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溪缓缓推开了寝殿的宫门,轻手轻脚地将南泱的睡袍放在了浴池边上的低榻上头,复又带着几丝忧色地望了一眼被重重纱帐掩下的浴池,终是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白玉池之中撒着点点花瓣,热腾腾的的水汽不住升起。

手臂上挂着伤,新晋的淑婕妤自是没法儿自己沐浴的,此时的她面上没得一丝表情,心头却甚为尴尬,只觉此情此景的自己正是应了一句话——不作死,便不会死。

早知会落得这般情景,她一定不会往自己的右手臂上烧。

背上那只手,指尖透着微微的凉意,从她白玉似的背上滑过,不知是水汽太热,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南泱的双颊飞上了两朵淡淡的绯云,平添几分羞赧的情态。

其实,南泱一直没想明白,这个皇帝为何会突然有闲情逸致来帮她搓背,正如她没想到万皓冉会突然道出下面这句话一般——

“朕的玉佩,是你自己拿去的。”

南泱的眸子微动,脑中又细细地回想了一番那日石榴林的种种,然而那夜她醉得厉害,记得的亦不过是零星散碎的画面,只是,次日明溪拿着这玉佩同她说是他留给她的,她便以为是那夜他赠予的。

原来……她只觉心头涌起一阵窘意,四皇子贴身的玉佩,竟是自己酒醉失态之下,从他那处拿来的?

“……”她心头一番思量计较,方才稳了稳神,转过头望向那人,语气里头带着几丝孩子气,开口道,“便是臣妾拿去的,皇上不也没有收回去,那同‘赠予’也没什么太大的分别。”

“……”那人如玉的面容仍是淡漠,徐徐道,“你倒是想得开。”

皇帝不咸不淡的语气里头含着几分笑意,又似乎还夹杂了一丝戏谑,南泱只觉心头浮起一丝异样的滋味。

她早已习惯在面对这人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斟酌他的每个词句,算计他的每个言行,见招拆招步步为营,然而,此时端端是如此静好纯粹,着实教她万分不自在。

显然,这并不是个好现象。

是以,南泱的眸子移开,背朝他,沉沉地道,“皇上如今这样子,教臣妾觉着,很是陌生。”

“……”他清冷的声线溢出薄唇,串成了声低笑,半晌,她听见他淡淡道,“朕以为,你希望我二人之间,是这样子。”

“……”南泱心思微动,便没有回头看他,只沉着声回道,“这般模样,倒确是皇上同宫中诸位嫔妃相处的样子。然,却并不是臣妾所希望。”

“哦?”万皓冉轻挑了眉,似是对她的话生出了几分兴致,指尖抚过她光洁的肩,薄唇微动,“朕待你同她们一般,你倒不乐意?”

“……”南泱背对着他一阵低笑,出口的话语携着浓烈的自嘲,“往时你我待不如她们,还能让我觉着,自己与她们终究是不同的,如今,我倒希望你仍待我不好。”

万皓冉那头陷入了一阵静默,南泱亦不再开口说话,整个寝殿里头便只能闻见浴池龙口流出的涓涓水流声。

南泱垂着头,长长的青丝落在水中,神情淡漠之中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愁绪。

仿佛是过了万年那么长,她方闻见,那个皇帝清清冷冷的声音淡淡地从身后传入了她的耳朵,“那夜石榴林中,你饮桂花酿落得大醉,曾同朕说道过一番话,可还记得?”

“……”她微微摇头,答,“不记得了。”

“那朕重复一遍与你听,”万姓皇帝冷肃的眸子不带丝毫情感,沉寂得仿似一汪深深的潭泉,清寒的声音凉凉地在她耳侧响起,“你说,儿女情长这桩事,既不适合你,亦不适合朕。”

“……”南泱浓密的眼睫微微颤动,仍没有做声。

万皓冉淡漠的目光落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沉默良久,方才淡淡地道,“淑婕妤,且不论你对朕是否真的有心,朕待你南泱,亦只能是如此。”

听了那人的话,南泱的唇角忽而便扬起了一抹笑,笑容明媚动人,她回眸,望向他,声音不卑不亢,目光清冽坦然。

“万皓冉,你可敢望着我眼睛,说你至始至终,未曾对我动心分毫?”

