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第 25 章

这样的不留情面，叫我突然间觉得很想落泪。我站在原地看一眼穆北又看一眼在我身边的顾修宸，我挣扎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低低地问了他一句：

“穆北，我们难道就真地不能做朋友了吗？”我说。

偌大的办公室里突然有一刻的沉默，穆北看看我，又看一眼我身边的顾修宸：

“你到现在还需要我这个朋友吗，菲菲？”他说，语气里仍然还带着淡淡的无法掩饰的嘲讽，“我曾经发过誓的，菲菲，我永远都不会放过顾修宸！所以你还要我这个朋友做什么呢？让我戴着虚伪的所谓‘朋友’的面具伤心失落地待在你身边看着你和你丈夫幸福快乐地生儿育女天长地久地过一辈子吗？菲菲，我没有那么伟大，你把我想得太伟大了！”

他竟然连一点点儿的余地都不肯为我留，他竟然就真的忍心不要我这个朋友了，我站在那里目瞪口呆地看着穆北，我口干舌燥地想了半天，终于还是意识到自己即将失去什么！其实我今天竟然会气势汹汹地来找穆北，我就根本没想过要真地和他为敌，我只不过是太生气了，我其实压根儿就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如果你一定要跟顾修宸对立，”我看着我对面的这个昔日的朋友说，“那么穆北，我想我们也会成为敌人的。”

穆北听完这话身体微微一怔，他飞快地抬起头来看着我，眼中写着明显的不可置信。

“顾修宸是我的丈夫。”我口气慢慢地回答着穆北眼中的疑问，“他疼我爱我，也爱我的孩子，而我也很爱他。从今往后，谁跟他作对，都是跟我于菲菲过不去！他的敌人也就是我的敌人，他的朋友才可能会成为我的朋友。”我说，那一刻我能够明显地感觉到顾修宸握着我双手的那双大手一下子就收紧了，“穆北，我希望你能够再好好地想一想，看看我们是不是真地有必要成为敌人！”

四月份，北方的天气早已经暖起来了。但或许是因为在外面站得久了，我觉得有一些不舒服，身上阵阵发冷，所以我回过头去看一眼顾修宸，而他也正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们走吧。“他低头温柔地亲了亲我的手指说。

我其实真的不想和任何人成为敌人，尤其是穆北！但是我爸爸他说得对，这个叫做顾修宸的男人是我的丈夫，他为了我的幸福做出的每一点努力都值得我去珍惜，他是个人而不是神，他的每一次收获和成功都不是没有代价的，而所谓的”商场如战场“，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我作为他的妻子，理所应当地要为他保-驾-护-航！

我坐在车子上就这么豪言壮语地一说完，坐我身边的顾修宸他一下子就抖了抖，笑得花枝乱颤地搂着我说：

”别别别别别，“他动作十分轻柔地吻了吻我的嘴角说，”我们家的女人，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只需要负责好好地享福就行了，您别这么豪气冲天的行不？“

我一听他这话忍不住就伸出手来狠狠狠狠地在他腰上拧了一大把。

我双手拖着下巴懒洋洋地趴在他的大腿上，他在我的头顶上方一下一下地拿嘴亲着我那头毛毛躁躁的小碎发：

“菲菲，谢谢你。”他突然间有些感叹地说。

我半趴在他的大腿上半天没说话，我担心我一开口眼泪就会掉下来了，顾修宸伸出手来摸摸我的脑袋又低头再用力地亲一下我的耳朵：

“其实你不必为了我跟那个人搞成这样，”他说，“菲菲，我要你知道，我总是希望你过得高兴点儿的。”

“可是我也希望你高兴。”我抬起头来用力亲亲他的嘴巴说，“只有你高兴了，我才能更高兴。”

五月底，眼看着预产期就快要到了，妈妈这两天早早晚晚地都在那儿念叨，说要是生女儿了就在们家院子里种颗苹果树，生儿子了就种桔子树，以后就让这颗树陪着宝宝块儿成长。

和顾修宸为这个可没少费脑筋。眼看着顶顶都快要出世了，们俩就连它到底是个小子还是个闺女都不知道呢，晚上没事儿时候们经常会躺在大床上拿扑克牌给它算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有灵犀，和顾修宸致都觉得这胎是男孩儿可能性比较大些。

星期六就是顾修宸三十四岁生日，在这天早晨特地送了他款很漂亮钻石腕表作为他生日礼物，而顾修宸则很开心，他说要用它来记住们宝宝出生时间。这天是五月二十三日，农历四月二十九，家顶顶宝贝将会在这天出生。

