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菱见姑娘听了劝,忙也跟进去给姑娘倒了一杯温水,姑娘本就走了困,自然是不能给她吃茶的,免得越发精神睡不着觉。

“姑娘,可是身上不太舒坦,奴婢给你捏捏?”红菱陪小心的问了起来。

杜衡低低叹了口气,她知道红菱也是一心为了自己好,便摆摆手道:“罢了,你去睡吧,我坐一会儿也就睡了。”

主子不睡红菱自是不敢去睡,她索性半跪在脚踏上轻轻给姑娘按揉起来。红菱的手很轻很软,按摩起来特别舒服,杜衡本来是不想睡的,巳是被她这么三揉两按却按出了困意,没多过久便沉沉睡着了。红菱听到姑娘的呼吸深沉平缓,她试探着轻轻唤了两声“姑娘”,也不见姑娘有回应,红菱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以手掩口打了个哈欠,坐在脚榻上倚着床就这么睡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反正东方还没现出鱼肚白,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建威将军府的宁静,惊醒了许多人。这里自然也包括惜雨轩的杜衡。

“什么声音?”被惊醒的杜衡猛的翻坐起来,那声惨叫实在太过凄厉,惊的杜衡出了一身的冷汗。

红菱也被惊醒,她赶紧站起来说道:“姑娘别急,奴婢这就出去瞧瞧。”红菱话音刚落,又一声惨叫响起,这回主仆二人可都听清楚了,惨叫声竟是从颐寿园那边传来的。

杜衡大惊,心道莫不是祖母了了什么事情,她立刻掀被下床急急道:“快,取我的大衣裳来。”

红菱不敢耽误,赶紧取过大衣裳飞快的帮主子穿了起来,头发是没有时间梳的,红菱只能拿一根碧玉长簪将姑娘乌鸦鸦的头发绾起簪好,就在这当口儿,寥嬷嬷等人也都赶了过来,寥嬷嬷甚至已经命人备好了肩舆。

杜衡吩咐一句:“嬷嬷你留下守着,别让人钻了空子,李嬷嬷红菱你们跟着。”便匆匆出门上了肩舆,径往颐寿园而去。

颐寿园中早已经是灯火通明,人人面带惊惶之色,杜衡见此情形也被下的不轻,她赶紧问道:“老夫人怎么样?”

一个管事嬷嬷快步上前说道:“回大姑娘,老夫人无是,是大爷遭了毒手。”

“什么?”杜衡心里一紧,赶紧追问道:“大爷到底怎么了?”

那管事嬷嬷悲声道:“听说大爷被人挑了手筋。”

“啊…怎么会这样,人在何处?”杜衡大吃一惊,赶紧追问起来。不知怎么的,直觉告诉杜衡,这事就是刚才钻入自己闺房的那个黑衣人干的。

“回大姑娘,大爷如今正在老夫人房中,已经叫人去请大夫了。”

杜衡赶紧带人往老夫人的房间走去,刚走了几步便听到了祖母的哭声,她继续快步往前走,在经过东厢房的时候,杜衡闻到了浓浓的血腥气。杜鹏住在东厢房这是杜衡知道的事情,想来他就是在自己的房间于熟睡之中被人挑了手筋。

“祖母…”杜衡迈进上房高声唤了起来,可是背对着门口方向的何老夫人却象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只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大哭不止。杜衡快步上前再次唤道:“祖母…”

“若儿…若儿啊,你弟弟好命苦啊!也不知道是哪个该天杀的狗贼挑了你弟弟的手筋啊,鹏儿,我可怜的鹏儿啊…”老夫人哭的直抽气,随时都有背过气的可能,而被她紧紧抱在怀中的杜鹏双眼紧闭一声都不吭,他还在昏死之中。

杜衡赶紧劝道:“祖母,您把弟弟放下来,也好看看他伤的怎么样,大夫没来也得先上药啊!”

老夫人哭道:“已经上过药了,那个该天杀的狗贼挑了你弟弟的手筋后给他上了药。”

“啊…”杜衡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挑了人手筋还给上药,这是什么人啊,也太怪了些!低头一看,杜衡见杜鹏的右手手腕有伤,左手却完好无损,想来是只被挑了右手的手筋。伤口处血肉外翻,已经被洒上了金创药。杜衡仔细察看上药之处,心里立刻明白了,原来那下手之人并不是好心上药,而是在伤口中间洒满金创药,让被挑断的手筋再也没有机会重新接上。

杜鹏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愈合能力强,生长又快,若是成人被挑断手筋脚筋,那就彻底被废了,可小孩子不一样,他们还有可能重新长好。可是伤口处洒满金创药,便两边结疤形成一道天然屏障,被挑断的手筋脚筋再没有机会重新接起来。到底是谁会下这么狠的手?杜衡在心中暗自猜测,可是她怎么都想不出来。若说有仇,杜鹏这个五岁的孩子也就是与自己有仇罢了,他素日被拘的紧,连府门都不曾经出来的,当然不会惹出什么了不得的仇家。

可是自己绝对没有做这样的事情,也做不出这么狠的事情,她虽然不喜杜鹏,可就算是杜鹏将她打伤,她也没有想过对杜鹏下这么狠的手。原本想着杜鹏若是不知悔改,最多不过让他做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人罢了。

