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眼睛都是气得红了起来,那光芒几乎都带着嗜血的味道。喘着粗气,郑氏几乎是用尽了浑身力气:“出去!”郑氏的确是害怕了,怕孩子出事儿,所以想着干脆眼不见为净才好。

“太太先别急着赶人,我还有两句话,说完了就走。”昙华意味深长的侧头看着已经微微开了一条缝的门,以及门缝里夹着的袖子。“既然是要做生意,少不得我先拿出诚意来。我也只跟太太说两句话,我知道朝华那玉佩到底是怎么来的。我还知道,朝华是如何从长孙熙染屋里落荒而逃的。好了,就这么两句。太太若是觉得合算,就也拿出诚意。若是觉得不合算,嘴长在我这里,什么时候想说都成。只是到时候,或许就不是说给一人听了。”

郑氏骇然的瞪大了眼睛,面上渐渐露出怀疑和不信任来。很简单,郑氏心里是觉得昙华在故弄玄虚在骗人罢了。所以,郑氏轻哼了一声:“胡编瞎造。”只是语气到底不如先前那样有底气,语气里那股气势更是没了半点。

面对郑氏如此的态度,昙华只是继续笑得双眸微弯,语气更是有着不在意和戏谑:“太太既然不信,那不妨问问当事人呢?”说完这句话,昙华也就不肯多留了,直接便是大步的往外头走了出去。走到门边的时候,她几乎是清楚的看见一个人猛然闪开去。

心情大好的拉开了屋门,昙华大步跨出去的时候,似笑非笑的侧头看了一眼站在门不远处的朝华。

朝华心虚的别开了头去,竟是没有和她目光对上半点。而朝华的面色,更是隐隐有些死灰的意思。

第二六三章 糊涂心思

从郑氏院子里出来,正好遇到了过来寻她的丫头。原来竟是周老夫人请她过去说话。昙华微微一笑,抬脚便是过去了。

魏显竟是在周老夫人那儿,见了昙华,立刻就是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了一回。见昙华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这才又移开目光去,继续淡然的喝茶。

昙华笑着给周老夫人和魏显已经李恪非行了礼。然后看向魏显也不见外,直接笑盈盈的问道:“舅舅最近怎么样?舅母她们在京城呢?外祖母的身子呢?表哥他们备考的情况又如何?”竟是连珠炮一般的问了一大堆。

魏显听了,忍不住就是笑起来,宠溺的看了一眼,语气有些轻微的责备之意:“我也不过刚到,你倒是问了一大堆,叫我先回答哪一个?”

昙华自己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个个慢慢的问了。

魏显一一的答了,末了倒是有些诧异的看了昙华一眼:“这些情况信里都写了,怎么你还要特特的来问我一回?”

“信?”昙华一怔,是真的愣住了。“什么信?”这么久过去,她还真没收到信,这个事儿她还一直有些纳闷呢——按说,魏云墨和魏毓,都不会不给她写信才对。难道是每日太忙了,所以竟是耽搁了?或是送信的人路上耽搁了。一直以来,她以为也不过就是这么两个原因。至于其他的,她还真是没多想。

可是现在听着魏显的意思,竟然是说,她已经收到信才对。也就是说,魏显是知道她有信的。

这样的事儿,魏显肯定是不会记错的。既然他说有信,那么肯定就是有信。那么事情就奇怪了——既然又信,她为什么没看见?还是说……昙华侧头看了一眼周老夫人。

周老夫人面色平静,丝毫不见慌乱或是不好意思:“那些信在我这里,不过还没来得及给你。正好你今儿过来了,就顺带拿回去吧。”

昙华垂下目光,唇角翘了翘,“是。”既然周老夫人都承认了,那么事情自然也就是明了了—很显然,是周老夫人拦截了她的信。

不然的话,她不可能不知道这回事儿。周老夫人不仅是拦了她的信,还故意隐瞒了这件事儿。只是……周老夫人为什么要拦着她的信?

微微眯了眯眼睛,昙华有些猜不透其中的缘故。不过这会子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昙华很快就镇定下来,继续和魏显说话。

最后,昙华便是当面说起了郑氏胎像不稳,说是因为府里有命格相克的人,还要那个人去寺庙清修祈福,这才能保住郑氏的孩子这件事情。昙华笑着问魏显:“舅舅听说过这样的事情没有?”

