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苏夫人正在歇晌,服侍杜鹏的嬷嬷忽然在苏夫人门外高呼,说是大爷去闯惜雨轩,都大半个时辰过去了还没回来。

杜鹏是苏夫的心尖子眼珠子,她一听儿子去了惜雨轩很久都没回来,脑中立刻浮现出种种儿子被杜衡欺负虐待的情景,她当下什么都不顾了,带了一大票丫鬟婆子直闯惜雨轩救儿子。

何老夫人看到儿媳妇鬼喊狼嚎的冲了进来,原本就阴沉的脸色立时变的铁青,她迎着苏夫人冲上前,劈手便扇了她一记极其响亮的耳光,何老夫人从前做惯了家活,手上很一把子力气,绝非大梁都中那些贵妇人们可比。她这一耳光立时将苏夫人扇的歪倒一旁,若非有丫鬟嬷嬷们接着,苏夫人铁定会重重的摔倒在地。苏夫人耳朵嗡嗡直响,她只看到婆婆的嘴巴在动,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贱人,好好的鹏儿都被你教坏了,我不打你打谁!”何老夫人正愁着不好给大孙女儿一个交待,此时见儿媳妇来了,不拿她来出气还能找谁。

老夫人狠狠扇了夫人的耳光,这让房中所有下人都傻了眼,众人忙都垂头侍立,个个怒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老夫人和夫人双重记恨着,日后要吃好大的苦头。

“若儿啊,这孩子做错了事都是大人的责任,鹏儿犯混,都这他这个娘亲没教好,奶奶一定重罚于她,你看行么?”何老夫人到底还念着大孙女儿对自己的救命之恩,所以缓了语气同杜衡商量起来。

杜衡长长叹了口气,低声道:“是杜衡让祖母为难了。就依祖母所说,杜衡不告官了。”

“诶,这才是好孩子!若儿啊,你放心,祖母决计不会轻饶这个恶妇。”何老夫人狠狠瞪了儿媳妇一样,拍着胸脯向大孙女儿做了保证。

杜衡轻声道:“清芬,将状子交与老夫人。不去告官,杜衡只能告到祖母这里了。”

清芬不太甘心的将状子送到何老夫人的手上,何老夫人连连点头道:“好好,这状子奶奶收了,若儿啊,奶奶一定为你主持公道。”

耳朵嗡嗡直响什么都听不清楚的苏夫人眼睛却好使的很,她一眼看到那张状子头一回字:“小女建威将军府嫡长女杜衡状告弟弟杜鹏无故闯入内宅持鞭伤人,重伤亲姐并十余…”等字样,苏夫人大惊,想也不想忽的爬起来冲到婆婆面前,将婆婆刚拿到手中的状纸撕了个粉碎,她边撕边恶狠狠的叫道:“我叫你告,我叫你告…”

房中众人再次傻眼,大家不约而同的想道:“夫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大姑娘都说不告了她还抢状子做什么?”

何老夫人勃然大怒,啪的一巴掌又扇了过去,再次将苏夫人扇到跟她的嬷嬷怀中,“你这无法无天的贱人发什么疯,来人,去舀一桶大粪给这贱人醒醒神。”乡下缺医少药,若是有那种得了失心疯的,通常会用灌粪的方法让病人清醒,这法子对于那种真疯的人没用,对于装疯的人效果却极好,通常不等大粪担来“病人”就已经好了。

众下人哪敢给夫人灌粪,面面相觑的不敢动弹,可此时苏夫人耳朵还是听不见,她只看到婆婆脸色铁青面目狰狞,嘴巴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老东西,你敢动我鹏儿我和你拼命…”苏夫人又说了一句越发激怒何老夫人的话,只把何老夫人气的七窍生烟,跳着脚的叫着命带苏夫人拖出去灌粪。

众人赶紧先将苏夫人又抱又拽的拽出大姑娘的卧房,何老夫人犹自气的不行,原本看在儿媳妇怀孕份上只有六分责罚于她的心立刻暴涨到了十分。“贱人,气死我了…”何老夫人气的浑身乱颤,双手哆嗦个不停。

李嬷嬷见了心道不好,忙上前扶住何老夫人轻声说道:“老夫人您消消气,坐下歇一歇。”李嬷嬷未出阁之前曾经服侍过瘫痪在床的老祖母三年,她看到何老夫人此时的样子与她的祖母中风之前极为相似,李嬷嬷生怕老夫人在姑娘房中瘫了,所以赶紧上前柔声劝了起来。

何老夫人顺了半天的气才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李嬷嬷暗暗松了口气,这口气捯出来就好了,老夫人就算以后会中风也与姑娘无关了。

杜衡也看出祖母的情形不对,便缓声说道:“祖母保重身体要紧,日后还得靠您教导弟弟,免得弟弟被人教坏了。”

“对对,若儿你说的很对,回头奶奶就把鹏儿带到颐寿园去,再不叫那个贱人见他一面。”何老夫人余怒未消,犹自愤愤说道。

杜衡垂眸轻道:“若果真如此,那就是弟弟的造化了。”

何老夫人看着孙女儿,脸上浮起一抹内疚之色,她低声说道:“若儿,奶奶会罚你弟弟的,往后会请先生好好教导他,今天这事就…”