刚怀孕时候们俩曾经合计过，无论是顺产还是剖腹产其实都各有利弊，可是怕疼，想到电视上那些女人生孩子时喊得撕心裂肺那样子就快连汗毛都竖起来了，顾修宸看目瞪口呆毛骨悚然那副样子，最终还是和医生商议决定让进行剖腹产。

尽管也非常希望能够早点儿看到顶顶宝贝，可是…可是肚子上被人划拉刀是什么感觉？想到这个简直就吓得连心都快要抖起来了。进了产房以后医生让平躺在手术台上，手脚固定，左右看了会儿就觉得自个儿真像是只待宰羔羊：

“要不您看您让先出去溜达圈行不？”就这么眼泪汪汪地躺在那儿跟沈医生讨价还价说。

其实今儿早上顾修宸就已经说过要陪进产房，可是死活不愿意，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觉得女人生孩子这场景还是不要让自个儿老公看见好。而且依看顾修宸他其实比还紧张，做完术前准备被人给推进产房这路上，他紧张得连手都在发抖。

“们以后就要这个孩子了。”他见害怕，就这么用力地亲亲头发说。

妈妈爸爸还有奶奶、公公婆婆还有顾修捷和林薄言都在外面守着和宝贝顶顶呢，可居然还想临阵脱逃？沈医生和同事们听说这话“哄”声就笑了出来，拿手轻轻地拍了拍肩膀说：

“放轻松顾太太，您就当是在睡觉呢，闭上眼，稍微休息会儿就可以看到您小宝宝了。”

说得倒是挺轻松呢，可是想能够轻松得起来吗？当听到顶顶第声哭泣时候，当看到自己眼前这个皱巴巴小生命，瞬间就连什么恐惧都抛到九霄云外了，看着宝贝儿子激动得个忍不住，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这是个身长51cm、体重3.3kg帅气小伙子。他和他那潇洒帅哥爸爸样，都有双叫人赞叹漂亮长腿。小东西皮肤很好，生下来就很干净，沈医生说这大概跟怀孕时少吃太过油腻食物有关。除此之外，他大大后脑勺中央还有个漩，头顶上头发长得又硬又毛躁，看上去非常执拗副小样子。

小东西眉毛和鼻子像他爸爸，嘴巴和眼睛都像，双眼皮，但比明显要稍微大点儿，漂亮，水汪汪，从刚出生起他就是睁着眼睛，小家伙在他刚出生那三个小时内就睁着双纯净可爱大眼睛把围在他身边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有老外婆和小叔叔小婶婶打量了个遍，直到看累了，这才闭上眼睛香香甜甜地睡去。

顾修宸简直就激动得手足无措，不仅这样他还得意忘形，宝宝被人给推出来时候人家总院院长凑趣儿让他用个字来评价下自己宝贝儿子，他个不要脸臭混蛋居然当时就毫不客气地拍了下大腿说：

“帅！”

群人哄堂大笑。想他和样，第眼看见自己宝贝儿子时早就已经忘了们原来其实是想要个活泼漂亮小女儿。

“那要是用三个字呢？”边儿上有位年轻小护士又笑眯眯地跟着追问了句。

“太-帅-了！”顾修宸就这么毫不客气地赞美自个儿宝贝说。

家人都高兴得简直就不知如何是好。于又和顾修宸他爸爸据说是当天晚上就“聚众”喝酒去了，躺在病床上听见妈妈这样说时候当时就忍不住扫了眼：

“您也不管管他啊？”说，“就前阵子体检时候还说他血压高呢，怎么就又喝酒了？！”

“居然还知道心疼人了？！”妈妈抱着顶顶，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看了眼说，“这样看来，还果真是‘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啊！”

扶着阿姨胳膊慢吞吞地走到游泳馆时候顾修宸正半蹲在泳池边儿上看着顶顶游泳。

每个婴儿都是个天生游泳家，们家小顶顶自然也不例外，他惬意地套着游泳圈安然地浮在水面上接受着护士小姐按摩，那样儿，时不时地就会开心地蹬蹬小腿扑扑小手，顾修宸看得简直都已经入迷了，身后有柔软舒适大椅子他不坐，就那么小孩子样地支着双腿乐呵呵地盯着自个儿儿子猛瞧，不仅如此，他还会时不时地就伸出手来新奇地逗弄下那个犹自享受着小家伙，要不是边儿上护士提醒，他压根儿就完全没发现。

