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的时候有一阵曾经有过一个传言,说是任家三老爷在外头养了一房外室。任瑶期之所以会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有一次任家几个姐们出门做客的时候听到了这个传言,任瑶玉正与任瑶华不对付就偷偷跑到任瑶华面前来用此事膈应她。

当时任瑶华因为方姨娘的几次算计在任老太太面前不那么得宠了,可是任瑶华在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的挑拨下还是带了几个紫薇院的婆子出去把那座传说中是任时敏用来金屋藏娇的宅子给砸了。

只是后来又听说那座宅子里的女人其实并不是她们父亲的外室,那个女人不但已经有了夫婿且还有孩子,因为任瑶华不分青红皂白的一番打砸让那名女子的名声毁了个彻底。最后听说是悬梁自尽了。

那次以后任瑶华暴戾的名声就彻底传扬了出去,不单单是白鹤镇,整个燕州一听说任家三小姐就没有不摇头的。任时敏那一次也是也大为恼火,对任瑶华更加不喜了,连带着李氏也吃了落挂。

那件事情过后不久,任瑶华也被关了起来。极少能见到任老太太的面了,加上方姨娘在老太太面前时不时的挑拨,祖孙之间的感情渐渐淡薄,任老太太从来就不缺承欢膝下的小辈。

而没有了任瑶华做对,方姨娘渐渐接管了三房之事。

任瑶期当时正因为得罪了云文放而被任家禁足。这些事情都是听底下的丫鬟们传的。

现在想想,任瑶华的性情虽然火爆但是也并非是没有脑子的,她怎么会那么容易轻信外头的那个女人就是父亲的外室?究竟是什么人什么事情影响或者说引导了她的判断?

而任瑶华这件事情发生的时间与任时敏当初得到那两幅蒋元益的美人图的时间前后间隔并不太远。这当中有没有什么联系?

记得后来有一次她在父亲面前提起美人图的时候,父亲的脸色很不好,她当年以为是那两幅画被修画的师父修废了,因为后来任时敏的书房里根本就没有那两幅画。

而孙十一娘是上一世那个因被任瑶华羞辱而悬梁自尽的女人吗?

任时敏当初没有把画拿回家来修,可能是在书画铺子里找到了孙十一娘,而那一座所谓金屋藏娇的宅子很可能就是当初用来修画的场所,所以外头的人才会误会他养了外室。

不然依任时敏的性子,他是不会因为风花雪月的原因而与一个女子走得太近的。

想了这么多。任瑶期越来越觉得上一世的任瑶华最后嫁进曾家其实并非偶然,针对她的算计从一开始到最后就没有停止过。

因为敌人很明白只要毁掉了任瑶华就没有人能阻止她掌控三房了。若是让任瑶华有一个好名声再嫁一个如意郎君,以任瑶华的性子就算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也会在李氏需要她的时候回娘家来给李氏撑腰。

可是难道任瑶华嫁给了曾奎她就不担心了?毕竟曾奎是宁夏总兵的独子,尽管在容貌上有些缺陷,但却不是任家能得罪得起的。

难道说当年任瑶华的死也不是意外。而是有人一开始就给她布了一个必死之局?

可是这个局是什么?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置的?她又有没有想过最后局面会失控,导致任家满门的灭顶之灾?

任瑶期越想越心惊。

她也预感到,或许孙十一娘的事情并不像是她想的那么简单,一定还有什么事情是她现在还没有想到的。

“你怎么了?”任瑶华察觉到任瑶期走着走着就不动了,脸色也有些不好,不由得惊讶地问道。

任瑶期收拾起自己烦乱的心绪,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想着那个孙十一娘既然是方姨娘找来的,又有些像表姑妈那就得好好查一查她的底细。”

任瑶华点头:“这是自然,这件事我让人去查,有结果了再知会你。”

