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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表现出我也很见多识广,所以我站在陆轻舟的车子面前,故作特别了解的抚摸了一下车身的漆道,好车,好车,果然不辱卡宴之名。陆轻舟拉开驾驶座的门,探出一个头对着我说,不好意思,这不是卡宴,是高仿。

我一惊,条件反射的捂住嘴,真的么?

我是真惊了。因为不是自己所熟悉的东西,所以底气也不是百分百的,况且陆轻舟当时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就在我尴尬地愣在原地的时候,他却好笑的摇了摇脑袋,脖节处鲜明的锁骨跟着轻微的移形换位。恍惚让我错觉,这一笑,能让人温暖过一生。

我很自觉的坐进了后排的位置,陆轻舟目视前方启动车子,另一只手却侧过来指了指副驾驶的位置,一字未支。我说不用了吧,这可是VVVVVVIP的位置。他说对啊,所以坐你这样智商VVVVVVIP低的人,再合适不过。

在同他一起走出来之前,我都还不知道我到底是要去哪里,我真的就被他那句赚一千二百九哄出来了。他倒是打了电话,在我实习工资里多加了一千二百九十元,但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情,而我更忽略了,陆轻舟就是一吃人不吐骨头的主,他如果要付出什么,得到的利益必定是大于他付出的。

直到车子一溜烟地开进一间古意盎然的宅子里停下,我才终于好奇起来。

到底是要做什么啊?不是和工作有关的吗?

陆轻舟见我两只脚从车门处落地后,站在前方,一把按下按钮将车门锁上道,是和工作有关,你今天的工作就是陪我吃一顿饭。我暗喜,吃一顿饭就赚一千,以后我天天和他吃啊。可是陆轻舟忘了对我说,这顿饭不是我们单独两个人。

桌面上摆满的大多食物都偏辣,不像是望城本地人的口味,不过倒是很合我的心意,但我一点食欲也没有。我坐在长宽的大理石桌中间,陆轻舟对面是一个银发苍苍,却一眼就让人觉得硬朗的老人,耳垂上是简单的两颗墨绿翡翠,发型很讲究,一丝不苟。她优雅的吃饭,言谈举止间仿佛年老后的裴明珠,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开饭之时,她很礼貌得体的对我低了低头道,夏小姐,不要拘束。

那瞬间我特想给裴明珠去一电话,叫她也来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淑女,这不是一时之功,是万里长城啊。

对方应该是陆轻舟的奶奶,因为一旁有年过半百的中年妇女往她碗里添汤,恭敬地叫老夫人。我将头一低再低,扒着青花瓷碗里又白又糍的米饭,战战兢兢地听着那两人面对面,隔得有些远地谈话。

从小你和轻木的感情就极好,别家的兄弟为了争抢东西打得鸡飞狗跳,你俩倒总是互相谦让。之前轻木出事的时候,你敛了性子接手你哥的事业,短短时日也做得有声有色,这也是我和你爸欣慰的地方。所以我这个做奶奶的,也希望你多为家里考虑考虑。

那婚约是你父亲和他的老战友给定下来的,原先是打算许给轻木,但轻木现在这样子,怎么担得起人家一辈子?况且,女孩子最耗不起的就是青春,所以你爸也是逼不得已。我们老陆家最注重信誉,也丢不起这个人。

沉默大概有半刻,陆轻舟终于放下筷子,朗声道。

我有喜欢的人。

第27章 外表傻,内心明白。

陆轻舟寡淡着脸说出那句他有喜欢的人之后,我感觉到心脏咯噔沉了一下,直觉要被扯进一个漩涡,永不翻身。

果然,陆老太太并没有表现出过多惊讶,甚至没有问他喜欢的人是谁,只是不再与他搭话,将原先注视着陆轻舟的眼神,全投放在我身上。我尴尬地冲对方笑笑,陆老太依然是温着脾性问些家常事。

夏小姐,菜还合胃口么?若是不喜欢说出来,再换。

我将头摇得似拨浪鼓,怔怔道很合我口味。

我说的是真话,N市的人都嗜辣,尤其我们家,做的菜都特别甜辣,所以初到望城的时候,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吃不惯这里油盐缺少的食物,那段时间唯一得意的是因为食欲不佳瘦了十斤,只是习惯以后没多久就蹭蹭地往上飚了去。

陆老太嘴角噙了一抹笑,夏小姐是望城本地人士?哪户人家?

