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好家急道:“都是一家人,说说能怎么样!”

叶有鱼悠悠道:“那里头的好处,不亲眼一见,你都不敢相信,无法想象,但若是见着了…”

叶好家心痒难搔,叫道:“怎么样?”

叶有鱼笑道:“我怎么知道啊,我又没去过,不过我听周师爷说,无论是什么样的达官贵人,只要上去过一次,就没有不想再上去第二次的…”她压低了声音说:“便是那位刚刚把你们姐夫逮进去的蔡师爷,他暗地里也上去过两三回呢。”

叶好家讶异道:“还有这事!”

叶有鱼淡淡笑道:“所以这次的事情,他是半为公来半为私,公事是一方面,私那一头来说,大概就是想把花差号里头的好处,霸为己有吧。”

别说叶好家,连叶好野都被叶有鱼说得心痒痒。

“不过蔡师爷是做梦呢!”叶有鱼道:“这次昊官出事,如果能平安出来也就算了,如果有个好歹,我一把火就把花差号给烧了,宁可化作灰烬沉进白鹅潭,也不会把里头的好物,便宜给了仇人!”

叶好野道:“三妹妹,你连花差号都做得了主?”

叶有鱼笑道:“船契都是我收着呢,怎么做不了主。那位疍家的花魁,说到底只是昊官一个外室。吴家规矩大,牵涉到财产的东西,自然是正房奶奶收着。”

其实船契并不在叶有鱼手里,但她张嘴就来,语气平淡自然,叶家兄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叶好家道:“真要一把火烧了…那也太可惜了…”

叶有鱼瞥了他一眼,道:“怎么,五弟想去见识见识?”

叶好家眼睛就亮了一下,但不好意思承认。

叶有鱼道:“若是在平日,跟你们姐夫说一声也就是了。现在你们姐夫进去,我倒也能安排一下。只是我今天实在没心情,过两天吧。”

叶好家道:“三姐姐,您真能安排啊。”

叶有鱼笑道:“不就一条船嘛。都是你姐夫的东西。只要是你姐夫的东西,你三姐就做得了主。也罢,反正都有准备烧掉沉海,不如烧了之前,给自家兄弟享用享用。不过这事…”她看了叶好野一眼:“可得瞒着阿爹,还得大哥同意才行。”

叶好家笑着攀着叶好野的胳膊说:“我们兄弟两个,自然是有福同享。对吧,大哥。”

叶有鱼笑笑,道:“若说有福同享,那到时候就把兄弟们都叫上吧。不过这事还得瞒着太太,不然别想成。”

叶好家笑道:“那个自然咯!”

——————

等到快吃晚饭的时候,叶大林终于回来了,回来后听说三女儿回了娘家,他心里奇怪,便先到书房里来。

父女俩见了面,叶大林道:“吃了饭没?”

叶有鱼道:“没呢,一直等着阿爹。”

叶大林道:“那就让厨房里做了端书房来,你陪我吃吧。”

叶有鱼诶了一声,答应了。

若是外人见到这场面,只当是父慈女孝,谁能知道叶大林此刻心里憋着一股的阴火,只是按捺着暂不发作。

叶家的厨房早就做好饭菜了,马氏就让人搬了一桌子到书房来,父女俩坐定了,叶好野叶好家在旁边陪着,起了两筷,叶大林道:“今天怎么有空来,听说昊官刚刚进去吧。”

叶有鱼放下筷子,拿毛巾点了点嘴唇,才道:“怎么是听说,昊官是在我们兴成行的仓库里被拿下的,当时阿爹应该在场才对。”

叶大林眉头一皱,哼道:“你这是来兴师问罪吗?”

叶有鱼道:“不是啊,是昊官临出门之前让我来的。阿爹,在两广总督府的兵搜到我们兴成行的仓库之前,你就已经去告发昊官了,对吧?”

