苏卿言立即有些后悔,可话已说出口,就算她现在不老实交代,以这人的手段迟早也查得出,于是笃定道:“没错,太上皇曾对本宫托梦,只要有了这两面镜子,便能找到他的踪迹。”

见魏钧蹙起眉沉思,苏卿言偷偷伸手扒着床沿,想要趁他不备,从他的身体钳制下溜出来,谁知只挪动了一点儿,就被一双大掌给拎回来,于是苦着脸继续劝说:“魏将军,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抢皇帝的女人呢?”

魏钧低头压在她耳边道:“太后还未参透吗?那块镜子里的事,根本不是虚幻,全是真实存在过的。就好像那一日,你是真上了王成的身,而我只是通过它去到某个时候,提前见到了某些事实…”他吐出口气,语气变得狂傲起来:“所以,你不是皇帝的女人,只能是我魏钧的女人。”

苏卿言听得疑惑又惊惧,如果按他所言,自己通过那面铜镜,回到了三日前的将军府,而魏钧很可能是通过那面铜镜,去到了未来的某个时候。

这一桩桩事太过诡异,实在超出她以往的所有认知,脑袋有些发疼,身上却一阵阵地发热,这时,魏钧又无耻地在她耳边沉声道:“太后今晚就不要回宫了,臣陪你好好研究那面镜子。”

苏卿言狠狠瞪他一眼,心想这人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一些,可很快又泄气地想,魏大将军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还有什么好忌讳的,偏自己又骂不醒他,简直就像只任人宰割的可怜羔羊,迟早被吃干抹净。

幸好人在被逼到绝境时,总会激出些智慧,苏卿言用手抵着他的胸口道:“不行,今日萧太妃要领着两位昭仪来问安,我必须留在坤和宫。”

魏钧一皱眉:“我派人和她们去说,今日不需问安。”

苏卿言料到他会如此,立即摆出一副委屈十足的模样,声音里带了哽咽道:“魏将军不在乎名声,本宫却还在乎清誉。太上皇生死未卜,他们早说我是红颜祸水、妖媚惑主,给大越带来灾祸。若这时我再与将军不清不楚,岂不是坐实了那些猜测,到时无论陛下也好,苏家也好,都会被卷入这样的污言秽语里。将军若对我确是真心以待,就不该只图一时之快,令本宫陷入世人的唾骂之中,无颜再在这世上自处。”

她垂下通红的眸子,深吸口气,似是鼓起十足的勇气继续道:“若将军只是贪图本宫的身子,本宫也无谓挣扎,只求将军得偿所愿后,能快些放本宫回去,从此再无相欠才是。”

她大着胆子说完,然后阖上眼,偏头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心中却是忐忑不已,也不知自己赌的对不对。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魏钧叹了口气,道:“你故意说这些话,就是知道我不会忍心动你。”

然后他抬起手臂坐起,令被放生的苏卿言大大松了口气,崩了太久的弦陡然松懈,撑着床沿的手指都在发抖。

正想赶忙下床跑远,魏钧突然偏过身子挡在她面前,苏卿言的心又再提起,正想大骂他言而无信,却看见他脖颈微弯,伸手帮她将衽领上一颗松落的盘扣扣起,缓缓道:“臣说过:臣对太后一片真心,太后迟早会明白。”

苏卿言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只将目光颤颤往下挪,见他用带着粗茧的手指小心将自己的盘扣绕好,神色专注,眉眼温柔,不知为何,心突然猛跳了一下,然后忙转过头,哑着声道:“本宫…本宫要回去了。”

魏钧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站起道:“臣派人送太后回宫,放心,他们会做的很小心,不会让人察觉。”然后又转头盯着她道:“臣还想提醒一句,太后一味死守提防,不如反守为攻,要懂得发狠立威,才会令人惧怕,不敢再在背后弄那些龌龊的小动作。”

苏卿言听得若有所思,站起身对他躬了躬身道:“多谢魏将军指点。”

谁知魏钧根本不领情,走近一些,亲昵地在她发上揉了一把,然后在苏卿言发怒前又道:“至于这镜子的事,臣弄清楚了原委,会再进宫一趟。”他倾身过去,压在她耳边道:“可太后最好记得臣方才说过的话,无论太上皇能否回来,臣的心意都不会更改。”

