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选择了听话。

可正当她等待着辛垣陵关于她是否可以回家的问题做出解答的同时,辛垣陵却忽然打开了车门,一句话都没交待的下了车。她和方离怔忡的刚想问,却看到公寓门口出现的那个小小的身影。

于是已经不再需要辛垣陵的回答。

这大概是几个月以来,辛垣陵距离纪小行最近一次。

他默默的跟着她,并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也无所谓她要去哪里,跟着就好。

是,这几个月来,他一直让方离关注着纪小行,并随时向他汇报。在月岛的戏份已经拍完,剧组全部转移去了上海,而他大部分时间留在江城,留在了这个有纪小行的地方。

可他并没有出现在纪小行的面前,因为他不确定她是否需要他。更何况,他也需要时间来确定自己的情感,他承认自己对纪小行动情,可这份情究竟是不是爱,他需要首先给自己一个答案,这样才对得起他想要去保护、去爱的人。

所以,他用时间去梳理着这一些,而时间的确不会让他失望,他正逐渐的体会到一件他从未体会过的情感,叫做想念。

第47章 属于舒澈的那一盏

他通过方离,再加上乐怡偶尔“无意”间的谈及,得知着纪小行的工作情况、生活情况。可知道的越多却越发的担心,心理疾病跟其他普通疾病的共同点在于越是遮掩越不容易痊愈。坦白讲,在没太多接触纪小行和舒澈之前,他甚至认为此类的心理疾病是可笑的、纯属生活太过优渥或想太多造成的,可现在他承认,并不像他想的这样简单。甚至吃药都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如果心结不打开,药石无救。可他不是心理医生,看着自己关心的人日渐封闭,那种心里的纠结和折磨几乎让他自己都快陷入抑郁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所有的事情必须得到根本的改变。所以他没有制止和如姗去找小行,哪怕和如姗的出现会让事情再次爆发。而爆发的结果不外乎两种:一是彻底粉碎、二是彻底解开。

无论哪一种,都好过现在漫长的无期徒刑。

他跟着纪小行走,距离不远不近。这是一条滨江路,最好的景色在对岸,但最安静的氛围却在这边。毕竟入了秋,算是寒夜,好在没有风,江边的空气潮湿清冷,路上行人很少,偶尔跑过个夜跑者而已。他看到纪小行终于停了下来,倚着滨江观景的水泥栏杆专注看向对岸的灯火辉煌。他没有再犹豫,一步一步的走近着她,直到终于可以站在她的旁边。

她裹着一件厚厚的卫衣连帽外套,长发随便挽着个丸子头,几缕碎发贴着耳畔,衬得脸颊显得愈发的消瘦,他不想吓到她,所以打算开口。

“你看,那栋就是舒澈的房子。”纪小行忽然开口,手指向江对岸,在这个静谧的夜,突如其来被吓到的不是她,而是辛垣陵。

纪小行扭过头注视着辛垣陵,轻声说了句:“好久不见。”

她以为自己只需打个招呼就好,可眼神却胶著在辛垣陵的脸上,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想深究。

辛垣陵注视着纪小行,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去触摸她、不要强行的抱住她、不要做任何事,所以他只能笑着摇头,“你怎么知道是我。”

“每隔一周左右你的车都会出现在我家楼下对面的巷口,每次都停上很久,想不知道都难。”纪小行答着,她当然知道这不是辛垣陵无聊透顶才那样做,可除了感动,她给不了一个健康的她。

“那么…”辛垣陵扶了扶额,他想假装忽略掉纪小行的答案,可“逮个正着”这种事,在他的人生经历中毕竟不多,实在没什么可以借鉴的经验,索性坦然面对,“你…好了吗?”

“没有。”纪小行说着:“我不好。”

“和如珊出现之后,是更好、还是更不好?”辛垣陵注视着纪小行,尽量以轻描淡写的语气,心里却紧张的等待着纪小行的回答。

纪小行沉默了许久,简单答了三个字:“更不好。”

“所以。”

“所以,我决定治疗。”

“根据和如珊的治疗方案吗,她的提议是什么?”

