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们是渔翁得利,这点,她真得谢谢他呢。

“娘,还愣着做什么,快些与他去见姨母!”趁着这时机,两人赶紧和离,把孩子的事情处理好了,去官府公正下。

到时候他们就再也不怕这些威胁了。

张氏如梦初醒,连忙叫金扬起来,一同去了金家。

这事儿解决后,姐妹两个抱头痛哭,张氏拉着张怀云的手道:“先住在我那儿,挤一挤,等以后再寻了房子住出去。”

张怀云点点头,依偎在姐姐的怀抱,两个孩子都懂事了,平常看着父亲就很厌恶,一点留恋都没有。

不过要住在张家,还得老夫人同意。

张氏央求道:“便只暂时的,等儿媳得空就去找住的地方,我妹妹命苦,带了两个孩子,只能先…”

没等她说完,老夫人很大度的道:“就住着罢,也不用跟你们挤,后面正好空着一座小院,叫他们娘三个住。哎,我听着也伤心,他们是受苦了,你作为姐姐,该当照顾的。”

一点不满都没有,张氏觉得这段时间,老夫人待他们着实是太好了,都不由得愧疚呢。

然而,就在这时候,张怀云一家刚刚搬进来没多久时,燕国的选秀开始了,比起往年,竟然提前了半年。

032

便是老夫人都很惊讶,其实窦妙入不入宫这事儿,她心里还没有真的决定下来,因上回皇子们回京,虽然在上元节之后,陆续儿都回了藩地,偏偏李煊留了下来。

这惠妃乃皇后死敌,她的儿子如今在京都,还在太子未立的情况下,那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所以她还有点观望的意思。

谁想到,一下子提早半年,也不知道是不是皇后在背后推动。

老夫人就有些上火。

她是府中老人,也是最大的长辈,有点儿不对头,叫小辈们都看出来了,窦光辅最是了解,这日关上门与老夫人道:“母亲,现在便是要把妙妙嫁出去,只怕也来不及。”

老夫人长叹一声:“可不是,宫里肯定已经写了名册了,要真是皇后娘娘动手,她的名儿一早写上。”

窦光辅宽慰她:“所以娘您也别担心了,到得这一步,咱们只能听天由命,人算不如天算。”

老夫人拿手捏了捏眉心。

岂是这个理儿?分明是她没算过别人,她还在犹豫间,那人已经一刀切了下来,叫她避无可避。

现在是无可奈何了,只能叫宫中那人如意。

选秀的风声传出来,京都也有些沸沸扬扬,不过当今皇上并不好色,不像前朝几位皇帝,但凡到得选妃,只会惹得百姓惊恐,一时鸡飞狗跳,正当妙龄的姑娘好像不值钱的东西一样,哗啦一下就抛售出来。

所以即便张氏听闻,也不是很担心,因为按照惯例,皇上并不喜欢在京都官宦之家中挑选妃嫔,且他的喜好也更偏向于江南。

再者,他们窦家老爷才双双升了官,总觉得事情不可能撞在一处,张氏也就没怎么担心。

倒是窦妙相反,因她原本把自己的事儿进行的一帆风顺的,突然就听说要选秀,这让她生出一种不祥之感。

而事实上,她的名字确实被写上了册子。

李煊坐在宋泽对面,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案台:“母妃也在感慨母后雷厉风行呢,说母后在父皇面前说,她时日无多,希望亲手选几位妃嫔,将来能好好照顾父皇。”

看起来夫妻情深,只他们互相之间也明白,一早淡了,不过皇上看在多年情分上,答应了这个请求。

“你准备怎么办?”李煊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他既然一早知道,那么,就该当在此之前娶了窦姑娘,如今却是棘手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宋泽嘴角翘了翘,起身一拱手道:“下官想求殿下办一件事。”

没几日,就有礼部的小吏去窦家宣旨,说窦妙也在选秀之列,这不亚于是晴天霹雳,除了知情人,众人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尤其是张氏。

虽然她从来都希望窦妙能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叫她这个娘亲在别人面前长脸,可却不曾希望她入宫。

那是吃人的地方,谁都知道,但凡进去不得宠,一辈子就葬送在那儿了,不止如此,连与父母的面都见不到!

