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临渊皱眉:“你又想怎样?”

朝衣说道:“我有听过……说是天宁海阁的少主女,对某……某人青眼有加……”

东方冠卿瞪大眼睛看着朝衣,一会儿又看向舒临渊,说道:“你说的……某人,不会是……”

朝衣抬头看天,好似没听到。

舒临渊想来想去,说道:“你……从哪里听说的?”

朝衣说道:“我也不知……大概是夜半无人,有神仙在我耳畔低低诉说的……大概是那神仙不忍心见我锦绣江山遍地白骨,故而动了慈念,点拨于我,可叹,可敬。”

舒临渊看她那副模样,用力“呸”了一声,说道:“少在那装神弄鬼,好歹也是堂堂的国公爷,又是钦差,竟然说出这种三岁小儿也不信的话来。”

朝衣笑眯眯地看向舒临渊,说道:“信不信是一回事,其实我……觉得最紧要的是有没有效。”

舒临渊双眉一皱,蓦地转过身去,仿佛沉思。

过了许久,舒临渊才缓缓地出了口气,说道:“好罢……我可以答应你去一试,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第二十章 强吻之

舒临渊答应去天宁海阁,还未动身,皇都内忽有人来到,朝衣叫人进来,一看竟然是傅明。朝衣惊问:“你怎么来了?”

傅明行礼说道:“是大公子叫我来相助少国公的。”朝衣叫傅明起身来,望着他的浓眉大眼,缓缓点头,说道:“有劳了。”傅明说道:“能跟着少国公,我心里也觉欢喜。”

次日舒临渊起了个大早动身去天宁海阁,朝衣起身相送,不免又勉力他一番,舒临渊面色始终冷冷地,不料将动身时候,一个原定要跟随的侍从却染病不起,舒临渊大怒,朝衣急忙叫换人,旁边的傅明却说道:“我愿意同舒大人同往。”

朝衣甚惊,急忙劝阻。舒临渊却不语,只看着傅明,傅明说道:“我原先也学了些武功在身,不至于成为舒大人的拖累,何况我来此也并不是为了清闲,请少国公许我同去。”

朝衣无奈,只好答应。东方冠卿却冷飕飕说道:“傅明啊,这人是个断袖子,一路上你多多小心哟。”朝衣暗笑,这却是她想说却没说的,让东方冠卿说来,正好。

当下舒临渊带着两位从人跟傅明,上马赶往天宁海阁。东方冠卿觉得此人临去时候看向朝衣那一眼很不同寻常,便问朝衣:“他说要你答应他什么条件?”

朝衣说:“我也不知,他只说要我答应他而已。”东方冠卿看着轻描淡写的此人:“那倘若他提出些令人难以接受的……”朝衣说道:“不怕,我同他约法三章,不可做些有违常理道义之事。”

东方冠卿斜睨着她:“你确定舒临渊那人明白何为‘常理道义’?”朝衣说道:“总之违心之事我是不会做的。再说了,如今是救人如救火,那‘照彻海’早一日回来,便会早一日知道我那方子有用没有,若是好的话,则可以早些救助百姓,何乐而不为?”

东方冠卿望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嘴角似笑非笑:“你这意思就是先诳他去是不是?等那照彻海到手,你就可以……”朝衣装模作样说道:“唉,大家心照不宣,何必说破呢。”

东方冠卿摇摇头,迈步向外走,朝衣说道:“去哪?”东方冠卿袖了袖手,头也不回说:“敲竹杠去。”朝衣哈哈大笑。

舒临渊赶往天宁海阁这段日子,东方冠卿人在阐县,海宁等疫情多发的六县走了个遍,所到之处,当地的富豪之士分外凄惶,冬防过处,一片哀嚎。

就如舒临渊所说的一般,东方冠卿把这竹杠敲的邦邦响,他是钦差的身份,又是户部的高官,京内来的贵人,虽然年轻,却因年轻而让眉宇间那股年少气盛的傲气更炽,拿捏官腔说话的时候整个人如一把锋利的刀,在富户们身上不停地割肉,真叫人不肉疼都不行。

东方冠卿举起酒杯,正气凛然说道:“国难当头,大家当然要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俗话又说‘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诸位都是当地的楷模,领袖之人,自然要有领袖跟楷模的气度,散一散私财也算是兼济天下。”

酒席之上的众位面如土色,心想:“不过就是来要钱的,说的这样冠冕堂皇做什么?”