杜衡点点头道:“祖母的意思杜衡明白,弟弟若传出殴打重伤长姐的名声,他这辈子就完了。爹爹现在只有他这一个儿子,怎么也不能让他小小年纪就坏了名声,方才是杜衡一时气急,还请祖母不要生杜衡的气。”许是刚才服用的当归饮起了药效,杜衡此时身上有了些力气,话也能说的长一些了。

何老夫人没想到大孙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她赶紧坐下来拉着大孙女儿没有受伤的右手说道:“若儿,你真是个体贴的好孩子,你的好奶奶都记着,你弟弟也会记着,奶奶向你保证,往后再不叫你受一点点委屈。”

杜衡无奈的摇了摇头,蹙眉轻声说道:“经此一事,只怕弟弟更加恨我了,方才他闯进来挥鞭就打,口口声声骂孙女儿为小贱人,祖母,杜衡真的很心寒。今日杜衡命大,只是受了伤,等日后弟弟长大了,只怕…”

何老夫人一听这话急忙说道:“不会的不会的,若儿,你弟弟那都是受了那黑心烂肝的恶妇挑拨才会做出这种糊涂混帐事来,以后绝对不会的。回头奶奶一定狠狠打他手板儿,再把那破鞭子剁了烧了,以后绝不让他碰这些凶器。”

杜衡想了想,自己的目的基本上都达到了,而且刚才在抓住杜鹏手腕的时候她已经将软骨粉抹在杜鹏的身上,少说两个月之内杜鹏都不会有力气使鞭子了。日后杜鹏若再有行凶的念头,她必定给杜鹏下一剂猛药,叫杜鹏这辈子只能有拿筷子握笔的力气,别说是各种兵器,就连三四斤的大毛衣服他都别想拿的动。

“谢祖母呵护。”杜衡垂眸低低说了一句,至于她心里到底是不是这么想的那就两说了。

何老夫人也知道这事的确是委屈了大孙女儿,可是她能怎么办,难道要狠狠抽孙子一鞭么,这怎么能行,何老夫人是情愿自己受伤也不能让孙子擦破点儿油皮的。长长叹了口气,何老夫人低声道:“若儿,你今日受的委屈奶奶心里都记住了。”说完,何老夫人站起来走了出去。

何老夫人走出去之后外头又很闹腾了一阵子,听动静仿佛是苏夫人又在闹个不休,这些杜衡已经不想理会了,她刚刚受了重伤,又费了许多心思,此时杜衡心力憔悴,只想静静的歇一会儿。

外头刚安静没多久,便又响起了脚步声。一直守在床前的寥嬷嬷心烦气躁的低声说道:“这又是谁,还能不能消停了?”

清芬忙小声说道:“嬷嬷,我出去看看。”寥嬷嬷点点头,清芬就踮着脚尖儿飞快的跑了出去。

没过多一会儿,清芬又跑了回来,在寥嬷嬷耳旁低声说道:“嬷嬷,铺子里的张掌柜和孙先生都来了,您看现在让他们进来给姑娘瞧伤么?”

“嗯,清芬,你在这里守着姑娘,别把姑娘吵醒了,我出去看看。”一听说张掌柜也来了,寥嬷嬷的眉头便拧了起来,如今她心里可提防着张掌柜呢。

来到院中,寥嬷嬷见张掌柜和孙大夫正朝上房张望,两人面上都有焦急之色,看他们气喘吁吁的样子,想来是一路飞奔而来的,张掌柜身上那袭淡青色的袍子已经被汗水洇透了。

一见寥嬷嬷走出来,张慕景和孙大夫赶紧迎上前急切的问道:“嬷嬷,东家怎么样了,听说受了重伤,快带我们进去看看吧!”

寥嬷嬷看看二人,对孙大夫说道:“孙老先生您是有了年纪的人,就请随老奴进来吧,张掌柜,您…怕是不方便的。”

张慕景忙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就让孙先生去给东家治伤,我就在这里候着。”寥嬷嬷点了点头,带孙大夫走入房。在进房之时寥嬷嬷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张掌柜满脸焦虑之色,交握的双手紧紧攥着,显见得真是急的不行。寥嬷嬷突然就叹了口气,心道:“唉,真是造化弄人!这张掌柜若是身份高些年纪小些,倒也能是姑娘不错的归宿。”

孙大夫进入卧房,一股血腥气扑鼻而来。其实此时房中已经清洗过了,还点了素香,血腥之气早已经冲淡了许多,可见刚才杜衡到底流了多少血。

“寥嬷嬷,东家受的什么伤,怎么流了这样多的血?”孙大夫压低声音问道。刚才铜锤飞奔到铺中,拽着他就往外跑,只说大姑娘受了伤,却没有说清楚受了什么伤。

“鞭伤,姑娘被人用鞭子打伤了左臂,伤口三寸多长,流了很多血,上了三回金创药才止住血,姑娘服了一碗当归饮,现在已经睡下了。”寥嬷嬷简单说了情况,惊的孙大夫双眼圆睁嘴巴张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堂堂将军府大姑娘竟然会在自己家中被人用鞭子打伤,这说给谁听谁能相信呐。

“老朽瞧瞧…”好一会儿孙大夫才说出这样一句话。清芬忙将覆在姑娘手臂上的夹纱薄被移开,又将覆在伤口的素绢揭下,露出了布满被鲜血浸透的好大一片深褐色的金创药。

“啊,伤的这样重!”孙大夫看罢惊的倒抽一口冷气。

寥嬷嬷和清芬含泪道:“姑娘的伤口处连皮肉都被撕下好多,孙大夫,能全部治好么?”