任瑶华办事很迅速,到了晚上她们一起去李氏房里请晚安的时候,消息就传了回来。

“孙十一娘的祖父和父亲都是云阳城一家书画铺子的装裱匠,那家书画铺子也接一些修补书画的活计,她自幼耳濡目染所以也学会了。方姨娘的那两幅美人图就是通过那家书画铺子的掌柜帮忙才买到手的,在得知孙十一娘也是装裱高手之后,方姨娘就把她带回来推荐给了父亲。孙十一娘的丈夫原本是一个药铺的掌柜,后来有一次入山向山民收药的时候不慎从山上摔了下来,双腿都摔断了,那家药铺给了他一笔银子就让他回家了。现在他正带着他和孙十一娘的女儿住在老家蓟州的刘家庄,而孙十一娘不得不出来接些活计养家糊口。”任瑶华小声与任瑶期说着她让人打听回来的消息。

成了亲,有一个女儿……

任瑶期还是在心里想着孙十一娘是不是那个女人,上一世孙十一娘好像并没有到任家来,或者来过一次让任瑶华看到了只是她不知道?当年她被禁足很少出门,只有父亲偶尔会来看她。教她画画。

难道因为孙十一娘正好长得像方雅慧,而任瑶华知道了方雅慧和她们父亲之间的过往,所以在那一座宅子里见到方雅慧的时候才会认定她是父亲的外室?

“方姨娘待孙十一娘很不错,给她的工钱也比别人多一倍,还留她在院子里喝了两回茶用了一次饭。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了。”任瑶华已经将自己今日打听到的都说完了。

任瑶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又交代任瑶华道:“如果有什么人到你面前来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你一定不要轻举妄动。要先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说。”

任瑶华有些莫名其妙:“谁会到我面前来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事情弄清楚了再说?”

任瑶期笑了笑:“我只是觉得凡是小心为好,免得中了别人的圈套。”

“放心吧,若是有事情我会找你商量的。”任瑶华现在在对待方姨娘的事情上也很慎重。她喜欢时不时找方姨娘一点小茬,给她添一添堵心,并不代表她乐意迎接方姨娘的报复。

第二日,任瑶期照旧去芳芷院找任时敏,这一次任瑶华没有跟着去。

但是任瑶期过去的时候任时敏和孙十一娘并没有在修画,孙十一娘正与任时敏商量要把画带到云阳城里去修。任时敏倒是无所谓,他只要能把画修好了就行,去哪里都无所谓。

在任时敏正要应下来的时候。任瑶期走过去笑着问孙十一娘:“修复好这两幅画还需要多久?”

孙十一娘道:“小妇人与三爷合力的话大概还需要一两个来月。”

任瑶期点了点头,孙十一娘估计的时间并不算长,她曾见裴先生修复一幅古画用了近一年的时间。修补古画是一件细致活儿。尤其对于爱画之人而言,一丝一毫的偏差导致的损毁都是他们不能忍受的。

“为何要去云阳城?在任宅里修不可以吗?”任瑶期问道。

孙十一娘轻声解释:“三爷要将画修补得与原画一模一样,这样就需要找与这两幅画一模一样的纸张,颜料等等,蒋元益的画用到的几样颜料成分有些特殊,还带了些十分罕见的香料,我需要找些材料慢慢调配一一试验才行,而这些材料白鹤镇上的书画铺子里买不到,我若是云阳城和白鹤镇两头跑的话怕是会耽误不少功夫……”

第238章 釜底抽薪

任瑶期笑着打断道:“除了在白鹤镇不好找修画所用的材料之外还有别的原因没有?”

