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说话。”程公复循声看去,人群中,大家都看着他,却没有人出头承认是自己说的话。

也没有人指着谁来告诉他。

“你们一个个的眼中是毫无规矩。”以前的西南,先生是先生,学生是学生,现在的西南一个个目无尊长,乱象丛生,“杜九言是什么人,她那边有规矩可言吗?你们跟着她学,能学到什么。”

输了就来诋毁杜九言,原来程公复是这样的人。

众人不屑。

“都不要跟着她胡闹,自己做好自己分内的事。”程公复道:“都回去。”

大家不走,等着他处罚殷超。

程公复脸色难看至极,不是他多喜欢殷超,而是因为殷超是他点出来的,此刻处罚殷超就等于打他自己的脸。

大庭广众,又是在后辈面前,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做这种事的。

“程公,您这样就是不公平!”有人道。

程公复这次看到说话的人谢林,他目光一眯,正要开口,忽然无数人跟着他一起,道:“程公,您这样就是不公平!”

“大家斗殴,会长说她管不了,那么您是不是应该管?”

“这么大的事情,您就这样带过去,那以后我们打架,您是不是也不管了呢?”

程公复指着谢林,“带头挑事,你是不是也不想留在西南了。”

“程公,您这是又怪我头上了,我带头挑事?”谢林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不过一句话,您就说我挑事?”

先前,他和殷超打架,他罚的就最重。

“走!”谢林道:“有人不公,我们就去找会长。虽然她为人乖张,但至少做事情公平!”

说着,拂袖就走了。

他一走,大家都跟着他。

转眼功夫,人群中就只剩下他自己和殷超几人。

程公复气的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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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国庆快乐,虽然不算加更,但两章字数多点,聊表心意,哈哈哈哈哈!

感觉自己好抠搜。

第345章 应得待遇(一)

杜九言很喜欢新建的球场,没有草地,所以她让人铺了沙地,沙子不算平整,可和坑坑洼洼的泥地比起来,好用多了。

她做完,许多地方也跟着她学,将地面用沙子抹平。

谢林站在杜九言面前,道:“您说过,西南内部分裂,我们之前都算是程公的拥护者。”

“但经过笔试选拔和刚刚的事情,我们对他很失望。”谢林道:“我们想留在西南,可却不想再做程公的拥护者,所以,会长您收我们吧。以后我们不和您对着干,您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看来打架的效果还不错。

“跟着我可以啊,我这门槛很低,规矩你们也知道。一人写一封信,夸我的夸的真诚一点,辞藻要华丽,文笔要优美,自己要俊秀!”杜九言道:“有信投诚,我等各位豪杰,去吧去吧!”

她的规矩人人知道,所以她一说大家都拱手应是,各自散开回去写信。

杜九言收到四十九份信。

文笔都很优美,堆砌的辞藻一看就是翻了书想了很久的,还有人甚至改写了古诗。

“诚意很足!”杜九言道:“很好!以后呢,讼行没事就来这里跑步踢球,除此以外,没别的事依旧和往常一样,有事,就来找我,我罩着你们。”

大家应是,三三两两说笑走了,一派和谐。

杜九言打了哈欠,刘嵘勤走过来无奈地笑道:“你上午过去挑事,就为了这个?”

“先生误会了,我纯粹是闲的。看打群架还有是很有意思的,”杜九言笑着起身,“拳头没有打在自己身上,热闹总是好看的。”

拳头没有打在自己身上,所以热闹很好看!刘嵘勤扬眉,笑了起来,“你这话,很有意思。”

“是啊,我一向很有趣的。”杜九言心情很不错,“虽是意外收获,但也是收获,还是不错的。”

刘嵘勤根本不信她是闲的无事去惹是生非。她这种人要是一点心思没有,是连看对方一眼都懒的人。

“马上西南就要考试了,你又要准备带他们去京城。”刘嵘勤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本来是六月初八,但是今年西南太多杂事,而且报考的人统计后实在太少,所以就顺延到七月底,算起来也不过只有十几天了。

杜九言道:“考试的事,您操办吧,我是不懂的。比试我来负责。”

“今年很有可能只是西南内部的人考了。”刘嵘勤苦笑,“许多人宁愿千里迢迢去燕京考试也不愿意来西南。”

杜九言不客气地道:“西南风气太差,还是少点人比较好。”

“你现在可是西南的会长,还说这样的话吗?”