孙大夫皱眉道:“治好是能治好的,只是…东家的手臂上怕是会留下疤痕。”

寥嬷嬷急道:“就没有什么去除疤痕的办法么?”

孙大夫看着急的不行的寥嬷嬷,迟疑的说道:“或许能有办法,嬷嬷别急,先给东家治伤要紧。东家伤的重,又损了皮肉,只用金创药是不够的,还好我带了生肌散,将生肌散与金创药以獾油调匀厚厚的涂在东家的伤口上,每天换两次药,等表皮结疤之后只涂生肌散,月余皮肉便能长好,至于疤痕,老朽回去与掌柜的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配出去疤除痕的药给东家使用。嬷嬷,药箱在掌柜那里,烦你去取一趟。老朽还要能东家诊脉,开几付补养气血的方子,也好让东家快些好起来。”

“是是,清芬你快去拿药。”寥嬷嬷不放心自家姑娘,便将清芬打发出去了。

张慕景一见清芬出来,赶紧上前焦急的问道:“清芬,东家到底受了什么伤,她现在怎么样?”

清芬抹着眼泪将姑娘的伤情说了一遍,气得张慕景双眉倒竖,一双凤眼瞪的滚圆,双手紧紧攥成拳头,若是杜鹏此时在他面前,张慕景铁定会一拳将杜鹏打飞。杜鹏,这个名字张慕景深深记住了,将来必有一日他会为东家报这一鞭之仇。

“掌柜的,孙大夫让奴婢来取生肌散。”清芬见张掌柜神情可怖,不免吓的退了几步,怯生生的小声说了起来。

“清芬,你去告诉寥嬷嬷,我必须亲自看看东家的伤,若是起初用药便格外注意,也许能让东家不留疤痕。”张慕景咬牙沉沉说了一句。在听清芬说完之后,他无论如何也要进房亲自看东家一眼,否则再难安心。

“这…是,婢子这就进去禀报。”清芬应了一声复又飞快的跑了进去。寥嬷嬷听完清芬的话,想了又想,终于让姑娘身上不留疤痕的心思占了上风,她点了头,让清芬将张掌柜请进来。

张慕景一走入房间,那双眼睛便定定的盯在了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杜衡身上。已经沉沉睡去的杜衡看上去脸色苍白,整个人显的那么憔悴羸弱,仿佛呵口气就能将她吹飞起来。“东家…”张慕景颤声唤了一句,他语气中的痛苦心疼便是个铁石心肠的人都要为之动容。何况寥嬷嬷本不是铁石心肠之人,这只一声低唤,便让寥嬷嬷对张慕景的防备厌恶消除了许多,她看向张慕景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丝丝怜悯。

“掌柜的,东家伤的不轻!”孙大夫低声说了一句。

张慕景点点头道:“我知道。嬷嬷,麻烦你取一只干净的小碗,最好用滚水多烫几次,好拿来和药。”

清芬赶紧去准备,不多时便将一只用滚水烫了四五次的甜白瓷小碗拿了过来,张慕景从药箱中拿出一把两寸长的锋利小刀,想也不想便在自己左手手腕上狠狠划了下去。他这一举动惹的众人全都惊呼出声,而张慕景却淡定的说道:“大家噤声,不要吵醒了东家。”

用甜白瓷小碗接半碗炽热的鲜血,张慕景方才举起左手,对孙大夫说道:“孙大夫,快将等量金创药和生肌散加入血中调匀涂在东家的伤口上。”

孙大夫惊愕道:“掌柜的,你这是…”

“快,血凉了药效就差了!”张慕景急急催促一句,孙大夫赶紧将两种药粉倒入鲜血之中,不一会儿便调出一碗药膏。清芬挑出一些均匀的抹在姑娘的伤口上,说来也奇,刚刚抹完药,沉睡中的杜衡紧皱的眉头就松开了许多,仿佛已经没有那么疼了。

张慕景顾不上仔细包扎自己的手腕,只胡乱用帕子缠住止血,他的一双眼睛转也不转的盯着床上的杜衡,见东家眉头舒展一些,张慕景这才松了口气,低低说道:“嬷嬷,府中有冰块没有,这药需得用冰镇上才能保存药效,这些药大约够用三天的,三天以后我再来合药,有十五日东家的伤就能痊愈,而且不会留下疤痕。”

“真的?可是…”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实在让人无法理解,寥嬷嬷心中纳闷极了,为啥非要用张掌柜的血和药呢,她的血难道不行?