“呵呵,这样的事情未免也太荒诞了一些。我竟是从未听闻过。”魏显“哈哈”一笑,不过随后又似乎为了给李家几分颜面,又不咸不淡的补充了一句:“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或许有这样的事情也是说不准的。纵然佛祖不灵验,可是总能让孕妇多安心些,心安了,自然身子也就好了,孩子保住的机会也就更大了。”

昙华笑着点头,又有些唏嘘:“只是不知道和太太命格相克的人到底是谁?”

魏显目光一闪,看了一眼李恪非,直到将李恪非看得移开头去,这才不咸不淡的笑了笑:“管她是谁,横竖不是你和勤哥儿就是了。你和勤哥儿命你外祖母专门找你大舅母去护国寺请高僧算过的。俱是富贵大吉的命相,旺子旺夫旺父母,肯定不会克了别人。”

昙华险些没笑出声来——魏显这话说得真是有些过头了,真不知道这么瞎编出来的话,还敢说得这样理直气壮的,也不见丝毫的心虚。什么富贵大吉的命相,旺子旺夫网父母。当初她一出生没多久就死了亲娘,别人不说她是克母的凶煞就不错了。

看了周老夫人一眼后,昙华倒是忽然又觉得好玩了——周老夫人的面色可是不大好,估计也憋得够难受的。再看李恪非,也是有些不自在。

昙华便是抿了抿唇,又笑道:“其实若是为了太太和我那没出世的弟弟妹妹,纵然要我去寺庙里清修祈福,我也是愿意的。也是我该做的。”

“胡闹!”魏显却是猛的沉了脸厉声呵斥了一声,似乎已经忘记了他还是在别人家里做客,只是一味板着脸训斥:“孝顺长辈,疼爱年幼的弟妹自然是应当。可是也要讲究个度,也要看看什么时候该怎么做,不能胡闹一气!不然,反而是做错了事情!”昙华怯怯的看着魏显,嗫嚅着小声辩解:“去寺庙里清不是好事吗?以前不也是听说,有些人为了亲人,宁愿在寺庙里清修一辈子——”

“胡闹!”魏显又是重重的斥了一声,随后又细细的掰开了说了一回,自然语气仍旧也是不好的:“你看什么样的人才去寺庙里清修呢?有几个年轻的小姑娘就去寺庙里清修了?那些年纪轻轻就被送去寺庙的,又有几个是好的?再说了,你这么一去,让人怎么看?别人只当是你继母刻薄你,故意赶你出府罢了!不然祈福在哪里不能够?偏要去寺庙!再说了,别人也有去寺庙真心祈福的,可是又有谁一住就是几个月甚至几年的?做一场发事也就罢了!你如今眼看着要及笄,这个可是大事,难道你还打算在寺庙里过不成?让人知道了怎么想?你可是李家的嫡长女!你这样的作态,将李家的脸都让别人瞧低了!还有你将来说亲——你这么一去寺庙,别人还怎么敢上门?要我看,这些年你没个母亲教导,还真是什么都不懂!”

周老夫人听到这里,眉头都气得忍不住狠狠的跳了跳,此时再也按捺不住,冷着脸笑着出声:“舅老爷这话说得——昙华还小呢,不懂事也是有的。至于教导什么的,纵然她娘不在了,难道李家就没有别人教导了?可不能这么说。还有,昙华那也是一片孝心,是她纯善。”

魏显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摸了摸鼻子忙站起来赔笑:“瞧我,脾气一上来就不管不顾的了。说了这些话,若是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亲家老太太您多见谅。昙华不懂事,也只能怪她平日里不认真听从教导,如何能怪老夫人您?我也是恨铁不成钢罢了。这孩子,总让人操心。一点事儿也不懂。有孝心是好事儿,可是也要分个轻重缓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是?要是她真的去了寺庙里住个三年半载的,那可不是让人瞧了李家?不仅是李家,我们魏家也是要被议论纷纷的。我这才一时情急起来……”

“舅舅的意思我明白了。”昙华朝着魏显郑重的行礼,又认了错:“是我思虑不周全。多亏了舅舅您提醒我,我想明白了,这样的事情还真是不可行的。寺庙我是不能去的,不过回头我想让人在寺庙里替太太做一场法事祈福,舅舅您看呢?”