苏卿言不知该怎么说,干脆脚底抹油溜出房去,那侍卫将早等得十分焦急的秋婵带回来,秋婵攒了一肚子疑问,却不敢问出口,只是扯着她的袖子小心地道:“太后你没事吧,咱们能回宫了吧。”

苏卿言按了按她的肩以示安抚,疲惫地嗓子都有些沙哑,道:“没事了,回宫吧。”

而另一边,魏钧正用一块布巾擦着手里的铜镜,回忆起十八岁那年,他平复西南叛乱回京,却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瘴,日日被噩梦搅得不得安宁。

长公主心疼儿子,听说那面南疆带回来的铜镜是宝物,便自作主张将铜镜悬在床帏上,想要震退邪祟。从那时起,他就开始做梦,梦中的女子与他日日交缠,每一处细节都无比真实。

现在想来,那并不是一个梦,而是铜镜带着他,穿到了未来的某个时刻。

他渐渐回过神来,突然生出个大胆的想法:当时太后第一次进入铜镜,便是被带到了将军府。也许这正是一种提示,他们两人注定能通过这铜镜来交流。

若是他们一起进入两面镜子里,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第26章

这天一大早, 萧太妃就带着两位昭仪去太后宫里请安,这件由她自己招来的差事, 开始觉得苦不堪言, 但是日子久了倒也习惯了不少。

不过今日她却觉得有些忐忑,因外太后特地交代了, 让她将明珠公主给一并带过来。

偌大的宫殿里,太后一身绛紫色的宫装高坐上首, 萧太妃垂着头, 领着两位昭仪上前,双手并膝一福, 再恭敬地端茶敬上道:“恭祝太后金安。”

苏卿言撩着袍袖, 弯腰将茶接过来, 却只在唇下吹拂, 并不急着去喝。

可她不喝这口茶,那几人便不能坐下,太妃和昭仪倒还好, 那明珠公主站得久了,小脑袋便不安分地四处摇晃,突然瞅见不远处的桌案上,摆着盏白兔形状的宫灯, 艳羡地盯了半晌, 母妃却根本没让她离开的意思。

苏卿言慢条斯理地磕了磕杯盖,然后又问起萧太妃,关于尚服局的一些事。太后没吩咐坐下, 这几人就只能规矩站着答话,明珠公主觉得小腿都酸痛起来,小脸抗议地皱起,但到底不敢随便开口去唤母妃。

偷偷抬眸瞥见前面没人注意她,便提着裙摆往旁边偷溜,谁知刚跑了两步,正好撞见一名进来送糕点的宫女,吓得她大叫出声,满盘的糕点撞落了一地。

这动静实在太大,令太后皱起眉,高声问道:“是怎么回事?”

萧太妃回头一看,忙瞪眼过去道:“公主是来给太后请安的,怎么能到处乱跑,还不快过来。”

公主自知闯了祸,忙吐了吐舌头,缩着脖子站到太妃身后,乖乖等待斥责。

苏卿言将茶盏放下,伸手让秋婵扶着站起,一步步走到公主面前,问道:“公主今年多大了?”

明珠公主怯怯地抬头,小声道:“馨儿已经五岁了。”

苏卿言点了点,转身时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盯着萧太妃道:“陛下不足八岁就要在奉文殿上朝,日日习武、批阅周章。公主如今已经五岁,金枝玉叶的身份,却还这般没规矩,贪玩又莽撞,太妃身为她的母妃,究竟是怎么教养的?”

她极少会这般板起脸孔训人,萧太妃听得腿直发软,忙躬着身子,带哭腔道:“全怪臣妾无能,还请太后责罚。”

可苏卿言只是淡淡抬眸,对公主一招手道:“到本宫这里来。”

明珠公主不明就里,求救似的看了母妃一眼,却见她也是一副惶恐神色,只得怯怯地走到太后身边,然后听太后道:“公主以后就留在我坤和宫里吧,你母妃不懂的教你,便只有让本宫来费心了。”

公主瞪大了眼,一时间难以理解发生了什么,萧太妃浑身如坠冰窖,嘴唇颤颤地正要求情,却收到太后一道冷冷的目光,瞬间将她所有的侥幸都击碎。

可若是公主去了太后宫里,自己这个亲娘只怕就再也见不到她,绝望和恐惧一齐袭来,令太妃几乎要瘫软在地上。

这时,秋婵从旁走出,拉着公主的胳膊道:“公主就随奴婢进去吧,有什么物事需要搬过来的,就交代奴婢去办。”

公主终于反应过来,拼命挣脱她的手,跑过去抱着萧太妃的腿,凄厉地哭喊起来:“母妃救救我,我不要离开母妃!我不要离开母妃啊!”