“我会搬去舒澈的房子。”

辛垣陵怔了下,皱紧了眉头,“如果她的想法是要你去赎罪,那么大错特错,那件事是意外!”

纪小行摇了摇头,“不素赎罪,素我需要。”

需要?辛垣陵听着,不忍打断、更不舍。

“一直以来,我和舒澈采用的素同一种治疗方法,叫做逃避。我因为自责而失语,他因为自责而重度抑郁。治疗的结果素,都以正常人的外表而回归了社会,可我想与过去隔绝的做法却伤害着家人,而他…是近乎在自残。治好我的唯一办法,是先治好他,否则我将永远活在自责中。而要治好他的唯一办法,素要让他接受我的出现、接受他的过去。”

辛垣陵听着,他只能在心里承认这的确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可如此突然的从小行口中说出来,瞬间击碎着他一直引以为傲的果断和自信,他在怕,怕未知的什么会发生,所以他费力的解释,“可是你没必要搬去,或者我来想想办法。”

“他足不出户,断绝通讯,我搬过去,应该是最好最快的办法。”

“你不怕?”

“怕舒澈?”

“不止是舒澈,还包括来提议你帮忙的和如珊,小行,她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纪小行苦笑,摇了摇头,“如果要我活成一具行尸,倒不如有怕的感觉出现,辛垣陵,这素我的决定,所以别拦我。”

“准备住多久?”辛垣陵问着,平静的。

纪小行沉默些许,依旧只能摇头,因为她没有答案。要她怎么回答辛垣陵,她住进去,或许是段遥遥无期的路,或者她会失败,那么她和舒澈将陷入更深一轮的泥潭。她没办法解释为什么把日子过成这个样子,说是执念也好、愚蠢也罢,她实在是没办法再用“意外”让一个女孩因她而亡故之后,又用另一个“意外”抛下舒澈,独自一个人愈合了伤口。

她办不到。

“辛垣陵,不要再来找我。所以…再见。”纪小行说着,一字一字的,说完,转身离开。

这是第二次,她对他说再见。

她希望是最后一次,因为辛垣陵是站在岸上的,她不要再拖一个人下来。

脸颊冰冷一片,再见只有两个字,她又明明并没有跟辛垣陵相处很久,可是心上怎么会这么的痛,生生的割断了什么,不是血脉、不是血肉,纪小行不知道那是什么,却仍旧痛得任由全身的力气一丝一丝的剥离而出,痛得她只能加快脚步,恨不得跑起来。

可手腕却被辛垣陵从身后死死的钳住,并用力将她扯回原点。

她见过“许多的”辛垣陵。有果断的、有严厉的、有沉默的、有微笑着的、有狼狈的…

唯独没见过此刻的,是怒。

辛垣陵将她扯回自己的身边,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她,眸子里燃着火,似乎恨不得要将她炽化一般。她想挣脱,可辛垣陵根本就不可能再给她任何逃走的机会。他凑近着她的脸,迫得她与他直视,并听到他沉着声音,一字一字的说:“不要再跟我说再见,我警告你!来你家楼下,是我的想法,不是你的命令,所以我什么时候离开,是我的决定,不取决于你。你要去治疗舒澈也好、自我治疗也罢,你去,你去一天也好、一辈子也罢,我不承诺是不是一辈子不会放弃你,因为一辈子时间太长,我从不承诺连自己都未知的事,可我确定一点,那就是我喜欢你,现在!”

随即,在纪小行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的同时,吻住了她的嘴唇…

纪小行设想过无数次,自己的初吻会是什么样的,不是掉进海里被救上来之后的人工呼吸,因为那根本来不及回味;不是在崖底、他的嘴唇其实已经轻轻擦过了她的,因为那比羽毛还轻盈,轻到她不承认已经发生了的事实;不是在梦里,因为梦里的人、梦里的人和现在的他重合着,而她却羞于和任何人提及这个场景,其实早是她在心里的小小期盼,可是她没想到,这个期盼真正发生的时候会是这样的疼。辛垣陵嘴唇重重的、辗转在她的唇间,不是掠夺、不是生硬、不是冷漠、可愈是温暖,就只会让她愈疼…