“寥嬷嬷,我早年游历之时曾经服食过一种奇特的草药,所以我的血对于治疗外伤有奇效,不信你们来看!”说着张慕景将自己左手手腕的帕子解下来,果然只是片刻的工夫,那条深深的伤口便只剩下一条红线,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

“啊,原来是这样!”寥嬷嬷扑通一声跪倒在张慕景的面前,她连磕头边说道:“老奴替姑娘谢谢张掌柜。”

张慕景看着躺在床上的杜衡,眼中的怜惜爱慕已经溢于言表,他深深叹道:“嬷嬷不必如此,慕景为的是自己的心,只要东家好好的,叫慕景做什么都行。”

孙大夫和寥嬷嬷都知道张慕景的心思,可是清芬小丫头不知道,她惊的张大了嘴巴,愕然看着张掌柜,都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了。

寥嬷嬷一听这话心中又急了,忙又磕头道:“张掌柜的情义老奴明白,可是…”

“嬷嬷放心吧,你想说的我都知道,我也不想怎么样,只想这一生静静的守着东家,护着东家,只要看到东家平安喜乐就什么都值了。”张慕景涩声说出这样一句话,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没有人知道,在刚才看到重伤的东家之时,张慕景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尖刀刺穿,那把刀还在胸膛中反复的绞动,就在那一瞬间,张慕景就做出了刚才的决定,他知道自己配不上东家,那就只能用自己的一生去守护这个让他心动,让他从此沉沦的姑娘。

孙大夫听了这话难过的直摇头,而寥嬷嬷则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清芬则激动的满脸是泪,张掌柜的话太感人了,若有人这样对她,她二话不说就会把自己给许出去。

“姑娘,姑娘…”一阵飞快的脚步声并急促叫声从外头传来,原来是红菱回来了。原本她早就该回来的,可是在出去办事之前杜衡特地给了她两个时辰的假,让她回家去见见她的老子娘和兄弟姐妹们。红菱哪能想到就这么会儿的工夫姑娘就会出事,便美滋滋的谢了恩,办完差使之后就回家报喜去了。能到主子姑娘身边近身服侍,是任何丫鬟的最大体面。红菱前阵子一直没能进上房服侍,她的老子娘都跟着没脸,很被邻居们说了些闲话。所以今儿红菱要回家找回场子。

不想红菱在家中待了还不到一个时辰,便有小丫鬟跑来报信,说是大姑娘被大爷用鞭子打伤了,这会儿生死不知。红菱一听这消息吓的魂飞天外,跳下椅子拔腿便跑,她飞跑了一刻钟还多,才算跑回惜寸轩。一见园中的奴仆们个个带伤,红菱都快吓疯了,当下没口子的飞跑尖叫,直直跑到了姑娘的卧房之外。

饶是杜衡睡的再沉,也架不住红菱那如同嚎丧一般的尖叫,她皱眉摇了摇头,费了点儿力气才睁开眼睛,不想这一睁开眼睛倒吓了她自己一跳,没看到尖叫的红菱,却看到了神情凝重的孙大夫和张掌柜。

“你们?”睡的迷迷瞪瞪的杜衡完全不记得自己祖母命人去找孙大夫他们前来之事,便疑惑的问了起来。

寥嬷嬷赶紧回道:“姑娘,张掌柜和孙大夫是老奴让铜锤去请来给您治伤的,刚才给您换了药,您这会子可觉得好些了?”

“哦,原来是换了药,我说怎么突然疼的轻了,张掌柜,换的是什么药,效果这么神奇?”杜衡不愧是个药痴,两句话不到她就将问题移到了药上。

张慕景微笑说道:“好叫东家知道,此药是慕景自制的凝碧生肌散,专治一切外伤。”

杜衡皱眉道:“没听说过,张掌柜,等我好了你可得把这药方子给我看看。”

张慕景含笑看着杜衡,眼中尽是宠溺之色,他点头应道:“好,等东家好起来慕景就给您方子,现在您该想这些,好好养伤要紧。”

杜衡点点头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对了,我刚才仿佛听到红菱尖叫,她回来了?”

“姑娘…”大叫着的红菱猛冲进来,扑通一下跪倒在床前,连连磕头叫道:“都是奴婢不好,奴婢若守着姑娘姑娘就不会受伤了…”

杜衡看着磕头如捣蒜的红菱,没奈何的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吩咐道:“清芬,快把你红菱姐姐扶起来。红菱,这与你有什么相干,是我叫你家去瞧瞧的,快起来,看看,头都磕青了,你不疼啊!”

清芬上前将红菱拉了起来,红菱一眼看到姑娘的左臂上狰狞的伤口,才刚收住的眼泪哗的又涌了出来。

杜衡无奈极了,她看向寥嬷嬷说道:“嬷嬷,我竟不知红菱还是个爱哭鬼,你快哄哄她吧,再让她哭下去我这屋子都会被她淹了。”

寥嬷嬷上前拍拍红菱的背轻声说道:“红菱,这事真不怪你,快别哭了,这阵子我们惜雨轩中没受伤的可就我们这几个人了,大家得轮班儿服侍姑娘,你要是把眼睛哭坏了,我们还得分出人手照顾你呢。”

“嗯嗯,姑娘,奴婢不哭了,奴婢好好服侍您。”红菱一听寥嬷嬷的话立刻抹去眼泪,重重点头坚决说道。

众人瞧红菱这姑娘有趣的紧,脸上都露出些许笑意。红菱擦干眼泪后才发现屋子多了两个男人,不由涨红了脸低下头,心中却纳闷的很。她心中暗道,那个白胡子老头瞧着象是位大夫,可那一个年轻男子又是什么人呢,他怎么敢那样坐在姑娘床前?