萧太妃被女儿哭得肝肠寸断,蹲下去抱紧她小小的身子,满脸都是泪,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馨儿不哭,馨儿乖。”

苏卿言重重往椅上坐下,语气依旧严厉:“堂堂大越公主,在太后殿上撒泼哭喊,太妃不教她反而还顺着她,这般溺爱,难怪公主会被教成这副模样。”

萧太妃感觉怀里的女儿哭得身体都在抖,腿一软直接跪在太后面前,以头伏地哭喊道:“太后娘娘,求求你,臣妾就这么一个女儿,她从小就没离开过本宫身边,求求你不要夺走她。”

她平日里最过端庄自傲,仗着自己曾执掌过后宫,除了太后和皇帝,几乎谁也不放在眼里,今日却落得这般模样,磕头到鬓发散乱、仪态全无,如市井泼妇般哀嚎求饶,两位昭仪看得摇了摇头,暗自觉得解了许多年被压迫的怨气,却又不免升起些兔死狗烹的寒意。

太后进宫已经将近一年,靖帝刚封后时,她们也曾担心,这位新上位的皇后会下狠手整顿后宫来立威,谁知她大多时候只待在坤和宫里,一副不问世事的闲散模样。

如今看来,太后是不下手则已,一下手便要直击三寸,不剥下层皮不会收手。

于是,随着萧太妃和公主一声惨过一声哭喊,殿上各人都犯起了嘀咕,苏家现在如日中天,小皇帝又视太后为亲娘,若是得罪了太后会得到什么下场,实在不敢想象。

苏卿言抬眸扫视一圈,明白目的已经达到,换了个姿势道:“太妃光哭又有什么用,你可知道你错在哪里?”

萧太妃一愣,随后仍是以头伏地道:“臣妾不该疏于管教,让公主顽劣不识礼数,以后…以后臣妾必定日日陪着公主,绝不敢有任何怠慢。”

苏卿言轻哼一声,意味深长道:“太妃就是将心思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却忘了真正份内的事,若是能早明白这点,又何至于走到如今地步。这样吧,先让公主在坤和宫呆上七日,由教习嬷嬷好好调.教,若是本宫觉得满意了,再将她送回太妃宫里。可以后若太妃再犯这样的错,就莫怪本宫不通情理,说什么也要将公主领过来,毕竟公主是太上皇的血脉,可不能眼睁睁看她被养歪了。”

太妃咬牙想了想:七日也好,总比再也见不到女儿强。顾不上满脸的泪水,忙不迭地道谢。

苏卿言下座走到她面前,弯腰在她耳边道:“记住你今日的感受,若让本宫知道你再动什么心思,本宫必定百倍加还给你。”

太妃听得猛地一抖,阖了阖双目,毕恭毕敬地行礼道:“臣妾知道了,谢太后成全。”

苏卿言看着几位嫔妃离开,才总算松懈下来,方才演了这么出戏,实在是累得腰酸背痛,正想让秋婵给她捏捏肩,却瞅见公主还坐在殿中央,哭天抢地,眼泪像小泉似的往外涌,

她被这不间断的魔音哭得脑海生疼,懊恼地想:她方才为什么要说七日,这闹心的小女娃,在宫里多呆一日她都嫌烦。叹了口气,走过去对公主道:“好了,别哭了。”

苏卿言板起脸时,表情颇显出几分阴毒,公主的眼泪立即给吓了回去,畏缩地往后退着道:“太后娘娘,您不要打我行吗?”

这是把她当成恶毒后妈了,苏卿言一阵无语,弯腰用逗小猫的语气道:“你乖乖听话,不许哭闹,本宫就不打你,还会送许多好吃的给你。”

明珠公主一听这话,立即把方才的恐惧给忘了,咽了咽口水道:“我最喜欢吃糖蒸酥酪,珍珠翡翠汤圆、莲叶羹…蟹粉酥要炸软一点的,这些…都可以吃吗?”

苏卿言听她一样样说的十分兴起,默默叹气想:和她的小胖子哥哥一样,听见吃的就走不动道,没多大点出息。

好不容易把公主给安排好,回到内殿时,竟发现魏钧不知何时进来,这时正在饶有兴致地摆弄着她搁在桌上的步摇,里面上前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魏钧冲她一笑:“这宫里还有臣不能去的地方吗?”

