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年一样的衣裙,只是当日,你的青丝斜斜地绾起一缕,像是一轮弯月,而余下的那些如瀑的黑亮秀发随意披散在身后,显得飘逸绝尘。今儿,你只是束起一缕,将满头青丝肆意散开,所以不同!”许彬靠在梨花木圈椅里静静地说道,那神情就像品评一件心爱的瓷器或者古玩,有珍视,有欣赏,还有些若微看不透的情绪。
不行,若微使劲摇了摇头。心里立即警钟长鸣,暗暗告诫自己,你已经有了瞻基,就不能再为别人感动。许彬再好,也是不可以的。仿佛此时才明白什么叫“既生瑜,何生亮”,她转过身推开了大门,望着皎洁的月光,声音悠远而清亮:“今儿你给那位姑娘喝的药是什么用处,我知道!”
第58节:月夜知己心(6)
许彬望着她玲珑的背影,没有打断她。虽然他早已想到,她为何要来这儿,又要对他说些什么,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若微狠了狠心:“那药,我是说同样作用的药,我也喝过!”
“若微!”虽然早有准备,但他还是不忍心让她重提旧事,再经受一番心灵的磨砺。
“你知道,你早就知道,所以你才让羽娘给我送来那两粒丸药!”若微有些激动,她的声音也微微有些轻颤:“你既然知道,就该明白我已非璞玉之身,又何值你如此费心对我?”
许彬站了起来,走到她身后,此时他很想将她拥入怀中,但是他忍住了,只是将手轻轻按在她的肩上:“正因为如此,我才更钦佩,也更珍视于你。”
若微猛地转过身,千万次地想过,她将实情相告之后,他的表情与回答。但是他还是让她惊讶了。
看着她充满意外的眼神儿,许彬笑了,轻轻拂过她额前的一缕青丝,那动作中没有轻视,没有亵渎,没有情欲,只有一份珍视。
“喜欢你,因为你至善至美,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许彬也是凡夫俗子,不能免俗。可是爱你入骨,是因为你至诚至真,在皇宫大内那样虚伪肮脏之境,还能保持真性情,任性又直率。你会那样,不是轻浮,也不是抗争,只是对真情的一种执著与即将永远失去之前的告别和纪念。”淡淡的笑容始终保持在他的脸上,眼中的真诚与疼惜毫不掩饰,让人感动万分。
若微眼中一热,她几乎控制不住想要投入他的怀抱,这世上原来还有一个人,不需要自己对他说什么,甚至经年才见一面,居然会如此地懂她。
这样的他,自己该如何面对?
她再次转过身背对着他,她的身子微微有些发颤,半晌之后声音中带着哭音:“那两丸药,我没吃!”
许彬并不惊讶,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你若还想有朝一日回到宫中伴他左右,你就必须服下!”许彬的话语清冷而坚定,仿佛金科玉律,不容置疑。
第59节:月夜知己心(7)
许彬轻轻靠近她,拉起她冰冷的小手,似乎是要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暖着,那只是片刻的错觉,若微感觉手中多了两丸药,随即,他的手就离开了。
“最后两颗,丢了,就再也没有了!”他的声音又恢复如常,温暖得如同自家的兄长。
因为背对着他,所以他看不到她脸上早已清泪纵横,她手上稍稍用力,蜡壳裂开,将两粒红丸放入口中,仿佛赌气一般用力嚼着,好不容易费力地吞下,一旁已经恰到好处地递上热茶一杯。
若微没有去接,眼泪成串地落下,她真的想不明白了,既然有瞻基的青梅之恋在前,又为何还要有这样的知己相遇?与瞻基是钦定的缘分,与许彬是不经意间的邂逅,邂逅似乎比钦定更让人心碎神伤。
在许彬眼中,此时的她就像一个委屈的孩子。他将茶杯放在案上,走到她面前,转过身,用衣袖轻柔地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好了,早些回去休息,明日一早,我送你回山上!”就像哄孩子一样的口气。
若微破涕而笑:“那位姑娘?”