可话又说回来这会子哪儿还有空跟自个儿宝贝儿子吃醋呀？睡醒了觉后听说顶顶被他爸爸给抱来游泳了立马就跟着上来了。此时此刻瞧见这个活泼漂亮小家伙，立马就把什么不愉快都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顾修宸站起身来看着，眼中有着深深柔情和说不尽感激，看着他时候心里酸涩，既觉得甜蜜，又觉得幸福，眼睛泛酸，心里有满满感动快要溢出来。

身上依旧很痛，顾修宸走过来动作温柔地搂住腰把身子给拖住了，在们边儿上泳池里，们小宝贝顶顶正在那儿张牙舞爪地发出欢快叫嚷声，顾修宸看眼水里儿子又再看眼，瞬间眼中柔情更甚。

“菲菲，谢谢。”他紧紧地握住手，动作轻柔地吻了吻脸颊说。

八月份，黄昏的时候气温降了许多，不再像正午时分那样炎热，我和顾修宸吃完晚饭就抱着顶顶去医院给他打疫苗，保姆跟在我们身后帮忙推着车子。小家伙这个时候就已经长得挺招人了，下车以后进了医院，一路上逮着谁就冲着谁笑，那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样子啊，哈喇子流了一地。

我扯了纸巾帮他把下巴上的口水给擦干净了，他爸爸伸手把他给接过去抱在腿上，双手抓住他胳膊腿儿的不让他乱动，小家伙都已经上了“砧板”了还在那儿咧着嘴巴一个劲儿地笑呢，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弯成两弯迷人的月牙儿！话说这位负责给他打针的梁主任早就已经被他给迷得五迷三道的了，一见他这样，笑得简直就连眼睛缝都快没了：

“小顶顶你又来打针啦？”梁主任说，那举着个大针管儿却还要故作亲切的样子啊，难怪顾修宸回去总爱说她就是个狼外婆呢，专门欺骗小朋友的感情！给个甜枣儿再拍一巴掌那简直就是她的强项。

不过显然，我们家的这个小宝贝蛋儿却压根儿不知道他爸爸此时心里正在心疼他呢，小家伙见了美眉，那笑得可真叫一个谄媚啊…，不妨神一个大钢针扎在自个儿腿上，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凝住了，瞪着双大眼，在那儿很是淡定很是好奇地四处东张西望。

“顶顶真勇敢！”梁主任把药水给推进去的时候就这么实打实地赞美我儿子说。

所谓的“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尽管我们家顶顶的“坚强勇敢”得到了周边医生和护士的一致赞扬，不过当我跟顾修宸两个人对望的时候，却还是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疼惜和不忍。我撇着嘴巴有些不忍地摸了摸顾修宸的肩膀，还没来得及安慰那个当爸爸的一句呢，忽然间只听见空气中“哇”的一声，小家伙一管药水推完，梁主任刚一拔针，立马就迫不及待地向他的爸爸妈妈诉起苦来…

番外 爱就是不问值得不值得（1）

君绮刚到北京时候，还是二月份。在北京有钱人家当保姆姑奶奶打电话回去说，因为主人家里头很快就要添丁进口，所以着急想要找个知根知底人帮忙干点杂事儿。

君绮刚刚十九岁，是个手脚麻利儿、模样干净小姑娘。技校毕业以后没找着份称心如意工作，所以就这么直有茬没茬地在社会上飘着。所幸哥哥早已经成家立业，爸妈又在家乡小镇上开了间小饭馆儿，时半会儿，倒也不至于饿死。

君绮想也不是没有见过有钱人。们镇赫赫有名鞋老板家独生子谢霖谢少爷就总是隔三岔五地到们家小饭馆里报到，眼看着都快奔三张人了，还天到晚不学无术，成天开着他爸爸鞋厂里那辆破夏利到处招摇撞骗！

君绮对这样败家子儿可真是完全没有好感。叫嫁给这样男人，还不如让走路时不小心头磕死在门槛上算了。但是关键问题是君绮爸妈对于这个“败家子儿”倒是挺感兴趣，主要是因为他家老爷子手里头有点儿钱，谢霖人又长得富态，白胖白胖，叫人看就想起蒸笼里刚起锅馒头。

君绮对有钱人是没什么好感，又觉得自个儿好赖都算是有点儿文凭，总这么待在家里头也不是个事儿，再加上爸妈又是个“势利眼儿”，碰上个冤大头谢霖，总副恨不能把给打包送人样子，这么寻思，君绮就不愿意继续在小镇上待了，正好老姑奶奶又从北京城里头打电话来找人，君绮私下里就这么合计，当即就决定要告别爸妈来北京投奔老姑奶奶了。