“嗯,这样就对了。”魏显笑着点点头,重新坐下来。随后想了想,又道:“你外祖母那个小佛堂请的菩萨是高僧开光过的,你若是想亲自替你家太太祈福,也可以去小佛堂。不必非要去寺庙的。”

“那就多谢舅舅了。回头我安排了时间就过去。”昙华笑呵呵的将这件事情和魏显定了下来。

又说了一阵子话,昙华最后将魏显亲自送去大门口,这才又转回来。想了想还是先去了周老夫人的院子,只是周老夫人却是没见她。昙华也乐得如此,心情大好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只是临走却也没有忘记提醒一声:“那劳烦你们一会派人将我的信送过来了。”

周老夫人气哼哼的瞪着李恪非:“你这个舅兄可是越发的厉害了。我瞧着,竟是跑到我们家来当家做主了。听那意思,竟是连我们一起训斥了。哼,昙华再怎么着,那也是我们李家的种!魏家算是哪根葱?竟是跑出来指手画脚!”

李恪非只是低头叹气,好半晌见周老夫人的态度和缓了一些了,这才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如今魏家可是越发的如日中天了,咱们以后要依靠的地方,还多着呢,犯不着为了这个闹得不高兴。再说了,昙华到底是他侄女,他说几句也没什么。”

周老夫人其实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只不过是觉得心里有些不痛快,膈应得慌这才抱怨几句罢了。如今抱怨完了,自然也就松快了许多。虽然仍是沉着脸,不过到底还是没了刚才那副样子:“若不是顾虑着魏家,昙华退亲的事儿,我必然是不会就那么算了的!昙华也是够能耐的,竟然还有那样的手段!哼,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教导的。”言下之意,还是影射魏家的意思。

李恪非没吱声,随后将话题绕开去:“要我说,魏显的话也有对的地方。寺庙里,昙华还真不能去。到底是正经的嫡长女,传出去也不好听。郑氏那头——也别太纵着了。”

第二六四章 静谧下的暗流

最后去寺庙替郑氏祈福的,竟然是朝华。自然,朝华去话也就不是去一年半载,而不过是七八日。去的也不是什么偏远的地方,就在城外,香火很是鼎盛的寺庙。更重要的是,朝华去寺庙里祈福的说法又是截然不同——对外说的是朝华孝顺,见不得母亲受苦,所以主动请缨要去寺庙里祈福。

对于这个话,昙华除了置之一笑之外,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就是区别了。若真的换成是她去只怕这会子她就不是为了孝道,而是为了不克郑氏和郑氏的孩子。换言之,那就是不祥之人。

一个是满心诚孝,一个却是不祥之人。不过是因为昙华没从郑氏的肚子里出来罢了。

若是她和朝华是一个母亲所出,那么或许就不会是今日这样截然不同的局面了吧?至少,郑氏肯定不是这幅态度和嘴脸就是了。而朝华,或许对她真的友爱起来了也不一定。

只可惜……昙华一声轻笑,用竹剪子将一盆花里多余的花枝剪去。她和朝华,就好比是一个盆子里争相斗艳的花朵,总有一个是多余的,也总只有一个能笑傲群芳。

这样的局面,却也是郑氏和朝华一手造成的。其实若郑氏不是这么刻薄,若朝华不是那样阴险算计,昙华也是没有必要非要和她们争斗什么。将来一副嫁妆出了门去,谁也不会再碍着谁。不过是相互忍耐十来年罢了。只可惜,郑氏不是个容人的,昙华自认为自己也不是个宽宏大量能以德报怨的。

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唯有如此,才能将心头那一股憋闷了这么些年的怨气散发出来。也才能替自己讨一个公道。

郑氏的胎依旧不大稳,几乎是足不出户,就是床听说不到必要的时候也是不敢下的。

李家仓库里那些珍藏的药材补品,流水一般的进了郑氏的院子。

只是昙华觉得,那些补品的效果也不怎么好。不过是白费了东西。郑氏一日比一日更是憔悴难看,不过腹部却是一日日的飞快鼓胀起来。巨大的肚子和消瘦的身形,让人瞧着只觉得触目惊心。

