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修然生昙华的时候本就是早产了一个半月的。但是好在昙华身子还算好,也就养活了下来。但是魏修然却是伤了身子。大夫说只怕要调养好几年才能再怀孕。如此一来,周老夫人的面色也就越发的差了起来。

魏修然坐月子的时候,也过得并不舒心。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因为生产留下的亏空变得更大了起来。加上周老夫人和李恪非的态度,更是让魏修然如同枯萎的花朵一样,迅速的失去了颜色。最终便是年纪轻轻的就丧了命。

*最后恨恨道:“李家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魏家帮了李家那么多,可是他们竟然还敢如此对夫人!”

昙华只觉得很奇怪——不管是李恪非也好,还是周老夫人也好,都不算是糊涂的。而且,凭着二人势力的样子,魏家对李家的帮助那样大,李恪非和周老夫人是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这一点,昙华倒是能肯定。

毕竟,到底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这么多年,之前还刻意的迎逢讨好着,自然也是有几分了解的。

这样的狐疑,昙华直接便是写在了脸上,看着*等着*的解释。

*微微有些犹豫,昙华便是催促了一回。最后好歹*还是说了出来。只是其中的缘由却是着实让昙华吃了一惊,吓了一大跳。她无论如何也是没想到过,事情竟然会是这样曲折弯弯绕绕。

不过,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昙华也总算是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小时候那样的不受周老夫人和李恪非的待见了。也更明白为什么周老夫人对她似乎一直没有对亲孙女那样的宠溺和疼爱,更多的反都是各种的算计。

要真算起来,似乎周老夫人和李恪非那样做,也不算过分了。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就让昙华产生了一种啼笑皆非的荒诞之感。

第二九六章

李恪非和周老夫人之所以对魏修然是那样一个态度,是因为魏修然在嫁入李家之前,曾经和人传过一些不大好的流言。说是魏修然已经和一个男人私定终生,甚至已经谈婚论嫁。只是最后,那男人不肯负责变了卦,魏修然没法子,这才只得委委屈屈的嫁了李家。不然,凭着当时李家那样的情形,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和魏家攀上亲的。

这是*的原话。但是*说这个的时候,态度是有些不大肯定的。所以昙华敢肯定,那些流言未必就真的都是流言。

本来有些流言也不算什么,日后好好过日子也就罢了。魏修然刚进门不多久,就诊出了身孕。本来这是一件极其让人欢喜的事情。可是偏偏,魏修然早产了一个月。于是不知道哪个嚼舌头的人又翻出了那会子的流言来说事儿。周老夫人和李恪非竟是起了疑心。觉得……很可能魏修然那孩子,根本就是成亲之前就有的。

坏就坏在,当时魏修然和李恪非成亲,的确是办得很急。

“你是我娘的贴身丫头,你自然知道我娘是不是清白身子到的李家。”昙华叹了一口气,抿了抿唇又接着说下去:“魏家断然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我娘……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就算是真的暗结珠胎了,也不会用这样愚蠢的法子。

*满面愤慨,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赌咒发誓:“夫人自然是清白的。纵然之前和那人的确是有过几分情谊,可是也不至于就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只是可恨李家的人不肯相信夫人,还处处刁难夫人!夫人这才郁郁而终的!”

昙华叹了一声。却是没问和魏修然有过一段情的人到底是谁,毕竟这事情已经过去了,而且又是这样隐秘的事情,不必挖出来。再说了,做女儿的,哪里有打探娘亲私隐的道理?不过,对于魏修然的清白,她却是坚信无比的。

魏修然自幼读书,知书识礼,不可能做出那样不知廉耻的事情。就算真的是一时糊涂,事后也断然不会再另嫁。更不会还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嫁人。

只是,嫁给李恪非,魏修然必然是因为赌气的。只是没想到这样匆忙嫁人,最后却是这么一个结局。

昙华能想象到最后魏修然有苦说不出,郁郁寡欢的样子。若不是有这样的冤屈,魏修然必然也不至于就那样命薄。这是这件事情到底该怪谁,却是真的有些不好说了。一环扣一环,最终也就说不清楚到底谁的错更大些。

但是,若是魏修然当年不是那样急忙的嫁人,而是好好平心静气的选一门亲,未必就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当然,李恪非和周老夫人也的确是让人不齿的。为了几句虚妄的谣言,就折磨魏修然,甚至不待见亲生的女儿和孙女,真真的是薄情冷血。