见小太后满脸写着忧虑,又倾身过去,揉了把她的头发安抚道:“你放心,我自然有法子让她们不会怀疑。”

苏卿言狠狠瞪他,怕这人色心再起,连忙坐下,用正经的语气问道:“魏将军今日是为何事而来?”

魏钧懒得同她计较,也直接道:“关于那面镜子的事,我突然有了个猜测,当初你第一次用它,就是被带到了将军府,也许这是一种提示。是不是只有我们一起,才能找到它想告诉我们的真相。”

苏卿言皱起眉:“你说的一起,是什么意思?”

魏钧将头靠过去道:“我们一起入梦,看看会发生什么?”

然后他看见小太后的脸突然红了,忍不住又笑起道:“这次可是你乱想,怪不得臣。”

苏卿言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偏过头,装作若无其事道:“好,那咱们就定个时辰,一起用这面镜子。可万一…我们进去了,却根本不在一处怎么办?”

毕竟,谁也不知这镜子里会发生什么事,不知道怎样才能出来,这也是她迟迟不敢再用第二次的原因。

这次,若能有魏钧一起,她倒是觉得安心不少,可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同一个地方,甚至会不会在同一个时间呢?

魏钧想了想,也不敢断言即将发生的事,可他向来不是瞻前顾后的性子,便抬起下巴道:“无论如何,总得试上一次再说。”

苏卿言被他这般勇往直前的态度所感染,便也决定再去尝试。

两人于是约定好入梦的时辰,这时,魏钧又拿出一串紫檀木珠串,不由分说将苏卿言的手腕拉过来,然后低头为她圈在手腕上,道:“臣想起,那时我为了辟邪,日夜都在手上戴着一串紫檀珠,结果入梦时,手上竟也戴着它。所以臣猜测,这样东西是可以随我们一同入梦。所以,我特意为你准备了一串,若是我们在梦里变了模样,就靠这串珠子相认。”

苏卿言未想到他想的如此周全,手指抚着那颗颗圆润紫檀木珠子,将尖下巴用力一点当作承诺。

魏钧觉得她这副煞有介事的认真模样十分可爱,压下心中的邪念,道:“太后记下臣所说的,今晚,臣便等着你。”

苏卿言总觉得这话听起来太过暧昧,可她受了方才的教训,再不敢胡思乱想,便轻声答道:“那便劳烦将军了。”

谁知魏钧却将头压过来,按着她的手道:“若能一亲太后芳泽,臣就不觉得劳烦。”

他以为小太后又要生气怒斥,谁知她竟只是微微一笑,笑得他心头酥麻,正想再靠过去在那唇上偷亲一口,突然听见小太后提高声道:“秋婵,进来送魏将军出宫吧。”

于是,满脑袋歪心思的魏将军被赶出了坤和宫,苏卿言独自坐在榻前,拿着手里的镜子反复端详,默默道:“这次,你会带我去哪里呢”

她在和魏钧约定的时辰入睡,将那面镜子就放在枕边。

混沌中,她仿佛被什么东西拉扯而下。再醒来时,四周全是乱糟糟的喊声,苏卿言觉得头疼欲裂,也不知躺在哪里,身下是硌人的石板地,这时,耳边出现一个男人的声音,仿佛焦急地已经带了哭腔:“夫人,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苏卿言努力睁开眼,视线里出现一张美貌的年轻男人面孔,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人就靠过来,惊喜地喊道:“夫人终于醒了。”

他边喊边用手抚着她的腰,姿势十分亲昵暧昧,吓得她赶忙坐起来,开口时声音还有些沙哑:“这是哪里?”

这时,又有一名年长的嬷嬷和管家模样的男人走过来,以为苏卿言是摔傻了,便絮絮叨叨和她说话,引她回忆,她听了许久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正在一处不知哪里的宅子里,这家是高门大户,在本地有钱有势,她是这府里的当家主母,而老爷早已亡故。今早她不知为何在房前昏倒,醒来时就是现在的情形。

苏卿言按着额头,总算把这些事理清了些,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往四周找了一圈,魏钧又在哪里呢?