在家庭方面,我从未可惜过自己为何不生在大富大贵的家庭,因为看过太多那样的家庭,亲情都是缺乏的。虽然我们家不是上层名流,但因为爸妈的宠爱以及无条件满足的那些小要求,我就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家庭健全,父母相处融洽,对儿女民主,像所有人世间最平凡的家庭,养育着最平凡的我。所以在对方问起这个问题时,我腼腆地笑了下,无半点自卑。

我来自N市,只是在望城上大学,爸爸是大学教授,妈妈则在家当全职太太。

闻言,陆老太点点头。

这也巧了,我们老陆家祖籍也是N市的,夏小姐出生书香,身上确有一股小家碧玉的儒雅之气。而我们轻舟天性浪荡,正是需要这样与他性子相反的人陪在身边。所以如果夏小姐愿意的话,我也不反对他身边多一个红颜。

这番话听起来,实在很难让人拒绝。对方依然是优雅从容的,但仅仅红颜两个字,就已经彻底将人拒之门外。对于已婚男人来说,红颜另一个不好听的词是什么?就是小三啊!所以哪怕当时的我真的和陆轻舟有什么,大概也会因为陆老太那样温和婉转的措辞,兵败如山倒吧。

就在我语塞,不知要如何作答之时,陆轻舟抹了抹嘴角一把从椅子上站起来,几步至我面前,将我拉起离开了现场。直到出大门,上到陆轻舟的车,我还没有回过神来。我坐在车上问陆轻舟,是不是你们家的人都这么有素质?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另类啊。

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完全忘记了他是我的顶头上司,我只是特别实在的说出了我内心最直接的感受。陆轻舟趁我不注意,猛地踩下了油门,我整个人向前倾,胸口撞上前边的挡板,瞬间闷痛叫出声。

混蛋!我的特长不是胸口碎大石!

但他却一句也没有搭我的话,直到车子开到宿舍楼下,我推开车门准备下车,他似乎才恢复正常,开始挪揄我。

诶,夏平安,在你得知可以成为我红颜知己的时刻,就没有一点心神荡漾么?

然后我很诚实地回答了他,我说陆少,我得承认我是凡人,有时候也会沉迷于美色当中内心荡漾一下,但也仅止于荡漾,绝不可能和你扯出什么缠绵绝望的伤心叹息出来。

陆轻舟饶有兴趣地侧趴在方向盘,对着我毫无防备的模样问,为什么?

我耸肩。

很简单,因为你不喜欢我。

他就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不停的问为什么我会觉得他不喜欢我,如果他不喜欢我的话,怎么总是有意无意的出现在我身边。接着,我好像裴明珠上身一样,特别理性和头头是道的对着他分析。

第一,你的出现是刻意。开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要缠着我,而现在我知道了,你就是为了让我和你一起招摇露面。那天出现在玉石店也是你故意的吧,目的是闹得你们家人尽皆知,以为我和你有什么,然后才能找到借口去取消你们那桩婚约,我只是恰好成为了那个被炮灰的悲催姑娘而已。

第二,如果你真的喜欢我,怎会故意将我推到风口浪尖上去打草惊蛇,让别人来百般阻挠?如果这是你喜欢一个人的方式,我只能说好特别啊。

陆轻舟似乎特别满意我的分析,他眯起眼睛笑,额头形成浅浅的,横形的川。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将这个挡箭牌的目标确定是你么?

我愣,半晌回,为什么?

他嘴角依然是上扬的姿态。

因为…你外表傻,内心明白。

树荫遮住了路灯的微光,车里一片昏暗,陆轻舟的话,我懂得。他说我内心明白,意思是,我不会傻到去误会他的举动,进而情意萌生,最后飞蛾扑火。是的,我明白。

谈话没有再继续,我推开车门下去,走了几步又倒回来弯下腰问。

那么陆经理,我的实习工资从现在开始,应该是每个月都会多一千二百九了吧?

他从方向盘上坐直身道,夏平安,你也就这点出息。

我哼道,您也不用这么恨铁不成刚,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其实我也是一金属。

他立马往下接,是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我怒,你才不是玩意儿!