昙华每次瞧见了郑氏这幅样子,都会忍不住的想——那孩子到底是郑氏的福星,还是来向郑氏讨债来的?而且,她总觉得那孩子是生不下来的。因为郑氏的情景,着实不容乐观。正是因为了这种猜想,所以昙华一直也就没再做什么。

若是老天要惩罚郑氏,那么她也不必弄脏了自己的手。

还有就是,这个时候孩子没了,对郑氏的打击还不是最大的。好戏还在后头。耐心等一等,总是值得的。

郑氏那头没动静,昙华也只是每日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写字画画读书,翻一翻魏修然的那些嫁妆,仔细的将东西都整理出来,悠闲而又忙碌。悠闲是说并不觉得忙乱,忙碌是指,每日安排得满满当当,倒是让她几乎没有功夫去想别的。比如,京城里的事情,比如……朱弦。就算是偶尔想起,也总是很快会有其他的事情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这样一来,至少昙华觉得心情平静了许多,甚至觉得似乎有些事情,她已经能够忘记了。

眼看着夏日就这么过去,到了勤哥儿生日的时候,李家少不得也是热阄了一日。如今勤哥儿也大了,懂事得很了,知道府里最近不大对劲,所有人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是也没闹腾什么。平平静静的就这么过了。只是私下里又在昙华的院子里玩闹了一回,缠着昙华做了饭菜,又讨了几样东西过去,也就了乐呵呵的了。

只是勤哥儿也似乎有心事的样子。昙华忍不住问了一回,勤哥儿却只是摇头不言。最后昙华将秋菊和白荷叫了来分别问了一回,这才隐约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儿。

勤哥儿怕是有危机感了。白荷是这么说的,更是隐晦的提醒了一句,兴许是有人在勤哥儿耳边说了什么话。

秋菊的说法却是轻描淡写,只说过生日没太热闹,心头怕是有些闷闷不乐,小孩子这样的时候也是常有的。

面对两人不同的说法,昙华也没表示什么,只是又分别嘱咐了二人好好照顾勤哥儿的话。待到人都走了,昙华这才看一眼醉秋和春梅夏竹,轻叹了一声拧了眉心苦笑:“这人一年年的大了,心思也就多了。以前哪里会有这些事儿?”

白荷和秋菊这样不同的说法,只要是听过的,想必都会有些计较。

春梅低头抿着唇不言语,只是眼底却是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和失望的。那会子刚进府,四个小姑娘属春梅最大,春梅也就理所当然的将另外三个当成了自己的小妹妹。平日里做活时处处提点教导自然是不必言说,就是平日有了什么好东西,也是从来都想着她们的。可是自己直信任的妹妹却是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春梅难受也是正常的。

醉秋也没说话,只是一声冷笑。

夏竹也是一声冷笑,不过嘴里可是半点没客气:“吃的是一样的饭菜,偏偏我们几个里头她的心眼儿最多。”

昙华没说话,只是又征询的问了一声:“你们觉得怎么处置,才算妥当?”到底是一起进来府里的,又都是跟着伺候她的,她处置人之前,问一声也是想着别为了这个,伤了另外几个人的心。纵然或许春梅她们和秋菊的想法是全然不同的,可是难免也会多想。不管如何,问一声也是没错的。

春梅心软,叹了一口气倒是替秋菊求情起来:“秋菊年纪也到了,不如就放了她出府去和家里人团聚,自嫁娶。也算是给她一个体面。到底她如今伺候勤哥儿,又是从姑娘身边出去的。”真的大张旗鼓的处罚了,也连累了另外两处的人不是?