不管是郑氏对她的苛待,还是她被朝华欺辱,周老夫人无动于衷的态度,甚至假装不知道的纵容,无一不是说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周老夫人从未将她当做是孙女儿。想到这个,昙华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冷。冷得让人发寒。冷得让人觉得有些木然。

昙华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死去了。空荡荡的让人眼眶发酸。

打发了*离去后,昙华又费了一番功夫才稳住了情绪。最后有些难看的笑了笑,暗自告诉自己道——她会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自己去创建一个温暖的家。李家的这些亲人,有没有都不要紧。再说了,李家这头如此,不还有魏么?

这样一想,好歹觉得一颗冷得如同冰冻的心又有了一丝暖意。

当年的事情,魏家未必就不知道。只是这个事儿却真不好直接插手。魏修然死后,更是不好再说——总不能让魏修然死了后还名声受损吧?再有就是,若真闹出来,她的身份又该是怎么样一种尴尬?

昙华还没来得及将这些情绪都消化了,紧接着便是又发生了一件让她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的事情。

郑氏这日,忽然去见了周老夫人,直接说要给昙华说一门亲事。而男方,正是郑氏的哥哥郑瑜家中嫡子,郑长君。

昙华在知道这个消息后,顿时便是忍不住冷笑起来。郑长君是什么人?亏得郑氏说得出口?!除了讥讽之外,自然还有就是巨大的愤怒。

昙华不管不顾的闯了一回周老夫人的院子。当着郑氏和周老夫人的面儿斩钉截铁的沉着脸一字一顿的表明了态度:“我李昙华宁愿嫁个贩夫走卒,也绝不进郑家的大门!”

昙华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掠过郑氏的面容,眸子里的狠戾丝毫不蹭掩饰。不管是郑氏还是周老夫人,都是在吓了一跳之后变得又惊又怒。

昙华的态度实在是太嚣张了一些,先是直接闯进来,然后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说了那么一句强势的话。而且,昙华哪怕是在说完之后,也没有丝毫心虚悔悟或是认错描补的意思。反而仍是那么傲然立着,昂着头背脊挺得笔直,眼神凌厉而又傲然。

这几样,不管是哪一样都是让周老夫人接受不了。周老夫人觉得昙华这并不是在表明她的意见,而是在借机挑衅。挑衅的是什么?自然是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信。简而言之,就是不服管教了。或者说,就是翅膀长硬了,要自己飞了。

郑氏同样也是觉得羞恼,不过郑氏也没发火,反而淡淡的说了一句话:“昙华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夫人还没说话呢。你这样急赤白脸的,是觉得老夫人做不了你的主了?还是觉得我们不配管你?是,我是后娘不假,许是没有那个资格。但是老夫人——”

郑氏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火上浇油挑拨离间。

但是周老夫人却是偏偏就吃了这一套。瞪着昙华气得一阵“呼哧”喘粗气,目光颇有些吃人的味道:“孽障!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昙华心头冰凉,想着这些年来周老夫人的态度,也不愿意再留着那几分脸面,当下便是露齿一笑。那笑容自是灿烂无比,生生的就有了那么几分倾城绝色的味道:“祖母觉得,我这样就只配给郑长君那样的人?只有这样的价值?祖母心头不是一直觉得我能换父亲的前程?郑家有那个本事吗?”

周老夫人没想到昙华竟然说得如此直白,一点脸面也没有留,当下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来,说不清楚是羞臊还是恼怒,猛的起身刚要出口再斥责,却是只觉得腿上一软眼前一阵晕眩发黑,不由自主的身子就是软倒了下去。

郑氏吓得不轻,下意识的就要去扶着周老夫人。结果却是更快的往旁边一缩,护着肚子站得远远的。唯恐动了胎气。

昙华看着,又忍不住一声冷笑。“好贤惠的儿媳。”

郑氏只觉得有些不认得眼前这个容色妍丽绝美的少女了。以往昙华纵然也是口舌灵活的,可是到底还是显得温柔婉转。从不曾如此直接凌厉过。反差之大,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不过昙华这话,到底还是让郑氏面色变了几变,最后慢慢涨红了。

屋子里的丫头们早已经是惊呆了。似乎从昙华强势的闯进来开始,丫头们就一直没回过神来。

最后还是昙华一声轻斥:“还不快去请大夫!都傻了不成?”顿了顿又凌厉的四下一扫:“这事情,谁也不许私下里嚼舌头!乱说的一律发卖出去!”

