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颔首,“快去啊,愣着干什么。”

龚大姑姑忙去拿另一件水蓝的锦袍过来给桂王套上,桂王也不推脱,笑着道:“刚好合身,谢谢大姑姑。”

总算看着舒服点了,太后让两个人坐,没头没尾的拖延时间,等着靖宁侯来找杜九言谈话。

“上次在靖宁侯府,那么多漂亮的姑娘,你们两个人就一个没有看上?”太后问道。

杜九言没办法表演红脸羞涩的样子,毕竟贴着面皮,所以她垂着头露出一副小心翼翼很心虚的表情。

太后一看她这德行,心里顿时来气,可又喜欢她,就指着桂王道:“你看你这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哀家真想一棍子敲死你。”

桂王一脸莫名其妙,回道:“我看不上这能怪我?再说,我和你说了我的心思,您又不听不管的,现在来怪我?”

“你再说?”太后就指着他,“要不是九言在这里,哀家就把你摁着打。”

杜九言很想说她可以出去避一避的,您打,往死里打。

反正自己儿子,打了没人说。

“娘,”桂王道:“您要这个态度,我以后就不来了。就算您想我想到哭的时候,我都不回来。”

太后抄起刚递回来的枕头又砸了过去,桂王没让,让太后打了一下消消气。

钱嬷嬷忙将枕头捡了藏起来。

“最近听说查了个案子?”太后问杜九言道。

“是!一个戏班子里的案子,班主一生收留了许多的孩子,忙于生计也没有空管,难免有几个孩子养歪了。”杜九言道。

太后点头,“这孩子都是草,不好好管了,就长的歪七扭八的。”说着,瞥了一眼桂王。

桂王端茶喝了一口,递给杜九言,“言言,这茶味道不错,你尝尝!”

“是吗?”杜九言伸手去接,又似乎想起来什么,忙又收回手,“我、我有!”

这种欲盖弥彰的德行,太后真是没眼看,指着桂王骂道:“你给哀家去面壁。”

“我又怎么您了。”桂王道:“我都没和您说话,您要这样就没意思了啊。”

太后受不了,闭着眼睛又睁开,目光如炬。

桂王磨磨蹭蹭地站起来,站墙边去面壁,太后吼道:“站外面去!”

桂王又听话的站外面去了。

杜九言又紧张又激动,来了来了,王爷您忍耐一下,这可是一千万两的买卖!

为了钱,面壁是值得的。

“九言,”太后看着杜九言,“你什么时候回邵阳?”

杜九言回道:“我准备过了年就回去。”

“哀家看你再等等吧,过了年天寒地冻的,车子都打滑。小萝卜年纪又小,跟着你受罪。”太后道。

杜九言要说话,太后打断她的话头,“上次你去相看,没有觉得谁和桂王比较般配?”

“我、我没好意思多看,”杜九言羞涩地道:“王爷自己看了,不过没看出来他对谁有意。”

太后揉了揉额头,“九言啊,你要多劝劝王爷。他身在皇家,子嗣才是大事啊。”

“是,一定多劝劝。”杜九言道:“我最近就一直在劝王爷,不要跟着我去邵阳了,应该留在京城尽孝,这成亲生子也是尽孝的一部分,您说是吧。”

太后满意的很,“是,你这话说的一点没错。”

“可王爷不同意,非要和我一起回邵阳。”杜九言叹气道。

太后蹙眉,“这孩子说不通道理,越长大越不讲道理。要不然这样,你明年索性在京城多留一年,把你的讼行开在京城,你看呢。”

“这…”杜九言道:“京城有燕京讼行,我想开三尺堂不容易。而且我的根基啊,人脉都不在京城。就是这铺子房间也不好找。”

太后立刻拍板,“这种小事,你和哀家说一声,哀家让靖宁侯给你办了。”

“你们住的宅子要多大的?我看你们人多,至少得有个三进,办公的宅子小一点没事。”太后道:“至于人脉…你在京城有哀家和桂王,你还怕没有人脉,哀家就是你最大的人脉!”