好一些,叫皇上看中了,可也不知道这好运能持续多久,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张氏当着小吏的面不好叫苦,只等人一走,稀里哗啦就哭上了。

女儿都是母亲的心头肉,赵氏感同身受,虽然两人一向不合拍,可如今看到张氏这样子,赵氏心里也不太好过。

她知道张氏是把窦妙当天大的宝贝的。

“母亲,这还能挽救吗?”赵氏询问。

老夫人摇摇头,这时也有些后悔,不过转念一想,便是她当初不答应,可瞧这皇后的架势,却是不容人推却的。

想起当年那个眉眼弯弯的小姑娘,她在宫里,终究是变得不一样了。

也不知她这二孙女儿…

她看向窦妙。

窦妙没有什么表情,她安静的坐在那里,像是无喜也无悲,唯有一双手出卖了自己,狠狠捏成拳头。

这该死的老天!

她在心里忍不住咒骂,她不贪求什么富贵,这辈子穿到这儿,原也不奢求什么,只想不被这封建礼教坑害,嫁给好相公便成,谁想到,竟然让她入宫!

这皇帝都多大年纪了,还要这么多女人作甚?还让不让别的男人讨老婆了?

一瞬间,她把能想到的坏话一股脑儿的在心里砸向皇帝。

见妻子哭成个泪人儿,窦光涛伸手扶住她肩膀,有心安慰几句,可话到嘴边,只觉这是欺骗人的。

他哪里不怨?

他原本都在想着怎么让女儿如意,嫁给王韶之,现在倒好,她只能入宫了。

这宫里是人待的吗?

窦光涛说不出话来,只紧紧搂着张氏。

屋里一片愁云惨雾。

窦余佑更别提了,他都不知道怎么去跟王韶之说,要是寻常人这般提亲,他怎么也能劝劝,而今父母都没有办法抗拒,他能做什么?

众人好一会儿才各自回去。

窦光涛被老夫人留了下来,许是有话叮嘱。

窦妙走在路上,窦慧,窦琳陪在身边,她们的面色也是沉痛的,谁都知道入宫意味着什么,想到这两年相处,两位姑娘都在抹眼睛。

窦琳如今早不怨窦妙了,只觉窦妙的命真苦。

“妙妙,你也别伤心了,指不定到得宫里,你能当成宠妃呢。”窦琳稍许开朗些,这样安慰她。

窦慧伸手扯了扯她袖子。

她知道窦妙心高气傲,哪里是愿意跟人争宠的,她也无法理解窦妙此刻的心情,恐怕是难以描述。

看她们这样子,窦妙道:“既来之则安之,我有法子应对的,我先回去静一静。”

二人点点头。

窦妙回了院子,一个人坐在窗台前思索,她还没到绝望的时候,只是选秀,还得看选没选上呢。

怕什么?大不了,她表现差一点,在第一轮就唰下来,这样不就好了吗?

她打定了主意。

窦余佑过来看她,见她神情轻松,他眼睛一红,却是想哭了。

窦妙拉着他道:“哥哥,我已经想好办法了,等到去了宫里,不是还要一轮轮挑选的吗?你说我要不要在脸上涂点儿什么?点个克夫痣什么的。”

窦余佑叹口气,她还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祖母把父亲叫过去,告知了皇后的事情,原来是皇后看上窦妙,想选她,祖母的意思,如今也没法子了,叫父亲好好劝劝妹妹。

那么,便是在脸上再怎么做文章,又能如何呢?

皇后总有法子叫窦妙入选的。

可看妹妹这样,他不忍心说,他点了点头:“也许罢。”

愁眉苦脸的,难道不可行?

窦妙犯难了,她其实对选秀并不太清楚,她与窦余佑道:“哥哥,你去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选的,我也好对症下药。”

她越是乐观,窦余佑越是难过,他想了一想道:“妙妙,要不你逃走罢?”

她倒是想呢,可这儿不是法治社会,她逃走还能得了?

家人必定是会被牵累的,不到万不得已,她不能用这个馊主意,她道:“逃走不行,早晚得抓回来。还是像我之前说得,哥哥,你去打听一下…”

话未说完,窦余佑猛地叫道:“打听有什么用!妹妹,这是皇后的主意,一早就是为你才提早了选秀!不然还得等半年呢。”

“什么?”窦妙整个人呆住了,有点不敢相信,皇后为何要这么做?她什么地方值得她怎么做?

“祖母说,你好像跟那什么丽妃有点儿像,所以…”窦余佑拉着她的手,“妙妙,你听我的,咱们两个明儿假装出门游玩,你趁机就逃出去,到时我与人说,咱们遇到劫匪,你看,好不好?这样也算是神不知鬼不觉。”

“刚刚得知这事儿,我就被劫,谁会相信?”窦妙皱起眉头,她忍不住把手指放在嘴边咬起了指甲。

因为她真的惊慌。

这事已经超乎想象,她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卷入皇后的阴谋之中。

她是想利用自己夺得皇帝的宠爱?

为此,不惜牺牲掉她的一生!