☆、第八十三回被动扬名

当日下午,几个消息传到了惜雨轩,彼时杜衡刚刚吃完药,也没有立刻睡下,正倚着碧色弹墨大靠枕听清芬读书,清芬和沁芳两个都是从小跟随娘亲诗书认字的,所以她们两个尽管年纪不在,却已经连《论语》都读完了,说她们是个小秀才一点儿都不过分。如今不过是给主子姑娘读读医书什么的,这对清芬来说简单不过了。

“姑娘…”红菱在门外叫了一声飞快跑了进来,杜衡见她跑的满头是汗,不免轻轻蹙眉道:“红菱,有事慢慢来,别这么火急火燎的。”

红菱红着脸应了一声“是”,自从来被允许到姑娘身边服侍,红菱就特别高兴,原本一直被压抑的性子不觉也就放了出来,红菱天是个爱热闹包打听的性子,哪里有热闹,府中有什么小道消息,去问红菱包管一问一个准儿。这不,红菱刚才听到外头的消息,特特跑到姑娘面前来学舌了。

“姑娘,您不知道,刚才老夫人下令彻底禁了继夫人的足,棠棣院的大门都被锁了,每日三餐由厨房上的人送到门上,由老夫人身边的徐嬷嬷开锁送进去,然后再把门锁起来呢。”红菱顾不上喘匀气息便说出了这样一个消息。

“真的如此,那你二姑娘三姑娘和大爷呢?”杜衡很有些意外的问道。

“二姑娘三姑娘和大爷都搬出来了,大爷搬到颐寿园,由老夫人亲自看顾着,二姑娘和三姑娘搬到西头的蓼花斋,除两个贴身服侍的大丫鬟之外,其他人全都被老夫人换了,老夫人还说赶明儿去请两位厉害的教养嬷嬷教养二姑娘三姑娘。”红菱兴奋的说道,请教养嬷嬷这消息可是她的独家新闻,府中并没什么人知道的。

“这样啊,府里还有别的动静么?”杜衡想了想,淡淡问了一句。

红菱立刻点头道:“有呢有呢,奴婢听说老夫人罚二姑娘三姑娘抄女四书,大爷一搬进颐寿园,老夫人就打了大爷的手板儿,还命大爷每天去跪一个时辰的祠堂,直跪到姑娘您的伤彻底痊愈为至。”

“哦,老夫人还罚了二姑娘三姑娘?”杜衡听到这个消息很有些意外,她想了片刻方才轻轻点了点头,想来中午杜鹏突然闯进惜雨轩,背后必有人挑唆,既然祖母将二妹妹三妹妹一起罚了,看来她们两个都脱不了干系。素日里瞧着三妹妹还算安分,想不到连她也是个不省心的。

“可不是呢,听老夫人将二姑娘三姑娘传到颐寿园,屏退了所有下人单独问了差不多两刻钟的话,后来两位姑娘都是哭着出来的,看样子哭的时候不短,眼睛都哭红肿了。”红菱还真是个包打听,就没有她不知道的,这一番话说下来,就好象是她亲眼所见一般,听的自杜衡以下人人都惊呆了,她们一般也是府中的下人,可怎么什么都没听说呢。

红菱说的正高兴,突然发现大家都在用异样的眼神瞧着自己,她不由缩了缩脖子,低下头小声问道:“姑娘,奴婢说错什么了?”

杜衡摇头浅笑道:“红菱,你没说错什么,你说的这些大家都没听说过,我们都很惊奇你如何会知道的这么多?”

红菱不好意思的说道:“回姑娘的话,奴婢是个闷不住的性子,好跟别人聊天儿,奴婢自小跟着爹娘进府,和府里的人都挺熟的,大家也都愿意和奴婢说道说道。”

杜衡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挺好的,你继续说吧,府里还有什么新闻,都说来解个闷儿。”

红菱抬头看着姑娘,眼睛尽是兴奋的光彩,“姑娘,您不嫌奴婢啰嗦多事?”

杜衡摇头道:“不嫌,我身边正需要一个象你这样的丫鬟,你好很。”

红菱大喜过望,立刻跪下道:“谢姑娘夸奖。”杜衡示意清芬将红菱扶起来,轻轻浅浅的说道:“红菱,你喜欢和人聊天是好事,不过也要知道什么可说什么不可说,我不希望惜雨轩里的事情被外人挂在嘴上说三道四。”

“姑娘放心,奴婢心里明白着呢,惜雨轩的事儿奴婢连一个字都没对外说过。”红菱一听姑娘敲打自己,赶紧又跪了下来表白自己。

杜衡点点头缓声道:“起来吧,我相信你。”

虽然姑娘说话的声音很轻,可是红菱听的出来姑娘的语气很真诚,并不是敷衍自己,她又说了一句“姑娘,奴婢分的清楚什么是自己人什么是外人,您放心!”,然后才站了起来。

数日无事,杜衡的伤口也在飞速愈合之中,果然用张慕景的鲜血配成的凝碧生肌散效果极好,张慕景第三次来到建威将军府配药之时,杜衡左手手臂的伤口已经收口,看上去没有那么触目惊心了。而且喝了六日的汤药,杜衡的身体也恢复了许多,脸上已经有了淡淡的红晕,这让寥嬷嬷等人都高兴极了,直把张慕景当神医一般看待。

这日杜衡嫌整日躲在屋里气闷的很,便命人在院中紫藤架下设了一张古藤矮榻,她躺在榻上享受初夏清晨的微风。正在闭目养神之时,碧玺忽然跑来禀报,说是镇国公府的伍大姑娘请来拜访姑娘,贴子和人同时到了。

杜衡吃惊不小,心中暗道:伍姐姐怎么事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突然来了?“碧玺,伍大姑娘到了何处?”