面对昙华凌厉的气势,满屋子的丫头都是被镇住了,竟是没有一个人生出过反抗的心思,更没想到什么该不该听昙华的话。只匆忙应了一声,就赶忙去请大夫了。

郑氏此时缓过气来,连连冷笑:“好大的大小姐派头。果然是李家的嫡长女。真真是让人开了眼界——”

“若不是你出了这样的馊主意,祖母也不会如此。”昙华倒是不惧,只淡淡的回了这么一句,最后目光在郑氏腹部上轻轻一扫:复又笑了:“太太做了那么多亏心事儿,也不怕报应不爽?这孩子来之不易,太太还不积德,看来是真的不在乎这孩子的。”

听见昙华那意味深长的“来之不易”四个字,郑氏一个反应就是紧紧的盯着昙华,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浓浓心虚。

昙华也不解释,只是笑着看着郑氏一动不动。

郑氏最终败下阵去。心虚的坐在那儿不敢再说一个字。只是一直不安的抚着腹部。

昙华也不再跟郑氏墨迹,这件事情事后总有机会慢慢算账。当下还是周老夫人要紧——虽然气得周老夫人如此的人是她没错,可是这个时候,能替周老人主持大局的人,却也还是她。一面有条不紊的吩咐丫头将周老夫人扶着去了床上躺着,又喂了救心丸,一面却是多少有些后悔。

先前是太过愤慨,所以做起事情来有些不管不顾了。若是这次周老夫人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事情还真的就麻烦了。

不过不得不说的是,方才那么不管不顾的将话一股脑的吐出来,倒是觉得快意得很。

第二九七章

周老夫人到底是没什么大事儿,只是大夫说以后最好是少动怒才好。留下方子看着气氛不对,大夫就赶忙走了。

昙华也没回自己的院子,反而是留在屋子里等着周老夫人醒来。倒是郑氏不知是受了惊吓身子真是受不住,还是找借口,反正是没留下就是了。

周老夫人睁开眼睛后,看见的就是这么一个情景——昙华坐在床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面上神情淡淡的。几个丫头也站在不远处守着。至于其他人,自然便是没瞧见了。

周老夫人还记得方才的情景,沉着脸盯着昙华。而旁边早有丫头惊喜的出声:“老夫人醒了——”

昙华闻声抬头,然后就和周老夫人的目光对在一处。四目相对相对下,昙华微微一笑,声音柔和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祖母醒了。药已经好了,祖母先喝了药再说事儿罢。不管怎么着,身子是最重要的。勤哥儿将来还要靠祖母照顾呢。”

周老夫人喉头动了动,到底是没说话,虽然面色仍是阴沉,不过却也并没有发作什么。反而倒是很配合的喝了药。也不知道是因为怕死,还是因为放不下李恪非和勤哥儿。

喝完了药,周老夫人这才阴测测的开了口:“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昙华自然是听得出周老夫人语气里质问和责难的意思,也不往心头放,无所谓的笑了笑,依旧轻声细语:“那话虽然说得难听,可是我认为却是再实在不过的话。祖母也别急着生气,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周老夫人的面色更阴了几分,不过却是神奇的果真没发怒,只是不满的斥道:“我是你的亲祖母,你这话未免——”

“祖母,若是小时候您肯护着我,不让我吃那么多苦,让我过那样的日子。或许今儿您这话,我是会相信的。”昙华缓缓收敛了笑意,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打断了周老夫人的话,“事到如今,我早就明白了祖母您的意思。所以何必还要兜这么多的圈子?”

周老夫人便是如鲠在喉,说不出的难受,脸都慢慢的涨红了起来。尤其是在看见昙华眼底不甚明显的讥诮时,更是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昙华看周老夫人如此,便是又慢条斯理的开口劝慰了一句:“祖母,大夫说过您不能动气。再说了,这样的事情又何必动气?我说这话也不是为了气您,只是想要好好的和祖母说几句敞亮的话罢了。这样对祖母也好,对我也好。不管怎么说,我是李家的嫡长女,这一点不论如何也是抹杀不了。我好了,自然李家也有好处。可是我若是过得不好,李家就真的是半点好处都没了。”

这话是最实在不过的话。再简单点说——她的意思就是互利互惠。完全按照利益的角度来商议事情,这样比起互相打着亲情牌的效果好多了。毕竟,少了许多弯弯道道,也能直接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更容易达成互利互惠的结果不是?

