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守在门口的侍卫是认得二人的,拿开长枪放了他们进去。不过两人的护卫只能留在外面。

靖王殿下有这个嗜好,回太原府的时候不住他的靖王府,反倒是喜欢住在寺庙里。他觉得靖王府太大太杂,倒不如寺庙里住着清净。

进了别院宽阔的前厅,只见陈设极简,黄色帷幔下供了一尊三尺高的玉佛,两侧排开六把东坡椅,中间却摆了个极大的沙盘,其中地势起伏,山川河流都一目了然,极为精细。一身着长袍的男子立于沙盘之前,低首看着沙盘的走势,他长眉如刀,如深潭一般不可见底的眼睛。虽不讲穿着,却是透出一种自然的凛冽之势。

定国公和裴子清跪下行礼:“殿下。”

朱槙见他们二人来了,嗯了一声,接过手下递来的热茶喝了口:“之前交待你的袄儿都司部的舆图可绘制好了?”

“不负殿下所托。”定国公从袖中拿出一卷图,恭敬地双手递给了朱槙。

朱槙找了把太师椅坐下,打开仔细看舆图,却是眉头一皱,定国公便是心下一紧。难不成殿下对这舆图不满意?

朱槙接着问他:“你派三十名密探,在袄儿都司打探了一个月,确认这舆图无误吗?”

定国公道:“我再三叮嘱了,应该不会有错。”

“后日左副将便要带领五万大军攻袄儿都司部了,倘若舆图有误,便是延误军情。”朱槙抬起头,嘴角一扯,“到时候,我拿你的人头来抵?”

定国公听到这里冷汗都要下来了,苦笑道:“殿下说笑了!”

朱槙仍看着舆图,淡淡道:“我没和你说笑。”

定国都不知该怎么接殿下的话了。他知道殿下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连忙问道:“您觉得这舆图有问题?”

朱槙沉吟了一声。

他自十六岁分封于西北,便开始和军事打交道,如今十二年过去,已经是个极其老练的军事家了。舆图有什么问题他不知道,毕竟不是他亲自去勘探的,但凭借多年经验,和几次袄儿都司的经历,他觉得有些不对。

“这舆图我会让左副将核实的。”朱槙叫一旁的人收了起来,先让两人坐下喝杯茶,“你旧疾未愈,别站着了。”

“多谢殿下。”定国公舒了口气坐下来。

裴子清又站起来,恭敬道:“殿下,我还有些事要回禀。”朱槙颔首,示意他说。

“太后余党不多,傅家、萧家其他人,几乎在太后倒下的时候就立刻反戈了,如今倒也没有异动。不过东宫那边,太子殿下,似乎是手段残忍地诛杀了一批宫人,让皇上不太高兴。有些…殿下的人也在其中,属下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没能保住他们,还望殿下责罚。”

“你也知道他为何要杀那些人。”朱槙淡淡道,“想杀些人解气随便他吧。”

裴子清应喏,朱槙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了。

朱槙接连几日都处理公事,倒也有些累了。他揉了揉眉心,旁下属就道:“殿下您还是歇息一会儿吧,您接连部署四个时辰了。”

“袄儿都司部的事还未定,还不能歇息。”朱槙拒绝了,袄儿都司部紧邻山西,一旦作乱,便会对山西边境产生影响。

下属又道:“属下知道您也是忧心边疆,只是您前两日便一直闷在房中,再接着看舆图,恐怕也精力不济了。”

朱槙想了想,叹了口气道:“罢了,先把东西撤下吧!”

*

元瑾在别院吃过斋饭,到了下午,就同老夫人她们一起去崇善寺礼佛。

由于上午那件事,薛老太太一整个中午待元瑾都透着一股冷淡。元瑾虽能为自己辩驳,却无法抹去原薛四娘子做过的事,她的确就是脑子不清楚,喜欢卫衡还弄得人尽皆知,反倒给她埋下了今日的祸患!

便不知这件事会不会影响老夫人。

其实世子入选,再带一个姐妹,这人选未必是亲姐妹,堂姐妹也是可以的。也许今日这事,便让老夫人对她产生了芥蒂,不希望她入选,甚至也有可能影响到闻玉入选也不一定。元瑾一想到这些后果,又怎能不恨!