不想要房子,房子又不敢卖了换钱,估计还只是暂借,“这怎么能让您给找房子,学生…学生自己去想办法就行了。”

“一点小事。”太后话落,靖宁侯正好进来,她就招手喊来靖宁侯,“你来的正好。”

杜九言起身行礼,又和靖宁侯前后坐下来。

太后将杜九言的需求说了一遍。

“这个好说,事情我来办。”靖宁侯道:“在京城开讼行,有什么困难不方便进宫,就去找我。”

杜九言嘴角抖着,“要不,我再劝劝王爷吧。让他留在京城,我…我还是回邵阳的好。”

怎么这么小气,为了王爷的幸福,您二位拿出银票来砸我啊。

“就这么定了,你要再说哀家就不高兴了。”太后道。

杜九言忙行礼,“是,听娘娘吩咐。”

她搬石头砸自己脚了。

杜九言咳嗽了一声,桂王立刻被召唤进来。

“干什么呢?”桂王道。

太后道:“谁让你进来的。”

桂王和靖宁侯互相行了礼,桂王道:“我面壁过了,腿站着都酸疼的。”

说着拉着杜九言一起坐下来。

太后忍了,和桂王道:“靖宁侯马上给杜九言找两间房子,一间住着一间开三尺堂。她明年就留在京城了。”

桂王就去看杜九言。

杜九言也看着他,眼睛里露出委屈的样子。

小心机被绝对的权势压倒了。

“说开就开,钱呢?”桂王道:“她养儿子挣钱不容易,京城开销多大,就算有房子也还得有钱周转。”

太后觉得不对劲。

怎么感觉她儿子和杜九言在一唱一和?

“要多少钱?”靖宁侯问道。

桂王想了想,“五万两吧。”

“你再说一遍!”太后一拍桌子,“我看不是她要钱,是你要钱,你来讹哀家是不是?”

桂王清了清嗓子,要和太后算开销的账目。

“五万两太多了,太后娘娘和我一时拿不出来这么多钱。”靖宁侯看着两个人,“两万两,足够三尺堂几位讼师明年开销了。”

桂王看杜九言的手,杜九言的食指勾了勾。

“行!”桂王道:“什么时候给钱?”

靖宁侯也忍不住揉着额头,让自己不要生气,“明天给你。”

桂王笑了,“行,那我和言言先回去了,等舅舅找好房子筹好钱,来王府找我们。”

说着也不换衣服了,牵着杜九言的手,两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

“你看到了吧,哀家怀疑他是故意的,心心念念的想骗哀家的钱。”太后看明白了,他怀疑两个人商议好了,用这种手法骗钱。

“姐,钱给他了又没给别人。只要能留住王爷,花点钱就花点钱。”靖宁侯也看出来了,可看出来又怎么样,还得拿钱。

管不住孩子,只得舍钱套。

“就当喂狗了。”太后道。

钱嬷嬷笑了,“娘娘,哪有这样骂儿子的!”

“气死哀家了,还故意穿一套红色的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哀家真不想管他们了,看他两个大男人怎么过日子。”太后道。

钱嬷嬷笑了。

第452章 包糠白菜(三)

“王爷,您也太不值钱了。”杜九言生气,怪桂王,“两万两,您在您母亲和舅舅的心目中,不怎么样啊。”

桂王贴过来,“没关系,我们一直表演就好了。”

说着,抓着杜九言的手,“我肯定,明年再表演一年,你走的时候绝对能腰缠万贯。”

一贯也就一两银子,杜九言白了他一眼,“边儿凉快去,我现在要想想怎么脱身才行。”

她觉得这两万两有点亏,她还要在京城耗一年,这不是白兔在狼窝外晃悠。

谁知道哪天她一失足就成千古恨了。

“先把钱拿到手。”桂王道:“过完年我来想办法,咱们一起逃。”

杜九言道:“太后娘娘会不会派兵追杀?”

“那我们就去广西,率领千军打到京城来。”桂王道。

杜九言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然后呢,您是准备登基称帝?”