孙十一娘犹豫了一会儿又看了看任时敏,见任时敏没说话然后道:“没有了。不过那些材料……”

任瑶期笑道:“孙掌柜是我父亲花重金请来的修画师父,只管修画的事情就好,那些琐碎的事情怎么能让你操心?不如你将你需要的东西列出个单子来,我让人出去找。”

孙十一娘皱了皱眉,有些不以为然:“多谢五小姐的好意,并非是小妇人不愿意让人帮忙,只是我需要的颜料材料可能与外头卖的一些一般的材料有区别,就算是我列出个单子来,不了解这些的人认都不认得就更遑论知道去哪里找了。”

孙十一娘这话说的不客气,任瑶期却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她笑了笑,走到那两张并排着的书案旁,微微弯下身去打量其中的一幅画。

蒋元益的画画风华丽说的并不止是他的画画技巧,他在画画所用的材料上也十分挑剔讲究,有些颜料十分难得。也正因为他这种几乎病态的讲究,所以对了皇室中人和名门贵族的胃口。外面的人即便是想要仿画,也有困难。

任瑶期用右手食指轻轻点了点画上那名勉强可以看出容貌来的宫装妇人华丽的衣服,手指并没有真正落在画上:“这妇人襽群上的红色还是这般鲜亮,用的是辰砂,鸡血石,锗石,动物的血和蓖麻油混合调制而成的。”

孙十一娘一愣,看着任瑶期忘了接下来的话。

任瑶期却是低头打量着画上的妇人头上那一对绢花继续道:“紫色不常见,一般人作画用的紫色不过是用的紫草汁。这样的话色彩会寡淡还容易脱落,这对绢花上用的紫色却是一种被北越当地人称为紫石的少见矿石,极少有人会用它来作画,蒋画师倒是喜欢用这种颜料。这青色颜料有些复杂,倒不是说材料难得,用的只是藏青,藏青色这种颜料看起来比较粗糙,要调出这种平滑的青色在过程上会有些复杂,我记得《博杂广纪》上记载过,将藏青调入浓胶后将之晾干。然后再调入淡胶涂抹上去再次晾干之后涂上层清水,等彻底干透之后用玛瑙石打磨,这样调制出来的青色将会十分平滑厚重。没有粗糙感。”

孙十一娘已经呆立当场,完全无法反应了。

任时敏哈哈大笑起来,站起身来拍了拍任瑶期的脑门:“行了,别在这儿卖弄了,知道你是个懂行的!”话虽是这么说。神情却是很矜持地得瑟着,这可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小女儿!

孙十一娘也回过神来了,忙道:“五小姐博闻强识,小妇人佩服。”

任瑶期说的那些可不是单单只会画画的人能知道的,就连她也是与任三老爷推敲琢磨了好几日才将画上所用的材料摸透个大概,她没有想到这位任五小姐会有这等见识。只这么看了几眼就能猜出其中几样主要的颜料,甚至还知晓调配方法,让她不由得吃了一惊。并收了些之前的小瞧之心。

任瑶期给任时敏大大的长了脸,他圣心大悦,手掌一挥拍板道:“那材料的事情就交给瑶瑶了!孙掌柜需要什么东西就列出来交给她。”有对任瑶期道,“银子爹爹等会儿让人送去给你,五日之内给找齐了!”

孙十一娘道:“有些材料并不好找。还是小妇人……”

任瑶期笑道:“一个地方找不到,我让人多找几个地方就好。我在云阳城也认得几个朋友。实在不行就找她们帮忙,孙掌柜尽管放心。”

任时敏对孙十一娘的话也不以为然:“再难得也不过是些矿料和药材罢了。”有些颜料是用矿石制作的,而有些颜料本身就是药材。

在任老爷眼里,找东西之类的琐事向来不是大事,他只要发话出去,自然有人捧到他眼前来,他只负责给银子就是了,所以他还真没有觉得有多难。之前之所以想答应孙十一娘去云阳城,也不过是怕外行人找错了东西最后耽误了他修画。

现在让自己的闺女去找,他到没什么不放心了,闺女这么厉害也都是他教出来的。

任三老爷发话了,孙十一娘就不好说什么了,她也不好拿任五小姐还年少的借口来说事,刚刚任五小姐的一番表现让人大大惊叹的同时也很容易让别人对她的办事能力产生信任。

她不由得往方姨娘站的地方看了一眼。

方姨娘在这里给任三老爷端茶递水,刚刚一直没有说话,她此刻微微低头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倒是能看到她嘴角上挂着得依然温柔清浅的微笑。

任瑶期笑着抚掌:“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爹爹修好了这两幅画可也得给女儿记上一功啊!”