老夫人在拜完菩萨后,便去听高僧讲佛经了,她在五月会固定吃斋念佛一个月,所以这一个月都住在别院中。正好带着薛家众娘子一起念佛,积一些善德。

元瑾今天并没有什么吃斋念佛的心情,实际上她心中的情绪快要压抑不住了。

其他几位娘子还留在大悲殿拜菩萨,元瑾就从大悲殿走了出来。她沿着庑廊一路朝前走,越走越快,到最后便是跑了。直到停在了一片葳蕤的草木下面,她没有了力气,才蹲坐下来,将头埋进膝中。

她是聪慧老练,是能干,但也总有丧气的时候!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按着她计划的走,却无奈她本人,四房,总是有拉她后腿的时候!

前世的种种,也都不肯放过她!

元瑾将头埋在膝上一动不动。她只能放松这么一会儿,等回去之后,她便再不能露出弱态。

不管结果如何,她还等帮闻玉去争,总不能放弃这样的机会。

只是想到前世的人事,想到现在,她便顿生一种悲凉之感,难免叫她觉得窒息。

当她这般放纵自己沉溺的时候,却没有察觉到有个人走近。

看到她如一团鹌鹑蜷缩在那里,来人的脚步停顿。随后熟悉的声音响起:“怎么的,你又迷路了?”

第15章

元瑾听到声音抬起头。

面前这人有些眼熟,他个子很高,浓眉如剑,鼻梁高挺,整个人却有种儒雅的英俊。

是上次她迷路的时候遇到的那个人,他走路撞到她,抱着的书还撞伤了她的额角。

朱槙本是想走院中散步醒神,便也没带侍卫。不想又遇到这个小姑娘,她蹲坐在屋檐下缩成一团。抬起头时,小脸憋得通红,眼睛却湿漉漉的。她这是怎么了,一副要哭的模样。

朱槙笑着问她:“你究竟是哪家的姑娘,怎的老在此处迷路。”

“我没有迷路。”元瑾淡淡地道。她有这么蠢吗,在同一个地方迷路两次。她就是想在这里躲个清净罢了。

朱槙啧了一声,怎么这小姑娘却冷言冷语,如刺猬一般。他也是怕她在此地乱闯,当真丢了小命,因为这一块他时常出入,禁地颇多,暗中侍卫也不少。

他便说:“罢了,你不要再乱闯就是了。”说完正要离开。

元瑾正欲说话,却听到旁边的小径上传来说话声。

“娘子可是在担心入选的事?我瞧着今儿个的事却是对您有利的,卫小姐为难了四娘子,四娘子在老夫人面前败坏了面子不说,恐怕老夫人对卫小姐的印象也不好了…”

这声音似乎是薛元珍身边的贴身丫头青蕊。

随后是薛元珍的声音:“卫显兰我倒不怕,门第高也没用,老夫人一向不喜欢她的为人。我是不喜欢薛元瑾,她一个庶房的,怎么平白能得到老夫人的夸奖。今儿卫显兰这样说了她,老夫人应当就不喜欢她了,我才算舒心了几分…”

“就是喜欢也没关系,她一个庶房的,凭什么跟您争!我看咱们老太太也没把她放在眼里。”

薛元珍笑了笑:“这也自然,她爹不过是个管马的,只配给家里料理庶务罢了,如何能跟父亲比!”

她们在谈论今天的事,竟还说到了薛青山。

元瑾虽然觉得薛青山为人懦弱,却也听不得薛元珍污蔑他。薛青山是个极有才华的人,倘若不是被家里耽搁,也不会没中进士,现在也不会失去斗志,只当个苑马寺寺丞罢了。

她想听这两人说更多,只是她们马上便要走近了。

元瑾四下一看,发现不远处的庑廊转角非常荫蔽,正想躲到那处去,却看到了面前这人。他还站在这里,表情松散地看着她。

他若站在这里,岂不是让薛元珍也不会继续说话了。

元瑾只能对他低声说:“你同我躲片刻。”说着就拉他要走,谁知道拉了一下,他却不动。

朱槙问她:“你要我躲?”