“我说以前,现在可不一样了。”杜九言笑盈盈地走了。

刘嵘勤失笑,但发现他要想反驳,还真是不能。

自从她来了以后,大家都变的有凝聚力,活力十足而且,对本职的要求也变的更高了,不再是得过且过。

程公复又气又怒,病倒了。

周岩被陆绽训斥了一顿,在抚廊下背了半个时辰的《周律》,等大家散了他又被殷超训斥了一顿,说他不够义气。

他疲惫地回到府学,宿舍里其他三位同学都在。

平日里都以他为首,可今天看见他避之如蛇蝎,他一进去,就纷纷收拾了书本走了。

周岩倒在床上,想着今天在公堂上的表现,很想抽自己一个耳光!

他不知躺了多久,天快黑的时候,去找马易去饭堂吃饭。

“去吃饭吧,”周岩站在马易宿舍的门外,喊了一声。

马易应了正要走,忽然就听到房间里其他人冷嗤一声,道:“见风使舵的小人,伪君子!”

“我们去和会长说,让他们两个人住一个房间吧。我看就毛寅那个房间去最好,省的祸害别人。”

“毛寅那边原来住的姚琰和肖青枫,正好,你们蛇鼠一窝!”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马易怒道。

周岩脸色也很难看,看着众人,道:“比我们,你们也高贵不到哪里去,以为跟着会长,就水涨船高?真是可笑,不依旧是个学生!”

“谁也不比谁高贵。”

“哈哈,真的可笑!墙头草什么时候也能自诩清高了。”

房间里三个人毫不掩饰地笑着。

“不用和他们多言,”周岩拉着马易离开,两人到饭堂,大家仿佛不认识他们,无论是府学的学生还是讼行的讼师。两人坐在角落里,相隔不远的是殷超和余一坤,也是同样的待遇。

但殷超和余一坤也不待见他们。

“没想到会输,”周岩苦笑,和马易道:“连累你了。”

马易冲着他笑了笑,没说话,“好好考试吧,等成了讼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周岩应了一声。

除了考试,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吃过饭,他想了想去找陆绽,隔着门他低声道:“…先生,程公好些了吗?今晚我留在这里照顾他吧。”

“不用了。”陆绽并没有开门,“稍后程家两位公子会来伺疾。”

周岩顿了顿,道:“那先生您可还好,也没有需要我做的事情?”

陆绽敷衍地道:“没有,你回去吧。”

陆绽的态度,和以前对他大不相同。

周岩如同跌入冰窟窿里,浑身冷的发抖,他能感觉到,陆绽要放弃他了。

是因为什么今天辩讼的事吗?

可今天在公堂上,他没有错!

今天辩讼输了不能怪他,这一场官司他不过是跟随殷超而已,为什么所有人都来指责他。

周岩漫无目的离开院子,心里空荡荡的,他这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仿佛被所有人抛弃了一样。

忽然,围墙的拐角处,传来两个人渐行渐近的说话声,他下意识地贴墙站着避开他们。

“殷超这个人太得意了,这次输了,绝对是活该。”

“是,看他以后还怎么在讼行里横着走,他也不想想当年宴通和他差不多,可宴通如今都是丁字组的组长了,他却什么都不是。就他还有脸得意。”

“应该就是着急,才会急功近利吧。反正这一次他将所有师兄弟都得罪了。我要是他我就不会留在西南了。”

“对了,府学那边的周岩以后不要和他来往。这个人太虚伪了。前面还跟在殷超后面喊师兄,可你看他,殷超打架的时候,他却站在一边看热闹。白瞎了殷超对他的好了。”

“他又不是第一次了,肖青枫的事也不过几天而已。”

两人语气讥诮,满是嘲讽。

周岩脚似千金重,往回走,方才说话的那两个人到洗漱房,许多人蹲在井边在洗衣服洗漱聊天,有人道:“…说起来,会长去年讼师考核前,来过西南,准备入府学的,可是一进来就被周岩和肖青枫那群人戏弄,随后又被薛先生轻瞧了,所以这才有了西南和会长之间的仇怨。”

“都是肤浅的人,以貌取人。会长说她读了两天律法,大家都笑话她不知天高地厚,可谁知道,会长过目不忘,两天比咱们两年都牢靠。”

“所以,错还是在咱们!”