“放心,官家会找寻她的家人,定会妥为安置的!”今晚的许彬如同变了一个人,温柔的语气和举止让人无端有些晕眩。
“那个恶人呢?”若微提起凶徒,又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
“放心,那个人,就是官府不办,我也会将他生擒!”许彬眼中露出一股杀气,与平日里的文士做派大不相同,吓了若微一跳。
许彬立即恢复常态。
“对了,那人拿着一个铁爪,我想以铁爪为兵器防身的人定是不多,可从这方面下手去查访!”若微明眸微闪,细细思量之后又说道。
许彬看着她:“除了行医,还想当女捕快不成?”
若微脸一红:“我哪有?我是想让你们早些抓住他,好为民除害!”
“好了,我送你回去休息!”许彬拿了一件袍子为她披在身上,牵着她的手走出诒燕堂。若微此时并没有拒绝,经过这个晚上,仿佛她和许彬已超脱了男女之间狭隘的感情,是知己还是生死之交,她也说不清,但是她从此似乎可以坦然面对他,不会矛盾也不会自责和排斥。
“你说,依大明律例,他会被判什么刑罚?”若微突然问道。
许彬牵手佳人,走在月下的亭苑之内,原本心情甚好,却听她如此煞风景地问话,一时没有回答。
而她却脱口而出:“若是罚得轻,还不如抓住以后,直接阉了!”
许彬停下步子,目光盯在她的脸上,似笑非笑。她这才意识到这样的话原本就不是女孩子该说的,脸上立时红透了。
第60节:前路谁与共(1)
第十二章前路谁与共
天还未亮,若微就被绿腰唤起。
“若微姑娘,公子吩咐,若要在观里早课开讲之前到达,这会儿就要请姑娘起身了!”绿腰笑意盈盈,如春风拂面,让人看了就心情大好。
若微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拿起衣裙就往身上套。
绿腰忍不住笑了:“姑娘真是利索,一叫就醒了,原本还以为姑娘要再缓缓呢!”
若微听了不由心中暗想,谁叫这里不是我家呢?要是在我家的话,娘亲不叫过三遍、连拉带拽我才不起呢。
穿好衣裳、洗漱之后,绿腰又帮若微梳头打扮。妆台前,绿腰抚着若微一头油亮乌黑的秀发,啧啧赞道:“姑娘的发质真好,今儿想梳个什么发式?”
若微想了想:“弯月髻吧!”
绿腰眼眸微眨,立即会意。一双巧手上下翻飞,不多时一个出尘俏丽的弯月髻就梳好了。若微对着镜子看了又看,如今衣裳与发髻都和两年前一模一样,可是看起来,还是有些不一样。不会吧,是老了还是多了些沧桑?
想也想不明白,一双眼睛微微眨着。绿腰看她对着镜子照来照去,还以为她顾影自怜呢,所以这才催道:“姑娘,请去诒燕堂,公子等姑娘用早膳呢!”
“你家公子这么早也起来了吗?”其实若微这一整夜,几乎都没怎么睡着,刚闭上眼睛,许彬的身影就浮现在眼前,赶也赶不走。一整夜都在跟他的影子打架,害得眼睛都有些红肿。
绿腰秀眉微扬:“公子一向早起!”
“哦!”若微点了点头便跟着绿腰来到诒燕堂,才发现这早膳并未摆在厅里,而是设在东里间。包金丝的碧烟罗云纱窗下,侍女们把黄梨缠丝的方桌抬至罗汉床榻之上,桌上摆放着碗、筷、汤、菜、粥等各色精致的食物与器皿。
第61节:前路谁与共(2)
若微进门后环顾室内,却没看到许彬。若微立即探着脖子,一双眼睛望来望去,看看东间,又瞄着西间。
却不想他居然从屋外进来,风尘仆仆,身上还带着花草间露水的清香,一身如雪的白袍,被汗水浸湿,手上提着一把镶金嵌玉缀宝石的长剑。
“你?做什么去了?”若微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剑锋,生怕看到一点儿血污,难道他一大早就找人对决去了?
“今儿起得早,林间舞剑去了!”许彬将长剑一掷,屋中侍立的白■立即接了过来,恭恭敬敬地捧走了。
事实上许彬也是一夜未眠。此时静静地看着若微,那碧衣白裙、弯月发髻把他生生地晃晕了。就似月牙池中的一枝新荷,这样的她一脸娇憨地以一双美目紧紧地盯着他,就像是将他放在火上炙烤,又像是磁石引着他向前。可是他知道自己此时又偏偏什么都不能做,于是浑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所以故意沉了脸训道:“愣着做什么,快吃饭,我去换件衣服!”