“辛垣陵,你怎么这么傻。”

“会比你更傻吗?为了一场意外,自责了一生。”

“我要去治疗,就是为了不要一生,可我不想让你等我。”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就能办到。比如你的自责、比如我…等你…”

远处,江对岸,万家灯火。

属于舒澈的那一盏却仍旧暗着,不见天日…

第48章 神秘别墅

第二卷

清晨,江城江南岸的一栋临江独栋别墅镂空雕花铁门前,纪小行拖着行李箱,捏着和如珊给她的地址卡片,抬头看向里面。

与其说它是花园别墅,不如说这是一栋鬼屋。

和如珊说,短短的几个月,舒澈已经赶走了所有负责照顾他以及打理这栋别墅的人。从门前就已经可以看到绿藤已爬上墙体、草坪上杂草疯长已经没了规矩的形状,纪小行的头开始隐隐作痛,可奇怪的是却并不怕,因为这不止是去帮舒澈,也是她的自我救赎。

深呼吸,拿出和如珊给的钥匙打开了别墅的铁门,踩着乱七八糟的杂草和落叶路,纪小行站到了别墅主屋门前,按了密码开门进房。她必须快速完成这一切,否则不敢保证自己的勇气能剩下多少,会不会想掉头就走。

开门进入客厅,感觉上还好。毕竟和如姗每周都会带钟点工来,起码的打扫还是做过,不过据说舒澈只允许钟点工在他家停留不超过一小时,所以卫生也只能做得马马虎虎而已。再加上全部的落地窗都挡着厚厚的丝绒窗帘,房里有着一股常年不见阳光的阴冷。

纪小行并不着急见舒澈,先开了客厅的几盏小灯,又去厨房看了一圈,冰箱里倒是塞得满满的,不过速冻方便食品居多,跟她想的也一样。翻了下厨房垃圾,除了包装袋就是包装袋,舒澈就是以这些速食果腹。

想了想,纪小行决定上楼。

踩着楼梯上铺设的厚厚的地毯,悄无声息的感觉只是加重了纪小行对未知的恐惧而已,她忽然想让这段路变得再长一点,长到可以不用去面对、或迟些面对。

可并不能,她已经站在别墅三楼的主人卧室门口,是舒澈的房间。

没等她敲门,里面忽然传出“咚咚”的闷声,纪小行怔了下,忽然意识到这声音应该就是和如姗和她说的…

不再耽误,立刻打开了没上锁的房门,而随之映入眼帘的情景,正与和如姗描述的一模一样。

房间里没有开灯,还拉着厚重的落地丝绒窗帘,外界一丝光线也透不进来,视线唯一能借助的只有纪小行打开的这扇门,适应了片刻的黑暗之后看到的人,正是舒澈。

可,那的确是舒澈吗?

即使早就在心里做了想像、早就从和如姗那里得知了情况,时隔数月后再次见到舒澈,纪小行从心里涌上的震惊还是如同那晚在月岛掉入石缝时墨黑的海水、冷的她近乎要窒息…

舒澈就站在那里,扶着从房顶吊着的一个皮质沙包袋,整个人瘦成了一张纸片,初见时漫画一般雕琢笔触的五官此刻只显嶙峋,寒冷的秋日,没开暖器的房间里,他却只穿了件薄薄的白衬衫,而那衬衫更像只是挂在他的身上,空荡荡的。他注视着纪小行,似乎用了很久的时间才能确定了她真的存在,原本扶着沙包的手终于垂了下来,鲜血顺着指骨一滴一滴的落在地板上,那鲜红、跟他整个人的苍白构成诡异而让人心碎的画面。

她想开口,想说很多,想说是和如珊让她来的,想说一声舒澈你好,想说我来帮你,想说…可她的指尖却紧紧的抠进掌心,所有的话都封存在脑里心里根本无法开口。她恐惧的颤抖,地板上舒澈的血像是浸入她的回忆、回忆里那声巨大的撞击、那摊鲜红、舒晴倒在她面前、那渐渐没有了生气的、美丽的眼睛…她因为那双眼睛失语了很久,即使再次开口也没办法恢复正常的发音,而如今,一切又像要重来。她命令自己深呼吸、命令自己不要再想,她必须走出来,必须!