月初,我和裴明珠去商场买了手机,补办好电话卡之后,群发了消息出去。没几分钟,崭新的屏幕上跳动着甘蒙的名字,卖场很嘈杂,我一刻也没有耽搁的接起来,一只手捂住耳朵对电话那边的人说,等等我出去接,太闹了。

站在大街上,我正准备炫耀一下我终于买了一款3G智能,甘蒙却在那边火急火燎地问我。

你现在一个人还是和明珠在一起。

我说我和明珠在一起,不过她还在里面办手续没有出来,接着甘蒙犹豫了一会儿,问我。

平安,你现在能不能来一趟XX医院,就你。

一听医院这两个字,我意识到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问清地点挂断电话后,给裴明珠发了一条短信,便打车奔去了。甘蒙坐在妇产科门外的米色凉椅上,在室内也没有将墨镜取下,头发扎作一个高高的髻,有些凌乱,她一见我出现立马站起迎过来。

我几乎是跑着上楼的,心慌气短,见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要告诉我你是来涂炭生灵的!她很肯定的对我摇了摇头,你想多了。我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脏才正式落地。

在来的路上,我有无数个猜测,每一个猜测的结果都是甘蒙不小心擦枪走火怀上了,每每想到这,我感觉自己比当事人还紧张。现在见她否认,我算是松了一口气,往椅子上没有形象的一躺,随口问道。

那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依然是站着,平息了几下呼吸,顺便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长裙,才抬起头来对我笑了笑。

放心吧平安,我没受什么伤,就不小心把一孕妇打进医院了。

我腾地又从椅子上站起来,风驰电掣的速度,最终惊恐出声。

啊?!

我啊字刚落音,还没来得及给她反应,从右边急诊室里突然窜出一男的,几大步过来,劈头盖脸给了甘蒙一耳光。完了似乎还不解气,甚至用上了脚要往女生肚子上踹。

我眼明手快地将甘蒙拉到我身后,那个男人一脚便踹到了我腰侧之前受伤的地方。甘蒙原本没反抗,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模样,而后大概是看那男的踢到了我伤口,听我重重地嘶了一声,才突然将手里的香奈儿挎包一把朝那男的脸上掷去,冲过去要和对方厮杀一番。

我瞬间疼得没力气,只能不停叫甘蒙住手,男女对阵,若真心要打,女方必然是吃亏的。我扶着旁边的椅子想要往前走,却忽听得一声巨大的钝重物落地声,我是低着头的姿态,最先看见一桶纯净水剧烈滚动而来,接着眼角瞟见一个影子很迅速地跑过,抬起头,发现那人是北广。

北广年轻气盛,有的是力气和果敢,他直接将甘蒙一把从战局里拉出,抄起过道上的椅子朝那中年男人砸过去,又狠又快。周围一大堆看好戏甚至还有惊呼伴奏的人,原先本来还有护士来象征性地拉一拉,见北广的样子,也立马退到了安全范围。那男的见状,也终于开始消停,大概心底也有些害怕。他站在原地,喘着粗气地指了指甘蒙,嘴里念念有词。

妈的小贱人,肚子里出不来我的种还有脸来祸害我老婆!你他妈给我等着!我要你们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北广扬起拳头,似乎还想要冲过去,甘蒙适时地拉住他的胳膊,对着那个男人的方向很不文雅的吐了口泡沫大声骂道。

滚吧你个侏儒!

第28章 这是我的选择。

那天,北广的到来是巧合,他来医院送水,却遇见了戏剧化的一幕。

那个中年男人愤愤然离开以后,我直接瘫倒在了椅子上,甘蒙过来扶我,担心地问有没有事儿,甚至想当场撩起我的体恤来查看,我急忙按住她的手说没事,就伤口还没完全结茧,所以碰着的时候有些疼,休息一会儿就好。听我这样说,她才没有再继续动作。

走廊里的人群散去,北广站在一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很深很久的沉默。大概过了一刻钟,我动了动,觉得没有原先那么疼以后,才叫了甘蒙和北广的名字,我说我们走吧,去对面那个公园坐坐。甘蒙搀着我走在前方,北广低着头,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是个小公园,环境优雅,青草味混合着不知名的花香入鼻,令人神清气爽。望城最让我喜欢的,就是不管在多浓重的喧嚣里,也不忘为自己保留一方净土。