“唉,别换了!”若微嘟着嘴,脱口而出,“一个大男人,这么计较做什么,练剑换一身衣裳,一会儿去看病人,又要换一身,外出还要换,你累不累?就是你不累,给你洗衣服的人也累了!”
身侧侍候的丫环们纷纷投来震惊的目光,虽然公子一向善待下人,可是他清冷孤傲令人难以亲近,就是羽娘、绿腰和白■这些近身侍候的人,也不敢这样跟他说话。
许彬听了却仿佛十分受用,眼中闪现出少有的温和,紧紧盯着若微,生怕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生动与娇媚,半晌之后才对众人说道:“都下去吧!”
“是!”
众人退下,只剩下许彬与若微两个人,面对面用餐。
“我给你盛碗粥!”若微刚要伸手,就被他拦下:“我来!”脸上是不容拒绝的坚定,盛好一碗粥放在若微面前,又往她的碟子里夹了些爽口的小菜,直到那碟子里垒得像一座小山,才停下筷子。
若微脸上原本含着笑,见他如此,又忽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心酸。
第62节:前路谁与共(3)
只低着头,默默地吃着,静静地想着心事。
这一餐饭,没有想象中亲热,吃得极为安静,以至于立于室外侍候的丫环们都疑心,两人就那么面对面坐着,根本没有进餐。
然而,一阵女子凄厉的哭声突然打破了这份宁静。
许彬眉头微皱,若微侧着耳朵听了听,立即丢下筷子。
“是她?”若微站起身就往外跑,却被许彬自身后拽住:“刚吃完饭,慢慢走!”
说完竟不容辩驳地将她的手牢牢握在自己掌心里,牵着她出了诒燕堂,来到昨晚为那受伤女子疗伤的清静小院内,若微这才发现,小院也有名字:“冰心阁!”
“一片冰心在玉壶?”若微自言自语。
白■从里面匆匆走了出来,见着许彬,深深一拜:“公子,那姑娘醒了,刚一醒就想撞墙自尽,被我们拦下之后又想咬舌,绿腰与红袖在里面看着她,现在只是一个劲儿地哭!”
许彬点了点头,原本这种事情通常都是羽娘去料理的,可是如今…他还未及表态,若微已经冲了进去。
“姑娘!”若微站在床前,伸手去拉她的手。
“不要理我,让我去死!”她用力甩开若微的手。
“你想死?”若微沉了脸,声音如冰:“就因为被恶人欺负了,失了贞洁,就觉得没脸见人了?你要这么想,那你去死好了!”
守在伤者身旁的绿腰与红袖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若微。心想这若微姑娘看起来慧质兰心、聪明伶俐,怎么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的。不是您巴巴地把人救回来的吗?如今怎么又激人去死?
“好,苏玉就求你们不要管我,让我死好了!”那女子痴痴呆呆的,眼睛盯着不远处案上的花瓶,似乎下一刻就要冲过去,再撞一个头破血流。
“好,我们都不管你,反正你是个糊涂人,自己要做千古罪人,关我们什么事?”若微面色肃然,小脸紧绷,话语冰冷。
“罪人?”那女子泪眼蒙■地听到她这样说,眼中一片茫然,怔怔地看着若微不知所措。
第63节:前路谁与共(4)
“对呀,你死了,你父母、亲人自然为你伤心欲绝。你即是不孝,其罪一。再者,你一死倒是帮了那个欺负你的恶人的忙。他还可以去作恶害人,还会有更多的姑娘受到你昨日所受的凌辱。原本对她们而言这一切是可以被阻止的,就是因为你的懦弱与自私,才会让恶人继续横行!此罪二。这两条大罪,还不够重吗?”若微言之凿凿、斩钉截铁。
那女子细想之下,渐渐明白:“你,你是想让我去指证那个赵辉?”
“我不知他是不是赵辉。我只知道昨日为了救你,我也差点儿被他凌辱。你欠我一个人情。所以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还我这个人情,你都要做完这件事,做完以后,你要死要活,没人管,随你的便!”若微瞪着她。
“你,你是昨天那个?”那女子这才想起来,原来面前这个美丽少女便是昨日山上出手相救的那个小童,“如此,我便先不死了!”
