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牵住弘晖的手往他们以前住的地方走,边走边道:“我拿了些东西给你。”

“婶子能来看我就已经很好了,我什么都不缺的。”

“这些东西你还是需要的。”

“是什么?”

“到屋里给你看。”

“哦。”

两个人进屋,冬喜跟鲁泰便在门外守着,以便他们可以放心说话。

屋里,废柴将带来的一个包袱打开,对弘晖道:“这是你额娘亲手给你做的。”

弘晖的眼圈一下子便红了,伸手摸上那一叠衣物,手指微颤,“额娘…她还好吧?”

“很好,不用担心,只要你好好的,她便能好好的。”

弘晖点点头。

“来,穿件试试。”废柴哪出一件外袍抖开。

弘晖便脱了身上的外袍,换上额娘做的,衣物竟然意外的合身。

废柴感慨莫名,母子连心呐,即使不在身边,也能如此的贴近。

“婶子出来方便吗?”弘晖有些怯怯地问。

废柴笑道:“我都报备过了,没关系。你的病呢,可痊愈了?”

弘晖亦笑道:“嗯,已经没事了。”

废柴伸手拍拍他的肩,“你好好的,安心呆在这里习武,婶子有时间就会来看你,别的事都不要去想。”

弘晖用力点头。

“婶子会呆多久?”

“最多半个月吧。”

弘晖理解的点头,他明白,这半个月恐怕要来也是不容易的,毕竟婶子这样的身份单独出行并不方便。

“弘晖啊,以后要以另一种身份在民间生活,你…”会不会不甘心?将来的某一天,当你看到自己的弟弟君临天下时,会不会心生怨恨?

废柴担心,突然间很担心,人的心态如果放不平,那么便不会快乐。就像她穿越时空来到这里,如果她整天只会怨怼愤慨,那么她无法熬过这里枯燥乏味的日子。

弘晖突然就明白了九婶话里的意思,是的,他应该已经在玉碟上除名了吧,那些从一出生便桎棝着他的东西突然间就消失了,一时之间他的心里空落落,竟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废柴拉着他的手坐在榻上,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弘晖的声音微微有些涩,低低的,“我额娘她…”他是额娘的希望,额娘膝下只有他一个人,如今…

“这你不用担心,婶子只是担心你。”没办法转换身份,你额娘虽然一生只有你一个子女,可是到底后来还是一国之母。深宫虽然寂寞,可她心底还有一丝希冀在,你就是她的希冀啊。

“我觉得还好,外面比那里自由得多。”

废柴用力拍拍他的手,点头道:“你能这样想,我很放心。过去的就过去了,做人重要的是放眼未来,不一样的路有不一样的风景,只要我们的心放平了,一样能走得精彩万分。”

弘晖看着她笑,“婶子的话永远让人听着很向往。”

“说婶子给你画饼充饥呢?”废柴佯怒。

弘晖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对婶子说的话很向往,想亲身去试一试,去体会一下那种快乐。”

“哼。”

“婶子还跟我生气啊?”

“偶尔生一下也没什么不可以。”

婶侄两个在屋里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废柴就领着弘晖去向他的师父道谢以及把一些礼物奉上。

废柴哪来的礼物并不名贵,也不十分丰厚,她觉得点到为止即可,太厚重有时反而容易引人疑窦。

而白文悦想跟废柴说话,却发现她身边的丫环和仆从几乎寸步不离,心头便越加的失落起来。

如今的她,让他明显感觉到了距离,由外在的因素引来的距离。即使她仍然是记忆中的那个她,可是,她身边的人却替她划下了二人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她是有夫之妇,且夫家显赫富贵。

废柴三人在山上住了下来。

白文悦每日都能看到废柴,却又始终找不到搭话的机会。

弘晖则因为九婶的来到而变得十分高兴。

因为上山之前废柴有过严厉的警告,冬喜与鲁泰二人这些日子可谓谨慎小心唯恐称呼上出了差错,替弘晖小阿哥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废柴莫名感伤了。

她不想回去,回去就意味着要面对郎萍遗留下来的历史问题。可是,不回去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废柴同学十分纠结。

于是,某一天,废柴甩开了冬喜跟鲁泰一个人找了个地方对月感怀去了。

天时地利人和,这六个字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带给人不同的感伤。

废柴又感伤了

“白公子。”娘的,姐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沉淀下心情怎么就这么难?