君绮人长得不赖，又自认聪明伶俐，先开始，倒是真没怎么把这份有钱人家工作给放在眼里。只是没想到等人到了北京，才终于意识到自个儿姑奶奶嘴里“有钱人家”究竟是个什么样儿门户。君绮进顾家就知道了，像他们这样人家其实就算是找杂佣也不会轮到，好在还有个有资历老姑奶奶，又赶上女主人是个好说话，所以这才能够在这大宅子里安顿下来。那座宫殿般白色建筑和内里金碧辉煌装饰叫忽然明白了，这世上其实真地有人是像王子和公主般生活着。

君绮进顾家第一天并没有见到姑奶奶嘴里头所说顾先生和顾太太。倒是那屋子里桩桩、件件稀奇古怪饰物和古董完完全全地吸引住，叫简直目不暇接。姑奶奶见这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架势，简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抬手就硬梆梆地戳了戳圆鼓鼓大脑门儿说：

“啊，啊…”

听姑奶奶说，这家女主人其实也只二十五六岁，又是小孩儿心性，很多时候就像个没有长大小孩子，还听说脾气也极好，对待下人很是随和，倒是这家男主人要严厉些，平常不苟言笑，板着张脸，唯有对着自己小妻子，才会笑得脸人畜无害样子。

君绮对自个儿姑奶奶这个说法倒是挺嗤之以鼻，因为好歹也是从数不清台湾小言和内地原创言情小说中摸爬滚打过来，对生活中竟会真出现这样不可思议男主角完全是难以置信。

那“小孩儿心性”女主人君绮连好长时间都没有看到，虽然曾在家里不同地方看到过照片。但君绮觉得遥远，因为那女孩儿实在是太美丽了——不是漂亮，而是美丽，周身洋溢着华贵不可侵犯气息。倒是那不苟言笑男主人，君绮曾经撞见过次。那是个还飘着雪冬天清晨，天空才刚蒙蒙亮，君绮早起收拾房间时候看见二楼偏厅里头坐着个十分高大英俊年轻男人，那时根本就连想都不用想，只看他那眼就知道了，那定就是个传说中顾先生了。

早知道他和他妻子闹了点儿矛盾。倒不知那“点儿”矛盾竟能够把个平时叱咤风云大男人给愁成那副样子。君绮听见姑奶奶在上楼给他换茶时候问他说：“菲菲和宝宝现在怎么样？”那男人愁眉深锁，脸无奈地长叹了口气说：

“还能怎么样？还在生着气呢！”

那样子，倒像个困坐愁城大男生。君绮姑奶奶听了这话就在那儿乱糟糟地给他出主意：

“好好哄，”姑奶奶说，“菲菲心肠软，其实只要服软，立马也就舍不得生气了。”

女主人跟丈夫闹矛盾，赌气就跑回娘家去了。君绮来了这半个多月，当然早已经彻底弄明白这里头住着究竟都是些什么人了。那女主人是个根正苗红高干子弟，靠山硬得很，在婆家受了气，自然二话不说地就跑回娘家诉苦去了。

这样来可就自然而然地苦了男主人。君绮看他总是北京D市来回跑，行程简直就匆忙得塌糊涂，有时候半夜回来，也总是囫囵觉睡到天不亮就走——如此辛劳、如此焦虑，都不过只是因为那北方某座城市里住着他心爱女人——仅仅如此而已啊。

君绮第一次见到于菲菲，是在进入顾家大约一个月后。那是个北风呼啸深夜，君绮正窝在姑奶奶被窝里给暖脚。老人家年纪大了，难免就有点儿畏寒。祖孙俩正在床上有搭没搭地说着话呢，忽听外头小翠咋咋呼呼地闯进来，说是他们家太太出事了，顾先生刚刚打电话来，叫云嫂连同总院沈医生们一道儿赶到D市去。

好阵儿人仰马翻。君绮跟着姑奶奶和沈医生行爬上飞机时候还在那儿抱着包包呼呼喘气，那跟着沈医生起去小护士坐在边儿上，双纤细小手，牢牢地扒拉着前排椅背瞠目结舌地左顾右盼：

“天哪，私人飞机！果真是‘百闻不如见’啊！”