皇帝素来清冷的眼望进她的眼,却没有说话,只一把将她从池子里头捞了起来,南泱一声惊呼,便伏在他怀中任他抱着往床榻走去。

眼中忽地便升起了一丝水汽,她心头轻轻叹了一声气,身子一软,便见明黄的帷帐缓缓地垂了下来。

第38章 落水

兰陵宫,位于皇宫的东南方向,毗邻着御花园和斜阳居。

正值盛夏时节,御花园中有百花齐放,清风拂过,偶尔便能捎来几丝隐隐约约的怡人花香,可谓是风光大好,丝毫不比织锦宫逊色。

唐梦雪被降为了良人一事,亦是随着日子的推移缓缓被人抛在了脑后,众人提及这位曾经的诤妃时,最多的一句话,也不过是“风水轮流转”五字而已。

因着手臂的伤,万姓皇帝特下了旨意,免了南泱每日晨间去翰瑄宫给黎妃请安的这桩礼数,少了这桩事,同后宫众嫔妃的相见几率亦是随之大大降低,南泱对此表示很满意,皇帝的这道旨,着实是替她省去了不少烦心事。

彼时,淑婕妤正在内殿里头同笙嫔娘娘絮着话,明溪便提步迈了进来,朝着她二人恭敬道,“娘娘,黎妃娘娘来了。”

“……”南泱的面上勾起抹淡淡的笑意,望向笙嫔,道,“还真是说不得,刚提及这段时日清闲,麻烦便上门了。”

“姐姐被皇上晋为了婕妤赐了封号,又带着伤,黎妃无论是来道贺还是来探病,都说得通。”许茹茜望着南泱,面色却有几分担忧,又道,“往时这宫里有诤妃,还能同她相争,如今姐姐扳倒了诤妃,妃位上便只剩她一人,今后我们,怕也不好过。”

南泱唇角扬起一丝冷笑,便闻见外头有太监高声呼道——“黎妃娘娘驾到!”

不时便见一位身着羽蓝色罗绸裙的端庄美人从外头踏了进来,容颜端庄秀丽,面上盈满了得体的笑容。

“臣妾参见黎妃娘娘……”南泱屈膝朝黎妃见礼,笙嫔亦是立起了身子朝她恭恭敬敬地道。

“平身,都坐吧。”江璃蓉径直走向了殿中的主位,端端地坐了下去,明溪立时便垂着头,恭恭敬敬地呈上了一盏上好的碧螺春。

“谢娘娘。”二人说罢,复又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身子。

黎妃面上含笑,戴着精致护甲的右手缓缓地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凑近了鼻尖轻轻嗅了嗅,复又眼眸一转,望向南泱,笑道,“淑婕妤宫里的碧螺春,清香宜人,很是不错,只可惜这茶盏,却怎地有些陈旧。”

“回娘娘,”南泱垂着头恭,面容沉静,缓声道,“这碧螺春同茶具,皆是前些时日臣妾搬进此处时,皇上命人送来的,这套茶具,亦是皇上惯用的,有些年头了。”

“……”闻言,江璃蓉的面色霎时难看了几分,却仍是含笑望着南泱,语调却讥讽道,“皇上待婕妤这般好,倒真真难得,往时本宫还想着,南相如今是戴罪之身,担心婕妤会被你父亲连累,此番看来,倒是本宫多虑。”

闻言,明溪的脸色微微一变,心道这个黎妃竟端出了南相,讽刺南泱如今是“罪臣之女”,着实有些过分了。

许茹茜的神色亦是有几分异样,她抬了抬眼,却见南泱的神情毫无所动,半晌方才微微含笑,唇微启,朝着黎妃道,“劳黎妃娘娘忧心,臣妾着实罪过。只是……后宫不可议政,娘娘今日这番话,若是传到了皇上耳朵里,怕是不好。”