叶大林哼了一声,没有否认。

叶有鱼道:“昊官临出门前,特地让我回娘家一趟,他说,这件事情怪不得岳父,岳父现在这样做是对的,不但保住了叶家,说起来,对吴家也会有好处。”

叶大林听了这话,倒是有些诧异了,他思前想后,终于在官兵搜到叶家仓库之前取告发了吴承鉴,本来已经做好了承受吴家怒火的预备,却没想到吴承鉴不但不恼,甚至还帮自己找下台阶。

叶有鱼看了叶好野、叶好家一眼。

叶大林摆手:“你们吃饱了的话,就去后面陪你们娘。”

叶家两兄弟讷讷地就走了,叶有鱼这才说:“阿爹,你会首告的事情,昊官早就料到了,但他却说,岳父大人这么做很对,反正他自己肯定是洗不干净的,不如把能摘出来的人都摘出来,也免得大伙儿都进去了,落得个一网打尽。”

吴承鉴的这个反应,大大出乎叶大林的意料,所以一时之间反而有些不知如何反应。

叶有鱼又说:“然而昊官又说,怕岳父大人出首了他之后,心下不安,所以让我过来一趟。昊官说了,这事不管阿爹你是否出告,都改变不了结局,所以阿爹不用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进去之后,也尽量不会把叶家牵扯进来。东西是昊官放进兴成行的仓库的,有什么后果他自己会承担,不管这事后续变成什么样子,都希望我们吴叶两家的关系,不需要因此而产生多余的芥蒂。”

第一百六十章 探监

叶大林一时沉默,好久没有言语。

叶有鱼道:“阿爹,菜都快冷了,就快些用饭吧。”

叶大林忽道:“你们要我做什么。”

“嗯?”

叶大林道:“你们这么做,是要我做什么?”

“阿爹这话说的。”叶有鱼笑了:“不用,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一切照旧便可。”

叶大林有些疑惑地看着女儿:“你丈夫进去了,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我出首了昊官,你也一点都不着恼?”

叶有鱼淡淡道:“女儿不知道昊官的打算,不过他进去的时候一点都不担心,所以女儿也就不担心了。反正是没什么可担心的事,那我为什么要为此而着恼阿爹?”

叶大林听到这里,再想想吴承鉴被蔡清华拘去时的坦然,以及蔡清华掌握了证据之后,却开仓而不开箱,也不将吴承鉴带回总督府,反而直接扔给广州府,种种迹象皆违反常理,心中更是生疑,一时之间,又觉得自己没有仓促去动迎阳苑是对的。

叶有鱼也不多作解释,只是道:“阿爹,这些事情,大概牵扯到更上面的一些人、一些事吧,我们就别多想了,免得自寻烦恼。”

叶大林正想在旁敲侧击一番,叶有鱼已经叫来冬雪,给自己斟一杯茶,漱过口,便告辞说要去迎阳苑看看母亲,叶大林也不好拦,便只好让她去了。

徐氏今时不同往日,耳目也没那么闭塞了,叶有鱼进叶宅没一会她就知道了,已经在迎阳苑久等。

叶有鱼一进来,她就拉了她进房内,自古丈母娘都疼女婿,何况吴承鉴这般好女婿?所以徐氏听说吴承鉴被拘,满心焦急,拉着叶有鱼就问。

叶有鱼笑道:“阿娘,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徐氏道:“可我听说,这次昊官是被人栽赃了盗窃宫中之物,如果坐实是要杀头的重罪啊。我还听说…听说昊官会进去,还是你阿爹给告发的…”

“娘!”叶有鱼道:“现在外头谣言乱飞,阿娘你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相信,一切都有我们处理。别人你信不过,你还信不过你女婿?去年那般险恶的局面都过来了,区区小案,他接得住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她左劝右劝,才算把徐氏的心安慰了下来,也没有多留便告辞了。

叶有鱼在叶大林面前,神色平淡到有些冷,在徐氏面前也表现得一切如常,然而一出叶家的大门,坐进了轿子,眉头还是忍不住就抟了起来。

轿子坐了没几步,她就急忙叫停,拿着手帕在轿子里吐。

冬雪担心的不行,叶有鱼吐了几口道:“没事,就是被轿子晃的。歇会就好。”

吴七看着三少奶为昊官这样奔波,心里也有些感动,插口道:“三少奶,我们仓库里有一架西洋马车,要不让人拿出来用吧,西关一带路况好,坐那四轮马车比坐轿子舒服。”

叶有鱼想了想,没有拒绝,微微点头。

又休息了一会才让重新出发,这时看看天色将晚,吴七道:“三少奶,是回河南岛么?”

叶有鱼道:“都到西关了,岂能过门不入。”

她就没有回河南岛,直接往西关老宅来,门房接了她进去,叶有鱼便直接朝后院而来,蔡巧珠正要去广州府的大牢给吴承鉴送饭,听人说三少奶回来,也跟着先来了后院。

公公媳妇三人坐定,叶有鱼才简略地将吴承鉴嘱咐自己去叶家、以及自己在叶家的言语说了一遍。

蔡巧珠沉吟着道:“老爷,昊官他是…真的不恼叶家么?还是因为看在三婶的面子上不发作?”