最重要的是,周老夫人这样的口吻,如今听来真真的是叫人心头生厌。甚至是恶心反感。所以,昙华这才索性连最后一层遮羞布都不愿意再给周老夫人,说得直接了当,毫不客气。自从知道了魏修然的事情之后,她算是彻底的死了心了。既然死了心,那么自然是不再有任何的奢望,看事情也就更容易看到本质。

对于这样一个祖母,昙华是真的觉得倒不如宁愿一直不要和她说什么亲情才好。试问,若是她不是继承了魏修然的美貌,而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黄毛丫头,周老夫人还会不会如此的在意?自然不会在意,而同样的,怕是也没了多少算计。至少不会迫切的想要将她换一个好价钱。

昙华情不自禁的想过,她之于李家,就是一个被豢养的动物,养大了,就是为了换取利益的。

并不是周老夫人没有心,没有情谊。只是这情谊并不属于她罢了。周老夫人的关切和在意,只在李恪非的身上,如今最多再加上一个勤哥儿。至于其他的——不管是郑氏也好,朝华也好,估摸着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吧?

“郑长君是什么人,祖母心里明白。将来郑长君二爷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建树。所以,对李家也不会有任何的帮助。”昙华认真的言道,清凌凌的目光直视周老夫人。

周老夫人面上的皮肉动了动,不过却是什么表情也没形成。目光一直垂着,也不说话。不知道到底周老夫人的心头是个什么想法。

“太太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祖母或许应该仔细的查一查。”昙华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留下这么一句话来,然后起了身:“至于朝华,祖母觉得单单凭借一块玉佩嫁过去了,长孙家的人就会认同朝华了?还有,长孙熙染是前途无量不假,可是若是长孙熙染厌弃朝华呢?会不会连带着李家也一同厌弃呢?将来会不会因为这个报复呢?祖母也该好好想清楚。至于我——祖母应该清楚,就算是不给朱弦做妾,攀附不上景王府,可是我以后的选择也必定不会差到哪里去。毕竟,我的两个舅舅总不会不管我不是?”

周老夫人面上的颜色几句变换着,说不出的精彩。

“要想马儿跑,就要给马儿吃草。”昙华也不理会周老夫人如此的情形,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祖母若是还想要我将来不要忘记李家,也总要给我好处才是。就算祖母如今能拿捏住我,将来未必还能拿捏我一辈子?我若是心生怨恨了。将来祖母岂不是白费苦心?祖母是个明白人,断然不会做这样糊涂的事情是不是?孰轻孰重,祖母心头总要有个衡量才是。”

说完这句话,昙华倒是也不肯多留,直接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也就不打扰祖母休息了。祖母好好养养,顺带想想我的话。若是祖母想通了,便是打发人来说一声就是。我等着祖母您的好消息。”

昙华今儿的态度着实是强硬至极,几乎可以成为是强势了。自然,这样的强势在周老夫人眼里,就成了蛮横无礼,傲慢挑衅了。

周老夫人是气急败坏的。是恼怒不堪的。但是同样的,却也是心虚恐慌的。之前愤怒让周老夫人昏了头脑,可是现在被昙华这么一番开门见山后,反而周老夫人倒是一点点的冷静了下来了。不得不承认的是,昙华是说得没错的。纵容无礼,可是字字珠玑,让人反驳不得。

以前周老夫人只觉得昙华虽然聪慧,可是到底是个小丫头,一个小丫头再怎么聪慧,总也是好拿捏的。而昙华一直表现得又是软和,所以更是让周老夫人的这种想法根深蒂固。以至于一直以来周老夫人从未曾想过是不是该换一种方法,也没想过这样一条道走下去,会不会有什么负面的影响。