“你有心事。”

“算有吧。”废柴也没想否认。

“他待你不好吗?”

废柴歪头看他,心说:姐真不想说你心理阴暗啊,你咋就老能想到这个方向去呢?而且,再说了,某九对姐好不好,关你屁事。

“不知道白公子是从哪儿看出别人对我不好的?”

“你有心事。”

废柴黑线,被气得笑了,“白公子,恕我直言,有心事和过得不好其实是划不上等号的。”

“你不想回去。”

“对。”废柴不否认。

“他如果对你好,你为什么不想回去?”白文悦有些尖锐地问。

废柴扭头笑了一下,然后转过头看着他正色道:“白公子,我不想回去并不表示我丈夫对我不好,这个世上有太多的原因会让人有心事,不想面对,并不是除了一就是二。”

“费姑娘,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好。”

废柴也很真诚地看着他道:“白公子,如果你真希望我过得好,那么就不要私下来找我,我的夫家并不是江湖人。”

白文悦的神情黯淡了下去,“让你困扰我很抱歉。”

“这么直接我也很抱歉。”可是,明知道两个人不可能,她不能给他希望,哪怕一丁半点,这对两个人都不是好事。

废柴承认,她胆小,在这个等级森严,封建迷信的时代她只想好好地活着,没有必要,她并不想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活着,不容易!

好好活着,就更不容易!

“九婶。”

废柴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弘晖。

弘晖跳到两个中间,对着白文悦道:“师叔,如果你真的为我婶子好,就离她远一点。”

“洪辉——”

弘晖异常严重地看着他,道:“如果你不是想害死她的话。”

白文悦如受重创,一连倒退好几步。

“弘晖。”

“婶子,你不该甩开跟着的人的。”

废柴顿时无语,她也想有点个人空间的好不好。

白文悦最后又看了一眼废柴,转身蹒跚而去。

废柴忍不住叹了口气,“弘晖,话说得过重了。”

弘晖没有回头,看着师叔离开的方向低声道:“婶子,这次不同于上次,你身边有人跟着的。”

废柴伸手在他肩头拍了拍,“婶子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顿了一下,她继续说,“不用太担心,婶子既然让他们跟了来,心里总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婶子…”

“不用替我担心,婶子别的本事或许没有,但怎么样让自己过得开心,自信还是办得到的。”

弘晖看着眼前这张自信而笃定的脸,慢慢弯了眉眼,他相信九婶是办得到的。

第41章

相聚总是短暂,而分别又太匆匆。

日子如指间流沙,不经意间就漏得一粒不剩。

弘晖依旧没有送行,废柴也仍然不曾回头。

白文悦照旧送人下山。

这一次,他依然送出很远很远。

远到冬喜与鲁泰都忍不住要皱眉。

废柴当机立断,停步转身对他说:“白公子,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到此为止吧。”你丫的再这么依依不舍的,姐没准还得背你的丧。虽说喜欢一个人不是你的错,但因为你的喜欢给别人带来麻烦就不太好了。

“你——珍重!”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不舍与眷恋。

“白公子也珍重,”废柴顿了一下,“帮我照顾好弘晖。”

白文悦郑重点头,“你放心,我会的。”

“那就拜托了。”废柴真诚地朝他福了一礼,然后在冬喜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鲁泰毫不迟疑地挥鞭催马,远离那个深情外露的男人,这样的人对主子太危险。

车厢内,废柴倚着软靠,闭目养神。

冬喜犹豫再三,还是出声道:“主子,您…”