“回姑娘的话,伍大姑娘的丫鬟先送贴子过来的,说她们家姑娘马上就到。”碧玺着急的说了起来,府里唯一能招呼客人的夫人已经被禁了足,老夫人如今还在气头上,而且伍大姑娘是奔着姑娘来的,老夫人越发不会放夫人出来,可是姑娘身上还有伤,哪有精力陪客人呢。

“知道了,寥嬷嬷,你快到大门上候着,伍大姑娘一到立刻引到这里来,我收拾好就去二门迎接。”寥嬷嬷应了一声,赶紧跑去大门上候着,杜衡则命红菱清芬赶紧为了自己梳妆打扮,不多时收拾停当,杜衡便带着丫鬟嬷嬷赶往二门迎接伍大姑娘了。

伍大姑娘是骑马前往建威将军府的。她总不能在别人府第里纵马飞奔,只能在大门处换乘了寥嬷嬷准备的马车,一路摇晃着到了二门。马车还未停稳,伍大姑娘便飞身掠出,轻飘飘的落杜衡面前,倒吓了杜衡一大跳。

更让杜衡吃惊的是伍大姑娘开口的说的第一句话,“杜妹妹,你伤的如何,快让姐姐看看!”

杜衡连同她身边所有的下人都惊呆了,仿佛被伍大姑娘施了定身法一般。好半晌,杜衡才惊愕的问道:“伍姐姐,你怎么知道我…”

“你啊,受了伤也不知道打发人来告诉我一声,你到底伤在哪里,重不重啊?”伍大姑娘将杜衡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打量了一遍,因为看不出伤在何处,便着急的问了起来。

杜衡心中热热的,她上前用右手轻轻挽住伍大姑娘的手臂,柔柔的说道:“伍姐姐请进,咱们到我屋里慢慢说可好?”

“好好,杜妹妹,你的伤?”伍大姑娘不知道杜衡伤在何处,所以完全不敢碰她,只气煞着手问。

杜衡轻道:“伍姐姐,我的伤在左小臂上,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不影响什么的。”

伍大姑娘听了这话方才松了口气,拍着胸口笑着说道:“还好还好,杜妹妹,你不知道我刚才听到你受伤的消息吓成什么样了,这不,连衣裳都没换跳上马就冲到你家来了。你到底是怎么受的伤,回头一定仔细告诉我。”

杜衡见伍大姑娘头上包着一方大红帕子,身上穿一袭红色对襟练功服,腰间扎一条石青五彩丝绦,小腿上打着绑腿,脚上穿一双薄底快靴,她这一身打扮显然是在家中练功夫里的行头。果然是一听到自己受伤的消息连衣裳都没换就急急冲了出来。

心里流淌过一股暖流,杜衡紧紧挽住伍大姑娘的手臂,挨着她亲亲热热的叫道:“伍姐姐你对我真好!”

伍大姑娘拍拍杜衡的脸笑着说道:“傻妹妹,你认我做姐姐,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杜衡想着伍姐姐到自家来,按说得先去拜见祖母,可是伍姐姐以这样的装扮去见祖母多少有些不合适,她正在想着,突然见琥珀摇摇从对面走来。琥珀来到近前行了礼,笑着禀报道:“回姑娘,老夫人正在礼佛,听说伍大姑娘来了她老人家很是高兴,只是不好影响佛事,只能请伍大姑娘见谅,老夫人命奴婢送来一只臂钏请伍大姑娘赏玩。”说罢,琥珀呈上一只小木匣,匣子里有一只赤金镶宝石臂钏,看上去金光闪闪的很是富贵气派。

杜衡略一想便明白了,祖母哪里是在礼佛,分明是怯场不愿招呼客人,从前府中请客之时她虽然从来没到前头来过,却也知道客人都是继母苏氏招呼的,祖母基本上是能拖就拖,能不见就不见的。她是因为学不会那些贵妇人的作派,怕露怯给儿子丢脸。

伍大姑娘其实也不喜欢给长辈请安之类的事情,她一听说不用去给何老夫人请安,也偷偷的松了口气。接过那只臂钏,伍大姑娘客气的道了谢,便随杜衡去了惜雨轩。

杜衡将伍大姑娘直接引进自己的东次间,伍大姑娘还没坐定便探身握住杜衡的左手说道:“妹妹,让我看看你伤的怎么样?”