任三老爷笑道:“事儿还没成就想要先领功了?办成了有赏,办砸了如何?领罚吗?”

任瑶期做了给鬼脸:“办砸了有爹爹兜着,我可不怕!”

任时敏哭笑不得:“尽会赖皮!”

孙十一娘和方姨娘都看着这对父女目无旁人的亲热互动。

最后,任瑶期离开的时候问孙十一娘:“孙掌柜现在住在何处?”

昨日孙十一娘虽然回了一趟云阳城,不过她不可能每日都回去,任家必定给她安排了住处。

孙十一娘低头道:“方姨娘让小妇人暂时住在芳芷院。”

任瑶期想了想:“芳芷院虽然样样都不缺,不过地方实在是小了点,西厢三间住了九妹妹,东厢挪了两间用来修画,我六弟住了一间,正房又不能用来待客,孙掌柜来了只能和丫鬟婆子们挤在南房了,实在是有些委屈你了。”

孙十一娘刚想说不委屈,任瑶期已经道:“何况我爹爹在这里进出也不怎么方便。”孙十一娘就将到嘴的话咽下去了。

任瑶期继续道:“这样吧,我让人给你安排一个客院,再让管事拨给你两个使唤的丫鬟。”

“姨娘有安排人照顾小妇人的起居,还是不要麻烦了。”

任瑶期笑眯眯地看了方姨娘一眼:“我姨娘她可能是怕再安排人过来太让我母亲费心了,所以把自己的丫鬟给你用了。我姨娘这个人啊,向来是心善又热心,上次我生病了母亲不在身边还是她没日没夜的照顾我的呢,我可是把这件事情记到心上了。所以我也不能看着孙掌柜用了她的丫鬟,让她短了人伺候啊。”

方姨娘忙笑道:“五小姐言重了,那是婢妾应该做的,不值当您记着。”

任瑶期冲她一笑,然后转头对孙十一娘道:“那就先这么着吧,我等会儿让人来给你收拾东西送你去客院。爹爹,您说呢?”

任时敏向来不管这些,问他自然是点头:“如此甚好,只是委屈孙掌柜多走两步了。”

任瑶期闻言又道:“这还不简单,我们把修画的地点移到外院的临仙阁如何?爹爹你在这里修画,占了六弟的书房,他现在读书还要跑到外书房,这样可不好。还是将六弟的书房让出来吧。临仙阁地方大,环境清幽,爹爹以前也喜欢在那里见客会友,里面又什么东西都有,用来做修画的场所再好不过了。”

孙十一娘动了动嘴唇,见方姨娘没有说话,她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很显然,现在已经没有她插话的余地。

任时敏在某一程度上而言是一个最好说话的人了,他毫无异议地点头:“那把东西都搬去就去临仙阁吧。”

任瑶期笑了:“女儿等会儿就让人安排。”

方姨娘这时候的脸色如何,反正外人从表面上是看不出个所以然的,但是她的手还是不受控制地抖了抖,然后便将手指掩在了宽大的袖子里。

任瑶期的动作也很快,她从芳芷院出来之后就知会了周嬷嬷,让她给孙十一娘在外院安排一个客院,再派两个信得过的丫鬟贴身伺候,并暗中吩咐两个丫鬟把人看紧了,把孙十一娘牢牢的看管了起来。不管她是被方姨娘找来的帮手,还是无辜的路人群众,看好了总没错。

任瑶期从云阳城回来之后任老爷子和任老太太对她的态度也越发和蔼亲切了起来,任家的丫鬟婆子们对三房的人也恭敬了许多,毕竟就算李氏生不出儿子,两个女儿却都不是好招惹的。也因此周嬷嬷去外院布置人手的时候也很顺利。

然后任瑶期又让人把临仙阁收拾好,将任时敏修画要用到的东西都从芳芷院搬了出来。

方姨娘作为内院妇人,以后想要面见住到外院客房的孙十一娘就要麻烦很多,她要是想再借修画之事做什么文章也不容易了。

任瑶期虽然还没有摸清楚方姨娘的真正打算,不过釜底抽薪这一招却是屡试不爽的。

方姨娘要是再动,不在她自己的地盘,露马脚的机会就大了。

任瑶期还就怕她不动!