“冬喜,我心里有分寸,弘晖人在这里,许多事要留有余地。”废柴截断她的话。

此话让冬喜和鲁泰都放下心来,主子说的不错,是他们想得短了。

三人在路上虽不曾耽搁,可是毕竟关山万里,一来一回之间,等他们返回京城已进十月。

九福晋生的小格格早就过完了满月。

而宫里最大的事便是——苏麻喇姑过世了。

废柴觉得苏麻喇姑这一生也像她的主子孝庄太后一样充满了传奇,是个很了不起的女性。而且,她穿越而来,还能跟这个清代传奇性的女人有过一段为时不算太短的接触,总的来说,也算是不枉此穿。

她是午后回的府,没碰到某九,她也没费神去打听某九的行踪,总之那般皇子阿哥的到底不是游手好闲的人,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要忙的。

她明面上是被某九冷落了的人,所以这次回京在别的人眼里颇有几分灰头土脸的意思,去给福晋请安的时候,也有听到旁人几句奚落讥笑。

古时大富人家的后院,男主人的宠爱永远是其他人的风向标,这简直再正常不过。

所以,对那些废柴是不放在心上的,九福晋也只是笑笑而已。只嘱了她好生休息,便放她走人。

皇室规定,初一十五,皇子是要在嫡福晋屋里过夜的。

废柴回京这天正巧是十五,她寻思某九晚上肯定是不会过来的。也没提前让冬喜烧热水,到了晚上,不慌不忙地烧水洗了澡,换了中衣,便歪榻上看书去了。

冬喜一边哪着干布中替主子汲着长发上的水渍,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主子说着话,把从小东子两人嘴里听来的事拣要紧的告诉主子。

废柴也就意思意思的听听,基本是左耳进右耳出,那些事过过耳也就是了,都没什么当紧的。

听着听着,废柴就不禁对小东子、小陈子有了一个深刻的认识——俩八婆男!她估摸着某九后院就一只耗子成亲没准都没瞒过这俩主儿,合着她不在府里,瞧把这俩人给闲得吧。

“他们两个是不是整天闲得就光竖着耳朵听墙角了?”实在没忍住,废柴感慨了句。

冬喜偷笑了一下,“主子,他们这还不是替主子您着想么。”

废柴表示理解,这些当人下人的那心眼不比他们那些主子少,但凡能在这些皇子阿哥府里混得开的,都有一颗玲珑心。

呀呀个呸的,各种嫉妒恨!

姐怎么就没长那个脑袋呢?

教育环境果然很重要啊!

“我头发差不多要干了,冬喜,没事你也早点睡去吧,这些日子路上颠簸的,也没休息好。”

“奴婢不累,奴婢陪着主子。”

“你这丫头。”

冬喜笑笑,继续帮她顺着长发。

“奴才给爷请安。”

院子里突然响起的请安声,让屋里的两人都吃了一惊。

“冬喜,今天不是十五吗?”

冬喜也在惊讶中,呆呆地说:“是呀,主子。”

那某九怎么会过来?

废柴不解的目光投向门口。

冬喜的目光也不禁看向门口。

“萍儿,”某九从掀开的门帘处走了进来,“可算是回来了,爷还当你是断线的风筝就此天涯海角逍遥快活去了呢。”

废柴从榻上起身,“奴婢给爷请安,爷吉祥。”你丫就打趣姐吧,姐不是不想,姐是不敢想啊,姐现在天天扮鹌鹑你老爹都可能随时灭了我,我要再敢跑,那就稳死没生了。活着再不易,也还是活着好不是?

某九扶起她,牵着她的手到榻上坐了,凑在她颈边嗅了下,笑道:“爷不是有给你买香露吗,怎么没用?”

“奴婢不惯闻那些。”整天整得跟香香公主似的,找蜜蜂追呢,姐才不给自己过不去。

“没那些闻着倒也清爽,不喜欢就算了。”

废柴有疑问,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出来,“爷,今儿十五,您不是要到福晋那边歇着吗?”

“不高兴爷来?”某九挑眉。

废柴心里狂点头,但嘴上还得打哈哈,“瞧爷说的,奴婢不是怕坏了祖宗的规矩嘛。爷什么时候来,奴婢自然都是欢喜的。”

“爷可没看出你哪只眼里有欢喜。”某九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