东方冠卿将酒杯放下,用力一拍桌子,惊得众人都吓一跳。

年轻的锐利双眸缓缓扫视了一眼在座众人,此人冷飕飕又说:“再者说,皇帝陛下最恨那些发国难财之人,更憎恨些见死不救的奸恶之辈……还曾对少国公说过,只因有些人瞧陛下年幼就不把他放在眼里,陛下也正想捉几个来试试他这继位后的刀快不快呢……”

众人面面相觑,脸色发白。

东方冠卿语气一转,却又转为春风和煦:“但是!陛下最是欣赏济困救贫的长者好人,少国公也说过,大家同心协力度过此关之后,散财最多之人,绝不会埋没,他将将名册一一记录下,回京后会向皇帝陛下禀明,唔,对了,大家都知道,先前,富商之后不能科考对么?少国公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倘若被他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众位!日后出将入相,指日可待呀!”

在座的几位大商户顿时瞪大眼睛,眼中透光。

东方冠卿笑眯眯地:“其他富户若是尽心竭力相助少国公者,将来蒙陛下赐个‘急公好义’牌匾什么的,都可以流芳百世啊……大家伙说是不是呢?”

这一番恩威并用,谁人不服?

东方冠卿只打着朝衣“少国公”的旗号,开出包票去,弄得些富商大户们群情涌动,他在六县内走了一遭,富户们库中存货少了大半,家中地皮薄了三寸,却一个个掏钱散米,做的心甘情愿。

朝衣见东方冠卿如此得力,便将他狠狠地夸奖了一番。东方冠卿说道:“反正是打着你的旗号,至于日后那些‘报酬’会不会实现,都在少国公你的头上哦。”

朝衣笑道:“这个不用担忧,商户之后参加科考之事,其实早就可行,我估计陛下也动过心思,只不过需要一段时间……至于恩赐之事,更是不成问题,若论起收买人心巩固基业,陛下比我们更乐得进行。”东方冠卿挑眉一笑。

东方冠卿竹杠敲得很是顺利,如此三日之后,舒临渊风尘仆仆地从天宁海阁赶回,据说一路上跑死了五匹马,整个人也累得很是憔悴,一回到钦差别院之后便卧床不起,似是病了。

朝衣正在外视察民情,听闻之后便急急回来。

朝衣带着燕沉戟先见了傅明,看他无恙,才抽身出来到了舒临渊所住地方,刚要进门,门口上一个侍卫却伸手将人拦下,朝衣看他,侍卫低头说道:“少国公请恕罪,只不过状元爷说他一路疲累,不胜惊扰,暂时不能见外人……若是少国公真个儿想见,就一个人去见他,其他的人么……”说着,就为难地看了燕沉戟一眼。

朝衣怔了怔,便回头对燕沉戟说道:“大哥,劳烦你先回房等我,我去去就来。”

燕沉戟有一阵儿没有回话,朝衣叫道:“大哥……”燕沉戟才点了点头,也不回答,转身迈步便走。

朝衣望着他魁伟身形,抿了抿唇,转身推门入内。

室内静静地,散发着一股淡淡檀香之气,舒临渊好像很是喜欢这种檀香的味道,朝衣同他相处的时候便经常能嗅到这种味道,倒是不难闻,尤其是在这种疫情多发之地更为难能可贵,朝衣方才出去转了一圈儿,这县城内到处都是淡淡地腐臭之气,阴沉沉地令人憋闷,在那些尸体堆积之处更为引人作呕。

里头并不见人影,朝衣唤道:“舒状元。”连叫两声,才听到里头说道:“少国公来了么,我身子不适,请少国公里头叙话。”

朝衣迈步向内,将帘子撩开,果然见舒临渊靠在床上,只着一袭单衣。朝衣顿了顿,小步上前到了床边,关切问道:“听闻舒状元途中劳累生了病,可有大碍么?”

舒临渊笑道:“少国公不是也懂医术么?不如替我把一把脉如何?”

朝衣扫了一眼他的手腕,讨好说道:“这个就不必了,我看舒状元你精神十足……大概只是略觉得倦怠,稍后我出去,便叫人给你熬上……”

正在滔滔不绝地说,手腕上忽然一紧,朝衣一怔,还不知发生何事,低头想去看时候,手腕那股大力传来,竟将她整个人拉了过去,朝衣站不住脚,顿时倒了下去,身下软硬适中地压着一具身子,却正是舒临渊。

朝衣一怔,继而敛了眉,用力挣了挣想要起身,舒临渊却握着她的手腕不动,伸手将她一抱,竟抱入怀中,朝衣吃痛,又惊觉自己在舒临渊怀中,不由怒道:“舒状元,你这是作甚!”