我和甘蒙在木质长椅上坐下,椅子的长度足够容纳下三个人,甘蒙朝着我的方向,却明显是对着北广那边说话,她语调很轻。

坐吧。

甘蒙语毕,我忽感觉到身旁一阵巨大的冲击力量,随后听见骨头碰撞在物体上的清脆声响。我惊讶地侧过头,却发现北广右手掐住甘蒙的脖子,眼里似乎随时能喷出几百摄氏度的岩浆。他掐住她脖子的手逐渐在加重力道,两人面对面,甘蒙满脸潮红对上北广仇视的眼光。

而后,我听见北广一字一句,近乎咬牙切齿的说。

我真恨不得杀了你。

当时,我以为北广的眼睛能在瞬间喷出火,谁知下一秒流出来的却是透明液体。

我忽然想起以前许灼对我描述过的那个画面,他初初和北广交集,那个男孩子用身体去保护心爱之人的衣不蔽体。只是当时,他流在她肩膀上的是血,而此刻,他落在她脸上的,是比血还让我为之震撼的,眼泪。

最终,北广还是松开了手。他红着眼,条件反射地后退了几步,盯着眼前人,嘶哑出声。

甘蒙,以前,我一直觉得是你对不起我。后来想想,又觉得是我对不起你。而现在我才知道,其实我们都没有对不起对方,是你对不起你自己。

你道德泯灭!你自我作践!

早知今天!早知如此!我就坚决一点把你留下来绑起来捆起来!哪怕你怨我一辈子!

说完这番话,北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掉了。他一步一步往前走,期间背对着我们抬起右手,胡乱在脸上狠狠抹了一把,似是要擦拭掉那些连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软弱。头顶是倾城日光,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他决绝的模样,好像我无数次午夜梦回里叫的那个名字。那个满眼淡漠地经过我身旁,无论我多么声嘶力竭肝肠寸断地叫喊,也自始至终都没回过头看我一眼的人。

我就这么静静看着北广的的背影,最终甘蒙没哭,我哭了。我转身抱着甘蒙的腰,哭得形象全无。

我说早知今天,我也坚决一点,把他留下来,绑起来,捆起来。哪怕他一辈子都只会耍流氓,哪怕我一辈子都活在歉疚里,此生不醒。

是否我们每个人心底,都有一道比月光还暗淡的伤,和一个念念不忘的名?尘世人喜欢通过脸上的笑容多少,去猜测对方经历的悲欢数量。而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只有我知道,我是隔着怎样的沧海,目送你去我也许永远无法抵达的彼岸。

我第一次抽烟,是和甘蒙一起的,传说中的万宝路,男人不忘女人的爱,呛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在那个小花园里,我们分享了彼此生命中最细微却难以启齿的秘密。我说,我从来都不敢对明珠提起那个我喜欢的男孩。然后将过去絮絮叨叨像个老人般诉出,不放过任何细节。

听完,甘蒙恍然大悟道。

啊,许灼,我见过的,天生一副混蛋样啊。我实在没想到,像你这样的女孩子,竟然和他扯上关系。

我说是的,好少女都爱大混蛋,书本是这样告诉我们的。

语毕,甘蒙笑了笑,似乎想起什么来,问我。

你是不是有一个怀表?好像是蝴蝶状的?

我一愣,这才想起早已遗失的那个成人礼物,随即点了点头。

听见我的回答,甘蒙扯开的嘴角更大了,她老成地摸了摸我的头道。

值得的,平安。一切都值得。

我还没有机会问她何出此言,她却拍了拍手兀自往下说。

可我一点也不羡慕你。因为我也那么疯狂的喜欢,和被喜欢过。

她很娴熟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来,干净利落地打开火机给自己点上,随后吐了我一脸白烟。我在云里雾里之间看着她美丽的样子,如梦似幻。周围疯长的青藤,一些已经爬上了木椅一角,挣扎着,纠缠着,像极了我们错综复杂的人生道路。她抖掉手指之间的一点烟灰,仿佛在诉说一个局外人的事。

你也知道我真正的职业了,没错,就是整个社会都不耻的小三。不过我也没有骗你们,人体模特和二奶有什么区别吗?我觉得没有,不都是脱光了,给人看。如果真要区分,那就是人家脱是为了艺术,我们这种人脱,是为了钱。当然,我最初对你和明珠说的那个画家,其实指的就是金主。说爱呢,也不过是觉得加上了爱这个字,也许一切就显得不那么肮脏了。

