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子正色在床边坐下来,颔首道:“你说。”

“这酒,不好喝!”杜九言嫌弃道,“极为低劣。咱们订的匆忙,都没想到试喝一下。”

跛子顿时抚额,头疼地道:“你睡觉吧。”

还以为她要说什么,没想到说来说去,还是废话。

“别走啊,”杜九言喊道,“你把先生请来,咱们再聊聊。”

跛子将她鞋袜脱了,给她盖上被子,无奈道:“你认为你现在能聊出什么结果吗?”

“还是要聊啊。”杜九言道,“不管多好的关系,都要聊,只有不停的沟通,咱们才能友谊长存。”

跛子看着她,她面颊红扑扑的,正笑弯了一双眼睛看着他,他重新坐下来,道:“那你和我聊吧。”

“聊什么?”杜九言看着他。

跛子笑了,“你不是说要沟通吗,你也和我沟通一下。”

“咱们心有灵犀,不需要沟通了。”杜九言坐起来,盘腿坐在床上拥着被子,凝眉道,“你说,是吧。”

跛子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忽然起身将她抱在怀里,柔声道:“睡吧!”

杜九言愣了一下,迷蒙着眼睛看着他,跛子将她放倒盖好被子,拍了拍她的额头,道:“我们在隔壁,有不舒服就喊一声。”

杜九言颔首,一本正经地问道:“怎么喊?吆喝还是尖叫?”

她一喝酒就是这样,憨态可掬,颠颠傻傻的,跛子笑着道:“都可以!”

“明白了,跛爷。”杜九言颔首。

跛子将灯调暗了开门出去,杜九言翻了身侧躺着看着灯眼睛发直,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我家王爷这会儿在干什么。”

说着就睡着了。

好在,第二天起来头不疼,收拾齐整去了西南。

她一到门口,门内的人得了信,都迎了出来,你一句我一句的将她围在中间。

杜九言和刘嵘勤行礼,道:“先生近日可好?”

“托你的福,过的不错。”刘嵘勤笑着道,“你过的很精彩,我们都已有耳闻了。”

傅元吾上来道:“杜先生辩的几个案子都很精彩,我们前些日子还在研究讨论几个案子呢。”

“是啊,我们模拟了公堂,按照您的思路,辩了几场。”段应笑着道。

“是吗,能让你们研究也是我的荣幸啊。”杜九言道,“现在蹴鞠如何了?”

“现在闲暇之余,我们就是蹴鞠跑步,大家的身体都变好了。”徐子玉喜气洋洋地道。

杜九言打量着他,道:“怎么一年不见,发现你过的不错,人没胖气色还这么好。”

“他有喜事,”大家哈哈笑了起来,杜九言不解地看着徐子玉。

徐子玉挠着头笑着道:“我成亲了。”

第734章 妇人路妙(二)

“这猪够肥啊,还养了这么多,西南又多了一个副业了。”杜九言看着猪圈里的五六头猪,去年她走的时候让他们养猪,没想到今年回来,猪就长这么大了。

“过年前我们就能杀猪吃肉了。”段应道。

“明天我再回来,也要来吃猪肉。”杜九言在绕了一圈,刘嵘勤忽然递给她一封信,杜九言接过来问道,“先生有话不当面说?”

“薛然留给你的。”刘嵘勤道,“六月份的时候得了一场病,去了!”

薛然啊,杜九言点了点头,将信拆开,偌大的信纸里面只有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谢谢!

谢她什么呢?

她想到薛然固执清高的神态,但也不得不说,他确实以西南为天,不管手段如何,西南在他的心目中,始终都在第一位。

“他觉得西南确实越来越好了,所以,给你留了这封信。”

“过去的就过去吧,你也别记在心里。”刘嵘勤道。

杜九言颔首,“我从来都没记着,更何况,他都已经去了。”

她将信收了。

“去蹴鞠吧。”刘嵘勤道,“昨天不是说还要在邵阳城内举办蹴鞠的吗?”

杜九言点头,“走!蹴鞠去。”

大家哄闹着去蹴鞠,杜九言奔跑在场上。

刘嵘勤站在一边看着,不由笑了起来,和宴通道:“谁能想得到,她是个女子呢。”

“先生不说我都忘记了。”宴通笑着道。

不过不得不说,杜九言是很好美的,只是她的外貌早已被她的内在的光芒遮掩,大家和她相处时,不自觉的就忘记去打量她的容貌。

“杜先生,”徐子玉喊道,“有个新同学要上来试试。”

杜九言头也不回地跑动着追球,道:“行啊,上来吧。”

一位个子不高,瘦瘦的少年跑过来,什么规矩都不讲,就去抢杜九言的脚下的球,踢了两下没踢动,杜九言吃惊地道:“你懂不懂规矩?”