昙华如今的话,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周老夫人只觉得又惊又惧。

惊的是她自己竟然做了这么多的糊涂事儿,惧的是昙华。周老夫人没想到,昙华竟然聪慧至此,而且看得如此通透。只是这样的昙华,只让人觉得心中惧怕恐慌。甚至是妖异过头。

周老夫人甚至想不起到底昙华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改变的。不管是怎么回想从前,她都是一直觉得昙华是个乖巧听话的,性子也是柔和顺从。

周老夫人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只觉得昙华真的是如同妖怪一般_——想不起昙华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就只能说明昙华根本一直就是这样的,可是一直以来昙华不过是戴着面具生活,欺骗了所有人罢了。

昙华才多大?就有这样的本事,如何能让人不觉得心惊?以前只觉得昙华是被魏家那头教导成这样,可是如今看来,纵然没有魏家的教导,怕昙华也不是省油的灯。

想到那些算计,周老夫人甚至有些暗自后悔。同时更有些庆幸——好在事情还没到最后一步。

一时间周老夫人又盘算了将来昙华会给李家带来的好处,又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了——昙华越是厉害,将来嫁得好了,对李家的帮助自然也是越大。所以事情总是两面性的,留在李家的时候,昙华这样便是不好的,可若是出了门呢?不好的却是一下子变成了最大的优点。

周老夫人想到的不仅仅是这个,还有当时昙华说的那句话。关于郑氏肚子里孩子的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当下便是有些心头打鼓了——郑氏肚子里那个孩子,难道是有什么猫腻不成?越想周老夫人便越是肯定这件事情。不管是郑氏突然怀孕,还是那样运气好的一次就有了孩子,都让周老夫人越发的狐疑起来。只觉得这件事情处处都是疑点。都让人想不通,都含着猫腻和阴谋的味道。

第二九八章

周老夫人的态度转变虽然不算是明显,可是却也并非是点也看不出来。 李家的风向便是有些悄悄的变了。甚至于李恪非去郑氏那儿的次数也是少了。

至于郑氏觉察没有昙华并不知晓,不过这日李家却是来了两个妇人。身边虽然也带着小丫头,通身也是富贵逼人气派得很,只是却并不是哪家的太太夫人,而是自称是官媒。其中一个也的确是琼州城里的有名的官媒,另一个却不像是琼州地界的。

周老夫人虽然满腹狐疑,不过却也是将人迎了进门。俗话说得好,等得罪小人,莫得罪媒人。天上乌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婚。这媒人如何能得罪?这回得罪了,下回你要用媒人的时候就难了。

说不得人家暗地里给你使个什么绊子就能让你不痛快。所以,纵然是再高门大户,只要是正经的媒人上门,断然也没有拒而不见的道理。

这两个媒婆一道明身份,那头昙华便是得了消息。

昙华惊了一下,便是狠狠皱了眉头——李家现在就她和朝华两个可以说亲的姑娘,这两个媒婆上门是为了哪一个?不过不管是为了谁,也是值得关注的。若是朝华还好,可若是……那她就不得不仔细的听一听,这媒婆到底是带着什么目的来的。

当下昙华也不敢马虎,直接便是让醉秋去好好打探着消息,看看到底是为谁而来。

不多时醉秋回来,面色却是难看得很,“那两个媒婆是郑家请来的,替郑长君说亲的。”

昙华也是沉了脸。郑家派来的,自然就不是为了朝华来的。哼,郑家还真是做得出!竟然还敢派了媒婆上门!郑氏那日看来是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了。

昙华压着怒气,又沉声问:“老夫人的意思呢?”

“老夫人回绝了。只说姑娘还小,再留两年。至于郑家那头,却是让不必等着。”醉秋的面色仍是有些不好看,轻哼一声:“那两个媒婆只当这事儿是十拿九稳呢,那副嘴脸让人看了就生气。被老夫人一回绝,竟然还敢话里话外的诋毁姑娘,那意思分明是说姑娘除了郑家,怕是嫁不出的!”

“哦?”昙华几乎是气笑了,挑眉问道:“那老夫人没赶人?”