“不!”桂王道:“做皇帝没意思,你看我哥长这么大,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大兴。有一年他想和我一起去狩猎,也被满朝文武弹劾,让他想象仁宗,要不是安国公护驾,当时可就危险了。”

“我哥就没出去,一直待在那四方天里。要是换做我,我肯定是不愿意的。”

杜九言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如果做王爷不被皇帝猜忌,其实做王爷是最舒服的,有权有势还不受约束,此生只要好吃懒做就行了。

“那你还说打回来,我看你是回来找打。”

桂王摸了摸鼻子,沉默了一下,道:“总之,你要想走,总有办法的,怕什么。”

杜九言想想也对,颔首道:“过完年再说。”

“你来京城还没去玩过吧,我陪你去四处走走,就我们两个。”桂王道:“把小萝卜丢给臭道士。”

杜九言蹙眉看着他。

“行,那就带上小萝卜。”桂王让步。

杜九言不说话。

“那就带上三尺堂的四个拖油瓶,不能再多了。”

跛子和蔡卓如坚决不能带。

“冷死了,不想去!”杜九言缩了缩肩膀,换了个姿势,桂王鼻尖嗅了嗅,“怎么有股血腥味?”

他掀开帘子朝外面看,东四街上人来人往,一派和谐。

“哪里来的血腥味?”桂王回头看杜九言,“你身上的,受伤了?”

说着去抓她胳膊抓她手,“哪里受伤了?”

“没有。”杜九言拍他的手,“闪一边去。”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出师不利,杜九言懊恼不已。

很想一巴掌拍死眼前这个人。

太嫌弃了。

“顾青山,”桂王掀开帘子,“你闻见血腥味了没有?”

顾青山顿了顿,颔首道:“闻到了。”

他们这样的人对血腥味要比寻常人更加敏感。

“言言,你是不是受伤了?”桂王没开玩笑,“什么时候受伤的,哪里伤了,我带你去看大夫。”

杜九言强颜欢笑,“王爷,这是隐私,不要随便打探别人隐私好吗?”

“你我之间有什么隐私?”桂王去扒她的衣服,“我看看。”

杜九言将他扯过来,在他耳边道:“王爷,我有痔疮,您听说过痔疮吗?”

“听过,”桂王古怪地看着她,“会流血?”

杜九言颔首,“嗯,比较严重的痔疮会流血!”又道:“这种话题很粗鲁,和你我高贵的形象不太符合,不聊了好吗?”

“疼吗?”桂王问道:“我去太医院给你拿点药。”

杜九言摆手,“不用,真不用,我自己常年备药!”

“太医院的东西都比外面的药好,我先送你回去,稍后就去给你拿。”桂王扶着她,“来,我给你揉揉。”

说着,把手伸她屁股这里,要给她揉屁股。

“王爷,您出生的时候是不是难产?”杜九言问道。

“没有啊,”桂王道:“我娘说我出生很顺利。”

杜九言颔首,“行吧,我很累想安静的待会儿。”说着,摁住桂王的手,“别乱动,不然我会生气。”

桂王心疼地看着他。

杜九言闭目,小声念着清心咒。

下车,杜九言将他衣服扒下来披在身上,“稍后就还给您,您去歇着吧,我回去躺着。”

“没事,我送你回去。”说着扶着杜九言。

他没有想到杜九言还有这样的隐疾,不知道要不要忌口。

杜九言由他扶着回房,“王爷您去歇着吧,去吧,去吧!”

桂王郑重地点头,“我去给你拿药,稍后来看你。”

杜九言把衣服还给他将门关了,桂王穿好衣服折道回了宫里,直奔太医院。

“痔疮膏有没有?”他进去拉着院正,小声道。

院正点头,“有、有的。”说着取了一小瓶,“王爷您有痔疮?可要老臣给您看看?”

“不用。”桂王道:“要忌口吗?吃什么比较好?”

院正就细细和他说了禁忌。

桂王一一记住就出宫走了。

随后,王宝应就来了,“王爷刚才来找你拿药?王爷生病了?”