“不懂!”少年腰一叉,道,“我就要球。你就说给不给我吧。”

杜九言看着对方的脸,嘴角抖了抖,道:“给、给!”

说着,乖乖地将球给对方了。

“哼!”少年一脚将球踢出去,也不管哪方的球门,踢完了怒瞪着杜九言,道,“你舍得回来了?”

杜九言摸了摸鼻子,拱手道:“路小姐。”

“徐太太!”路妙冲着徐子玉招手,“给你介绍一下,我夫君。”

杜九言愕然,看着她和徐子玉,“当时你来西南相看,说有一位高高瘦瘦像麻杆一样的少年,就说的徐子玉?”

“嗯。”路妙道。

杜九言看着徐子玉,颔首道:“厉害啊。”

“没吃到喜酒,恭贺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徐子玉呵呵笑着回礼,路妙一瞪他就乖乖退下去了。

“我喊你什么?”路妙问道,“九哥还是九姐。”

杜九言道:“九姐吧,亲切点。”

“哼!”路妙盯着她的脸,“你骗我。”

杜九言摊手,道:“迫不得已,本不想瞒着啊。”

“你有没有内疚?”路妙问道。

杜九言点头。

“呜呜…”路妙抱住杜九言,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你最坏了,你是女子都不和我说,害我天天想你。”

“还骗我和你已去的夫人情比金坚,还说什么要等他。”

杜九言看着徐子玉,示意他上来哄她。

徐子玉摊手,无奈地摇头。

杜九言头皮发麻,拉着路妙道:“那个…我也不是有意的,你看当时的形势要是有现在这么好,我也不能女扮男装。”

“还是怪你。”路妙跺脚道,“你要是什么都告诉我,我一定会替你保密的。”

杜九言扯了扯嘴角。

路妙哭了半天才停,拉着杜九言的袖子擦眼泪,看着她道:“那我还是喊你九哥!”

“行,你想喊什么就喊什么。”杜九言依着她。

路妙左右看看,拉着她往旁边走了一点,小声问道:“我表哥是不是喜欢你,他上次回来的时候,我问你的事他闭口不谈。”

“你和王爷好了以后,他是不是伤心了?”

杜九言点头,道:“他当时不告而别,说四处走走散心,一直都没有和我们联系。”

她也不知道蔡卓如去哪里了,不过,现在就算见了,她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他。

“没事,你也不用内疚,他说趁此机会正好四处走走,等心情好了,他也要安心回家来接着做家里的买卖,还要成亲生子。”路妙道:“他这个人自小很聪明,一向知道自己要什么,等他想清楚了就行了。”

杜九言颔首,要真是这样,她也不用内疚了。

“你这次在邵阳待几天回去?”

杜九言回道:“预计这两日就要动身离开,连新化都去不了。不过没事,明年我们可能就回来了。”

“赶回去过年吗?”

“嗯,王爷一个人在京城,还有闹儿也留在那边,我们都不放心彼此。”

闹儿没来,她一直不安心,给桂王和闹儿都去了信,问情况,不过信还没到,也不知道京城现在是什么情况。

“哦,那你明天做什么,要不去我家坐坐?”路妙问道。

“下午我和刘婶约了见面,谈邵阳女子保障堂的事,你要是闲着也可以来听听。”杜九言道,“不过,要进去做事,就要抛头露面,对于刘婶她们来说没什么,可对于你来说就有些出格了,你自己考虑。”

路妙想了想,凝眉道:“我有什么出格不出格的。你都立法了,女子就是半边天,所以我什么都不怕。”

“我就要出来做事,哪怕不需要一个月一两银子的例钱我也做。”路妙道,“我不能困在后宅里一辈子。”

杜九言笑了,道:“有志气,我支持你。不过你还是要家里人商量,闹的父母不睦就不好了。”

“徐子玉。”路妙回头喊了一声,徐子玉颠颠地跑过来,笑着道,“娘子,何事?”

路妙道:“我要去女子保障堂做事,你同意不同意?”

徐子玉愣了一下,随即道:“同意,肯定同意啊。”

“杜先生曾是西南的会长,她提出的女子保障堂和女子权益,我们肯定支持。娘子,你只管去做事,夫君一定支持。”

路妙昂着头看着杜九言,“行不行吧?”