嘻嘻,若微心中乐开了花,而面上只得强忍着:“你叫苏玉?那你家住在哪里?”
“我…”她踌躇着,眼神儿空洞悲凉。家人,她真的还能活着去见自己的家人吗?想着想着,抑制不住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若微自然知道她心中的顾虑,又柔声细气地劝道:“你如果一时难以面对家人,可在此暂住,但是也要想办法给家人送个信,让他们放心。咱们可以说你是在下山路上扭了脚,在这里疗伤。否则你家人定是要急死。”
苏玉连连点头,哽咽着:“小女名叫苏玉,城西苏记布店是我家的产业!”
“苏记布店?”南京城中,若微只知道秦淮河和晚情楼,于是她扭头看着许彬,许彬微微颔首。
那就是知道了,若微又想起心中还有疑虑不吐不快。所以坐在床边,帮苏玉理了理微乱的秀发:“那苏姑娘,你昨日为何独自上山?”
“我?”苏玉这才娓娓道来,“昨儿,我也是鬼迷心窍了,听府中的小婢说他如何貌比潘安,如何…所以,我就求奶娘,骗了爹娘,就说去栖霞山求福。然后…”
第64节:前路谁与共(5)
“然后就去金川城门看他?”若微不由插嘴,说实话,她真的想不明白,传言会有如此大的魅力。
苏玉满面通红,又带着深深的恨意,突然扬起手,狠狠打了自己两记耳光。若微立即拉住她的手。
“是我自甘下贱,才有此劫!”苏玉把头深深埋在被子里,失声痛哭。
若微想劝又不知如何劝好,侧身看着许彬。许彬面色清冷,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若微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又轻轻拍着苏玉的背:“苏姑娘,你别伤心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接着说呀,看过之后,又怎样了?那赵辉真的很好看吗?”
苏玉轻轻抬起头,紧紧咬着下唇,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点了点头。
“那后来呢?”若微心中十分好奇。
“后来我和奶娘就去栖霞寺进香,回来的路上,遇到那人…”说到此处,她再次泣不成声,昨日的惨痛经历浮现眼前,又急又痛,竟然昏了过去。
“苏玉,苏玉!”若微声声急唤。
许彬上前为她把脉。
“怎样?”若微眼巴巴地看着他。
“无恙,一时昏厥。时辰不早了,我先送你上山,让她先歇一歇。晚些时候,赵辉还要来问话!”许彬脸上如冰般冷峻,再没有了昨夜的似水柔情,目光在若微脸上稍稍一扫,就向屋外走去。
车马行至半山腰,弃车而行,一路之上,两人又是相对无言,直到过了栖霞寺,在通往三元观的岔路口,许彬这才止步。
“好了,我就送到此处!”从这里可以远远地看到三元观的大门,许彬站在这儿不需移动半步便可以将她目送入观。
若微却没有移步,脸上露出孩童般的纯真笑容,眼里似乎有些难舍的情愫。这样的女子,总会轻易将男人的心抓得牢牢的。
没用的,许彬狠了狠心,只望着远处的山色,忽视掉近在咫尺的她。
她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白天和黑夜,同样的一个人会有如此大的反差。
“我这次回去,可能会被重罚,也许会被禁足,可能再也不能出来了!”她呢喃着,为什么要这样说呢?是自己心里在恋着他,还想见他吗?
“我知道!”他负手而立,衣带飘飘。他的眼中没有悲喜,也捕捉不到半点的依恋与怜惜,仿佛对面而立的只是一位不相识的路人。
若微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向上走去,只觉得这次上山,步子格外沉重,什么叫如负千钧,此时才深有体会。
“如果案子有了消息,一定要想办法告诉我!”她突然喊起来。是的,很大声,他应该能听到。然后她就拎着裙子跑了起来,虽然不多时就香汗淋淋、气喘吁吁,但是她依旧用力向山门跑去。
身旁的青松,耳边的风声,一切一切,都留在身后。
他依旧负手而立,目送她跑入观中,姿态既不淑女,也毫无美感可言,就这样像一阵风一样在他的视线里消失。
为何要跑?