舒临渊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因为羞愧此刻多了一丝薄红,原本冷清的面容竟有几分媚意,便说道:“不知少国公可还记得我离开之时,同舒某之间的约定?”

朝衣心头一跳,有种不祥预感,还试图挣扎出来,却哪里能够,舒临渊双手竟十分有力,牢牢地压着她,朝衣遍身不适,强压着羞怒说道:“舒临渊!你同我好好说话,这样动手动脚的又算什么!放开!”

舒临渊“嗯”了一声,颇有疑惑意味,说道:“少国公是记得罢?既然如此……那我便更不能放开,因我提出的条件便跟此有关。”

他的手心极热,捂在朝衣肩头,热力一点一点透进去,朝衣脸上的红晕也越来越浓,只好说道:“你说!不过我们事先约好了,不能违背道义良心!”

舒临渊点头,说道:“这是自然了,我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想同少国公春风一度,少国公觉得这样,是不是违背道义良心?”

朝衣怔住,而后窘红着脸骂道:“我去你爷爷的!你有病难道我也有病,你快些放开,不然的话……”

舒临渊却不急,说道:“是啊,我便是有病!人人知道我是断袖的,不是么?呵呵……不然的话又怎样,少国公要叫你那朝夕不离身的大哥进来对付我么?”他说到最后这一句的时候,声音压的低低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之意。

朝衣见他竟然也想到此处,就说道:“正是,你识相的话就快些放手,若是我大哥见你……如此,你小命不保!”

舒临渊轻轻一笑:“哦?……少国公的大哥真是很疼爱少国公呢。”

朝衣咬唇怒视着他:“舒状元,你须知道,这不是空口威胁,你敌不过他。”

舒临渊挑眉:“是啊,北燕的战神,谁人能敌?我自然也是不成的,只不过……有一点儿我却总能胜他一筹。”

朝衣皱眉:“你说什……”那个“么”还没有出口,眼前光影一动,却是舒临渊当头压下来,朝衣心头一跳,双唇却被什么牢牢压住,以一股极为强悍之势,恶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唇,而后便破开双唇,侵入里头,强横霸道的一塌糊涂。

一直被这人强亲过后,朝衣才反应过来,胸口仿佛炸开了一团什么相似,双手用力一挣,拼命地打在舒临渊头上。舒临渊却不依不饶地,好像是极饥渴的兽,舔舐,吸吮,啃咬,绞缠,无所不用其极,朝衣浑身脱力,半是气愤半是被震惊到,不知过了多久,舒临渊才重新抬起头来,望着朝衣,双眸之中一片潋滟,恬不知耻地笑了笑说:“少国公的味道……真是不错。”

第二十一章 风流恨

舒临渊垂眸看朝衣,那原本平淡无奇的双眸之中忽地波光潋滟,说道:“少国公的味道真真不错,这味道除了我,总不会被别人尝过罢……少国公的大哥怕也是没有的了,我说的对么?”

朝衣双拳紧握,气的发抖,偏不能拿他怎样,心中恨不得将此人千刀万剐,只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言语。

舒临渊似明白她的心意,唇角一勾道:“是以我说……纵然他武功高过我又如何?哈,哈哈!这件事终究不能胜过我的,对么?”他的声音原本有些暗沉,此刻朗声笑出,说不出的诡异。

朝衣被他压着,丝毫不能动弹,只觉得这声音刺耳之极,如荆棘绕身,便将双眼闭上。

舒临渊垂眸看她,笑了几声,却又低下声来:“对了,少国公先前说什么来着,……你那大哥要杀我易如反掌对么,如今,怎不叫他进来?”

朝衣咬了咬牙,说道:“你当真是找死!”

舒临渊却全无惧色,反笑道:“我是找死,不过少国公不叫人进来杀死我,是不是说少国公对舒某留情了?”

朝衣盛怒之下,几乎按捺不住出声,怒焰高炽之际却又生生地将那股火压下去,望着舒临渊双眸说道:“是,我是对你留情,我是怕我大哥进来,你会死的太快!”

舒临渊眼睛一眨,仰起头来,哈哈长笑两声:“是啊,死的太快了,未免连痛苦都感觉不到,少国公好生有志气,居然忍一口气留我这条残命,好罢,我便也留着这条命,等少国公来向我讨债,如何?”