而在她恢复了意识的同时,舒澈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近在咫尺。

“舒澈,别…别赶我走。”纪小行抬起头,视线里的舒澈因她的泪水而再次变得模糊。

“是你自己走进来的。”舒澈的声音沙哑而冰冷,语气却冷静得近乎残忍,“来陪我吗?”

纪小行怔怔的注视着他,简单的“是”或“不是”在心里辗转了千百次也说不出口。不是她不想选择,是别无选择,她来了,是□□,是可能两败俱伤的□□。可如果不来,依旧只不过是一步一步走向坟墓的…活死人。

“我不想再自责,我也不想沉在回忆里一辈子。你说我残忍也好、没人性也罢,我要忘记和晴和她的一切,你愿意…和我一起把她埋葬吗?”纪小行轻轻的、却一字一字的说着,笃定。

舒澈安静的听着,毫无生气的眉眼却一点点的扬起着,干燥的薄唇竟慢慢勾出一抹微笑,抬起仍旧滴着鲜血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纪小行的嘴唇,只回答了一个字:“好。”

一个“好”字,像魔咒,封印了纪小行全部的思想。她在来之前做了被舒澈赶出这里的准备、她准备了全部的说辞用以说服舒澈必须让她留下来,痛哭也好、哀求也好,甚至最后针刺一样毒辣的话她也事先在脑里盘旋了预习了。

可唯独没想到的是,舒澈竟如此轻松的答了一个“好”。

这个“好”字却透着淡淡的血腥味道,就在纪小行的唇边…

“所以他让你留下?”电话里,辛垣陵声音疑惑的不比方才的纪小行少。

“嗯,素的。”纪小行答着,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挑拣着冰箱里的速冻食品,检视着它们的过期时间,“你放心吧。”

“可是你到底要在那里住多久,总不可能遥遥无期、或者一定等他好了才离开吧?”

“起码要等到他可以走出这栋别墅!呃,你呢,你不用去上海吗?《月殇》不是还没杀青。”

“明天去。”

“唔,那注意身体,先不说鸟,我要工作鸟。”纪小行挂断电话,拿了一瓶果汁出来,打开密封盖子,闭着眼睛一口气喝掉半瓶,却在睁眼的瞬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眼前的舒澈吓得差点把果汁全部喷出去…

为了照顾舒澈的情绪,整栋别墅的窗帘仍旧是拉着的,所有的照明都只靠纪小行开起的几盏壁灯,昏黄而阴暗,舒澈就站在冰箱门口,还是那件白衬衫,没系领口的扣子,露着修长的脖颈,斜睨着纪小行,似笑非笑的,“你们在一起了?”

纪小行怔忡的看着舒澈,眼前消瘦而冰冷的脸跟数月前那个温和的、在小诊所向她告白的那张脸重合着…他说过,和沈寻在一起,希望他的病有一天是可以痊愈的。可是跟她在一起,却发现哪怕一辈子都不会痊愈,又有什么关系…

言犹在耳,当初的温暖和感动此刻想来,忽然而至的却是一丝恐惧。

想了想,纪小行点头,认真回答:“素的,我和他在一起鸟。”

“什么时候的事?”

“…昨…昨天。”

“唔,好啊。”舒澈轻轻点了点头,漫不经心的接过小行手中还剩下半瓶的果汁一饮而尽,甚至意犹未尽的轻轻舔了下嘴唇,注视着纪小行的眼神仍旧带了莫名的浅笑。

纪小行下意识退了半步,又觉不妥,硬着头皮站回原位,尽量平静的说着:“其实我在月岛的时候不太能确定自己的感情,可昨晚我确定鸟,我喜欢的人素辛垣陵,所以我…对不起,你的告白,我的回复素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舒澈笑了笑,“你不是来陪我的吗?”