这时,那名貌美小厮端了杯茶过来,语气哀怨道:“夫人没事了吧,今早可把莲轩给吓死了。”

苏卿言被他的目光看得一阵不自在,接过茶杯时,竟被他在手心抠了一下,吓得茶杯都快给摔了,再看那管家和嬷嬷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突然领悟到一件事:她上身的这位寡居夫人,原来还是位美貌风流的,至少和面前这位小厮,必定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必须先找到魏钧。于是由管家领着,把府里所有人都清点了一遍,竟根本没找到魏钧的下落,正在着急时,突然想到件事,举起手腕问道:“府里可有人,戴着如我这般的手串。”

管家与嬷嬷面面相觑,旁边一名小丫鬟的站出来道:“我今早去送饭时,看见聂天手上好像戴着,奇怪,之前好像没看他戴过这样东西。”

苏卿言听得眼前一亮,忙问道:“聂天现在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

管家上前一步,嗫嚅着:“聂天一直被关在柴房里,夫人如果要见的话…”

苏卿言一皱眉:“为何要关在柴房里,快将他放出来!”

管家脸上露出为难神色,压低声道:“夫人难道忘了吗,当初不是您下令将他给…废了…”

苏卿言又惊又疑,忙再追问几句,终于听懂,魏钧上身的那位聂天是府里的护院,因为对夫人抵死不从,前几日被恼羞成怒的夫人下令给阉了扔进柴房反省。

那管家还在喋喋不休,苏卿言只觉得欲哭无泪,所以…是她把魏大将军给阉了!

第27章

瞿府的后院里, 青砖红瓦的柴房,被锁链封住的普通木门, 落在苏卿言眼里, 却像关住猛虎的栅栏,怎么都看透着危险。

她在来这里的路上, 已经把府里的情况大致摸清楚,这里叫做定远县, 是远在江南的一个富庶小城。

翟家在当地属于高门大户, 祖上曾当过京官,被封了丰厚的赏赐告老还乡。经过这几代的经营, 县里大半的田地、庄院都属于翟家, 未分家前曾出过几名秀才, 可到现在仕途走的最好的, 也就是四房家的大儿子,二十岁做了定远县令。按辈分来说,他算是苏卿言上身这位夫人的堂侄。

而苏卿言所在的翟府原是大房, 接管了翟家的大部分生意和田地,可奇怪的是,翟老爷有三房妻妾,膝下却未有一子, 不得已只得过继了一名养子到翟府养大。

苏卿言所穿的这位夫人姓秦, 是翟老爷娶回的续弦,进门不到五年翟老爷就病死了,幸好她占着正房夫人之位, 又曾一手提拔继子接管家族生意,就算翟老爷不在了,地位也十分稳固。府里还有两位姨娘,膝下都只有女儿,谁也不敢与她抗衡。

可这位秦夫人今年才不过二十有五,又生得美艳妩媚,哪忍得了就这么守活寡,于是仗着继子常年在外谈生意,府里全由她一人说了算,在府里养了许多年轻英俊的下人。无论是护院还是小厮,只要她看上的,各个都免不了被带到房里采阴补阳一番。

他们其中的许多人都贪图夫人美貌,也希望靠色.相从瞿家捞到点好处,可也有那么几个骨头硬的,但秦夫人在瞿府一手遮天,敢反抗她的人,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当然,最后这点是苏卿言凭管家所言推测的,不然为何聂云堂堂一个护院,就因为忤逆夫人,就落得个被阉掉扔进柴房的凄惨下场。

不过待会儿把他放出来,凄惨的人还指不定是谁呢…

苏卿言盯着管家手里的钥匙,努力劝慰自己:这可是在梦中世界,魏钧再狂傲,身子也就是个太监,至少是没力气掐断谁的脖子了吧。

她凭借这信念,深吸口气,对管家挥了挥手道:“去吧,把他放出来。”

管家想起聂云被关进柴房时的模样,一脸畏惧,叮嘱道:“那夫人可得退后点,小心别被他给伤着了。”

苏卿言好不容易攒起的勇气又给他吓跑了,扯着旁边的丫鬟小声问了句:“聂天他,长得很壮吗?”