不知为何,朝衣只觉得他这几句话说的有些古怪,然而心中未来得及细想。就察觉舒临渊手上一松,朝衣心头一动,急忙起身,双脚落地,心神恍惚之下身子一晃,慌忙伸手撑着前头桌子。

“少国公可要保重。”身后舒临渊将身子靠在床壁上,懒懒散散看向朝衣,似笑非笑,似嘲非嘲,“少国公还要好生保重,来向舒某讨债呢……对了……”

他咳嗽一声,床内一阵摸摸索索,接着有什么东西扔了出来,正好落在朝衣面前地上,却是个包袱。

舒临渊说道:“这是少国公想要之物,另外还请少国公记得,我们那约定还未完呢,对罢?”

朝衣镇定了片刻,弯腰下去将那包袱捡起来,手捏了捏,察觉里头窸窸窣窣,心头略觉得欢喜,知道定然是那“照彻海”了,然而听舒临渊如此猖狂言语,到底不能十分高兴。

她自下山以来,入皇都也好,下江南也好,从来都是胸有成竹,所向披靡,气定神闲……哪里有过这样难堪无措的时候?

里头舒临渊淡淡问道:“少国公不言语,就是默认了么?”

朝衣笑了笑,若无其事地开口说道:“能叫舒状元把天宁海阁的稀有宝物取来,那买卖也算是划算的,只要相救了这江南百姓,平定了疫情,立了大功,我这一身又算得了什么?”

舒临渊沉默,一侧垂落的床帐将他的脸挡住大半,又是侧面,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朝衣啧啧叹了两声,又道:“只不过舒状元你方才那一场实在可笑,好端端的风流香艳之事,你做到叫人觉得跟被狗咬了似的,真真恶心之极,只不过能换来这药草,被狗咬也算值了。”

她说这话之时,便已经拎着包袱望门口走,说最后这句时候人已经打开了门,嗖地跳了出去,之所以如此,是怕惹怒了舒临渊后,此人又再发难她可是逃不得的。

朝衣说完之后,人也顺利出了舒临渊房中,心头一宽,便朗然哈哈大笑几声,却是故意笑给里头的舒临渊听的。

朝衣笑完之后,便抱着包袱快速回自己房中去。

而就在舒临渊的屋内,那床帐后面的人始终靠在墙壁上不动,一直过了许久之后,才有个声音淡淡响起,说道:“真的……有那么差么?哈……哈哈……”

古里古怪的一声笑之后,一道凌厉的掌气忽地窜出,只听得“喀喇”轻微的一声响,方才朝衣撑着身子的那张桌子碎成片片,横七竖八地在地上颓然倒做一堆。

且说朝衣拎了包袱回到自己房中,将门扇掩了,脚步略停了停,便望内急奔,到了里头,燕沉戟起身来,朝衣将包袱望他身边儿的桌子上一放,二话不说便扑到他身上去。

将人用力抱住,方才强忍着的泪才扑簌簌落下来。却咬着牙不能说。

燕沉戟迟疑了片刻,才伸手将朝衣缓缓抱住,说道:“他……欺负你了?”

朝衣咬着嘴唇,忽然想到方才被舒临渊亲过,急忙抬起袖子用力擦拭过去。

燕沉戟望着她动作,双眸一沉,将朝衣松开,迈步向外走。朝衣大惊,急忙回身将他拦住:“大哥,你做什么?”燕沉戟果断说道:“杀他!”朝衣用力摇摇头:“不行!”

燕沉戟喝道:“让开!”朝衣身子一颤,却仍上前一步,将他手臂拉住,柔声求道:“大哥!”燕沉戟抬头看她,却见朝衣双唇嫣红,大异于平常,只看一眼,便又缓缓地将头转开,目光移到别处。

朝衣说道:“大哥……我……无事的,只不过是一时……没忍住,其实他没怎样着我。”

燕沉戟不语。朝衣想了想,便带着泪笑道:“其实想来也很是好笑……那人是个断袖,只以为我是个男子才如此的,不过,因此我却换了天宁海阁的宝贝回来,倒是很不吃亏,算来还有赚,大哥你说是么?”

燕沉戟皱了皱眉,仍旧不答。

朝衣拉着他手臂,将他拉到桌子边儿上,把那包袱打开,果然见里头是一株株紫色的小草,每一株的草心都是耀眼的明黄色,正是那大名鼎鼎的“照彻海”,朝衣见无误,心里更喜,竟把先头被欺负之事都抛之脑后,便对燕沉戟说道:“就是这个了,大哥你看!”