昙华点了点头,心中明白春梅虽然更多的是因为心软才说这样的话,可是春梅的思虑却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的。有的时候,里里外外的脸面。还有各处之间复杂的关系,还有一些别的东西,都是要慎重考虑过才行。

这样想着,昙华又将目光投向夏竹和醉秋。

醉秋只是一笑:“姑娘心里有主意呢。”她是后来的,身份也和另外几个不同,这个时候其实是不好说话的。尤其是当着春梅夏竹的面儿。纵然是有什么,她也只会悄悄的寻机会私底下说。绝不会当着

夏竹倒是没有意气用事,反而点点头附和了春梅的话:“春梅的提议很好,这么办不管是谁都是有了体面。只是秋菊不知道肯不肯走。”

“还了卖身契,另外再贴布一份嫁妆和身价银子,还能回去和家里人团聚,还有什么不乐意的?”醉秋笑了一声,“再说了,主子开恩放人可是天大的恩典。断然没有一个丫头愿意不愿意的。真闹起来,她自己也没脸面。总不能死乞白赖的留在这儿做丫头。”

醉秋说这话的时候,隐隐含着一丝轻微的讥讽味道。不管是谁,对秋菊这样的作法怕也是有些瞧不上的。

昙华点了点头,见没有什么异议,便是点了春梅:“春梅你得空问问府里有经验的嬷嬷,看看嫁妆都该配些什么合适。问准了,就配上一副,另外再准备五十两的银子。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到底伺候我这么多年,不能亏了。而且少了,面子上也不好看。”

本来昙华还想着再赏一对金簪子和一对银簪子,另外加一对银镯子的。可是到底还是没开口。其实她还真不是一个什么大度的人。自然,也不是小气的。至少将来春梅醉秋几个出门子的时候,肯定是不会比这个少,而且是几倍涨上去的。

那金簪子银簪子银镯子,她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一同六套,正好身边这几个丫头一人一套。也没有厚薄之分。唯一的区别,大约就是春梅和醉秋日后银子更多些罢了。

昙华甚至想过,到时候几个丫头上花轿的时候,戴那金簪子也是正好合适的——样式都是喜庆的样式,分量也是十足,让人看了,肯定不会被瞧轻了。也算是她给几个丫头撑着脸面的。只是没想到,如今秋菊这一份,竟是送不出去了。

人心,总是最难捉摸。以前她也不觉得秋菊有什么太大的错处,最多也就是不如春梅醉秋能干,又不如夏竹的手艺,也算是聪明伶俐的一个人。可是如今再回头去看——却是又发现了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

许是因为看事情的角度不同罢了。

之前昙华是从包容的角度去看,自然觉得自己身边的丫头都是不差的。可是如今失望了,眼光也挑剔了些,再看过去,自然也就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白荷也不小了。”昙华想了一阵子,又嘱咐醉秋:“你看看我手头铺子上有没有好的,或是府里有没有好的,寻几个来瞧瞧。若是府里的,那男人可是必定要靠得住的,将来能让勤哥儿可以仰仗的才行。”

醉秋抿唇笑:“这是个是自然。只是,是不是也先问问白荷的意思?”

昙华笑着应了,主仆几人又说笑了一阵子,这才散了,各自去做事儿不提。

好几次,春梅张嘴倒是想提醒昙华再过几日就是她生日的事情,只是看着昙华唇角含笑一派柔静悠然的样子,到底还是将话咽下去。这个时候,何苦说那些不高兴的事情来破坏气氛?

第二六五章 现实

眼瞧着日子一日日的临近了,可是李家这头谁也没提起华生日的事情。渐渐的以奶娘王氏为首的几个丫头都是心急起来。

若是平常生日也就罢了,里如今这个光景,悄悄过了反而更舒心些。可是今年却是昙华十五岁的生日,是除了成亲嫁人之外的头等重要的日子——十五岁,是要举办及笄礼的。哪怕是再穷的人家,这日也是要想法子表示一下的。日子好多的,自然更不必说,虽不至于大宴亲朋,可是肯定也不会不办。小小的热闹肯定是必要的。

可是瞧着李家这幅冷清的样子,没人提起的话,估摸着谁也不会记得这个事情,更不会有人给操办什么了。说不得,比起往年的生日都不如了。至少以往的时候,总是会请两桌客,魏家那头也是要来人的。怎么着也不至于就冷清得悄无声息就过了生日。

只是谁也没敢在昙华跟前提起这个——这是昙华的重要日子,本来怕是昙华心里就已经不痛快了,再巴巴的提起,岂不是添堵?