第239章 由明转暗

安排好了孙十一娘的事情,任瑶期暂时放下了一颗心。

回到紫薇院之后徐嬷嬷告诉她,三太太让她回来之后去一趟正房。任瑶期稍稍收拾了一下就过去了。

任瑶期以为李氏要问她任三老爷修画搬院子的事情,不想李氏见了她就道:“夏生昨日来了白鹤镇。”

任瑶期闻言略想了想:“夏生可是为韩家的事情来的?”

李氏既然单单提了夏生,那么夏生肯定不是与哪位主子一同来的,而献王府若是有事情要找李氏应当派倚红或者楚楚来才对。来的只有夏生一人的话,任瑶期能想到的只有韩家的事情。

她离开云阳城之前曾经派苹果去过一趟宝瓶胡同,外祖母容氏让苹果交代她韩家的事情她先不要插手,怕她一个小孩子说出口的话任家不会相信反而让韩东山有了防备,且韩家的事情又牵涉到任瑶华的婚事,所以这件事情她会想办法。任瑶期也应下了。

李氏点头道:“确实是为了韩家的事情而来,你外祖母说这件事情再拖下去也不好,必须要让任家对韩东山有所警觉。”

容氏的原话是,韩家虽然因为韩太太的去世正当孝期,但是韩家如今在燕北风头正盛,韩云谦又是极为出色的一个后辈,只要韩家有心与任家结亲任家最后还是会应下。任瑶华现在正当议亲的年纪,又刚刚从千金宴上回来,她怕任家为了韩家这门亲事而让任瑶华等上一年,以致耽误了任瑶华。

李氏对此深以为然,她知道现在任老太太因为偏心任瑶华,有心想要让瑶华嫁给丘家家主的嫡孙,丘家那个孩子她见到过,是个聪明灵活的。相貌也不差,瑶华要是能嫁到丘家到也不错。她怕任老爷子不知道韩家底细,仍旧不改初衷想要把任瑶华嫁给韩家公子。而且就算不是瑶华,还有排行在瑶华后面的瑶期呢。

韩家少爷虽好,李氏却不想让两个女儿搅进任家和翟家祖辈们的恩怨中去。

不过李氏并没有与任瑶期细说,香着她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孩子。

只是聪慧如任瑶期,她看到李氏的神情就大概明白她在想什么了。

任瑶期这阵子也考虑过任瑶华的亲事的问题。

原本任老爷子应该是想让任瑶音嫁给丘韫的,现在任瑶音在千金宴上行为不检点,虽然燕北王府没有将这件事情公布于众全了她的脸面,但是之后她又被剃了头发。丘家作为任家的姻亲若是想要查也能查出些蛛丝马迹,任家这时候若还是想瞒天过海将任瑶音嫁给丘韫,丘家怕是会有意见。结果反倒亲家结不成,结成仇家。

这样与丘家联姻的人选就落到了任瑶华身上,任老太太本来就偏心任瑶华,自然是千般愿意将这个自己最宠爱的孙女嫁到娘家去。

可是任瑶期对丘家却还是有心结。

上一世是任瑶音与丘韫定亲,只是后来任家败落之后。丘家就舍弃了任家这们姻亲,两家不知道是怎么协商的,反正丘韫最后另娶了他人,任瑶音则做了云文廷的贵妾。

虽说明哲保身也不能说就是错的,而且上一世任瑶音在这件事情当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觉得她也不清楚,但是任瑶期觉得任瑶华上一辈子的结局已经很惨了。这一世她希望她能幸福美满,所以她不想让任瑶华冒丘家这个险。

只是这种话与李氏她们肯定是说不通的,在世人眼里。丘韫的确算得上是一位如意郎君。

想着任瑶华的婚事也不是李氏能做主的,任瑶期便没有挑明,只是问道:“夏生要怎么将韩东山的身份挑明?”