在他自己的地盘,居然要被人拉着躲。

她的手还隔着衣料抓着他的手腕。

人声越来越近,他又不动,还很可能惊扰到那两人,元瑾只能无奈道:“先生帮我一次吧,古言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若帮了我,我会报答你的,你且开口就是了。”元瑾想了想,她如今每月束脩是三两,罢了,便都给他吧。她道,“不如以三两银子报之如何?”

朱槙嘴角一扯。他身为靖王,坐拥西北、山西兵权,银子对他来说几乎都是一种无用之物了。竟然有天有人会想用银子来打发他。

她为人倔强,只是他迟迟不肯动,她虽面上不显露,眼中难免露出一丝焦急。因为那两人几乎立刻要走过来了。

朱槙还没说话,元瑾却立刻拉着他躲到了庑廊后面,一个转身,薛元珍便已经带着丫头走了过来。

“奴婢瞧着,二房的两个也不成气候。”青蕊继续说,“都说龙生龙,凤生凤,他们一家子都上不得台面…上次算计六少爷的事,还是云涛少爷亲口同太太商量的。结果反倒让四房那个傻子选上了。”

“他们狗咬狗,便不是我们得了好处么。”薛元珍道,“不过哥哥说了,三日后定国公会亲自考核一番,到时候这种傻子,自然是过不了那关的。”

上次对薛云玺动手,果然是大房二房合谋为之。

元瑾刚听到这里,却又皱了皱眉,不过薛元珍说的是什么考核?

看来还得回去问问闻玉才是。

只是她们二人虽然说完了话,却并未离开。反而站在一树紫薇面前赏花。

她们不走,她如何走的了…元瑾思忖着,回头看到身侧的男子,他看着她问:“可以走了吗?”

元瑾摇头:“她们还站在外面。”她又说,“你在这寺庙中住,左不过礼佛念经的,平日很忙吗?”

朱槙微微一顿,然后才道:“…比你想的忙一点。”

元瑾说:“那还好,我看她们一会儿便也走了。”

朱槙便只能继续站在那里。

只是又一会儿过去,两人仍然没有走的意思,薛元珍看到了一株开得正好的忍冬花架,两主仆拿了随身的丝帕出来,打算包一点新鲜的花回去做香囊。

元瑾有些无言。寺庙里种的花又不是自家的,为什么要在这里摘。

“你…”元瑾正想侧过头,跟他说让他等久一些。这人却抓住了她的手,把她带着往前走。她压低声音问:“你做什么!”

“走这条路吧,我看她们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走了。”他隔着衣袖抓着她的手往前。

“前面这条路方才看到有人封住了,根本不许人走!”元瑾皱眉,“你可别带我胡乱闯。”

朱槙却笑道:“跟我过来就是了。”

他做了个手势,暗中的侍卫便悄悄领命去了,等他们走到那路口时,果然没有人守着。

元瑾有些疑惑,她方才分明见到有人守在这里,并且还看到定国公府的护卫出入,她当时还想着,这里住的人应当是和定国公府有什么关系。

她看了这男子一眼,他究竟是什么人?

“穿过这里就是大雄宝殿了,跟你上次走的路一样。”朱槙示意了她上次走的那条路。

元瑾却又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男子一番,这次她看出了更多不同的地方。此人应当不是个一般的居士,他说话做事无不闲适平和,和居士的气质不同,这更多的是一种超然的闲适。或者来说,这是一切顺遂己意的人才有的感觉。并且他虽穿着布袍,却步伐稳健,方才拉她的手更硬而有力,似乎有习过武的样子。

“你真是这庙中的居士?”元瑾语气一顿,“似乎有些不像。”

朱槙一向穿着简单,也从不佩戴象征地位的东西,比如玉佩扳指什么的,故旁人自然会把他认成居士。但这小姑娘倒是敏锐,竟察觉到一丝不同,他挑眉:“我似乎没说过我是居士吧。”

“那你是何人?”元瑾问到这里,心中已隐隐有所戒备。“为何会在寺庙中居住?”

这人虽然没有坏心,但不是居士,为何住在寺庙里?