吴国英道:“恼恨或不恼恨,这时候有什么用?眼下的局面,应该还是十分凶险。所以昊官才要稳住老叶。这种时候,我们不能再树敌人了。”

蔡巧珠一听,马上也就懂了。

叶大林自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因此以己度人,也必认为既然得罪了吴承鉴,吴承鉴事后必然报复,为了避免被吴承鉴报复,那么一不做二不休,不如就趁机落井下石,把吴承鉴往死里坑——在一桩仇怨里头,受害者固然会有报仇之心,而施害者为了防止被报复,又可能对受害者再下狠手。

这才叫冤冤相报无时了!

所以吴承鉴明明被叶大林给坑了,却还要让叶有鱼回娘家给叶大林一个下台阶,为的就是要避免叶大林往亲人变敌人的路上越走越远。

这时叶有鱼在场,虽然老听说他们父女不和,但父女终究是父女,吴国英就没有说的太透了。

蔡巧珠又问:“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吴国英道:“昊官离开之前,没有其它吩咐了?”

叶有鱼摇头:“没有了。只是一直跟我说,让我别太担心。”

吴国英道:“那么或许他心中另有打算,不想我们介入,也可能是他在吴家园的时候还摸不准最新的形势,总之今晚还是得再见他一见,问问他的打算。”

叶有鱼道:“老爷,新妇去吧。”

吴国英道:“不行,你有身孕,大牢是什么好地方?现在看情况似乎也不危急,先让大家嫂去吧。大家嫂,如今快要关城门了,你速速进城,看过昊官,今晚就住大兴街。”

叶有鱼也就没有坚持,蔡巧珠问可有什么需要她捎带的话,叶有鱼想了想,道:“你告诉我,我会听他的话,好好养着身子。”

——————

叶大林坐在书房,对着一桌冷了的菜,良久没说话。

直到马氏进来,道:“你的好女儿人都走了,你还发什么呆。”

叶大林道:“昊官没恼恨我。”

马氏啊了一声,甚是不解。

叶大林道:“他进去之前,特地让有鱼回来告诉我,他不恼我我去出首了他。”

马氏皱着眉,说:“他心胸有这么宽阔?那你是被你这个好女婿感动了良心不安吗?”

“感动个屁!”叶大林道:“这小子是什么性情,怎么可能有仇不报?现在却一反常态,不是不恼我,而是现在他不敢恼我,他怕我落井下石。所以才特地让他老婆来稳住我。”

马氏哦了一声,两撇凶直的眉头撇了撇:“如果是这样,那他的情况岂不是很糟糕。”

“应该是比我预想之中,还要凶险。”叶大林道:“这次的事情,处处透着诡异,应该还有我也不知道的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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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巧珠便带了饭菜,一路赶进城去。

明清两朝的规矩,城门戌时五刻关闭,换成二十四小时制就是晚上七点五十分。

蔡巧珠赶到西门口的时候,城门就要关了,换做平时,就算是迟了点,吴家花点钱要进去也容易,但现在是非常时期,谁知道上头的人有没有吩咐什么,吴家的人也不敢造次,所以轿子抬得飞快,终于赶着进了城。

这一路朝广州府那边来,吴家有跟大兴街打过招呼,所以蔡士群亲自带了儿子等在城门边上,护送着女儿,一路打点,屈刑书和牢头倒也没有为难——蔡清华让广州府的人把吴承鉴抓了之后就不闻不问,既没明示广州知府要怎么处理吴承鉴,也没暗示刑房监牢的人要怎么从严关押,他越这样府属的官吏衙役就越觉得心里没底。

但是嫌犯关在牢里头,他的家里人来送饭却是人情也是惯例,所以刑书和牢头暗中收钱之后也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要没让吴承鉴给跑了,这事就不算坏了规矩。

蔡巧珠跟着牢头一路走到关押吴承鉴的那个牢房,这个牢房还是独立的——广州府毕竟是省城,牢房有时候会关押一些有身份的人物,这间独立的牢房有阶梯朝下,挖向地底,但还留有两个窗户透光。

进了牢门,走下阶梯,里头又有三间牢房,都用牢柱子隔开了,现在只有一间关着人。

蔡巧珠见这牢房里头倒打扫得颇为干净,还放了一张干净的凉席,凉席下还垫着稻草,旁边摆着一只茶几,茶几上还有一壶茶。

牢头低声笑道:“昊官是咱们广州的大名人,我们可不敢怠慢了。”