红菱上前挽起姑娘的衣袖,露出抹着赤褐色药膏的三寸多长的伤口,虽然伤处已经结疤收口,可看上去还是很触目惊心,伍大姑娘的脸色刷的沉了下来,她愤然问道:“妹妹,你也不拿刀弄剑的,怎么会受这样的伤,难道那传言是真的,你快告诉我真相。”

“姐姐,外头又有什么传言?”杜衡很吃了一惊,愕然问了起来。

“今天早上我听我们府中的婆子们议论,说是你被你弟弟用鞭子打伤了,这是真的么?”伍大姑娘板着脸问道。

杜衡不知道镇国公府的下人如何会知道这个消息,可那并不是传言而是事实,所以杜衡点点头道:“姐姐说的没错。七日之前我的隔母弟弟手持银丝鞭突然闯入惜雨轩,我手臂上的伤就是他用鞭子打的。”

伍大姑娘俏脸紧绷,她突然托起杜衡的左臂,仔细观察起鞭伤的走向,片刻之后,伍大姑娘的脸色更差,她沉声怒道:“你弟弟好狠毒,他是用鞭子打你的脸,你用左臂格挡才被伤成这样的,对不对?”谁不知道容貌对姑娘家何等重要,鞭子直往脸上抽,这分明是要毁了杜衡的容貌,她的隔母弟弟真不是一般的狠毒。

杜衡轻轻点了点头,她伍姐姐说的一字不差,就仿佛她是亲眼看到的一般。“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

“然后呢,你的祖母就不管么?”伍大姑娘知道如今的建威将军夫人苏氏并不是杜衡的亲生母亲,所以撇开苏夫人不问,单问何老夫人。

杜衡轻声道:“祖母已经罚了弟弟,还禁了继母的足。”

“这样就算了?这也太便宜了吧,是怎么罚的?”伍大姑娘不依不饶,必要问个清楚明白。

杜衡轻叹一声说道:“祖母打了弟弟的手板,毁了他的鞭子,又罚他每日罚祠堂一个时辰,直到我的伤彻底痊愈为止。”

“就这样?”伍大姑娘瞪起眼睛问道,杜衡轻轻点了点头。

伍大姑娘大怒,抓住杜衡的右手叫道:“妹妹,走,跟姐姐家去,咱不在这里待着了,这还有没有天理,你被伤成这样,你祖母却只挠痒痒似的罚你弟弟,也太偏心了。走到姐姐家去,你放心,我家里的爷爷和哥哥都是极好的人,你去了就是和我一样的正经主子,看谁还敢欺负你!”

杜衡大惊道:“姐姐,这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的,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就得管着你护着你,不能任由你被人欺负。你们这些人愿意跟你们姑娘走的本姑娘全都带上,不愿意的也不勉强,我们镇国公府别的没有,服侍的下人可是不缺的。”伍大姑娘是个风雷性子,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等杜衡做出决定,她就已经冲着寥嬷嬷等人囔囔起来。

寥嬷嬷等人都惊呆了,片刻之后反应过来,立刻扑通扑通全都跪了下来,“伍大姑娘,这可万万使不得了,这里是姑娘的家,姑娘怎么能糊里糊涂的去您的府上啊!”寥嬷嬷边磕头边说话,可话里却藏着一些意思。若换成韩国公府的徐大姑娘,这一听就能听出问题所在。

可是伍大姑娘却是那种简单粗暴不爱动脑子的人,她心里再没有那许多弯弯绕儿,只板着脸喝道:“你这嬷嬷好糊涂,你家姑娘是我的妹妹,有什么不能去我们家的!”

寥嬷嬷心里这个怄啊,心道伍大姑娘您可长点心吧,您不是有哥哥么,家去商量商量,聘了我们姑娘不就行了。这样您给姑娘出头也出的名正言顺不是。自从那日随姑娘赴宴归来,寥嬷嬷可就动了心思,她已经悄悄打听过伍大姑娘的哥哥,如今的镇国公伍靖明的情况。

现任镇国公伍靖明今年十五岁,尚未婚配也未曾经定下亲事,这位小镇国公相貌堂堂品格端方,上对祖父极为孝敬,下对妹妹百般呵护疼爱,从来不去烟花之地,也不和那些走鸡斗狗的亲贵子弟交往。他每日勤习武艺,一手双锏使的出神入化,一心想上疆场为国效命。只不过因为镇国公府千顷良田只剩伍靖明这一条根苗,皇上早在前镇国公为国捐躯之后向老镇国公亲口承诺,在伍靖明没给镇国公府留下三个以上的男丁之前,绝不派他上战场,所以凭伍靖明怎么请旨,皇上都压下不发,硬将伍靖明圈了京城之中。老镇国公一心要让孙儿远离危险,所以一直不给孙子议亲,说是要等他过了十八岁身子骨彻底长扎实了再说。

寥嬷嬷一早在心里盘算开了,自家姑娘今年十三岁,两年后才及笄,到那时镇国公已经十七岁了,再准备个一年半载,等到姑娘十六岁,靖国公刚好十八岁,两人到时将亲一成不就四角俱全了,所以才会有那一番颇有含意的话。

除了寥嬷嬷自己,再没有人能明白她这一番心思,伍大姑娘不明白,杜衡也不明白,她还一心想着过几年想个法子从府中脱身,带着寥嬷嬷等人远离京城,做一名悬壶济世的大夫。所以寥嬷嬷这一番心思可就白废了。

“伍姐姐,你别生气了,你今儿来看我,我心里可高兴了,咱们好好说说话不行么?”杜衡见伍大姑娘气的直瞪眼睛,便软软的说了起来。虽然与伍大姑娘交往的时间很短,可是杜衡已经发现伍大姑娘是个吃软不吃硬,嘴硬心软的姑娘。

“你啊,怪道被人欺负,你这性子就是太好了!”伍大姑娘拿软软说话求自己,小眼神儿湿漉漉的杜衡的确没辙,只能咬牙说了一句,果然随她坐了下来。

两位姑娘正说着话,门外突然传来丫鬟的禀报之声:“回姑娘,二姑娘三姑娘求见。”

杜衡一怔,心中暗道她们来做什么?她们现在不是应该恨死自己么?