由献王府的人直接挑明是不行的,这样会暴露献王府的实力,而容氏很显然也不希望由她们母女来做这件事情。

果然。李氏道:“你外祖母说,韩东山的身份最好借由其他人的口说出来。”

“其他人?”任瑶期挑了挑眉。这个其他人如果关系与任家太远的话即便是发现了韩家的秘密也不会想着要告诉任家。

想到这里任瑶期心中一动,突然明白了过来:“林琨?”

任时佳和林琨这会儿正在白鹤镇,还是因为韩家的丧事回来的。不过在给林太太吊唁之后这夫妻两人并没有急着会云阳城,林琨打算陪着妻儿在岳家住两日。

李氏有些惊讶地看了女儿一眼:“你知道?”

任瑶期摇头:“我猜的。”心里却是在想,夏生既然是昨日就来了,那么必定是在林琨去韩家吊唁的时候做了什么引起了林琨的怀疑,然后引着林琨或者任家去发现韩东山的秘密。

但是韩东山和任家的恩怨对于任家而言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任老爷子即便是知道了韩东山的真正身份也不会大肆宣扬出去,更不会傻得去与韩东山摊牌,说不定反而会利用这个机会由明转暗。

这样一来,以后任韩两家就要热闹了。任家已经知道了韩东山是翟家幸存的少爷,而韩家却不知道任家知道了,任老爷子想必会暗自得意之后反过去算计韩家吧?

想到这里,任瑶期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上一世父母姐姐的悲惨结局都是拜韩东山所赐,她对韩东山不可能有好感。但是相比于韩东山,她却是更加厌恶任老爷子和任老太太。至少韩东山是为了报家仇,任老爷子和任老太太对自己的子孙骨肉下那种狠心又是为了什么?

说到底,献王府还是因为她们是任家人的缘故偏帮了任家,虽然容氏应该并不清楚任家对翟家人具体做了些什么。

而她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又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时候失去家族的庇佑,她们这一房的人也确实不会怎么好过。

李氏却觉得二女儿真是聪明,她不过是略微提起,她就能猜中大半。

而任瑶期所料的也丝毫没有错。

林琨昨日在去韩家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古怪之处,然后被人一步步引导着发现了韩东山和翟家的秘密。

当然,韩家绝对不会这么不小心,所以林琨的“发现”都是夏生的安排。作为献王府第一护卫,夏生的能力是不容小觑的,这种事情对他而言简直是小菜一碟,毕竟林琨和韩家人都不是什么武林高手,调虎离山,障眼法之类的他使起来毫无压力。

林琨从韩家回来之后越想越是觉得古怪。

恰好第二日丘家有人来了白鹤镇,任老爷子叫上了儿子女婿一起待客,在客人离开之后,老爷子儿子和女婿提起了任家和丘家联姻的时候就顺便说起了韩家。林琨就将自己在韩家的发现告诉了任老爷子。

任老爷子在听到“翟”这个姓氏的时候呆怔了半晌,然后急切地问了林琨在韩家所见的一些细节。再之后任老爷子就将儿子女婿都打发了出去,自己在书房里待了半日,然后又将儿子女婿都叫了过去交代他们不要把林琨在韩家看到的事情泄露出去,任家老爷们和林琨都应下了。

任老爷子自然是知道翟家的事情的,在他父亲任保明弥留的时候曾经告诉了他一个关于这座祖宅的秘密。这座宅子原本是白鹤镇的一个姓翟的大户人家所有,宅子里的某一处有一间密室,里面藏了翟家祖上留下来的一些财物。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快要死了,又疑心翟家有后人总有一日会回来找自己的子孙复仇,任保明将自己与翟家的恩怨也事无巨细地都告诉了任老太爷。