其实北广错了,并不是我要自己作践自己,而是很多人一生下来,她的命运就已经注定卑贱,根本不用任何人去作。

我感觉自己触碰到了她心底最深的秘密,虽然充满好奇,却不忍心一再探究。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生活,将这个笑起来一脸纯净的女孩子逼到如斯地步,我唯一能做的,大概只有给她无声的拥抱。

那年我19吧,高考完毕那天,全中国大多人都被父母呵着护着问辛不辛苦,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的时候,我爸被拉进了看守所,贩毒。从小我就比别人家的孩子特殊我知道,我是拖油瓶儿,我一出生我爸就死掉了,我妈带着我嫁给那个男人,他不喜欢我我知道,但他对我妈不错,所以我从不要求多余的东西也不试图与他对抗,只是我没想到他会和这些东西沾边。我和我妈去看守所看他,就碰见了那个中年男人,说是上面派下来慰问和查探工作的,特别殷勤的要留我们电话,眼睛盯着我上下转。

后来回家,我妈哭着跪在地上求我,说,反正女儿大了也是要出嫁的,你书也不是读得特别好,倒不如早点找个好依靠。

说到这里,我终于没忍住倾身,抱住她,想要阻止她再继续说下去。结果她却故作无所谓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她没事,而后沉浸于过去,不可自拔。

人后来是放出来了,结果他越来越肆无忌惮,以为我找到个多大的凯子可以让他逍遥自在一辈子,竟然开始吸毒。一没钱嗑药便回家找,说没有,就逼我妈找我。每次看见我妈哭我就没办法,就跟有人拿鞭子沾了盐水,抽在身上,无声无响的疼。我妈生我的时候受了三天三夜的活罪,好不容易我落地,没多久我那个短命鬼的父亲就撒手人寰了,我们家的人说我妈克夫说我克父,将我们扫地出家门,是那个男人收留了她。所以我没办法,平安,我没有办法。

听见这些肮脏的东西,我没有反感,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甘蒙手里的烟一支接一支,烟草味扑鼻而入,令我差点以为,自己听到的也是幻觉。

我和刚刚医院那个男人的关系你也猜到了,很简单,他图我的青春和美色我贪他钱财。他35岁,一直想要个孩子,他老婆却不争气不体贴整天碎碎念,这种时候男人最容易犯糊涂,只不过恰好他犯糊涂的时候遇见的对象是我。我和他在一起差不多半年,肚子也一直没影响,他心切,执意陪我去医院检查,医生却说以我的状况是绝对不可能怀孕的。

说到这里,甘蒙笑意盈盈地反问我,她说平安,你猜猜为什么我绝不可能怀孕?

我摇头,表示对这方面的了解不甚多,她笑得肆意。

因为在19岁那年,我就去医院安了避孕环,至今都没有取出来。

说到这里,我听出了她喉间的哽咽,我抬起头想要看看她,甘蒙却迅速转过了头,所以我只见她后脑勺,和那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哭了,我看见她的肩膀在轻轻颤抖。

也许你会觉得我是疯子,可平安,我真的不是疯子。当我在那年,亲眼看他因为我被一群人打得鼻青脸肿,却依然爬起来视死如归的守护我那一刻,我就在心里对自己发誓。我,甘蒙,只愿意和这个男孩厮守一辈子。所以在去到那个男人身边的前一晚,我去找了北广,将自以为最纯白的心和身体都交付。好笑的是,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他。因为我觉得,我没有资格将喜欢这样美好的字眼,亲口诉与他听。我只能用我唯一能做到的方式,去坚守那么一小块阵地。

或许我们此生的结局是他和别人成组为家,和我分头老死。

但是平安,这是我的选择。

第29章 没有常识也看多了TVB。

那天遭遇的一切事情我都没有给裴明珠说,因为我拿捏不准,到底甘蒙愿不愿意多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我也不确定,对于甘蒙的身份,裴明珠会抱以怎样的态度。我记得高中时候,我问裴明珠,如果小蝴蝶当初真的横插进我和许灼之间,你会怎么帮我报仇啊,她很斩钉截铁的回我。

坏人姻缘家庭等贱婢,人人得而诛之。

她当时的表情异常认真,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线,仿佛如果她手上有一把手术刀,她会毫不犹豫的手起刀落,所以我更不敢将实情相告,更何况她也没有怎么问起我那天的突然消失。