“……”黎妃被南泱的这番话生生一堵,一时竟不知怎么还口,心头暗暗咬牙,半晌方才憋出几个字,“那本宫还真是该多谢婕妤提醒。”

“娘娘不必谢臣妾,”南泱的眉眼之间一片淡然,望向江璃蓉,语调沉稳漠然,“大家都是姐妹,这不过是臣妾的分内之事罢了。”

“……”江璃蓉心中气结,正欲开口,却见那位素来便侍候在皇帝左右的江公公握着拂子便踏进了兰陵宫。

“奴才给黎妃娘娘请安,给笙嫔娘娘请安,给淑婕妤请安。”江路德躬着身子朝着坐着的三位主儿,恭恭敬敬地道。

“江公公不必多礼,快平身。”黎妃的面上又端起了一副端庄贤淑的笑,朝江路德道。

“谢娘娘。”江路德又是一个躬身,方才缓缓地立起了身子,朝着黎妃,笑道,“奴才方才去了翰瑄宫,严公公说娘娘您来了此处,奴才便寻了过来,正巧,奴才也正要寻淑婕妤,倒是省了奴才两头跑的功夫。”

“公公受累了,”黎妃客气道,复又略带了几分疑惑道,“不知公公是有何事寻本宫同淑婕妤?”

“回娘娘的话,”江路德答道,“皇上命奴才同娘娘您说一声,后日去太和山祈福,淑婕妤也同去,婕妤手臂受了伤,正好去将养将养。”

明溪闻言心头一喜,面上亦是浮起了丝丝笑意,南泱则是含着笑朝江路德道,“皇上有心了,劳烦公公替我谢过皇上。”

“婕妤客气了。”江路德说罢又躬了躬身,朝着在座的三人道,“三位娘娘,奴才还得赶回广陵宫侍奉皇上,先告退了。”

“公公慢走。”江璃蓉的面上强扯出一个笑来,朝着江路德客气道。

待江路德离去后,南泱方闻见黎妃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她道,“淑婕妤好高明的手段,真教本宫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微扬的杏眸淡淡地睨向江璃蓉,瞧了她一阵儿,方才道,“黎妃娘娘,方才你说要谢臣妾,倒教臣妾想起了一件事,娘娘着实该谢臣妾。”

黎妃细长的眼儿微微一闪,望着南泱淡然的目光,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看来娘娘记性不大好,”她挑起一个冷笑,望着黎妃,缓缓续道,“臣妾替您除了诤妃这个心腹大患,娘娘难道不该谢臣妾么?”

“你……”听出了南泱话语中的讥讽,黎妃心头大怒,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娘娘您不必这么生气,”南泱笑容恳切,细细地打望着江璃蓉气急败坏的容色,诚挚道,“臣妾亦是一片好心,想提醒娘娘,千万莫要以为老虎睡着了,便在她口中拔牙,因为虎牙咬人,可是疼得很。”

黎妃气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怒视着南泱,狠声道,“南泱,你休拿本宫同唐梦雪那个蠢货比,咱们大可走着瞧!”

说罢,她起身拂袖而去,又听见南泱同许茹茜沉沉稳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臣妾恭送黎妃娘娘。”

南泱,宫里是时日长得很,本宫有的是时间同你慢慢斗。

江璃蓉心头一声冷笑,大步迈出了兰陵宫。

望着江璃蓉的背影,南泱的眸中浮起一丝冰霜,此时,许茹茜柔细的声音却在耳畔缓缓响起,“姐姐,黎妃比唐梦雪聪明太多,不是那么好对付,你要千万小心。”

“……”闻言,她的眸子微动,层层冰霜淡去,复又望向许茹茜,执起她的手,道,“如今你怀着龙嗣,自当万事小心,就别操心我了。”

“……”许茹茜朝她轻轻颔首,右手缓缓地抚上自己尚还平坦的小腹,双眸微垂,缓缓道,“皇上如今只有灵越同绸覃两个帝姬,无论如何,我定会为他保住腹中的龙脉,不惜一切代价。”

“……”南泱默然地望了笙嫔好一会儿,方才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柔声道,“皇上若晓得你的这份心,此生必不会负你。”

“……”许茹茜的眸中滑过一丝自嘲,淡淡道,“但愿吧。”

夜幕垂下,又是一个无月之夜。

望着明溪忙碌的身影,南泱不禁疑惑道,“这么晚了,明溪你怎地还不去睡?在拾掇什么?”