丫鬟觉得夫人的脑子真是被撞坏了,当初不就是夫人成天夸聂天身材好、肌肉结实,心心念念要把他给收服,怎么现在连的模样都不记得了,于是也捂着嘴小声回道:“壮啊,一顿能吃三碗饭呢。”

苏卿言很想扶额感叹,魏将军穿到个阉人身上也就算了,为何阉人都这么可怕。干嘛就不能选个瘦弱点的人上,比如这个什么莲轩也好啊。

她边想边忍不住往旁边瞥,惹得那唇红齿白的貌美小厮,以为夫人是找他求援,连忙挺直单薄的胸脯,大步挡在她面前道:“夫人莫怕,这院子里都是咱们的人,谅那聂云也不敢对您如何。”

正说着呢,管家已经拉开了门闩上的锁链,苏卿言听见里面响起的脚步声,想起魏钧那张脸,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旁边的莲轩觉得是时候表现男子气概了,垂在袖子里的手挨过去,将苏卿言的手一抓,脸贴过去道:“夫人放心,莲轩会保护你。”

魏钧走出柴房看见的就是这一幕,满肚子的火立即找到了出口,攥着拳就冲到了两人身边。

管家吓得大喊一声:“护住夫人!”可旁边的护院刚围上来,就看见聂天竟不是奔着夫人去的,而是又狠又准地出手钳住了莲轩的手腕,然后用力往旁边一甩,竟直接把莲轩给抛到了地上。

所有人都听到清晰的骨头碎裂的声音,若不是夫人及时大喊了一声,莲轩那只手只怕就废了。

然后聂天抬起蓄满怒气的眸子,对夫人狠狠道:“你让他碰你的手了?”

管家这才反应过来,边指挥护院去把聂天重绑起来,边大声呵斥道:“聂天你可真是不识抬举,夫人心软放你条生路,你还敢如此放肆!”

他寻思着,这莲轩是夫人身边最受宠的小厮,现在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夫人必定心疼,只怕一气之下,这聂天的命都保不住,还是先绑起来,早些夫人面前讨个好处。

谁知聂天站直冷哼,目光往旁边一扫,那股骤然而生的煞气,竟吓得几个护院不敢上前。管家气得不行,正怒骂着让他们快上,苏卿言终于缓过劲来,开口喝道:“住手,谁让你们绑他的!”

管家彻底愣住,一时竟猜不透夫人的心思。那群护院则暗自松了口气,也不知为何,明明是早已熟悉之人,今天却看起来令人无端胆寒,还是莫要他比较招惹的好。

这时,躺在地上的莲轩疼得全身都是汗,漂亮的脸蛋扭曲起来,凄厉地哭喊道:“夫人,你可要帮小的出头啊。”

以往他这么一撒娇,夫人便会怜爱不已,什么都能允了他,那恶徒把他害得这么惨,可一定不能轻饶了他。

于是所有人都盯着夫人走到聂天身边,瞅见聂天那副表情,管家忙对旁边的护院使了个眼色,护院们暗自握紧了木棍,然后就看见一向嚣张骄纵的夫人,小媳妇似的垂着下巴,扯住聂云的袖子道“那个,根本不是我做的,你应该知道的吧。”

魏钧自然知道她在说什么,斜斜瞪了她一眼,然后当着众人拉起她的手腕,一言不发,径直就往房里走。

众人被惊得目瞪口呆,竟不知该不该去拦。

莲轩躺在地上,绝望地握着手腕不断哀嚎,可夫人就这么被聂天拉着从他身边走过,只回头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小声道:“带他去包扎一下吧。”然后被猛地往前一扯,再也不敢回头。

管家挠了挠头,实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要知道不过在一天前,夫人还对莲轩千依百顺,宠的跟什么似的。而聂天向来对夫人没什么好脸色,让夫人气得让他们好好教训他,所以自己才有胆子动了最狠的私刑。

怎么这才两天,突然就掉了个个呢。

想来想去,勉强找出个解释:大概夫人摔了后口味变了,突然迷上了太监…

另一边,苏卿言被魏钧一路拽进了房,看着他将门直接甩上,高大的身子将自己压在墙上,刚准备害怕,突然想起来:他好像也不能对自己做什么了?

这么想着,又觉得有点同情,目光忍不住往下绕,试探地问:“你…那里,还好吧?”

魏钧本就对这事无比懊恼,这时还被她刻意提起,气得低头就压上她的唇,这次再不收敛,舌尖横冲直撞进去,发了狠地又咬又啃,直到小太后被亲得气喘吁吁,眼眸都蒙上层雾气,才总算顺下这口气,用牙齿蹭着她的下巴道:“太后信不信,臣就算被阉了,也照样能让你欲.仙.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