“素!所以你不能赶走我,报警都不能,因为我已经得到了和如珊女士的请可。而且更准确的说,我不素来陪你,是跟你一起接受治疗,恢复健康,不用遮遮掩掩的,也不用不承认,你我都有心理疾病,再掩盖下去伤害的人只会更多。”

“你今天拒绝了我当初的告白,不怕我的病…更严重?”舒澈仍旧微笑着,慢慢接近着纪小行,迫得她再次后退,直到腰间抵上大理石的料理台退无可退。

索性不退,纪小行仰起头,直视着舒澈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说着:“即使你的病更重,我也不能骗你,否则即使马上让你走出了这栋别墅,也会因为我的欺骗而再次回来。舒澈,我们之间的药不素爱情,素认清事实。”

舒澈轻声笑了起来,忽然的低下头,嘴唇几乎要吻上纪小行的同时却生生的停住了,以近乎耳语的声音最后说了句:“小行,你的声音真好听。”

说完,将空瓶子塞到纪小行的手里,转身、一步一步的朝楼上走去,无声无息。

客厅的落地钟忽地敲响着,此刻是正午十二时,可阴暗的别墅里的纪小行,只感觉如午夜般的死寂。她怔怔的望着舒澈渐渐远离的背影,终于意识到,有些故事,一旦戳破了那层美好,背后的真相、甚至你一直以为了解的人,都会离你那么远。

无法掌控、无法预料,其实才是真实的、真实的生活…

第49章 更加确认的想法

辛垣陵放下手中的电话,不发一语、沉默着。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整间办公室,即使是秋,也仍旧没有一点寒意。

“辛总,明天去上海的航班是九点半起飞,我大概在——”

“方离。”辛垣陵打断方离,若有所思,“查一下,舒澈当年在国外哪家医院治疗,他的主治医生是谁,甚至能拿到他的病历最好。”

“这…”方离有些为难,“医院对病历的管理是极严格的,尤其舒家对这件事一直以绝密来处理,恐怕…”

辛垣陵皱眉,沉默着。方离说的是,舒家能把舒澈藏了这么久,就必然不会轻易让外界查到关于他的病症的任何消息,舒老爷子在这方面一定会掩饰得滴水不漏。

想了想,看向方离,“帮我约和如珊,今晚。”

“是,辛总。”方离点点头,转身离开。

辛垣陵知道,自己必须在出发上海之前确认这件事,因为纪小行住进那栋房子,总是让他感觉哪里是不对,并非全然因为嫉妒或是吃醋这些小情绪,但是和如珊的出现,以及舒澈的病到底有多严重,这些问题都不容小觑。如果查不到病历,那么唯一的突破口应该就是她,和如珊。

纪小行提着药箱,再次走进舒澈的房间,奇怪的是舒澈竟然不在里面。纪小行怔了下,出了房门在三楼找了一圈也不见人影儿,却发现三楼走廊的最左侧有道侧楼梯也是可以通往楼下的,想了想,索性沿楼梯往下走走看。

其实这栋别墅设计的很好,每层外墙都安装了巨幅的窗,偏偏却又全部都拉着厚厚的丝绒窗帘,才会造成现在这种压抑的不见天日的感觉,纪小行一路走,一路就试着拉拽下窗帘,可没想到窗帘的下摆居然全部被暗钉钉在墙上的想打都打不开。纪小行不禁皱眉,这样的生活环境,正常人也会压抑了吧,必须和舒澈商量下,哪怕不能全部拉开,一扇扇的开慢慢改善也好。

边走边想,不知觉的就已经到了底楼,纪小行没直接回客厅,而是好奇的朝负一楼张望着,这一张望不要紧,居然发现全栋别墅最光亮的所在居然是地下室。

说它是地下室已经不准确了,实际上地下的整个空间并非建在别墅的主体之下,而是延伸而出,顶棚应该是连着别墅外的草坪地面,全部用的是透明的钢化玻璃,所以采光棒的不得了,但是吸引了纪小行注意力的却还不是光线,而是玻璃门后面的场景:她没想到别墅的负一楼,居然是个透明的室内游泳池…

又惊又喜,纪小行推开楼梯旁的玻璃门,径直走了进去。

里面的空间更宽敞,中央空调开得也足,温暖如夏,跟冰冷的楼上形成鲜明对比。而除了标准的游泳池之外,边上还安装了一些其它的健身器械设备,规模不亚于一个小型的健身中心。没想到舒澈还热衷这些。纪小行微笑着扫视了一圈,视线最终落在平静的泳池水面上,笑容却在瞬间僵住,因为方才还空荡荡的水面上竟然漂起一个人,一动不动的、头朝着下面,那身形、那白色的近乎透明的衬衫…

舒澈!