蔡巧珠微笑致意,旁边吴六又悄悄塞了个大红包,牢头大喜,道:“这里头三间牢间,昊官隔壁两个牢间都清空了,现在没人,你们慢慢说话,这外牢门一关,里头的人说话外头就都听不见了。只要府里头没人来管,你们想说多久说多久。”

蔡士群把牢头请了出去在外头喝酒,吴六就在外牢门外看着。

蔡巧珠这才进了牢间的门——锁已经打开了。像吴承鉴这样的监犯,狱卒也不怕他会逃跑,人家那么大的家业都在西关街摆着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第一百六十一章 长线大鱼

吴承鉴道:“大嫂。”他也不说什么“你怎么来了”的废话,知道只要有机会,家里人还是会来看自己的。

蔡巧珠见这牢房虽然打扫干净了,对普通人来说其实也不难受,也就是在一间憋窄一点的屋子睡觉而已,但吴承鉴二十几年来锦衣玉食惯了,怕是会很难受吧。

她叹了一声,就打开食盒,把饭菜在茶几上摆了起来。

吴承鉴笑道:“还是家里的东西香,还好我没吃老许拿来的东西。”老许就是那个牢头。

蔡巧珠见他拿起筷子就吃菜,说道:“你倒是心大!”跟着压低了声音:“那箱子里头,是不是空的?”

吴承鉴苦笑着摇头:“不是。贻瑾智计百出,但也不是神仙,没料到蔡清华有那个魄力,竟说动了朱总督动用大兵把整个十三行都给围了。如果我们能预料到今日的事情,那也不用对箱子动手脚了,直接把箱子搬到别处不是更加省事?”

蔡巧珠有些失望:“当初怎么就放在兴成行了?放在别处不行?”

“那放在哪里好?”吴承鉴道:“现在是大家知道总督府已经围搜了十三行,所以才会觉得不妥,但事发之前看,整个广州,十三行的仓库巡视是最严密的了,也是我们最能掌控的地方。除了十三行的仓库,放在别的地方更容易出意外啊。难道放家里头?那样如果被搜出来更说不清楚。旗城里、粤海关倒也是个好地方,可惜广州将军和吉山都不蠢,他们不会亲手碰这些要命的‘赃物’的。要放得更远一些,比如澳门,官府是有些鞭长莫及了,可我们吴家一样鞭长莫及,随便出个什么篓子就更要命了。”

蔡巧珠道:“这…里头真的是大内的‘赃物’?”

“不知道。”吴承鉴道:“我没打开,但…多半是的。”

“那么那东西,就是能要人命的啊。”蔡巧珠勉力保持着镇定,却还掩不了那份焦躁:“那现在怎么办?总不成就这样听天由命,任由他们判罪么?”

“嫂子,你别急。”吴承鉴道:“你回去后也告诉阿爹,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别急。”

蔡巧珠道:“都这样了,我们怎么能不焦急。现在箱子还没开,等到箱子一开…那就罪证确凿,死罪难逃了!”

“可箱子不是还没开么?”吴承鉴悠悠道:“这就是那位蔡师爷,还有他背后的朱总督,故意留给我的‘机会’啊。”

蔡巧珠听得一怔。

吴承鉴道:“嫂子你想想,那位蔡师爷既然拿到了红货,为什么不当场打开查验?他抓到了我这个贼,为什么又不带到两广总督府,却把我放在广州府这里?人放在这里也就算了,也不交代一声,也没严加看管,轻而易举地就让你进来了,这是为什么啊?”

蔡巧珠道:“是啊,为什么,我也是想不通。”

吴承鉴道:“我还在兴成行仓库,蔡师爷对红货封而不查的时候,也没想通,但之后他不抓我回总督府,我忽然就想明白了,等到他放任牢房这边如此松懈,我就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怎么说?”蔡巧珠问。

“他是故意的。”吴承鉴道:“封而不查,是不将事情做死,给我们留下运作、翻盘的机会。监而不严,是要让别人有机会进来能见到我。”

蔡巧珠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他们的目标啊。”吴承鉴道:“我只是一个诱饵。他们用我这个诱饵要钓出来的,才是真正的大鱼!”