“在周岩,他一副清高的样子,谁知道,一肚子的坏水,看着就讨厌!”

“就是,要不是他自以为是,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恩怨,那西南也不会经那么多的波折,会长也不会与我们为敌。”

“那怎么有脸继续留在西南,也真是不要脸。”

所有的地方都在议论他,周岩跌跌撞撞地回去宿舍,门一推发现根本推不开。

门被栓了。

“开门!”周岩喊道。

“你门路大,找程公去就好了,就不要来和我们为伍了。”

“找殷师兄啊,你们关系那么好,他答应会帮助你的。哦,对了,今天你把殷师兄也得罪了,我看你找陆先生去吧,陆先生最器重你了。以后啊,西南就靠你们出头了,我们就跟着会长在西南混混就好了。”

周岩靠在门上,长大后,第一次掉眼泪!

此刻,程公复靠在床头,仿佛一瞬间苍老了不少,他看着陆绽,问道:“申道儒提到的圣物,可有眉目?”

“还没有,我找了藏卷阁,里面并没有提到西南的圣物。也去试探了薛然,他也不知情。”陆绽道:“要不要写信去问付怀瑾,让他明说是什么,有什么作用,我们找起来也方便。”

“嗯,明日就写信,想办法给他送进去。”程公复道:“京城那边还没有开堂办理吗?我怎么没有听到他判刑的消息?”

“可能是有人保住了。不过,虽暂时不会判刑,可也不会放出来。”

程公复闭上眼睛,面色死沉,“今天输了,又经历了下午的事,往后的西南更加没有我们决定权了。想要翻身,这个圣物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要速速弄清楚才好。”程公复道。

陆绽应是,犹豫了一下,“杜九言会不会打击报复?”

“她暂时没有空,应该不会报复我们,所以趁此机会,我们赶紧想办法。”程公复道:“等她去京城比试,无论她输赢,都要想办法,将西南从她手中拿回来。”

陆绽点头。

“先生也不要生气,这个案子…”陆绽要劝他,程公复摆手,道:“案子的事不要再提,是我选人时考虑不周。现在想想,杜九言做的对,他从一开始让大家斗完了,选出来的人都是令大家信服的人,事后大家也就没有异心团结一致。”

“这一次,是我失策了。”程公复道。

陆绽道,“她一直和人斗来都去,对这些手段自然驾轻就熟,我们没有经验,自然是比不过她的。”

程公复微微颔首。

西南后院,厨子们住的小院中,薛然咳嗽了两声,区恒给他倒茶,低声道:“先生好好养病,明日就不要去后厨了吧,您不去他们也不敢对您怎么样。”

“无所谓了,我的身体养一两日也不会有起色。”他喝了一口茶,道:“今日她赢了辩讼,是不是所有人都改拥护她了?”

区恒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是!现在程公已经彻底失了大家的心了。”

说实话,这一场辩讼客观的说,杜九言赢的不但光彩还相当漂亮。

用局外人的角度来看,程公最后辩讼的点,令他不齿。

不管杜九言是不是喜欢杜九言,但有一点他现在也渐渐认同,她这个人在辩讼上,一向光明磊落。

区恒想到上一次和她辩讼的情景,有些懊恼…

他确实不该,但实情已经发生了,再想,已是枉然。

“她确实有手段,这么短的时间,就让所有人对程公离了心。”薛然道:“如果,如果她能全心全意留在西南,想让西南好,我也不说什么。”

“可西南的今天就是她造就的,她对西南的心,不如程公纯粹啊。”

薛然叹气,只觉得眼前一片灰暗,想做的事很多,却已没有能力。

日薄西山,有心无力,就是说他此刻了。

“先生,我觉得您应该试着对杜九言有点信心,或许…我是说或许,西南在她的带领下,真的会迎来一个新的辉煌呢?”区恒道。

薛然看着区恒,苦笑了一下,“看来,就连你对他也有改观啊。”

“那就祝她这次去和燕京比试,能旗开得胜吧。”

“所有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西南啊。”薛然道。

区恒低声道:“或许,他去比程公去更好呢。”

“是吗?”薛然怅然一笑,心中有不甘和失落却又无能无力,“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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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竿儿不错(二)

德庆楼中,杜九言一家子并着桂王主仆几个人、三尺堂的四个人以及焦三和蔡卓如聚在一起。

西南的十多个人吃过饭就回去歇着了,现在一个大桌挤了十七个人,根本坐不下。

董德庆抱着两坛子上好的秋露白上来,吆喝着道:“这酒可是特贡,寻常人都喝不到,我也就这两坛的存货,喝完了再和我要,我和谁急!”