现在伍大姑娘也知道了建威将军府的人物关系了,她知道这二姑娘三姑娘都是那苏夫人生的,与打伤杜衡的杜鹏是嫡嫡亲的姐弟。还没见着人,伍大姑娘心中先就厌弃了杜鹂与杜鸢。不过这里到底杜衡是主人,她就板着脸坐在一旁,一句话都不说。

两个隔母妹妹来了,杜衡也不好不让她们进来,便淡淡吩咐道:“请二姑娘三姑娘进来吧。”

少顷,杜鹂和杜鸢快步走了进来,伍大姑娘展眼看去,只见走在前头的那个姑娘也就比杜衡矮半头,身形可比杜衡圆润多了,后面那个姑娘倒是瘦小一些,姐俩长的挺象,瞧上去与宫里张美人所生的八公主都有五六分相像。伍大姑娘并不很清楚,宫里的张美人与苏夫人还有些亲戚关系,张美人的表姑奶奶是苏夫人的外祖母,先皇曾经宠爱过的张淑妃,已经病死很多年了。

“大姐姐好,伍姐姐好!”杜鹂杜鸢两人恭恭敬敬的给杜衡和伍大姑娘行礼,倒让杜衡暗吃一惊,若说三妹妹杜鸢给自己行个礼,杜衡也算能接受,毕竟三姑娘杜鸢平日虽然不与自己亲近,可也没有太针对为难自己。可是二姑娘杜鹂就不一样了,她可是每每见到自己就恨不能生撕了自己的人。

“两位妹妹起来吧,你们今日突然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杜衡微微皱眉问了起来,说实话,她真的不欢迎这两个妹妹。在经历了前番被杜鹏打伤之事以后,杜衡对于继母所生的弟妹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敬而远之,大家最好谁也别打扰谁,各人过各人的日子。

“看姐姐说的,妹妹们是来给姐姐请安的,姐姐如今身上还有伤,恐怕精力不济不能很好的招呼贵客,妹妹们是来给姐姐分忧效劳的。”杜鹂笑的象朵花儿似的,不知内情的人瞧见了,还不得以为她和杜衡这个隔母姐姐感情有多深呢。

“哦,原来是替我招呼客人来了。”杜衡颇有意味的说了一句,然后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伍大姑娘,她就说么,这两个妹妹怎么会突然来惜雨轩,原来是奔着伍大姑娘来的。

伍大姑娘身为镇国公的亲妹子,她早在襁褓之中就被封为义节郡主,虽然伍大灰姑娘从来不以郡主自居,可她的身份摆在那儿,就算很多人在心里觉得伍大姑娘没个正经姑娘的样子,可面对伍大姑娘之时,却人人都硬赶着上前巴结。要知道伍大姑娘在太后皇上皇后面前可都很有体面,说她比普通公主还要得宠都不为过。没有这些人宠着,也养出伍大姑娘随心随性的洒脱性子。

只要讨好的伍大姑娘,将来就有机会回到那个原本她们也曾经是一份子的上等圈子,现在的杜二姑娘与杜三姑娘也算是尝到了人情的冷暖,一些从前不屑于去做的事情如今也上赶着做了。跑来讨好巴结伍大姑娘就是一桩。

伍大姑娘的确不是个细腻的姑娘,可这不代表她看不出好赖。她自小也没少在宫里待着,人心人性如何其实伍大姑娘心里清楚的很,这也就是伍大姑娘为何一看到杜衡就愿意与她亲近的原因之一。因为伍大姑娘在杜衡清清冷冷的眼神中看到了善良与纯真,伍大姑娘想好好保护这种善良纯真,她不想让杜衡被无情的现实染黑。

所以一看到杜鹂杜鸢看自己的眼神,伍大姑娘便知道她们打的是什么主意,毕竟杜鹂杜鸢年纪还小,还没有学会将自己的心思彻底隐藏起来。

“听说你们大姐姐受了鞭伤,今日我是特地来看她的,并不用你们相陪。”伍大姑娘最擅长用简单粗暴的方式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她一点儿弯都不转的直接回绝了杜鹂杜鸢。

杜鹂还真没被人这么当面撅回来,脸色刷的变了,青一阵红一阵的好不尴尬。倒是杜鸢要比她姐姐镇定许多,只见杜鸢拉着姐姐的手躬身道:“既然伍姐姐与大姐姐有私房话要说,那妹妹们就告退了。大姐姐,妹妹这就去厨房张罗酒菜,您留伍姐姐吃顿便饭吧。”说罢,杜鸢向上行了礼,拉着杜鹂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