但事情过去大概半个月后,甘蒙给我打电话,她说收到法院的传票,那个男人以故意伤害罪将甘蒙告了上去。甘蒙说,那天是他老婆私下来找她,一见到她的面,直接扑过来动了手,而出于自卫,甘蒙下意识推了对方一把,那女人已经站定,最后对着她冷笑,自己从旁边的楼梯上跌下去。

顿了顿,她又继续道,我不知道她当时怀孕了,要知道我是怎么也不会还手的,大不了当乌龟离她远远的,但我估计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怀孕了,才出了这一招,损人不利己。那男的也贱,没怀孕之前是黄脸婆,怀孕了他妈的就想起来是老婆了。

我没有顾得上接她的话,只很紧张地问,当时有证人证明她自己倒下去的吗?!

她说是在楼道里,没有人经过,况且我和她起过争执,她身上有我指甲的皮屑,搞个指纹鉴定什么的,我不是冤死了么。

我愣,半会儿才回道你好专业啊。甘蒙从嗓子里闷笑出来,这有什么?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没有常识也多看了TVB嘛。

见她还能娱乐自己,我也稍稍轻松了些,我问如果罪名成立的话会怎么样?甘蒙默,然后回答,顶多故意伤害,大不了就坐牢。话题突然就沉重起来,再说下去也没有个结果,勉强安慰了几句没用的,最后草草收了线,心底却依然七上八下。第一次将什么秘密压抑在心底不能宣泄,哪怕是我一直都对她扒皮见骨的裴明珠。我一时真没了主意,不要说现在在望城人生地不熟,就算是在N市,我也不见得能帮上她一点儿。

晚上的时候,陆轻舟打来电话,看着手机上跳跃着的三个字,我忽然就吃了半颗定心丸,我从来没有像当时那样,对接他的电话表现得如此积极。新买的手机是翻盖样式,我往上翻起,不等对方说什么,劈头盖脸就问了句。

陆经理,你还需不需要挡箭牌?!

因为电话里说不方便,那晚陆轻舟来接我出去,我坐在车上,听他说我接电话的时候,感觉就像是古代青楼里的老鸨在问他,公子,您要不要见下我们楼里的头牌?我对着他的方向重重呸了他一脸道。

现今什么都在涨价,怎么就你的嘴越来越贱。

他单出一只手,嫌弃地抹了抹被我攻击的侧脸,一字一字的问我。

夏平安,我的长相是不是让你错觉的以为我很面善?!

我说不,我从来不骂面善的人贱。

当时的我没有意识到,对于陆轻舟来说,我就是一个底下的小职员,没有样貌没有背景甚至没有好脾气,如果我不小心惹毛他,他要搞死我简直就像吹熄一支蜡烛般容易,可我和他斗嘴的时候似乎从来没有真正的担心过,他确实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搞死我。其实我也不是觉得他面善,我只是很矫情地想起了那句: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当然,这只是我在心里的想法,从来不敢将它说出口。毕竟,他不是我要等的君。

陆轻舟拉了我去一家咖啡厅,详细地对他描述了事情以后,他洋洋得意地摇了摇杯子里的ESPRESSO,递到嘴边细细品,就是不发一言。我就纳闷了,一杯以苦味闻名的咖啡除了苦还能有什么味道?他弄得跟品西湖龙井似的。

终于,我忍不住问他到底愿不愿意帮忙,陆轻舟依然是端着杯子的姿势,回我。

我在思考这是不是件赔本的买卖,你知道我不太享受被人占便宜的感觉。

翻了翻白眼,我问,怎么我让你有被占便宜的感觉吗?!他居然很顺从的点头,有那么点意思吧。我抬起手对着他做了个飞刀姿势骂。

我是没心眼,可是我不缺!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段婚,我都出卖我的清白名声要和你一起遭天谴了,你还好意思觉得不平衡?!

我是真怕陆轻舟不肯帮忙,所以才故意大声嚷嚷起来,想让他知道这究竟是多么划算的买卖,因为在我搜索过所有认识,并且能帮忙人里,除了陆轻舟,再无其他更好的人选。或许,在没有和甘蒙一起遭遇那些事情以前,我没有触碰到她的心底,我也不会如此积极地想帮她解决这件事。而现在,我想告诉她,这世上总还是有人关心她的,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比如北广,比如我。

看我激动起来,陆轻舟才松口,说先探一下对方什么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