那一瞬间让纪小行几乎忘了呼吸,出于本能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池边扑通一声跳了下去。跟室温的温度相比,即使是恒温泳池,水也仍旧是冷的,可那冷只不过维持了一秒、亦或更短,纪小行心里的紧张和恐惧早让她可以忽略这问题,她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尽快的游向舒澈,她怕、怕极了,她怕任何人再会这样在她眼前消失掉,那是生命,活生生存在过的生命。她没办法判断自己游到舒澈的身边究竟用了多久,可当她的指尖碰到舒澈毫无生气的手臂的同时,舒澈的身体却忽然的逆流反转着,手紧紧的钳制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入怀中,再和她一起向池底下沉…

所有的慌乱均来自于恐惧,纪小行下意识的惊呼只能让她呛入更多的水,她拼命的向上挣扎,可水中的舒澈却睁开了眼睛,直直的看着她,抱着她沉向池壁。她怕极了、因为从舒澈的眼中根本看不到希望,甚至连绝望都不是,满满的全是一了百了的茫然。纪小行推不动他,也不可能在水下喊醒他,连手臂都被死死的拥着,难道就这样了吗?不甘而恐惧的窒息感逐渐袭来,压得她的胸口痛的快撕裂一般的难受,她只能用指甲用力的抓着舒澈,她必须让舒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而就在她濒临绝望的时刻,舒澈终于松了手…

纪小行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挣扎着爬上池岸的,她大声的、用力的咳着呛入喉间的水,窒息带来的眩晕持续了不知道多久,她甚至都忘记了愤怒,直到舒澈那双茫然的眸子再次居高临下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纪小行没再说话,没再质问,用尽全身力气挥出一个耳光,打在舒澈苍白的脸上,看着他脸上逐渐泛出微红的指印色泽,才证明他还是个还会呼吸的、活着的人而已。

“难受吧。”舒澈笑了,笑容竟然干净而透明,仿佛方才在水底的一刻全部是纪小行的错觉…

纪小行死死的咬着嘴唇,盯着舒澈,她怕吗?方才她怕极了,可此时此刻舒澈的笑容就像个火把、点燃了她全身的愤怒和逆反,她一字一字的质问:“舒澈,你到底想怎么样?”

“放心,不是想杀你,只是想告诉你我这么多年是怎么活着的,就像在水底没办法呼吸,眼睁睁的看着岸边近在咫尺,可是无论如何都…爬不上来。”

“可素——”

“别再说那只是意外。纪小行,所有人都有资格告诉我们,那是意外,只有你和我没有,这辈子都没有。”舒澈仍旧笑着,笑容仍旧纯粹,“你以为你来陪我,跟我说说话,聊聊天,我就会恢复了吗?如果是这么容易的…你知道自己答应我妈妈来陪我…有多冒险吗?小行,为什么我喜欢的人,偏偏是你…”

为什么你喜欢的人偏偏是我…纪小行怔怔的看着舒澈,她想回答,可她也没有答案。不长不短的相识,那个记忆里总是沉默着、唯有和她在一起才会微笑着的舒澈,其实从未真正的跟她谈及自己的事啊,她甚至从没想过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即然她答应了和如珊、不,即然她决定了要放过自己,她就不打算用“怕”这个字眼去掩饰自己的失败。

她注视着舒澈一步一步离开的背影,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第50章 明天在哪儿

辛垣陵与和如珊见面的地点,是和如珊指定的一家咖啡吧。两个人都不想被打扰,就坐在最靠里面的角落。

在辛垣陵的记忆里,第一次见到和如姗、似乎是在一次他随父亲出席的商务晚宴结束之后。当时的他还是个小孩子,只懂规规矩矩的站在父亲身后,听他跟那些商界名流们高谈阔论一些他根本就听不懂的话题。无聊的场面终于要结束的时候,和如珊出现了。当时的她具体是什么形像,其实在辛垣陵的记忆里已经有些模糊,但让他难以忘记的却是舒澈的奶奶,当众赏了和如珊一记耳光,斥责她为:不知羞耻的女人,什么场合都敢来。