这小姑娘似乎以为他是个坏人,但朱槙也不想真的表明身份,他住在崇善寺是旁人不知道的。

他便说:“我是定国公府的一位幕僚,姓陈。方才你看到守在这里的便是定国公府的人。你既知道了便走吧。”说着他就要转身离开了。

他竟能知道方才是定国公府的人出入这里,那还是有几分可信的,平常人并不认识定国公府的人。且这种功勋世家的幕僚,多半都是既习文也习武的。

元瑾信了几分,同时她的心里又有了个想法。

既然是定国公府的幕僚…国公爷还和他商议事情,那是不是说,这位幕僚还算得是定国公所用的。那定国公的许多喜好习性,他势必也清楚吧?既然如此,或许她能向他打听一些定国公的事情,便对闻玉的甄选有利了。

“我今日不去大雄宝殿,而是要回大悲殿。”元瑾说,“不过现在还过不去,不如先在你这里吃杯茶吧。正好,方才说好了答应你一件事的。”

这小姑娘当真有意思,竟还想凭这个敲诈他一杯茶。

他所饮的茶,皆是采自峨眉高寒多雾山顶的顶级雪芽,只有长在陡壁上一棵树可得,每年只得一斤,都到了他这里,千金难求。

朱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已经沿着庑廊往里走了。

朱槙阻止不成,心道这小姑娘还真是自来熟,叹了口气,也跟着上来。

庑廊第一间便开着,是他平日看闲书的书房,支了一张竹榻,旁放着一张小几,摆了几个茶盅。

这间书房用的都是寺庙中的东西,故显得十分清贫。

元瑾一踏进来后,明显地感觉到了主人的清贫。这屋子里唯一值钱的,怕只有那几架子的书了,若都卖了,也许能置办个宅子了。但对于读书人来说,书就是命根子,卖命都不能卖书。

“先生竟然过得如此…清净。”元瑾选了个比较好听的词,他既说自己是幕僚,她自然就称呼他为先生了。那下次给他送一些银子过来,周济一下他吧。

朱槙走到了小几旁,把壶放在了小炉上。他又打开小几上一只竹制的茶叶筒,才发现竟然茶叶已经用完了。

元瑾看到他没有倒出茶叶来。

这位幕僚似乎混得并不好,虽只是幕僚,但若跟着定国公,应该也是不愁吃穿的,普通的茶叶也是用得起的。竟然会没有茶叶了。

“既没有就算了吧。”元瑾笑道,“我下次给先生带一些茶叶过来吧?比你在外面买的普通茶叶好些,是我父亲从庐州带回来的六安瓜片,品质尚可。”

她似乎比初见的时候友好了一些。

朱槙把茶叶罐放了回去,听到这里只能说:“…还是不必了吧,岂不是麻烦了你。再者我也不常喝六安瓜片。”

“不麻烦,我给您带来吧。”元瑾说,“您喝喝就习惯了。”

朱槙只能沉默后说:“…那多谢了。”

水壶在茶炉上咕噜噜冒开了,冲起的水泡腾出热气。他取下小壶给她倒了杯热水,才坐到了书桌旁。

方才那份舆图,下属正好已经给他放在了桌上。他倒也没有避这小姑娘,上次她闯入他所住之地后,就已经有人去查过她的身份了,是太原府一个小官僚家庭的庶房娘子,跟定国公府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

他说:“你稍候片刻就回去吧,我这里也不是久留的地方。”

但元瑾已经起身,她在仔细看他收藏的书。倒还真的多偏行军布阵的书,不过也有一些诗集。此人怕是极其爱书吧,竟有很多罕见的兵书也在其中。不过他既然是幕僚,看兵书也是他的必须了。

元瑾一眼就瞥到了那份舆图。

“咦,你这舆图…”元瑾顿了顿,她瞧着这幅图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很快元瑾就想起来了,当年她随着太后住在慈宁宫的时候,山西毗邻的袄儿都司部发展壮大,太后颇觉危险。曾密派大内侍卫三十人深入袄儿都司部腹地,绘制当地舆图。倘若哪天有战事,这份舆图将会发挥重要用途。当时袄儿都司十分危险,三十位大内密探只回来十个不到,才九死一生绘得了那份图。

她是接手那份图的人,又惯常记忆好。尤其是看图、棋谱一类的东西,她能达到过目不忘的地步,所以记得十分清楚。

他侧头看她:“你懂舆图?”