那迎上来空姐闻言嘿嘿笑，说小玩意儿，顾先生送给顾太太生日礼物，只不过顾太太比较低调，平时很少使用罢了。

君绮听那口气，就跟这飞机是家样。倒是边儿上沈医生跟着接了句：

“顾先生向都讲究‘低调做人高调赚钱’，这是人所共知。不过话又说回来，凡事只要能让顾太太高兴，那您就是让他再高调点儿他也是在所不惜。”

饶是君绮早已经听多了众人有关这样论调，此时此刻却仍然还是有点儿接受不了。个女人若能得个男人这般宠爱，真不知得用几辈子才能修来这样福气。君绮更加期盼自个儿能够早点儿见到顾太太了。

进了病房以后才知道，原来那顾太太也就是个鼻子两只眼儿，跟样都没有长着三头六臂。倒是因为怀孕七个月就不小心弄破了羊水，所以此刻正怪模怪样地躺在病床上，垮着张脸，可怜兮兮地由着顾先生小口小口地往嘴巴里喂饭。

君绮只觉得不可思议。那沈医生和同来小护士更是看得连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倒是那床上顾太太因为被臀部抬高躺得太久了，哼哼唧唧，在那儿就着丈夫手里汤匙边喝汤边小孩子样地耍着脾气，叫人愕然是顾先生竟然也毫不在意，边小心翼翼地喂妻子吃饭边柔声细气地哄着。

走出那病房时候沈医生说：

“‘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算是明白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谁爱得多，谁输得多，这话讲得倒是真点儿也不差。”

所有爱情里面都会有卑微，只不过份量不而已！因为爱上个人、在乎个人，才会对妥协，甚至变得卑微。可是话又说回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若真有日，叫爱上个人，让宁愿万死也不愿意同分开，那么必定是有着叫离不开理由。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所遇见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涯荒野里，没有早步，也没有晚步，刚巧赶上了，那还能有什么别话说？

那颗心即使是低到尘埃里，却还是照样能够开出美丽花儿来。

君绮跟着姑奶奶在D市待就是个多月。期间说是为了照顾顾太太，其实压根儿就没什么事儿。因为医院陪护和于家保姆几乎把所有能做事情都给抢着做完了，而那些做不了事情，自然是得要留给顾先生。

君绮有时候听着这对小夫妻对话，实在是觉得有趣极了。比如说那顾太太嫌自己身上太脏闹着要洗澡，可顾先生却遵照医生嘱咐说什么都不肯让下床。于是顾太太就着急了，气咻咻地吩咐他说那去打水给洗脚去，可没想到顾先生却义正词严地反驳说：

“是个男人，怎么能做那么没有尊严事情呢？！”

“还尊严呢？”顾太太不屑顾地扫了他眼说，“吻都吻过了，还在那儿清高什么！”

夫妻两个，愿打愿挨，谁又能够说得清那么多孰是孰非呢？

出院个一月后，顾太太到底还是跟着顾先生回了北京。到底这儿才是家，生完孩子，待在家里也好叫人照顾。再说孩子爷爷奶奶为了看孙子第一眼，还特地在百忙之中腾了时间出来。于家那头倒是真有点儿不高兴，回北京时候，那于家老爷子张脸板得跟什么似。

那刻顾先生简直就“罪大恶极”，连忙说爸您跟妈还有奶奶什么时候想要去北京都可以，过两天跟菲菲就派人来接您。

唯一宝贝女儿都被人给“抢”走了，真跟要了于老爷子命一样，老头子那天就连客气都懒得跟自个儿女婿客气，哼声就甩手走人了。

顾先生哭笑不得。好在顾太太预产期很快就到了，生产前一天父亲母亲还有奶奶很早就到了北京。顾太太很紧张，不过比更紧张其实却大有人在。最起码顾先生就担心得夜没睡好，第二天一早就早早地起床，早早地陪着顾太太去做术前准备。君绮觉得顾先生简直就紧张得快要昏倒了，因为他居然还本正经地扭头问身边张院长说：

“他们那样刀下去，会不会不小心伤到孩子啊？”

那总院院长听了这话差点儿就连下巴都掉到地上去了。不过当时看顾先生那副神色，倒真是点儿也瞧不出玩笑影子。那张院长于是连忙一本正经地跟他解释说：

“不会不会，医生第刀其实只是切穿腹壁而已，子宫是用剪子剪开。手术刀很短，放心顾先生，他们绝对不会伤到您宝宝！”

顾先生仍是担心。期间不断地低头看表。那钻表其实是今儿早上顾太太刚刚送给他，但是他居然并不信任，刚开始顾太太进手术室时候那医生说最迟十点钟手术就可以结束，但是直等到十点十五分，手术室里都仍然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以致于顾先生简直急得团团转，等待过程中直不停地问身边众人：