即便是时隔几十年,任老爷子想起来自己的父亲当时在叙说这件往事的时候脸上扭曲的表情,以及将他手腕掐出青紫的不断痉挛的手的时候也依然胆战心惊。

虽然这么多年以来,翟家人都没有出现过,但是翟家对任老爷子而言就是一根戳在他心口上的尖刺。

“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真的能见到翟家后人。”任老爷子语气复杂地自言自语道。

这一晚,任老爷子去了任家的祠堂,一个人在祠堂里任家祖宗们的牌位下立了一个时辰。

第二日以后,任老爷子没有再提韩家的事情,仿佛韩家依旧还是韩家,且两家还是保持着比较亲密的交往。在韩太太出殡的这一日,任家还让管事在路上搭了棚子给韩太太送行。

而丘家和任家结亲之事也摆到了牌面上来。

第240章 你当恶霸我望风

丘家和任家的结亲之事虽然进行的很低调,也只有任家的几个当权之人知道,任瑶期却是时刻关注着的,她自己不好去打听就到任时敏面前说是想要为自己的母亲打听的,让任三老爷将他从任老太爷那里听来的消息传回来。

丘家的亲事关系到任瑶华,而任瑶华是任时敏的亲闺女,所以尽管任三老爷心里还是时时刻刻的惦记着自己尚未修复完的古画,在丘家来人之时他还是会次次都到场,每日清早和傍晚任老太爷召集儿子们进行每日两次的男人之间的严肃对话的时候他也听得上心了。

任三老爷不上心也不行,任瑶期每日追着他问,答不上来就各种闹腾,威胁要拿斧头把他书房里藏在暗格中的一个檀木匣子给劈了。那只檀木匣子是任时敏的书房里唯一不让任瑶期碰的东西,其实任时敏不知道的是上一世任瑶期已经将匣子偷偷打开看过了,里面是一卷出自蒋元益之手的画风极尽华丽的春宫图,那是任三老爷正当年少之时在京都弄到的,当时他正迷恋人物画,这卷春宫图对于任三老爷而言意义非凡。

任三老爷头疼得很。就连他身边伺候的小厮和丫鬟们也受到了关照,当任三老爷哪一次想要尿遁的时候都会小心翼翼地提醒一句:“老爷,五小姐那边……”

十分怕麻烦还怕女儿闹腾的任三老爷只能认命。

丘家老太爷与任老太太一母同胞,总归还是有些兄妹情义的,所以对于和任家结亲之事丘老太爷没有反对,甚至在任家去信之后派了人过来与任家协商。

相比于丘家老太爷的态度,丘家老太太和丘家大太太就没有这么积极了,丘家老太太看上了蔚州郭家的嫡长女,也就是这次在千金宴上也被评为魁主的郭玉娇。丘老太太的娘家也在蔚州。与郭家老太太还是手帕交。丘韫的母亲丘家大太太则想要让儿子娶自己娘家的侄女,据闻这位丘家表妹与丘韫还是亲梅竹马。

不过无论如何,一个家族当家做主的还是男子,尽管丘老太爷年轻的时候在丘氏前任族长面前有些窝囊,但是丘老爷子年纪越大脾气越发见长,尤其是对于丘家的家事最是见不得人忤逆他。

正因为丘老太太和丘大太太看不上他亲妹妹的孙女让他觉得愤怒,觉得是妻子和儿媳妇看不上他的出身,所以反而坚定了要与任家结亲的态度。

而任家这边则是为人选问题在计量,任老爷子再偏心长房,这次任瑶音的事情毕竟是闹得大了。加上丘家老太太和大太太正愁找不到理由拒绝任家的姑娘,任老太爷也只能将人选定了任瑶华,这正合了任老太太的意。任大老爷和任大太太虽然有些为女儿发愁。但是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提起任瑶音,任老爷子没有让任瑶音出家做姑子就已经是顾及大房的脸面了。