“老夫人是什么人?哪里会那样?纵然有些恼,却还是好声好气的让人送客呢。”醉秋最不满意的就是这个,说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的,面上明摆摆的就是不痛快。

“嗯,打发走了就好了。”昙华笑了笑,倒是在意料之外,看着醉秋那副样子,便是又笑:“你又何必恼?横竖咱们只当不知道就是了。不过,太太如此自作主张,老夫人肯定心头不痛快,要寻机会好好发作一回的。”

“姑娘的意思是——”醉秋眼前一亮,眼巴巴的看着昙华,面上不自禁的露出几分雀跃的意思来。

昙华点点头,也是噙着笑轻声道:“嗯,和你想的一样。今年庄子上和家里铺子上的收益——还有历年来家里的账,也该好好算一算。琴鹤的公公婆婆都是灵巧的人,这事儿就交给他们去办吧。我瞧着正合适。”

醉秋“吃吃”的笑起来,那样子活脱脱就是一只刚偷了油的老鼠:“怪不得姑娘非要将那些东西留到现在呢。要是以前拿出来,可未必会有这样好的效果。”

“之前老夫人对郑氏可是一直挺满意的。那时候我就算是拿出来,最后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现在么……自然又不同了。”昙华笑盈盈的说着,把玩着一串碧莹莹的翡翠手串,说不出的悠然自在。而那一抹翠绿色,更是显得肌肤欺霜压雪,细腻若脂膏。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起一句诗来:腕白肤红玉笋芽。

昙华相信,经过了这么几回之后,周老夫人对郑氏,怕是已经彻底的厌弃。此时将这些东西送到周老夫人跟前,周老夫人必定不会再容忍。在周老夫人看来,李家的东西都是李恪非和勤哥儿的,郑氏纵然是李恪非的妻子,可是到底还是隔了一层了。算是外人。这样做,就是吃里扒外。所以,周老夫人纵然顾忌着郑氏还有身孕不会太过分,可是却也不会姑息纵容。

而郑氏呢?若是吃了这么一个大亏,想必心头很不痛快吧?大夫可是说过,虽然现在月份大了比起之前孩子是要稳固些,可是却也是一定要静养的,不能焦躁生气,更不能伤神。

醉秋笑嘻嘻的去办了这件事情。神不知鬼不觉的便是将这个事情办妥了。

傍晚十分还未用饭,昙华便是说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周老夫人忽然将郑氏叫过去狠狠责了一回。还是当着李恪非的面训斥的。除了李恪非之外,还有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郑氏可谓是大大的出了一回风头,颜面尽失。

昙华虽然没看见当时的情景,可是听见醉秋描述得活灵活现的,却也是轻而易举的想象出了当时的情景。郑氏这一回,是彻底的脸面扫地了。想必郑氏心头难受得很吧?换做是她,估计都不敢再见人了。

最让郑氏难看的,是最后李恪非非但没有求情,反而还大为光火的对郑氏冷冷道:“以后你也不必再管家了。好好在屋里教导孩子就行了。”最可笑的是,李恪非随后又改变了主意:“孩生下来也不必你亲自教养劳神,养在老夫人跟前吧。”

李恪非这句话,便是直接的剥夺了郑氏日后教养孩子的权力。

昙华能理解李恪非的想法——朝华不就是个好例子?朝华被郑氏教养成了那样,李恪非心头怕是有怨言的。又或者说,这个事儿根本就是周老夫人的意思。周老夫人是彻底的要将郑氏压制住。

没有什么比起直接将孩子夺走更让郑氏害怕的事情了。对郑氏而言,这个孩子就是她后半辈子的依仗。这榉的作法,对郑氏而言根本就是釜底抽薪。

当天夜里,昙华刚睡着没多久就是听见外头闹哄哄的折腾了起来,便是问发生了什么事儿。蕙芯披了衣裳去问廊下守夜的婆子后过来回话,说是郑氏身子不爽利,情况很是不好。所以这才大半夜的折腾起来请大夫过来保胎。

夜里有些冷,凝神听了一会外头寒风呼啸的声音,昙华缩在被窝里笑了笑:“嗯,睡觉吧。”大半夜的请大夫,看来情况的确是很危急了。只是不知道郑氏能不能保住这个孩子?

虽说是又睡下了,可是这么被吵醒一回,昙华到底还是走了困,一时半会的睡不着了。最后只能闭着眼睛假寐。脑子里思绪纷杂的,最后倒是全然抛开了郑氏那边的事情,想起了朱弦来。

想起朱弦临走的时候说的那些话,昙华心头既有甜蜜也有彷徨和担对于未来,朱弦全然一副胸有成足的样子。仿佛这事儿根本就不是什么难的事情。可是哪里有那么容易?