“要是舅太太没去京城就好了。”奶娘王氏这几日总是忍不住叹气。眉心的褶皱几乎不曾消散,反而日趋加深了。没办法,这个事儿实在是有些糟心,更让人坐不住。试问,谁家会做这么没脸的事情?昙华再怎么说也是嫡长女不是?

但是奶娘也只能私底下抱怨罢了——-昙华那她不能张口给昙华添堵,周老夫人那头她也是不能去提醒的。否则,怕是别人只当是昙华的意思,没由得让人瞧低了几分。李家不办及笄礼,昙华虽然没脸,可是最丢人的还是李家的长辈。可要是昙华上赶着让人办及笄礼,那就不仅是没脸面,甚至连尊严身段也没了。

所以,如今这样的情形倒是让人觉得像是走进了死胡同,进退维谷艰难无比。

几个丫头也是愁愁眉苦脸,不过在昙华跟前的时候,却都是强打着笑脸的。

昙华倒是似乎已经忘记了这回事儿,每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丝毫没有半点担忧和不痛快的意思。其实,倒不是她真忘了,而是她能沉得住气罢了。反正,这个及笄礼,办不办都是李家的脸面。真不办,到时候自然是有说道的。而且,若是李家的人打定了主意不办她就是不痛快又如何?结果不也一样?反而倒是她的不痛快让有些人痛快了。不合算。

经历过一次生死之后,昙华是真没将这些东西看得很重了。是,脸面是不能少的,可是却也不是最重要的。过得好我,过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为了这个生气坏了自己的心情,不值当。

昙华这头丫头们的愁眉苦脸落在有些人的眼里,的确是让那些人高兴的。

比如朝华,比如郑氏。这不,朝华这日扶着郑氏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便是得意的笑着大声说那情景,激动之处甚至手舞足蹈看上去很是亢。末了,朝华还得意洋洋的笑着总结了一句:“说到底,她还不是得看娘的意思?就算是嫡长女又怎么样?哼看她这下还得意不得意。这及笄礼不办,将来也肯定是不会有人上门提亲了。她以后嫁不出去,干脆就送去寺庙了得了。”

郑氏也是心情不错,被朝华那副样子逗笑了好几回,末了听见朝华这样说,竟是笑着点头:“自然是如此。不过,她若是来求我,我也不好推拒的。”说这话的时候郑氏的神情自然而又带着几分倨傲和冰寒。郑氏此时是觉得很痛快的。

朝华“桀桀”的笑了起来,用绣着牡丹花的手绢掩着唇手腕上的金镯子在阳光下顿时便是金光灿烂。随着朝华不住的震颤,镯子的光芒几乎将人的眼睛都是晃花了。“那是娘你心好。要我说不管怎么着就是不给她办,好好杀杀她的锐气才好。再说了,她哪里有那个脸面来求您?若真来了,看我不羞臊死她!”

听着朝华说得这样直白,郑氏不仅皱了皱眉,训斥了一句:“我怎么说的?你一个大家闺秀,说话也该仔细想想。还有,你这猖狂的样子若是让人瞧见了,你还要不要名声了?这么大了,连掩饰作假也不会么?我说过,你这样不行!”

朝华的笑容顿时垮下来,心中又委屈又羞恼,最后看着郑氏那副憔悴严厉的样子,到底是不敢顶嘴,只得跺跺脚,瘪嘴道:“知道了知道了。成日就说这个。”面上虽然是应了,可是心里却是有些不赞同的。朝华觉得她又不是小孩子,哪里用这样。这不是没么?犯得着这样还要装模作样的?还要训斥一回。

自从这次郑氏出来,母女二人再度团聚之后,朝华便是始终有些觉得不得劲——首先明显的感觉到了郑氏对她的疏忽。有时候一天也想不起来跟她说几句话。而且,说话的时候也全然不像是之前那样和颜悦色宠溺无比,而是严厉苛责。

更让朝华觉得不痛快的是,郑氏不止一次的对她说过,以后要好好照顾弟弟,弟弟就是她们母女两个最重要的东西。为了那个如今还没出世的弟弟,哪怕是自己吃亏牺牲些,也是不打紧的。总之,郑氏的意思就是那个男孩才是最要紧的东西。