“行!”杜九言道,“你这身份可厉害了,往那一站要人有人要嘴有嘴,厉害。”

路妙笑了起来。

和路妙又说了几句,杜九言和刘嵘勤去书房又聊了西南目前的问题,中午在西南吃的午饭,下午她就和路妙一起去找刘婶。

刘婶一听要办邵阳保障堂,顿时高兴地道:“杜先生,当时听到京城办了,我就觉得邵阳也应该办,只要办我第一个冲在前头。”

“给了我这权利,往后我再看到谁家相公再打人,我第一个不饶他。”

“还有我,我帮你一起。”路妙道,“像京城那样,拔光了衣服游街。”

杜九言笑了起来,道:“成,这个事情一会儿我们去找县太爷说,县太爷同意了,咱们就着手筹办。”

“现在就去吧,”路妙等不及,兴奋地道,“新来的县令我们熟悉,我带你去。”

杜九言就跟着路妙一起去了县衙。

马县令年纪约莫四十出头,个子不高位于三分笑,说了几句话杜九言就笃定他是个官场老油子,八面玲珑滴水不漏。

对于他为什么还是个县令,路妙小声道:“我祖父说,他寒门出身能保住官位至今,已是能力所致。”

马县令一口应了,做的比京城还好,找的房子就在县衙隔壁,几乎要平起平坐。

“杜先生,这事儿您尽管放心包在下官身上,”马县令道,“一准办的妥妥当当。”

“至于保障堂做事人的例钱,您找商家,若找不到例钱衙门出,您看可行。”

杜九言觉得马县令看自己的目光,就跟看着鸡腿似的,恨不得扑上来咬一口,她笑着道:“那就有劳大人了,我们争取今天就将所有事都定下来。”

“成,成!您若是回京了,后续的事,您指个人和下官说就行了。就当您在,下官一定全心全意的辅佐。”

这可是杜九言啊,不说她的身份和名头,就说跟着她走的近的官员,哪一个不是鸡犬升天?

前有裘樟,后有吴典寅。尤其是裘樟那老贼,不但贼还贪,居然因为杜九言,一路高升做了三品大员。当年的顶头上峰吴典寅见到他,都要拱手行礼喊一声大人。

要说裘樟有什么本事,那是想一天也想不出的,纯粹是运气好。

他现在有机会了,就一定要巴结好杜九言,不定将来他也能飞黄腾达平步青云。

杜九言辞了马县令出来,路妙捂着嘴笑着道:“看到了吧,马县令恨不得跪下来巴结你,你吩咐的事,他恨不得亲自进保障堂坐镇。”

“好人啊。”杜九言感叹道。

她就喜欢目的明确的人,不管居心如何,只要不拐弯抹角藏着掖着,她都很欣赏。

“走,办事去。”

有了京城保障堂的先例,邵阳的就格外的顺利。

地方找好,定好家私和牌匾,就等择日开门办事。

“开门办事我可能来不及看了,下午刘婶将人找好,我抓紧时间给大家说一说具体的章程。”杜九言道。

------题外话------

今天只有两更,原因呢,是我想试试能不能不请假,一次性把大结局放出来,所以接下来的几天都是两更。

另外有件事,简介里夫妻打官司的片段,我思来想去还是删除了。按照大纲进程,就在杜九言回京后就要铺这个情节,但我现再写其实就是虐,我不太喜欢虐男女主感情,第三者什么的都不太写。话说回来,写也是能写,但感觉破坏了整体的剧情走向,有一种灌水的嫌疑,还是算了。

我写文不管精彩不精彩,是从来不会去拉长剧情,太难为自己难为你们了,所以,我们一起两更直到大结局甩上来。

最后,说一声抱歉!

第735章 路上见闻(一)

保障堂的事情,杜九言和刘婶以及路妙列了很详细的章程。

后面开门办事,她就不能再等了,在邵阳留了两日,晚上大家在德庆楼吃饭,她和众人道:“明天早上我们就启程,今天都十九了,再不回去,我们就赶不到年前了。”

“明天就走,那什么时候回来?”焦三问道。

“明年开春,你们都去京城吧,我和王爷可能还要再办一次婚事。”杜九言道,“到时候请大家备好了礼金,早点去。”

董德庆嘴角抖了抖,道:“你和王爷不是成亲了吗?这要再办一次,骗钱的目的,是不是太明显了点?”