“后日便要启程往太和山,”明溪一面将一件狐狸毛披风从柜子里翻出,一面笑道,“奴婢在为娘娘收拾要带去的衣物,皇上的旨意来得突然,还有好些东西要准备。”

“……”南泱微微颔首,却见她收拾的尽是厚实的衣裳,不禁又问道,“都六月的天儿了,你怎么尽拿些厚衣裳?”

“……”明溪闻言一笑,回道,“娘娘有所不知,太和山上长年有积雪,冷得很,奴婢给您准备些厚衣裳,以备不时之需。”

南泱望着明溪半晌,只见眼前的女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目间娟秀美丽,忽地便生出了一丝愧疚之感,遂笑道,“明溪,待你年满二十五,便出宫嫁人吧。”

“……”明溪手下的动作一僵,面上划过一丝慌乱,望着南泱急道,“娘娘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奴婢做错了什么事么?”

“不,”南泱微微摇头,站起身子,用未受伤的左手拉过明溪,朝她笑道,“你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不该陪我在这深宫里头终老,我的命已注定,可你不同,你有自己的人生,你能有不同的选择。”

“娘娘,”明溪反手握住南泱,神情坚定毅然,道,“奴婢此生一定会陪在娘娘左右,这便是奴婢最大的心愿。”

“……”南泱心头一痛,便有两行泪从眼中滑落,望着明溪,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娘娘,”明溪双眸泪光闪动,沉声道,“能侍奉娘娘,便是奴婢此生最大的福气。”

南泱心中一暖,二人正说话间,却忽地闻见了外头一阵喧闹的人声,似是从御花园那方传来的。

南泱心中生出了一丝疑惑,便拉开了房门朝着外先走去,明溪随手扯过一个小太监,朝他道,“去御花园里头看看,这么晚了发生了何事。”

“是,姑姑。”小太监说罢便拉开了宫门朝着御花园一路小跑了过去。

南泱同明溪相视一眼,只觉心头又是一阵不祥的预感缓缓地升起。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那小太监方才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满头的大汗,口中呼喊着,“不好了!娘娘不好了!”

“……”南泱一步上前,朝他冷声道,“别慌慌张张的,御花园里头出了何事?”

“田、田贵人……”小太监喘着粗气半天没蹦出下半句话。

“田贵人怎么了?”南泱蹙眉,朝他喝道。

“田贵人她……”小太监大喘了几口气,这才接着道,“田贵人她落水了!”

第39章 虚惊

南泱同明溪踏入斜阳居寝殿时,便见里头已然或坐或立地围了许多人。

万姓皇帝长身玉立,月牙色的长袍很是扯眼,他的眉间一片彻骨的冰霜,双眸肃然地望着床榻之上的女子。

南泱顺着他清寒的目光望去,只见田晨曦面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之上,双眸紧闭,衣裳像是已经被换过了,只发尖尤淌着水珠,应是刚刚被人从水中救起,还未从昏迷中转醒。

皇帝一双眸子里头尽是寒意,望着昏迷未醒的田晨曦,薄唇微动,却是问的周雪松,“田贵人如何了?”