“他们怎么还不出来啊？他们怎么还不出来呢？”

君绮没当过母亲，更不能了解个做父亲如此焦虑心情。当孩子那声啼哭穿透墙壁重重地砸在走廊上时候，顾先生竟然懵了好会儿才渐渐地意识到自己孩子终于出世了。

那是个粉粉皱皱小婴儿。小东西被助产士从产房里面推出来时候，顾先生眼疾手快，个箭步就扑上去把那小车子给拦住了，然后他手忙脚乱，紧张得塌糊涂地试图伸手去抱他儿子，边儿上张院长见状就凑过去跟他打趣，说此时您感觉怎样啊顾先生，他居然当时就毫不客气地回了个字儿说：

“帅！”

那口气和表情都是极认真，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君绮这辈子见过最慌乱爸爸大约也就是顾先生这样了，因为无论是妻子还是孩子都是他心头肉。宝宝被助产士推走时候他既想跟着宝宝走又舍不得产房里妻子，追着孩子小车直送到楼梯口才最终依依不舍地飞奔了回来。

君绮觉得他这老公和爸爸当得也真是有够艰难！

好在顾太太很快被人从产房里头推了出来，与此同时宝宝也被人给送回了妈妈身边，顾先生那整天几乎都坐在病床和宝宝小车子之间，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简直就忙得不亦乐乎！

君绮提着新买葡萄糖和小碗小勺回到病房时候，顾太太已经醒了。夫妻俩正在那儿满头大汗地折腾着给要孩子喂奶。其实顾太太这时候根本还没有奶水，小少爷饿了，顾太太着急，顾先生也跟着着急，那小宝贝儿被折腾得万分委屈，低低地压着小嗓门儿在爸爸怀里抽噎着。

君绮觉得那简直就是场全新挑战。接下来一个礼拜里，顾先生非常迅速非常娴熟地学会了如何给他儿子喂奶还有换尿布。

君绮没想到个新生儿满月宴竟会办得如此热闹，那晚，几乎全北京所有风云人物都在顾家齐聚。这座华丽温暖城堡时之间名人云集、热闹非凡，君绮想那个沈医生话其实是很对，顾先生平常为人低调，可是万事只要涉及妻子和孩子，他却是再高调也乐意。

君绮趁着进厅里给客人换茶工夫偷眼打量了下人群中抱着孩子顾太太，因为刚刚生过孩子，体型仍是臃肿，但是只件墨绿色高腰连身裙，两粒洁白珍珠耳钉，素面朝天，头短发，却仍是毫不掩饰地将清新美好十分自然地凸显了出来。

君绮觉得不可思议。眼看着顾先生从花园里头走进来，边伸手接过孩子边低头吻了吻妻子，柔声问：

“累不累？”

君绮就叹口气，这世上有些幸福果真是羡慕不来。

不过这夫妻俩却也不是没冲突，接下来日子里，君绮就经常看见这夫妻俩为孩子今天应该穿多少穿什么而争论得塌糊涂。顾先生非常反对顾太太给儿子穿些稀奇古怪衣服，比如青蛙服啊，小兔子装啊…

“顶顶是接班人。”顾先生说，“把他打扮成这副样子，多影响他英明神武男子汉形象啊！”

话说顾太太听了这话顿时把小嘴巴撇：

“还英明神武呢？！我们家英明神武小宝贝儿又尿尿了！巴拔还是赶快过来帮咱们换尿片儿吧！”

君绮真喜欢这个圆头圆脑小少爷。因为当初在妈妈肚子时候曾经受过“委屈”，小家伙刚生下来时候体重很一般，但是接下来时间，在父母以及育婴师细心专业照料下，他几乎是以每个月三斤速度在飞快地成长。

这个有福小东西几乎漂亮到完全找不出丝瑕疵。君绮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遗传基因实在是太好了！君绮想是谁说众生平等来着？这个才刚刚八个多月小东西从生下来几乎就拥有切，包括父母亲人无与伦比爱。

这大家子老老少少上上下下现在几乎整天都围着这个孩子转，君绮曾经亲眼看见这孩子姥爷姥姥家来玩儿时候，他将军姥爷给他当马骑，音乐家姥姥给他摇铃铛，妈妈给他唱儿歌，而爸爸则负责给他保驾护航，老外婆则坐在边儿上兴高采烈地给他鼓掌助阵。