能跑开吗?
许久之后,直至落花满身,他才悄然离去。
第65节:浮沉谁主宰(1)
第十三章浮沉谁主宰
三元观大殿之上,早上按例的早课和讲经说法结束之后,众人齐诵并叩拜玉华真人。若微长长松了口气,回来得太及时了,正好赶上入殿听经,看样子自己彻夜未归的事情没人发觉,正在暗自偷笑,准备等玉华真人退殿之后,就拉着紫烟与湘汀随着众位道姑向殿外走去的时候。只听殿里冷峭峭地响起玉华真人缥缈的声音:“都下去吧,若微留下。”
若微与紫烟湘汀面面相觑,都感觉有些意外。
她还在思前想后,玉华真人话音又起:“丫头,还不快过来领罚?”
完了!完了!肯定是露馅了!若微摆了摆手示意紫烟与湘汀悄悄出去。然后这才轻转过身,蹑手蹑脚地退了回来,跪在大殿正中的蒲团之上,低垂着眼帘说道:“求玉华真人恕罪!”
玉华真人看着若微娇俏的身体跪在殿下,又看了看她身上的道服,心里不免涌起一阵难过。如此美丽聪慧的女孩,定是父母亲人的心头肉、掌中宝。一纸皇命被宣入宫中,原本应该在家中享尽父母疼爱,拥有快乐童年的她却生生地被禁锢在宫中将近七年,而如今又莫名其妙地被禁于这道观之中。现在,她就这样跪在自己面前,乞求恕罪,可她又何罪之有?
第66节:浮沉谁主宰(2)
玉华真人实在有些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从莲花宝座上走了下来,伸手将若微扶起:“陪我到前面山门外走走!”
“是!”若微看她脸上闪过一丝苦涩,仿佛有很多话要对人倾诉一般。于是扶着她两人来到大殿外,向山门走去。
若微不知道,这是十五年来,玉华真人第一次迈步出了观门,虽然只是在十几丈外,却恍如隔世。
站在观景亭中,满眼苍翠,寂静的山色,古朴的道观,似乎让她们的心情都稍稍平静下来。
“昨儿,你一夜未归,去哪儿了?”玉华真人望着远处参天的柏树,那认真的神色,仿佛在细细品鉴着树冠上每一片树叶的差异。
若微原本一路之上都在编着应对之语,但是此时看着她脸上的祥和与宁静,置身在这样清静圣洁的环境中,她竟然将编好的理由弃之不用,直接把昨日为何下山,而归途中遇到的事情悉数坦白相告,没有半分的隐瞒。
说完之后,心中虽然忐忑但是却如释重负。
“无量天尊!”玉华真人转过身,将若微紧紧搂在怀中。
突如其来的亲切,让若微有些难以适应。
半晌之后,玉华真人才轻轻放开了她:“我知道你是不会做不好的事情,所以昨夜你没有回来,我并未声张也不想罚你,只是担心你遇到什么事情。好孩子,你心地纯善,自然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
“玉华真人?你,你真的不责怪我?”若微大为意外。
玉华真人摇了摇头,神情十分忧伤:“看着你,就像看着我的宝…”她稍稍顿住。
“宝庆公主?”若微接语道。
“宝庆?”玉华真人抓着若微的手臂,眼中又惊又喜,“你知道我的宝庆?”
其实若微在宫中七年,也参加过大大小小许多次宴会,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宝庆公主,如果不是从许彬口中得知,她永远不会知道大明还有这样一位公主。只是现在,面对这样一位可怜的母亲,她平生第一次说谎了。
“是呀,宝庆公主长得很漂亮,只是尊贵异常,平时只待在自己的宫中,旁人很难得见。我也只是在每年正月的宴会上才能见到她。听说她最早是由徐皇后代为抚育,后来徐皇后崩世,就改由王贵妃照顾。王贵妃为人极是和善,待公主极好!”若微把咸宁公主的境遇与衣食住行、起居情况娓娓道来,只不过将主角换成了宝庆公主。
第67节:浮沉谁主宰(3)
听着她的叙述,玉华真人眼中渐渐蓄满了泪水,面上是令人不忍相视的悲凉与哀伤,而唇边却努力浮起一丝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