燕沉戟别过脸去,仍旧不说话。

朝衣把照彻海放了,回头看燕沉戟,也不知要说什么,只过了许久之后,燕沉戟才又说道:“形骸非亲,大地亦幻,倘若你早明白此理,也不至于自‘忘尘寰’上下来了。”

他说完之后,竟不再看朝衣一眼,转身缓步出外去了。身后朝衣怔了怔,终于跟了上去,却见燕沉戟出门左转,并非往舒临渊的房中去,才松了口气。

朝衣重回房中,望着那桌子上自包袱里头散出来的照彻海,一株一株紫色小草,草心里明晃晃地,形状各异,宛如白日见了天上星落,朝衣定定地看着那些小草,眼前一阵恍惚,隐隐地有人在耳畔柔声说道:“怎地又睡在这外头,若是着凉了,又要嚷肚子疼。”

仿佛魂魄飞度回去,清清楚楚见到:那白色薄衫的女子伏在木桌上兀自装睡。那人便轻轻地将她抱起来,向屋内抱去,一直到进了门到了床边,他想将她放下,她却不愿意下来,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假装睡糊涂了嚷道:“不许走。”

她故意半眯着眼睛偷看过去,睫毛掩映里头,那人秀美绝伦的容颜在眼前若隐若现,她双眼迷离,越看越觉得好看,贪看的入迷,居然不知不觉中把眼睛完全睁开,只为将他看的更加清楚,却被他察觉,便笑道:“朝衣,你装睡骗我。”

她沉溺他的笑之中,心一点一点的软了,撒娇说:“谁叫你出去那么久都不理我。”他温柔笑了笑,俯身过来,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抱歉,我已经尽快回来了,嗯……就让我补偿朝衣罢。”

他亲吻她的额头时候,那未曾绾起的发便轻轻一挡,青丝如墨,一丝一丝从朝衣的脸颊上擦过,她痴痴贪看他的眉眼,伸手挽著他一缕青丝: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怎么会呢。

于是呆呆又问:“你是仙人么?”

“不是……”他无奈笑着。跟她相处的日子,同样的问题被问过无数次,她却总是乐此不疲,还是呆呆看着他,不依不饶继续说:“那为什么你这么好看?”

他笑着摇头:“我的小朝衣更好看……嗯,是天底下最好看的。”

有一种话如蛊一样,强大的叫人无法抗拒,叫她心甘情愿地入迷。而那人浅笑着,缓缓靠过来,双臂张开将她拥入怀中,信手一扯,床帘荡下,飘渺翻飞,将事实纷扰红尘喧嚣都抵挡在外。

然而……终究梦醒。

满目的“照彻海”化作耀目的一片明黄,宛如强烈日头的光,刺得朝衣的眼睛一阵火辣辣的痛,泪水毫无预兆地便都涌出来。

后退,身子贴在门扇上,慢慢地蹲下身子。

——“形骸非亲,大地亦幻,若你真懂得这道理,为何又要从忘尘寰上下来,做尽令自己为难之事。”

燕沉戟的声音,一点一点在耳边响起。

朝衣伸手把眼中的泪抹去,然而越抹却越是多,那么多的泪,好似河流一样,截挡不住,奔涌而出,将手心都淹没。

“可是大哥……我忘不了,我终究要做些什么才是,为他,为我,为了我们的……”低低的语声一顿,朝衣伸手,纤细手指在眼角一抹,将最后一滴泪弹去,缓缓起身,“不然,纵使我身在黄泉,也不能安心。”

门口,燕沉戟静静地站着,面色木然,毫无表情,一如从前。

第二十二章 报以拳

朝衣便将舒临渊取回来的照彻海取了一株出来,不敢多用,只拔了一根叶子加在草药里头,将药熬制出来,命个医人给几个选出来试药的病人喝了下去,便看反应如何。

其实舒临渊这人虽然恶劣,但做事的确地道的很,这照彻海珍稀宝贵,用来怯毒是一等一的,舒临渊先头说的外人不能上天宁海阁也是真,朝衣没想到他竟能取了这么多来,按理说就算是给一株都该心满意足……倘若药无效的话岂不是白白糟蹋了这种绝世良药?