“你问王爷啊。”杜九言看着他道,“王爷决定的事,我也不好干预的,你要是反对呢,明儿和我一起去京,当面和王爷提出反对意见。”

董德庆摸了摸鼻子,道:“苦就苦在,明知道你们骗钱,可我们还只能掏钱。”

“感觉自己特别的傻。”

焦三也跟着点头,“同感。”

“你们要是不服气呢,也可以再成亲一次,我是不会反对的。”杜九言道。

董德庆咳嗽了一声,道:“随便吧,能有机会参加王爷和王妃的婚事,我们与有荣焉。届时一定到场,恭贺新禧。”

“这样才对。”杜九言很满意,笑着和焦三道,“三爷记得早点去。”

焦三颔首,“知道了,一定提前半个月到。”

“喝酒!”杜九言给大家敬酒,又举杯给刘嵘勤,道,“先生不要装作没听见啊。”

刘嵘勤失笑,道:“并没有,而是听的清清楚楚啊。”

“喝酒,喝酒!”刘嵘勤道。

众人哄闹着,一直到半夜才从德庆楼散席,约了明儿一早在城门口送杜九言。

跛子抱着小萝卜,花子在前面蹦蹦跳跳的,杜九言挽着陈朗的胳膊,道:“先生,您真不和我们一起去?”

“九言…”陈朗欲言又止,“我那天也和小萝卜说了,京城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先生怕什么?你说出来我们商量应对之策。”杜九言道。

陈朗摆了摆手,道:“有的事,说了不如不说。”

他不死,也在等待机会,等着某一天时机成熟了再说。

现在是不是时机成熟了呢?陈朗看着杜九言,她满面自信的笑容,像炙热的阳光,让他心头温暖的同时,又滋养了他的信心,他一笑颔首道:“成,那我就随你一起回去。”

“可不许反悔。”杜九言笑着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陈朗和她击掌,道:“驷马难追。”

“好!”杜九言笑着,和陈朗道,“先生其实顾虑多了些。大隐隐于市,先生伺机等待的机会,不去京城又怎么等得到呢?”

“既然是时机,那一定是转瞬即逝的,所以,先生要在最近的地方,等它出现,拼死抓住。”

陈朗颔首,道:“你说的有道理,那我就去京城,在你们身边,等待我要的时机出现。”

“这就对了。”杜九言和小萝卜还有花子道,“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先生要和我们一起去京城了。”

花子和小萝卜跳了起来,拍手道:“我们今年终于可以和先生一起过年了。”

“我们一家人团聚喽!”花子兴高采烈。

闹儿和银手都在京城。今年他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在京城过年了。

“回家收拾东西去。”杜九言吆喝着,“明天我们早点走。”

花子捂着嘴,眼睛骨碌碌转着,小声道:“九姐,你是打算悄悄走吗?”

“离别总是最心酸。”杜九言道,“咱们悄悄地走,给大家留封信就行了。”

跛子问道:“这么多人,你信如何留?”

“仙人自有妙计。”杜九言笑了,负手晃悠着回家去了。晚上大家将东西收拾好装上马车,早上天不亮就整顿了一番,一行人悄摸去了城门,守门的人认识杜九言,提前给她开了门,马车悄无声息地出了邵阳。

等天亮,大家就发现八字墙上贴着一封信,是杜九言留给大家的,说她明年还会回来,请大家多多保重,来年再见。

再回来,或许她就能多在邵阳逗留一段时间了。

“杜先生可真是的,居然悄悄走了。”有人哽咽地喊道。

“她不是说了,怕离别太伤感,看到大家不舍的脸,她也舍不得走。杜先生事情多,不可能一直留在邵阳啊,她是做大事的人。”

“算了,明年杜先生还要回来呢。我们等杜先生回来。”

远处,董德庆哼了一声,和刘嵘勤道:“刘先生,明年我们不去了,都没有拿我们当朋友。”

“董掌柜不想去京城见识一番了?”刘嵘勤问道。

董德庆想想也对,那可是王府,能进去的哪个不是皇亲国戚,哪个不是高官贵人。

他一个做买卖开饭馆的人进去,那就是野鸡飞进了凤凰窝,那是能吹一辈子的。

“那我就委屈一下吧。”董德庆和刘嵘勤道,“明年等她日子定下来,我们一起。”

刘嵘勤拱手,道:“一定要一起的,和董掌柜一起,有酒喝。”

说着走了。

董德庆嘴角抖了抖,和自己的伙计道:“怎么刘先生这么蔫坏的吗?”

“掌柜,这些人谁是简单的人?也就和杜先生在一起吃点亏,换个人,他们谁不是占便宜的那个?”伙计回道。

董德庆想想也对,他也是占了一辈子别人的便宜,可在杜九言这样里,就没占过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