这样的话,让朝华不止一次的觉得自己失宠了。不止一次觉得这个还没出世的弟弟抢走了自己的位置,霸占了郑氏的宠溺。有的时候,朝华甚至抱怨的想过一个念头——若是还想和谁以前那样,郑氏没怀孕就好了。这样,郑氏依旧只疼她这么一个,也舍不得训斥她。

这样的想法下,朝华渐渐的,对郑氏的肚子已经没了最开始那样多的期盼和在意,甚至有的时候会有些反感。

但是这个念头,朝华是绝对不敢表露出一星半点的。她心里清楚,郑氏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雷霆震怒。

但是朝华的念头同样不好过——自从知道那玉佩并不是长孙熙染给的,而且长孙熙染也没得答应过要娶她,他们之间更没有私情的之后,郑氏便是对她格外的严厉和恼怒。学的规矩也是比之前几乎多了几倍。

朝华只觉得苦不堪言,还有就是委屈。不过让她安心的是,郑氏说这件事情她会想法子妥善解决。这门亲,肯定是不会吹了的。

郑氏最近心思不在朝华身上,自然也就没感觉出朝华的怨怼。只一心盼着自己肚子里的儿子平安落地。母女二人虽然看似亲密,可是各自心里的想法却是天差地别。

这日昙华正在练字,忽然春梅进来禀告:“门房上说,燕嬷嬷送东西过来了。还想亲自见姑娘一面。”

昙华闻言手上一抖,一比好好的横却是无端端多了一个尾巴,眼瞧着这张字就这么写坏了。昙华低头看着那多出来的一个尾巴,搁下笔心头一阵烦躁,索性将纸狠狠的揉成一团又扔在了废纸缸里。只是扔了纸团之后,她却是又愣愣的站了半晌没开口。

春梅不安的候着,见昙华似乎有一直发呆下去的意思,便是只得出声再度询问:“姑娘是见,还是不见?”

昙华回过神来,眼底的犹豫之色敛去,最后淡淡的摆摆手:“回绝了吧。以后也别再让燕嬷嬷来了,东西也别收。要是燕嬷嬷非要问为什么,就只说无功不受禄。还有,为了我和小侯爷的而名声着想,保持距离也是应该的。这份心意,我们领了就是。”说完这句话之后,昙华便是低下头去,看到自己掐得紧紧的拳头,缓缓的送开来,瞧着手心里几个浅浅的指甲痕迹,便是抿了抿唇。

又过良久,昙华若无其事的重新捏起笔来,换了一张纸继续练字。似乎方才的事情根本就没发生过一样。

只是纸上的字迹,却是从之前端庄秀丽的正楷变成了凌乱的草书。一笔一划,也都有些凌厉狰狞的味道。这哪里是在写字,分明是在发泄。至于到底发泄什么……也就只有昙华自己知道。

昙华唯一的感觉就是苦。浓厚的苦涩从心底蔓延上来,似乎她只要一张嘴就能流淌出来。

不是她心狠,也不是她想做什么姿态,更不是在故意埋怨朱弦。只是她是觉得,真的是不能再和朱弦有牵扯瓜葛了。如今这样其实挺好的,渐渐的,各自生活都能归于平静。否则的话,将来可怎么办?继续牵扯下去?将来朱弦总是要成亲的,而她也不可能留在李家做老姑娘,更不会去寺庙里青灯古佛的一辈子。

所以,趁着现在还有理智,快刀斩乱麻罢了。她怕再像是以前那样和朱弦牵扯下去,她会失去冷静自持,会沉溺在里头,再也无法抽身退出。到时候,留下的不过是痛苦罢了。

早也是痛,晚也是痛,那么早痛不如晚痛。理智一些,冷静一些,冷漠一些,心狠一些,对双方都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她不是小姑娘,只会冲动的意气用事。她看得更多的是现实。

第二六六章 朱弦来信

燕嬷嬷虽然没进来,可是最后还是强行的将东西留下了除了一篮子稀罕的果子,另外还有一封信。春梅无奈,只得拿进来。总不能真个儿的如同燕嬷嬷说的,干脆扔了吧?若只是东西也就罢了,留在门房上,不管是退回去还是扔了还是怎么的总也是不用人操心的。可是那里头有一封信,还是给昙华的,春梅也就不敢真豁出去了。