因此朝衣虽然很讨厌舒临渊,但对他能将照彻海带回来这么一大包还是很激赏的。倘若她的药方真个有用,那么这些草药怕是够救江南地千数人的了。

那被选出来试药的十个病人,从清晨到了下午,有几人便苏醒过来,精神转好,有人便能进食。负责看守的医人急忙向朝衣报了,朝衣大喜,过来查探了一番,同几个专守着的大夫又商议切磋了阵,知道这味药有了效,果然到了夜间,有几个病人脸上的乌黑退去,本来躺在地上不能动,此刻竟能坐起身来,有的本来说不出话,此刻便能张口言语。

医人们奔走相告,顿时之间满城都得了喜讯。朝衣主张再观察些时候,一直到了第二日早上,朝衣还在睡中,就听得外头砰砰拍门的声响,急忙披衣起身,出外查探,见是来送信的侍卫,因太过激动,结结巴巴说道:“少国公,药庐那边传了信来,说十个人有八个都好了,除了两人病的过重还不能起,其他的都已经……能起身走动了。”

朝衣心中欢喜自不必说,急忙到了药庐,传令下去,让医人们按照房子抓药,熬了之后就分发给疫区染病的百姓服用。

一瞬间,仿佛迟来了的春风终于吹到江南岸,那原本死气沉沉的四野,才缓缓地有了生机。

这日朝衣正在草庐中查探病人情形,外头东方冠卿探头探脑进来,见里头是她跟傅明两个,就又缩回头去。

朝衣探完病者后出来,见东方冠卿在那风口处站着,嘴上围着白色的布条,手依旧插在袖子里头,不知想什么。

旁边的医人捧了热水上来,朝衣洗了手,才走过去,问道:“你在这做什么?”

东方冠卿说:“今日那位燕大侠没在啊。”

朝衣不以为然说道:“总不能老是劳烦大哥,幸好傅明来了,他在便好。让大哥歇息歇息。”

东方冠卿眼望着别处,说道:“是么……他肯歇息么?”

朝衣笑道:“怎地了,阴阳怪气的?”

东方冠卿看她一眼,说道:“好罢,你休怪我没同你说,方才我见你大哥同舒断袖两个也不知怎地碰在一块儿……此刻好像……”

朝衣一惊,问道:“这是何意?”

东方冠卿说道:“没什么,我只是看他两个一语不合的样子,倒像是要动手了。”

朝衣叫道:“在哪里?”东方冠卿努了努嘴:“前面不是有个校场么?”

朝衣跺脚,叫道:“傅明!”傅明急忙过来,朝衣说道:“快去看看,若是他们两人动手了,叫他们停手。”傅明领命而去。

朝衣拔腿也往那边走,东方冠卿袖手跟上。朝衣便说道:“你怎地也不拦着他们?”东方冠卿说:“我能拦得住才好呢,我如此手无缚鸡之力,搅过去的话怕劝架不成反成仁。”朝衣喝道:“那你就眼睁睁看他们去呀?”东方冠卿说道:“我这不是来告知你了么?若说他们两人真动起手来,也只你这少国公能拆开,我本该站在远处看个精彩的。”

朝衣啼笑皆非,狠狠瞪他一眼,东方冠卿却不理会。两个人急匆匆进了校场,却见场中两人对站着,燕沉戟并未带那柄沉重大刀,徒手而已,对面之人自然是舒临渊,也不知两人已经打了多长时候,燕沉戟一掌拍出,舒临渊双拳一挡,却终究挡不住,整个人被那雄浑掌风逼得步步后退,最后竟直直摔了出去,看那模样,怕是摔的不轻。

此刻傅明竟直扑过去,将舒临渊扶了起来,这边上朝衣看的惊心动魄,大声叫道:“停手,停手!”

燕沉戟垂下双臂,一动不动。朝衣提着袍摆匆匆忙忙跑过去,看了不远处舒临渊一眼,才问燕沉戟:“大哥,你无事么?”

燕沉戟缓缓地摇摇头,面无表情的。舒临渊听了这话,真想吐一口血出来。

朝衣问道:“怎么好端端地动了手?”燕沉戟不回答,面沉似水,朝衣想了想,有几分明白,知道他必定还记得前日那件事……心头一动,将声音放的柔和,说道:“大哥,我无事的,唉,你别放在心上,休为了这些琐事动怒。”说着,便伸手将燕沉戟的手掌握住。

燕沉戟的手极大,握成拳几乎抵朝衣半个头,朝衣双手都握不住他的拳,摸了摸之后,便放下,又向着舒临渊方向而去。

那边傅明将舒临渊扶起,舒临渊却将傅明推开,朝衣一步步走到他身边,俯身看他,见他脸色煞白,嘴角一丝血痕沁出,不由笑道:“舒状元伤着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