那记耳光清脆无比,而更让小小的辛垣陵惊讶的是,这个被称为“不知羞耻”的女人的人,居然也并没有哭闹、或离开,反而神情更加坦然的对舒澈的奶奶鞠了一躬并说了什么,具体内容辛垣陵无法听到,可和如珊神态间的从容却依然清晰。

一如此刻。

“你父亲身体还好吧,上次见到他时好像在米兰,也没来得及过多的叙旧,大家都忙。”和如珊说着,声线温和、神情温婉。

“他身体很好,一直打理辛氏海外业务。”

“嗯,辛氏的业务一向大部分放在海外,不过你一个人回国主持盛华影视,真是能干。”和如珊点了点头,端起咖啡,轻抿了口。

“和女士,我看…我还是开门见山吧。”辛垣陵注视着和如姗,平静的。

和如珊并没表现出诧异或疑惑,仍旧淡淡的笑了笑。这更加让辛垣陵确定了一件事:她清楚他的来意,说明清楚他和纪小行以及舒澈之间的瓜葛。

即然如此,就更没必要再兜圈子。辛垣陵直接说着:“纪小行住进舒家是您安排的,真正的用意…”

“我的用意只是希望治好舒澈,当然,你不会信。如果我说了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何必又来问我。”和如姗轻言细语的打断了辛垣陵,却是句句实言,“我的确恳请纪小行帮这个忙,可我也绝对保证不会强迫她做任何事。”

“您当然不会。”辛垣陵笑了笑,“可舒澈未必。我有个不情之请,关于舒澈的病况,可否请和女士详细告之。说不定我也能帮得上什么忙。”

和如珊注视着辛垣陵,脸上的微笑愈深,“辛总,您现在想做的,早就有人做过。”

辛垣陵怔了下,没有回答,也没有追问。

和如珊也不打算卖什么关子,继续说着:“小澈是舒家第四代唯一的继承人,你觉得以舒老爷子的个性,会没考虑过、你所担心的那些问题吗?小澈的病历也好、医生也好,甚至他随身常备的药,我没有动过任何手脚,当然,口说无凭,一直到现在为止,舒老爷子都会派人来抽查,甚至化验。”

辛垣陵有些尴尬,他知道和如珊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可仍旧没想到她会以最直接的方式、让他这个质问者立于近乎“小人之心”的立场。可他却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在怀疑,因为这并非不可能。

“小晴的事,我不能怪任何人,因为那是意外。”和如姗继续说着,一如这么多年来,她对很多人说过的很多次,“你当然可以不相信我是真心对待小澈的,因为我只是她的继母,而且,是个至今也没被舒家真正的掌权人舒老爷子所承认的继母。至于小澈的病况及病历,抱歉,我没办法给你,虽然这对我来说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可你要过的不是我这关,是舒家老爷子的禁令。更何况,辛总,您的身份,毕竟是要跟舒家争一番长短的人。”

辛垣陵注视着和如姗,没有再追问。他明白和如姗话里的意思,更何况和如珊其实也就他怀疑的事情做出了解答,虽然他并不能全信,可听着和如姗说出的近乎滴水不漏的答案,心中对纪小行的担忧,却愈发的强烈了…

夜色正浓,是纪小行住进舒家别墅的第一晚。

晚餐是小行订的外卖,可送餐的小哥说什么都只肯把餐盒放在距离大门还起码有一两百米的地方,小行追问,送餐小哥支支吾吾的承认是因为害怕,因为这附近的人都知道这家住着个疯子,曾经因为进入那家门而遭驱逐甚至打破头的人何止一两个…

“话说回来,你是那家的什么人?”外卖小哥打量着小行,神情颇担心的。

“呃…”纪小行想了想,该给自己安个什么身份合适,索性编了个,“钟点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