朱槙是有了点警惕之意,若她只是一个寻常官家的小姑娘,如何会懂舆图。

“我父亲对此有兴趣,我也随之看了一些兵书。”元瑾随口敷衍他,然后她看着皱了皱眉,“你这舆图哪里来的?”

朱槙说:“…别人送我的。”

元瑾指了这图左上角的部分:“这块不对。”

朱槙听到这里合起了舆图,一笑:“你如何知道的?”他并没有当真,只觉得这小姑娘是胡乱开口的。

元瑾又不好跟他说,自己见过这图最详尽的原版。

但倘若他这图真有什么重要的用处,有这样的错误岂不是耽误了他。她只能说:“我曾经读过一个人走袄儿都司部的游记,说那里的西北方向多山丘,又有黄河经流,所以其中蕴藏一片绿洲。但图中这片却没有绿洲。你若要用,怕是要多查证一下。”

她的话并不像信口胡说。朱槙又看了一眼,其实他的不舒服之处应该就是源自这里,觉得这处的地势相互矛盾。而这样的直觉,非得是十多年各地征战才能培养起来。这小姑娘才多大,自然不可能有这样的功力。他又看向她,她却笑了笑:“陈先生,你这舆图用来做什么的啊?”

果然是想跟他套近乎,方才什么进来喝茶,也是想探探他是不是真的幕僚。如今看到这舆图,估计才确认了他是真的幕僚。

他收起了舆图道:“不过是帮人看看罢了。”他又说,“想必方才那两人已经走了,你还不回去?”

元瑾就站了起来,“那下次我给你带些茶叶过来。”元瑾见他桌上摆的竹筒正好方便,这样的茶叶筒很常见,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说,“你这竹筒借我吧,便用这个给你装来。”

“那还真是多谢你了。”朱槙笑了笑,着看她离开。

她走后不久,有人进来跪下:“殿下。方才那姑娘…是不是拿走了您的茶叶筒?”

殿下这个茶叶筒是特制的,虽外部是一般的竹制,里头却精细地放入一层薄和田玉胎。以保持茶叶常新,茶气不散,当初也是耗费十数块极品和田玉,方得这么一个薄胎,价值非金银可比的。殿下就让那姑娘拿走了?

“她会送回来的。”朱槙说。打开舆图仔细看了看,又把可疑处圈了起来,交给了他,“快马加鞭送往大同,让副将派人即刻核对,尤其是西北角。不得有误。”

属下应喏,领命退下了。

第16章

元瑾回到薛府后,就随手把茶叶罐交给了杏儿,告诉她:“去父亲那里装些六安瓜片回来,顺便拿这个月的月例银子。”

杏儿便领命带着茶叶罐去了。

跟她一起去领月例银子的,是那个比她还傻的丫头枣儿,好奇地问她:“娘子又不喝茶,怎的要咱们去装茶叶?”

“娘子既吩咐,咱们做就是了!”杏儿从来不想这么多。跟薛青山的小厮说了声,便拿钥匙开了库房领茶叶,她旋开了盖子,枣儿好奇地看,伸手一摸又咦了一声,“杏儿姐姐,这茶叶罐里滑得很,似乎不是竹制的呢!”

杏儿赶紧拍开了枣儿的爪子:“去去去,装茶叶的东西是摸不得的。你那爪子摸了娘子还能喝吗?”

枣儿委屈地哦了一声,不再好奇了。

杏儿只想赶紧把茶叶装回去交差,旋好盖子,带着拿了月例银子的枣儿回了西厢房。

“娘子,茶叶和银子都拿回来了。”杏儿把茶叶罐和红纸包的三两银子都放在桌上。元瑾就拿起银子,感叹了一声:“一个月的月例,就这么没有了。”

姜氏给的那六十两,叫崔氏拿去收起来了,说怕她不懂节制乱花银子,等要的时候找她支。但这个银子无法跟崔氏讲去处,所以不能跟她要。其他东西崔氏倒也给了闻玉,只稍微留了几匹布给锦玉做衣裳。

元瑾非常感慨自己的堕落,曾几何时,银子对她而言不过是个打赏人用的玩意儿,现在居然每一两都要这么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