信是朱弦所写,只凭这一点,春梅就不敢擅自做主。

回了屋子,春梅也不敢禀告昙华,只是将醉秋和夏竹叫道一处,又请了奶娘王氏过来,这才将东西拿出来,又将信也摆出来,叹着气让几人给出个主意。

奶娘王氏也是迟疑——“这么稀罕的东西,总不能扔了,而且这个信……”

“东西再值钱,不过是东西。咱们也不稀罕,纵然扔了也不打紧。要紧的是这封信。”夏竹叹了一声,语气里也是颇为为难。这样的事情,真的不好拿主意。竟,昙华可是明确的说了,是不要朱弦的东西的。°

几人又一起看向醉秋,虽然昙华从未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倚重,可是对昙华最了解的,也能和昙华最亲厚的,还是醉秋。醉秋对昙华的心思,一向是心领神会,用心有灵犀这个词语来形容也不为过。几个人里头,怕也是醉秋说的话最能代表昙华的意思。

醉秋自然明白几人的意思,那分明是让她拿主意。当下便是不由得苦笑:“你们看我又能怎么的?姑娘如今的想法你们也是明白的,朱家那头再这么沾染下去,将来对姑娘来说,绝对是只有坏处没有好处的。”男女授受不亲,况且还是已经传出过一些不大好的传闻。此时互相回避或是断了来往,才是最明智的。

自然,若是朱弦真能娶了昙华,那有是不同的。可是平心而论,朱弦真能娶昙华?

自然是不可能的。哪怕就是朱弦自己愿意,景王也不会同意。朱弦是谁?他是景王的嫡长孙。不仅是景王府的脸面,更是可能是景王府未来的当家人。

所以,不管怎么说,朱弦也不可能娶昙华。昙华除了魏家那头的关系,李家这头可是没有半点过人之处的。甚至直白的说,李家这样的,在整个朝廷里,根本就是个无关紧要的。而放在京城那个权力的中心里,那更是半点儿水花也激不起来。根本就不会让人在意。连带着,自然昙华也什么都不算。

京城里那些权贵之女,随便拉一个出来,哪怕是庶女,身份也肯定是要比昙华更高几分,更被人看重些。

这就是事实。否则的话,凭着昙华的性格,哪里会如此的一声不吭就选择了放弃和退缩?只因为没有半点可能性罢了。

况且,还有瑞安郡主。

综合一切来说,昙华唯有避开朱弦,才是最正确的。才是对她自己最好的。这个时候,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名声,是经不起半点动摇的。除非,昙华以后是真的不打算嫁人了。

这个自然也是不现实的。无论如何,昙华不可能留在李家一辈子。就是为了过一点子舒心些的日子,也是必须要离开李家的。再说句不好听的,在周老夫人和李恪非的眼里,昙华就是一个能用姻亲换取前途的货物,只要是觉得有利可图,那么肯定是毫不犹豫的将昙华送出去。

醉秋最后叹了一声:“东西派人送去老夫人那儿吧,至于信—还是告诉姑娘。若是姑娘不肯看……要么我们就送回了朱家去,要么就干脆斗胆逾越一回,偷偷的替姑娘看看,到底小侯爷是有什么事儿要和姑娘说。”

朱弦既然让人送信过来,肯定不可能只是说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所以,醉秋觉得还是应该看一看。若是好事也就罢了,若是不好的事情,总也该心里有个准备。

“姑娘怕是不肯看的。”春梅叹了一声,“也不知姑娘这是怎么了,之前不还是好好的?纵然是有流言,可是到底也只是捕风捉影,犯不着这样……”偏激和执拗。不过是一封信,看了也是没人知道的,只要不是和朱弦见面,旁人又能怎么说?

面对春梅如此不理解,醉秋除了报以苦笑之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是,不过是一封信罢了,这个是小事,真看了也没啥大不了的。反正只要不是朱弦本人来就行了。这样一看,似乎是昙华有些小题大做了。可是醉秋却是明白,这不是什么小题大做,而是昙华在表明决心罢了,也是昙华在发泄心里那些不曾表露过的情绪。这么做是有性,加上昙华一贯都是温和懂事的,从来不曾如此过,被不理解也说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