这些都是任瑶期从任时敏打听回来的消息里判断出来的。不得不说任三老爷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他在用心的时候,他也能将收集消息这种事情做得一丝不苟。

相比较于任瑶期的在意,任瑶华这个当事人倒是没有对这件事情做过多的关注。丘家来人了任老太太叫她好生打扮了去见人她也听话,但是也不见得有多积极,她最多是表现出对长辈之命的顺从。

任瑶期有时候也会反省,是不是自己因为受了上一世的影响,所以成了惊弓之鸟。这世上的婚姻哪里就有十全十美?上一世是任瑶音与丘韫无缘或者是任瑶音自己作孽,但是并不代表任瑶华嫁到丘家不会有一个好结局。毕竟各人有个人的缘法。

虽然任瑶期偶尔会这么安慰自己,但是对于丘家她还是会忍不住关注。

这日一早,任瑶期正与任瑶华姐妹在荣华院里陪任老太太和任时佳说话。任老太太正问着任时佳打算什么时候回云阳城,外头有婆子进来禀报说丘家三少爷来了。

丘家三少爷正是丘韫,他父亲是嫡长子,他在孙辈中排行行三。

丘韫这时候来任家做什么?按理说现在任家正与丘家议亲,他理应避嫌。不过因为这议亲之事只是丘家和任家私下里进行的。并没有对外声张,而丘韫来任家也是来惯了的。他的到来到也没有太过引人注目。

至少任老太太对于这个侄孙的到来还是很高兴的,未来孙女婿与她亲近她再满意没有了。

因为是至亲,任老太太也没有让任瑶期和任瑶华避嫌。丘韫进来之后先是一番请安,他依旧是嘴甜的很,几句话就将任老太太和任时佳哄得眉开眼笑。

任瑶华脸上并没有羞涩的表情,也不怎么开口说话,与以前丘韫来任家的时候态度没有半点不同。任老太太看见倒是极为满意,觉得瑶华越加沉稳了,正适合做当家主母。

几人陪着任老太太说了许久的话,直到任老太太脸上有了些倦意,丘韫才主动提出告辞,说要去外院找任家几位表兄弟。

丘韫走后,任瑶期和任瑶华也起身告辞回紫薇院。

不想两人才从荣华院出来,就看到原本应该已经离开了内院的丘韫正站在从荣华院到紫薇院的必经之路上的一颗龙爪槐下。

看到她们走过来,原本正悠闲地摇着折扇的丘韫手中一顿,合起了扇面后姿态优雅地朝她们作了一揖,笑容满面地道:“见过两位表妹。”

瞧这架势,是为了堵她们来的?

任瑶期对丘韫没有什么好感,回了他一礼就不说话了。

任瑶华皱了皱眉,看了看四周,丘韫身边只跟了一个总角小厮,并没有其他伺候的人:“表哥不是要去外院吗?这是迷路了不成?我让婆子送你出去。”

丘韫缓步走了过来,打量着面容严肃的任瑶华却是一笑:“三表妹对我总是这般不假辞色,这可真让人伤心呐。”说着他还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

这话就是有些调戏的意味了,任瑶华心下有些恼火,不过想着两家的脸面她还是忍住了,只是冷声道:“表哥休要胡言!免得传了出去大家脸上都不好。”

丘韫失笑,正要再说什么,任瑶期却是微笑着打断他道:“丘家表哥,有什么话不妨直言,你今日特意等在这里不是为了想让我们最后叫婆子抬着你请出内院吧?”

丘韫脸上风流俊雅的笑容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任瑶期。

任瑶华已经将目光所有所思地投向不远处的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身上了。

丘韫轻咳一声,僵笑道:“五表妹真会开玩笑。”

任瑶华冷冷道:“我五妹妹从不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