朱弦来琼州城之前,只是将京城那些流言压下去了。然后表明了不愿意娶瑞安郡主的心思。只是,在朱弦离开京城之前,这件事情是还没有得出最终的结论的。景王也好,宫里也好,都并不同意朱弦退亲。所以,朱弦来琼州,也是有那么几分用行动表示决心的意思。

而当时朱弦来琼州,一则是为了让京城那头冷静冷静,二则是来探问她的心思。

朱弦想的是,若是她同意,那么这件事情自然是没有什么可说的,一定是要坚持到底的。可若是她不愿意——朱弦说的是,他是没想过这个的。一心觉得她是愿意的。所以当时听了她回绝的话,这才有些受不住。

不过昙华心里却是明白,朱弦或许是有些自负,可是那个时候,他肯定也是有那么几分忐忑的。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的跑过来问她一句话不是?

而做妾的这件事情——则是宫里的意思。那位关夫人……其实并不是朱弦的姑姑,而是太后当年身边得力的一个宫女,后来放出宫来,嫁了朝中的官员。不过纵然是出了宫成了亲,可是却也是常常进宫的。太后对这位关夫人很是依仗和信任。

关夫人来琼州,朱弦虽然并没有说他是不知道。可是看着当时朱弦提起这件事情的神情,昙华便是心头清楚,怕是朱弦是被蒙在鼓里的。即便知道关夫人来了,却不知道关夫人来了后对里李家透露了这么一个意思。

昙华估摸着,做妾这件事情,不是太后的意思,就是瑞安郡主的意思,再要不然,就是景王的意思。不过,不管是谁的意思,都代表的一种妥帖——京城那边,到底还是拗不过朱弦的意思。只是,这是不是也代表了京城那头的底线也就是这样了?

以她的身份,给朱弦做个妾侍是足够的,但是要做正妻,那是绝对不够的。甚至,只怕所有人都没朝着这个上想过。更不会想到,她还会拒绝这件事情。不愿意做妾侍,一心要做正妻。她这样,算不算是异想天开?在别人看来,大约的确是这样的。

第二九九章

所以,朱弦回到京城后,会是什么样一个情景?怕是所有人都会震惊不已吧?或者觉得是她迷惑了朱弦?还有就是,这个事情最后真的能得偿所愿也不是一个让人舒心的事情——高兴是肯定的,可是高兴过后呢?难处同样也是很多。至少以后是要面对不少不待见的。还有瑞安郡主,被人这样生生的夺了亲,怕也不是那样就能咽下这一口气的。

昙华每次想到这些,都是禁不住苦笑——朱弦说得轻巧,哪怕是鼓足了勇气,她仍是觉得这件事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想起来,仍是觉得未来有些让人惧怕。

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朱弦那日的话,的确是让她生出了无限的勇气来——否则她也不会答应这件事情了不是?朱弦说得很对,不放手一搏不努力,又怎么会得到?哪怕是为了自己,也该奋起努力的。人的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难道每一次遇到苦难,都要放弃退缩不成?

朱弦这话极其具有煽动力。至少激起了她的一股欲望来——想要努力试试看的欲望。甚至于,连那些顾虑都忘记了,莽撞的便是点头应下了。

朱弦得了这话后迫不及待的就回了京城,也不知道是不是怕她反悔?可能是有这心思的。

昙华想着想着,竟是忍不住笑了。那个华胜,最后朱弦是亲自给她戴上的。末了还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等到成亲的时候,你就戴着这个。”

朱弦喷出的热气覆在耳朵和脸颊上,昙华只觉得一片滚烫,最后面上彻底的烧灼起来一般。

想着这些,昙华最后是带着笑意睡着的。甚至梦里还梦到了朱弦一回——不过第二日到底还是起来得迟了。不过好在不必赶着过去给周老夫人请安,倒是也没人追究这个。周老夫人自从上回的“开诚布公”之后,便是不让昙华再过去请安了。有时候甚至好几日都见不着一回。

昙华估摸着这是周老夫人恼羞成怒了。不过,这些都不打紧,反正周老夫人最后还是服了软不是?这就够了。

起来后昙华自然第一个问的就是郑氏的情况:“太太昨儿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