这孩子生了一副天使般面容，却有颗异常“狡猾”小脑袋。君绮原以为这宝贝生下来以后最宠他会是顾太太，没想到却是顾先生。因为大多时候他们家“白脸”都是由顾先生来唱，而顾太太则负责唱黑脸，因为顾太太觉得大家子里总得要有个人给孩子树立个“正确人生榜样”。

但顾太太这“黑脸”有时候也不是太管用，因为这孩子实在是太会撒娇了，妈妈一旦要是生气或是冷落他时候他就装哭、假咳，想尽切办法来吸引妈妈注意。有时候顾太太为了训练他爬行就把玩具给放得远远地让他自己过去捡，他小样儿不仅不前进反而倒退，双胖乎乎小手撑着身体飞快地往后挪，然后他找好位置，就那样坐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自个儿爸爸妈妈派天真地装可怜。

顾太太气晕了，顾先生却简直快要笑岔了气儿。

这孩子现在都已经快要学走路了，顾太太每天都会想着法子让他学习怎么走路。除此之外这时候宝宝腰腹力量仍然还需要好好锻炼。君绮跟着姑奶奶买完菜回到家时候顾先生正带着儿子在观景台长羊毛地毯上“打坐”，顾太太照例又出去健身去了，所以此刻这父子俩就只好“相依为命”了。

孩子每天这个时候都必定是要喝胡萝卜水补充营养。君绮端着盘子上楼送胡萝卜水时候小顾少爷正斜躺在地毯上偷偷摸摸地抱着自己小脚丫子乱啃气，君绮看见那个当爸爸发现了以后竟然还副无所谓样子凑过去拎着儿子小耳朵说：

“宝贝儿，练功时候偷懒，爸爸是不会告诉妈妈，不过等爸爸以后要是有了什么秘密，告诉可千万要替爸爸保守秘密啊！”

君绮听了这话当时就忍不住晕了晕，心想难怪呀，就前天这家三口出席公司慈善晚宴时这小少爷中途还耍大牌，哼哧哼哧地闹着要走人，任凭顾太太怎么哄都哄不好，可是叫人没想到是，这个做爸爸当时只是走出来在儿子小耳朵边儿说了几句悄悄话而已，这个可恶小家伙居然立马就拨云见日眉开眼笑了，可见这父子之间确实是有“阴谋”！

番外 爱就是不问值得不值得（2）

君绮把小顾先生胡萝卜水给送上楼，那大顾先生瞧见了，便把正躺在地毯上玩儿得欢宝贝儿子给拎起来，单手抄起抱在怀里，另只手接了奶瓶，动作娴熟地准备喂儿子喝水。那小此刻正歪倒在地毯上兴致勃勃地自娱自乐呢，突然间被爸爸抱起来，便有些不乐意了，咿咿呀呀地舞动着小手小脚表示抗议。那当爸爸见了龇起牙齿冲他“咝”地声做了个鬼脸，小便“咯”声乐得叫起来，父子俩玩闹了阵儿，最后那做儿子到底还是乖乖地躺进了爸爸臂弯里喝起水来。

这是个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来都十分母性化姿势，但是由眼前这个大男人做来只叫人觉得说不出好看。冬天里暖气开得足，那插在墙角花瓶里大束玫瑰花如在春天般怒放着，朵朵、小丛小丛开得争奇斗妍，娇艳欲滴！这做父亲上身只穿了件黑色立领衬衫，下身条深蓝色牛仔裤，就这样半卷着衣袖姿态慵懒地盘坐在地毯上看着儿子喝水，那目光柔软得，只让人没来由地胸中暖。

在君绮记忆中，父母从很小时候起就直很忙，忙着赚钱，忙着糊口，忙着生活，忙着为家里鸡毛蒜皮事情喋喋不休地争吵…不满三岁时候父母便把给送到了乡下奶奶家，在奶奶悉心照料下，几乎度过了自己整个童年。但这却并不能完全阻断对父爱母爱本能渴望，小时候，每到逢年过节，总是十分渴望爸爸妈妈会提着大包小包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那几乎就是儿童时期觉得最幸福时候了。