真是个自私无情的人,两家好歹还是亲戚不是?她怎么能这样呢?

好些想法在她脑中好像风一样的掠过,她甚至怨恨的想,假使她不得已真入了宫,头一个就会调转枪头来对付皇后!

难不成,皇后还以为她得感激她呢?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恨都恨死她了!

“哥哥,你先走罢。”窦妙好一会儿叹出一口气,“还有几天的时间,咱们先别急着慌。”

窦余佑心道,他怎么能不慌?他低声道:“要是休泰知道这件事儿,不知会如何呢?

恐怕心都要碎掉了。

他不敢想象。

窦妙的鼻子微微一酸,王韶之喜欢她,这辈子就想着娶她为妻,然而,别人的一个决定,却轻而易举就把他们的心愿打得粉碎。

她头一次那么深刻的觉得世事无常。

哪怕是自己上辈子死的那刻,都没有今日来得刻骨。

因她不会时时提防死,可她最近一直都在担心自己的婚事,也以为可以掌握自己的人生,可事实不是如此。

她该怎么逃过这一劫呢?

033

也没有几日的时间来思考了,窦妙昨晚上一夜没睡,张氏进来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的坐起来,脸都不用抹粉,就一色的雪白。

张氏见到她这样子,眼泪忍不住往下掉。

她光顾着自己伤心,竟然忘了安慰女儿。

“我苦命的儿啊。”她当即就哭上了,搂住窦妙的脑袋把她往怀里按。

窦妙差点透不过气,伸手推开她道:“娘,你莫哭了,你一哭我更着急,本来好好的,倒是头晕了。”

张氏怔住,低头看她,她虽然有些憔悴,没睡好,可一点没有惊慌的样子。

“妙妙。”她叹口气,“你真是个好孩子,你祖母昨日还叫你爹劝劝你呢。可你竟然…妙妙,你不怕吗?”

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从小就有些与众不同。

可张氏没想到,遇到这等事,她还能神态自若。

窦妙道:“怕要是能解决问题,我当然会怕,可现在都到这一步了,怕了有何用?娘,您来得正好,今日,请允许我出一趟门。”

张氏惊讶的瞪大眼睛:“你要去哪里?”

“周家。”

一切因皇后而起,她原本该当去见皇后,然而那人不是轻易能见到的,那么,她就要去见一见皇后的娘,周老夫人。

那个一开始就对她极为关爱的长辈,原来是藏了这个心思。

奈何自己年轻不懂事,终是没有联想到那儿。

见张氏还在发愣,窦妙道:“假使我能劝一劝表祖母,兴许还能挽救。”

张氏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叫香附,香茹给她梳妆打扮。

眼见香附要给她抹粉掩饰她憔悴的痕迹,她摆摆手:“不用,就给我梳个头罢。”

张氏又使人端来早膳:“吃点东西再去。”

窦妙吃了几口,母女两个先去同老夫人请安。

听说她要去周家,老夫人极为诧异:“怎么好端端的要去那儿呢?妙妙,你如今最好是待在家里。”

听天由命?

窦妙笑了笑,她的目光闪烁着些许寒意。

现在想起来,依老夫人与周老夫人的交情,恐怕她事前不会一点儿不知,可却从来没有提醒过,任由着这一日的到来。

也许,自己不是她嫡亲的孙女儿,终究不一样罢?

这样年轻的姑娘,锋芒毕露,老夫人被她瞧着,忍不住有些愧疚,确实是她的错,让窦妙落得这个结果。

如今也不知太子花落谁家,她既然不肯,她这个做祖母的也不忍心阻拦。

这条路,由着她自己走罢。

老夫人没有再问。

母女两个坐了轿子前往周家。

同时间,王家也得知此事,王韶之到得书院,一见窦余佑就拉着他走到僻静处:“你当真在书院,你怎么还有心思?”

见到好友,窦余佑羞愧难当:“我留在家中一无是处!”

帮不了妹妹,也难以面对她,他还不如来书院呢。

王韶之心急如焚:“咱们想想办法!”

他在家里已经受了打击,哥哥,大嫂都叫他放弃,叫他不要再想着窦妙,可他怎么做得到?

他从小就喜欢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也是娶她。

为此,他付出了多少精力?

难道要他半途而废?

这绝不可能!

哪怕与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去争斗。

窦余佑灰心丧气:“有什么办法?我叫妙妙逃,她不肯,等过几日,马上就要入宫了,咱们家不可能抗旨。”

“不能让妙妙马上嫁给我吗?”

“你不怕抄家啊?怕不怕掉脑袋?”窦余佑叫道,“圣旨下来,便妙妙是你妻子,那也得入宫。”

王韶之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