“……”周雪松躬着身子,朝他恭恭敬敬地回道,“回皇上,贵人呛了许多水,现今又发着高烧,不过并无性命之虞。”

闻言,他微微颔首,脚下的步子微动,一撩袍子便坐上了床榻的一侧,面容却仍是沉得有几分骇人,他清冷的眸子淡淡地扫视过屋里的众人,话一出口,竟是教整个室内都冷了几分,“大晚上的,田贵人为何会到御花园去,又为何会落水?谁来给朕一个解释。”

“……”黎妃闻言,细长的眉眼立时便望向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宫娥,怒道,“该死的奴才,没能顾看好主子已是死罪,还不快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皇上饶命……娘娘饶命……”小宫娥满面的泪痕,抽泣着抬眼,望向高坐在床榻上的男子,泣道,“奴婢只晓得,今日天刚黑,一个小太监便来宫里寻主子,同主子单独说了许久话,后来奴婢见主子要出门,原要跟着一同去,可主子不依,便同奴婢说,是一位娘娘邀她辰时在御花园单独相见,然后主子便只身去了……奴婢别的一概不知,奴婢真的不知道娘娘是如何落水的,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本宫问你,”黎妃冷眼望着小宫娥,沉声又道,“你可晓得,是哪个娘娘邀你家主子深夜在御花园相见?”

“是……”小宫娥满是泪迹的面上浮起一丝难色,似是有些迟疑。

“是何人?”黎妃美眸圆瞪,冷笑怒道,“你若说了,皇上还能饶你一命,你若不说,本宫立时便命人将你拖出去,乱棍打死!”

“是淑婕妤!淑婕妤!”小宫娥哭道,说罢方又不住地叩头道,“别的奴婢真的一概不知,皇上饶命,黎妃娘娘饶命……”

“淑婕妤?”黎妃冷笑挑眉,望向那立着的高挑身影,口中却仍是对那小宫娥说道,“本宫可警告你,绝不可乱说话去污蔑淑婕妤!”

“奴婢没有污蔑淑婕妤!”小宫娥仍是不住地哭,“主子同奴婢说时,奴婢听得清楚明白,正是淑婕妤,只是奴婢也不知道为何主子会落水……”

霎时间,屋内所有的目光便都朝着那抹高挑瘦削的身影汇了过来,南泱神色淡漠,面上仍是没得丝毫表情。

“淑婕妤——”黎妃冷眼望向南泱,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皇帝清冷的眸子亦是淡淡地望向了她,眼神漠然,教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南泱迎视他的眼,毫无所惧,沉声道,“臣妾没有派人来过斜阳居,同田贵人落水一事,更是无半点干系。”

“哼,”黎妃冷笑,嘲讽道“你的意思是这个奴才冤枉你?”

“奴婢没有冤枉淑婕妤,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小宫娥满目的泪水,急道。

南泱并没有理会江璃蓉,而是端着眸子直直地望向那抹月白色的颀长人影,与他冷然的目光对视着,没有丝毫的怯意。

半晌后,那人方才微启唇,声音极冷,“今日辰时,你在何处?”

“臣妾,在自己的宫中。”南泱面容漠然,平静答道。

“可有人为你佐证?”他又淡淡开口,问道。

“臣妾宫中之人,皆可佐证。”她答道。

“……”万皓冉一阵沉吟,却听见黎妃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皇上,兰陵宫的宫人皆是淑婕妤的人,即便是能为她佐证,也不可信。”

“……”他的眉宇微微蹙起,神色仍是冷得如冰一般,复又缓缓朝南泱道,“你说你宫中之人能为你佐证,那除了他们呢?可还有旁人?”

“……”南泱的目光里头仍是一片坦然,朗声道,“皇上,你大可不必质问臣妾,一切真相,等田贵人醒来,自会分明。”

“哼,”黎妃又是一声冷笑,道,“即便不是你,也极有可能是你指使之人。”

“黎妃娘娘!”南泱一双微扬的眸子里头满是冷色,望向黎妃,冷笑道,“原本这桩事同娘娘您是没什么干系的,只是如今,你一口咬定田贵人落水是臣妾所为,倒像是有几分做贼心虚!”

“你……”

方此时,一阵细弱的女子声音却从床榻那方隐隐地传出,生生打断了黎妃的话——“皇上……”

“朕在。”万皓冉眸色清寒,一把握住田晨曦伸出的手,沉沉地应道。

“……”温热的触感从冰冷的指尖传来,直暖上了心头一般,田晨曦抬起沉得厉害的眼皮,眼中隐隐地便映入了一张如玉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