“王爷拿了痔疮膏,还细细问了忌口的事。看样子还挺严重的。”院正道。

王宝应左右看看,低声道:“此事不要外传,听到没有?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小心太后娘娘要你的脑袋的。”

就痔疮而已,十人九痔不稀奇啊!院正觉得王宝应有些大惊小怪,可主子吩咐的事他自然不敢违抗,忙道:“是,一定守口如瓶,绝不外露。”

王宝应回了坤宁宫,一五一十告诉太后和靖宁侯。

太后和靖宁侯目瞪口呆。

“姐,我先回去了。”靖宁侯坐不住,纵然是姐弟可毕竟年纪都不小了,对方还是太后,“等事情办好了再来和您回禀。”

太后挥着手。

“完了!”太后让钱嬷嬷关了门,主仆二人在房里坐着,“这痔疮都得了,这还得了!”

钱嬷嬷擦着眼泪,“这、这王爷他还…不是…不是应该是杜先生…”

钱嬷嬷都不好意思说。

她的印象里,怎么着也该是杜九言得痔疮,怎么就成了王爷得了?

断袖的心目中,也应该分男女的吧?

钱嬷嬷头晕,扶着额头,“奴婢这心,都疼的要碎了。”

她看着长大的王爷,那么漂亮聪明的王爷,怎么就…就…

“生米煮成熟饭了。”太后道:“这死孩子,哀家真是要被他气死了。”

“收拾东西,哀家要去哭坟,告诉先帝他给哀家留了个什么东西!”太后抓着衣服就起来,钱嬷嬷拉着她,“您现在去皇陵,这天寒地冻的,您受不住。”

“不行,哀家心里气的很,哀家要去骂他老子出气。”

钱嬷嬷也不知道怎么办,但肯定不能让太后去皇陵,那么远的路程又是冬天,“要不,您去和先帝牌位哭一哭?”

“这男人有什么好。”太后又倒回去躺着,懒得去找先帝了,“老天是看哀家过的太自在,故意送他来给哀家添堵,讨债来了。”

钱嬷嬷道:“这可怎么办?”

“王爷一向骄傲的很,为了杜九言都愿意…奴婢看他的心思是拧不过来了。”钱嬷嬷道:“要不,您默许了?”

“退一步,让他和杜九言暗度陈仓,再哄着他娶个王妃回来?好歹留个一儿半女,您说是吧。”

“以前听戏文,就听说过这样的男人。情比金坚相守一辈子也不是没有,要是王爷也这样,拧着一辈子,可真是什么都没有了。”钱嬷嬷道。

太后道:“这个没出息的小子,这就是被杜九言吃的死死的了。”

喜欢男人已经很过分了,居然还是被…太后想想就觉得心疼,感觉就像是,她以为自己养了一颗玉白菜,没想到切开来里面装着一包糠。

“哀家把杜九言给赐死了。”太后坐起来,怒道:“看他还跟谁舔着脸去。”

钱嬷嬷吓了一跳,“您可别吓唬奴婢。王爷只怕要把天给掀了。”

太后也就说说,她心里很清楚她儿子的德行。

杜九言一开始根本不愿意,而且人家以前有媳妇,儿子都生了。

明明是个正常孩子,愣生生被她儿子黏着成了不正常的。

“先把人留京城吧,其他的哀家不想管了。”太后道:“哀家老了,没这个心力跟着他操心一辈子。”

钱嬷嬷也跟着叹气,“都说做父母的拧不过孩子,您虽尊贵,可也是慈母心。您别难过,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靖宁侯回家去,心里抓心挠肺的难受。虽都是外甥,可赵煜和桂王两个孩子,打小他偏爱的还是桂王。

或许是知道他这辈子只能做个闲散王爷,他对桂王就多了一份怜爱。

现在想想,可能是十几岁的时候没人好好陪着他引导他,让他在外面玩误入了歧途。尤其是季林,看着道貌岸然,实际却是个败类。

和这样的人玩,哪能好。

难怪当时桂王成亲,好端端的跑走了。

保不齐,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喜欢女人,而喜欢男人。

“这事儿不好办,”靖宁侯将这件事告诉靖宁侯夫人。

靖宁侯夫人四十几岁,皮肤很白身材微胖笑起来眼角的纹路给人感觉脾气很好,慈眉善目的样子。

“那杜九言呢?”靖宁侯夫人道:“她可是成过亲有孩子的人,她也喜欢王爷?”

靖宁侯道:“痔疮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