——————

蔡巧珠从牢里头出来,已经无法出城,当晚就回了娘家,到了大兴街,听着更夫敲打更鼓唱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蔡巧珠心道:“又到秋天了…”

秋天是广州最舒服的日子,岭南的气候,最喜干燥,却最怕潮湿。然而这个秋天到来的时候,却让蔡巧珠大感不舒爽。

回家安顿毕,蔡士群夫妇遣走了闲杂人等,才来房间里和女儿密谈。

蔡巧珠原本不想多泄露有关事宜,但蔡士群开口就道:“蔡师爷这一招,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蔡巧珠便不自觉地接口道:“阿爹这话是什么意思?”

蔡士群道:“听说日间在兴成行搜到了东西,两广总督府这边花了偌大的力气,等东西找到却轻轻放过,这就不合常理。我估摸着,区区一个十三行保商,还没资格让两广总督大动干戈,所以总督老爷真正的目标应该不在昊官身上。”

蔡巧珠没想到父亲竟然猜出来了,就没有再否认:“阿爹,那你可有什么办法没有?”

蔡士群道:“这里头为难的地方,是我们不知道朱总督究竟想干什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我们就没办法对症下药啊。巧珠,你去给昊官送饭的时候,他可有跟你说什么?”

“没有。”蔡巧珠摇头:“他只是让我不要着急。但…但我最担心的是,他不是有解决之法,而是想要把事情自己都扛了。”

“那也有可能。昊官毕竟是个有侠气的人。”蔡士群知道他们叔嫂感情好,就随口夸了一句,“但他什么都不说的话,我们就难以帮忙了,不过…虽然更具体的我说不上,但大致上也能猜到朱总督的目标是谁。”

蔡家母女同时问:“谁?”

蔡士群压低了声音:“和珅,和中堂!”

蔡家母女听到这个名字,同时屏住了呼吸。

蔡士群低声道:“只有和珅和中堂,才有机会屡次三番从大内盗取御物,而压着内务府、粤海关销赃。同样也只有和中堂,才有资格让朱总督冒着违例被参的风险,在这承平之日,动用绿营军队,大举包围十三行。”

蔡母道:“如果这后面真的还牵扯到和中堂…那这事,可就了不得了!”

不料蔡士群冷笑道:“你以为,只是牵扯到和中堂?只怕还不止呢!”

蔡母惊道:“难道还有比和珅更大的牵扯不成?”

蔡士群道:“偷卖大内御物的事情,这不是第一次,就我所知,至少十年前就有了。甚至可能更久以前就存在了。所以这事也许都不是和珅牵头,而是内务府一直都有的污秽勾当,和珅当着内务府的家,也就随波逐流了。”

蔡巧珠道:“所以阿爹的意思是,这事牵扯到内务府的许多人?”

“不错。”蔡士群道:“既然是内务府久有的龌龊事,那么就可能不是和珅一个人的贪腐,而是牵扯到内务府多年以来的许多当权人物,牵扯到宫里头的掌权太监,甚至可能牵扯到某些王爷、贝勒、贝子。”

蔡母惊道:“这…这…这要是都揭破了,那可就是惊天大案了。”

“对。”蔡士群道:“所以这个事情,昊官才一句话都不愿意说啊。他是宁可自己把所有事情都扛了。若是他咬紧牙关一人顶罪,虽然杀头免不了,却也罪止一人,但真要攀扯起来,把皇族、宫中这么多人拉下水的话,那吴家满门就难逃劫数了。”

蔡巧珠心思其实也颇为机巧,但毕竟久在内宅,她又是个不喜纷争不揽权的性子,虽然吴承钧吴承鉴偶尔会跟她说些外头的事情,但就秉性而言,她对那些事情都并无兴趣,所以对外事的理解就不免隔了一层,这是她与叶有鱼的不同处。

这时听了蔡士群的分析,蔡巧珠只觉得丝丝入扣,怕是虽不中亦八、九不离十了,则事态之险恶,比她预想中更糟糕了了几分,她想:“阿爹的心计,肯定要比昊官有所不如的。既然阿爹都已经看出来了,那么昊官应该就心里清楚了。不止昊官,便是启官、达官他们,应该也心里有数。”

因道:“如果牵涉这么大,那么只怕…只怕启官、达官他们,心中对我吴家也就会另有算计了。”

蔡士群道:“事情若可能牵涉到皇族、宫内,那么不管是潘家还是叶家,都肯定有多远躲多远。若你不是我的女儿,我也不敢招惹这事啊。”

蔡母叹道:“若是这样,那昊官就凶多吉少了。”

蔡士群却说:“其实…要想保住吴家,甚至连昊官都保住,也未必就没有办法。”

蔡巧珠忙问:“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