君绮到顾家已经快年了，这么长时间，自是早就听说过这位顾先生小时候其实是跟着他姥姥姥爷长大。也许正是因为有着这样遭遇，所以顾先生顾太太并不觉得孩子生多了是件好事儿，他们直都很主张“优生优育”。打眼前这宝贝出生起，他们就直坚持自己照料孩子，平常小到饮食起居，大到学习教育，都是这小夫妻俩亲力亲为，而育婴师和保姆很多时候反而只是起辅助作用而已。顾太太更是自孩子生下来起就坚持母乳喂养，直到宝宝满六个月了，才慢慢地给他断了奶。除此之外还根据宝宝生物钟给儿子制定了套科学时间表，每天什么时候孩子应该做什么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当然，宝宝食谱也是依照育婴师和营养师意见专门制定…有这样细心周到父母，又有这样富庶优渥环境，这个孩子想要成长得不好几乎是不可能事情。

君绮从小到大见到过小婴儿虽然不少，但是长得这样好却几乎可以说是头回见。这刚刚才八个多月小东西长得非常瓷实，健康，茁壮，是个名副其实“大胖小子”，但他并不厚重，且点儿也没有那种令父母悬心不已、弱不禁风娇柔之气。总之君绮觉得这位小顾先生长得很帅气，是个标准人见人爱“级脸蛋特级身材”，虽然这身材其实“稍微”圆润了点儿，虽然他抱着皮球坐在地毯上样子几乎与皮球无异。不过与此同时君绮也觉得顾家这个小子其实还挺“骄傲”，因为他就连发型跟眼神都和他父亲很像，小小孩子发质很硬，跟他父亲样头顶上发丝都是自然竖起，看上去精神抖擞、非常执拗副样子。同时他眼神有时看上去也很“坚定”，又矜持又流露出些许“傲慢”，以致于他“认真严肃”时候家里人或是公司员工见了都恭敬有加地称呼他为——“小顾总”。

当然了，此时君绮和“宸瀚”员工心目中“帅气傲慢”“小顾总”正在抱着奶瓶喝水。因是半躺在父亲怀里，所以两脚朝天，边喝边还在那儿十分不安分地拿手去抓自己小脚丫子，双黑白分明大眼睛滴溜溜地四处打量，而那大顾先生见儿子这样不专心，便觉得有些好笑，“吧唧”声低头用力亲了亲宝贝儿子白白嫩嫩小脚说：

“是不是又喝腻啦宝贝儿？可是爸爸也没办法，因为妈妈说了多喝胡萝卜水对身体好！儿子，要知道不听妈妈话话咱们爷俩日子可是会很难过哦！”

君绮觉得平时不论这男人在外头有多威风，可是一旦回了家，便如同被捋顺了毛狮子样，收敛了浑身霸气，连眼神都透着股闲散舒适。君绮姑奶奶说，顾太太进顾家第一天，顾先生就曾经当着众人面宣告了在这个家里绝对权威，家里事情无论大小，全都由顾太太作主。其实照荣阿姨话说顾先生根本就不用多此举，因为单是看他平时对着顾太太时神色，家里佣人就知道了，以后在这家里究竟是谁说了算。

君绮姑奶奶说，可能外人看着确实会觉得平常是顾太太比较依赖顾先生点儿，可是家里人都明白，其实顾先生平常没事儿时候才更喜欢黏着顾太太。结婚这么久，虽然顾太太起居饮食顾先生都喜欢插上手，但是他自己日常生活却全都是由顾太太手包办。话说到这里君绮就又想起件事儿来，话说两年前顾太太和顾先生闹矛盾，气之下离家出走，但是令感到啼笑皆非是，等回来以后才豁然发现在走这几个月里顾先生竟连双新袜子都没有自己添过！所以后来顾太太就总爱笑话丈夫，这么大男人了其实背地里也就是个小孩子——好吧，不疼了？不疼了那就更不疼自己了，看看们到底是谁横得过谁！

顾太太家在D市，因为家里只个，所以隔三差五地就要带着孩子回娘家小住。其实不只顾太太，就连君绮和家里其他人都觉得了，每逢顾太太要回娘家省亲时候顾先生情绪就有点儿不好，像小孩子样，非常容易烦躁。虽然他嘴上头不好说什么，可是看那样子，到底是舍不得老婆儿子。

其实顾太太也很为难，因为很多时候这男人骨子里就是个小孩子，他也依赖人，他也需要人陪在身边，嘘寒问暖地伺候着。但是顾太太也没办法，因为是个独生女，而于家几代单传，就这么个宝贝女儿，搁谁日子久了不见都得牵挂得慌。何况如今还有了个小，这个健康活泼大胖小子对于家而言简直就如获至宝，于家上下自然比宝贝什么都要宝贝他。君绮见了于家那几位老人跟自己女儿外孙在起时乐呵劲儿，也就不好怪罪那家人总是喜欢把自家女主人和小少爷给“拘”在娘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