“特贡?”桂王看着董德庆。

董德庆心里哀嚎一声,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他怎么忘记了,这里可是有个王爷。

这一次的牛皮吹到刀尖上去了,一下子就被扎破了。

“特…特供,供…供给我德庆楼的。”董德庆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供,“赵公子,此供非彼贡,呵呵…”

桂王看着他,扯了扯嘴角,放过他了。

董德庆擦了擦汗。

“喝、喝、喝酒。”宋吉艺像只煮熟的虾,抱着酒盅摇摇晃晃,将杯子啪叽伸到杜九言面前来,一杯酒被他甩出来半杯,倒在杜九言的衣服上,“九、九哥、喝、喝酒。”

“我怎么就这么嫌弃你,”杜九言拿了个帕子擦衣服,“这衣服,我也不要了,你赔钱吧。”

杜九言一动,桂王就将帕子也递给她,嫌弃地对宋吉艺道:“你先蹲在一边醒醒酒去,这点酒量也好意思出来混!”

“我、我没有,没有混!”宋吉艺往前一趴,就听到凳子吱吱嘎嘎乱响,所有人吓的带着椅子后退,留了宋吉艺啪叽趴在了桌子上。

酒杯倒扣,脸贴在菜汤上。

“谁灌他酒的?”杜九言问道。

大家一致摇头。

知道宋吉艺酒量浅,喝酒的时候大家都不搭理他。

“我、我…”小萝卜举起手,“我、我和他、喝了几杯。”

大家都吃惊地盯着他。

“我喝水宋叔叔喝酒,然后他教我划拳,输了几杯。”小萝卜看着睡的很香很沉的宋吉艺,后悔,“早知道,不喝了。”

喝酒不行,划拳也不行。

杜九言叹气,“想想办法吧,怎么弄回去。”

宋吉艺这体重,一个人根本挪不动。

全体失声,周肖道:“我瘦弱,大概挪不动他。”

钱道安也点头。

“留这里吧,”跛子道:“让董掌柜给他一床被子,省的拖来拖去,他也难受。”

大家都点着头赞同,合力将宋吉艺放椅子上睡觉。

“最后再喝一杯,”陈朗道:“恭贺九言掌权,即将去京城和燕京比试。”

“一定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对!”大家都举杯,杜九言敷衍地笑了一下,道:“不要对我太有信心,我感觉此去希望不大。”

窦荣兴道:“九哥,您要自信。”

“自信要有用,我早就天下无敌了。”杜九言喝了杯中酒,道:“事前不吹牛,现在什么都别说,喝酒!”

事前不吹牛,事后再嘚瑟,这是她的宗旨。切不可打乱了顺序,否则,就会丢人现眼啊。

“这次案件,还要多谢茅道士。”杜九言看向今晚很低调的茅道士,“要不是你,我们也不知道五石散,吕氏也不可能醒过来。这一次,我一定要敬你的酒。”

“你这太客气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互相帮忙,互相帮忙!”茅道士嘿嘿笑着,和杜九言碰杯,喝了酒,他道:“别的事不敢说,这炼丹的事,这世上我敢论第一,就没有人敢说第二。”

“这是没钱,你们谁有钱,给我三十万两,我一准练出丹药来,保你们所有人长生不老!”茅道士一脸诚恳,“只要三十万两哦。”

说着,看着跛子和蔡卓如。

因为他小道消息得知,蔡卓如很有钱,而跛子比蔡卓如还有钱。

“长生不老有什么用,钱都给你造掉了。”杜九言嫌弃地道:“我有三十万两,我天天快活似神仙,活够五十年也比你八十年舒服。”

“丹药,不需要!”杜九言道。

茅道士急了,指着她道:“你这是侮辱我,我的丹药出来就是无价之宝。”

“千金难求!”茅道士道:“尤其是我这种不世出的高人炼丹,效果好到你难以想象。”茅道士道。

他说完,大家都一脸质疑,就连乔墨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作为多年好友,他实在是没法支持他。

三十万两…谁愿意用来炼丹,早干别的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