没多久一位大夫被建威将军府的下人硬生生抢了来,这大夫倒也恪守医家本分,他见病人伤重,也就不计较被人半夜从被窝里拽出来之事,赶紧上前仔细诊治。

他的诊断结果与杜衡的判断一样,那名大夫沉声说道:“老夫人,您孙子性命无忧,可这右手从此废了,就算是大罗金仙亲至也治不好的。”

“啊,废了,什么叫废了!你说,你说啊…”何老夫人厉声尖叫,吓的那位大夫倒唯噔噔噔倒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他心中暗叫一声“好险!”险些儿没被这家老夫人震聋了耳朵。

“小公子拿不得枪提不得笔,从此只能做个富贵闲人了。”这大夫也算会说话,只不过这样的话听在何老夫人耳中,与睛天霹雳也没什么两样了。

“滚,滚…来人,拿你家老爷的贴子请太医…”何老夫人声嘶力竭的吼叫起来。

“老…老…老夫人…老爷的贴子是由夫人收着的。”一名管事嬷嬷为难的说道。

“去要啊!”何老夫人如同疯了一般的尖叫一声,又抱着宝贝孙子大哭起来。

那名大夫出于医家本份,好心的提醒一句:“老夫人,您这般抱着小公子哭,眼泪会污了小公子的伤口,更加不利于伤口愈合。”

何老夫人暴怒,一叠声的大叫道:“打出去,与我将这混帐东西打出去…”

人家大夫是好心提醒,不想却吃了这一通排头,是人都有脾气,大夫气的一甩袖子怒道:“走就走,老夫还不想来呢!”

老夫人伤心糊涂了,可其他人并不糊涂,杜衡向那大夫轻声说道:“先生莫恼,家祖母伤心舍弟之伤,一时难以自制,还请先生见谅。”

那大夫听这话入耳的很,方缓了声气说道:“这位小姐说的是,老夫告辞了。”

杜衡看看老夫人身边的刘嬷嬷,刘嬷嬷是管钱的,她明白大姑娘的意思,赶紧跑过来小声问道:“大姑娘您看这该给多少?”

杜衡想了想方说道:“取十两银子与先生压惊吧。”这大晚上的谁不睡觉,建威将军府也不能胡乱将人从被窝里拽出来不是。

刘嬷嬷想想倒也合适,再者大姑娘都已经开了口,就算是不合适也得认了。她赶紧去取银子。拿着十两的银锭子从里面走出来,正要给那大夫之时,一声尖厉的叫声突兀响了起来。

“住手,他又不曾给我弟弟治病,凭什么给那么多银子!”刘嬷嬷抬头一看,见说话之人是二姑娘杜鹂。二姑娘三姑娘住的远,所以来的也晚,她们这是刚刚赶进来,不过刚才在院中就已经听到了祖母何老夫人的尖叫怒骂。所以杜鹂才会有此一叫。

说来杜鹂也不算笨,她已经想到了这银子必是大姐姐杜衡下令给的,所以杜鹂必要闹上一闹,一报白日被她当着镇国公府伍大姑娘羞辱之仇。

杜衡真不知道这个二妹妹的脑子是怎么长的,那被挑断手筋的人可是她的嫡亲弟弟,杜鹂不先去看弟弟,倒在这里计较与杜鹏相比实在是无足轻重的十两银子。

跟在杜鹂身后的杜鸢满脸涨红,拉着姐姐的衣袖低低说道:“二姐姐,先看弟弟吧。”

杜鹂反手推了妹妹一把,没好气的说道:“你先去看。”然后直勾勾的瞪着大姐姐杜衡,愤愤叫道:“我娘还在,也有你做主的份!”

杜衡不想当着外人与杜鹂争吵,只对身边的李嬷嬷说道:“李嬷嬷,你送先生出去,请先生略等片刻,你去惜雨轩找寥嬷嬷拿十两银子,这压惊诊费我惜雨轩出了,不能让人传说堂堂建威将军府的小爷连十两银子都不值。”

杜衡一句话差点儿没把杜鹂气疯了,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击,李嬷嬷早已经响快的应了,请那位大夫走了出去。那大夫走之前还用看怪物的眼神打量了杜鹂一眼,这杜二姑娘的风评从此可就别想好了,世间最是杀人不见血的就是世人口中的三寸不烂之舌。

“二姐姐,你看弟弟都伤成这样了你就别闹了,快来想办法救弟弟啊!”杜鸢实在受不了自己的姐姐,涨红着脸哭着低声叫了起来。

杜鹂狠狠剜了杜衡一眼才跑到祖母身边看弟弟,一看弟弟脸色惨白,左手手腕血呼哧啦的好不吓人,杜鹂本能的倒退几步转过头不敢看。不想这一转头就看到大姐姐杜衡清清冷冷的目光,杜鹂也不知道从那儿冒出一股子邪火,她腾的冲到杜衡面前,伸手便向杜衡的左臂伤口抓去。

如今天气热大家都穿的单薄,杜衡虽然多加了一件薄绢外袍,却也是厚度有限,她又躲闪不及,竟让杜鹂抓了个正着,刚刚收口的伤处被杜鹂一把抓破,殷红的鲜血瞬间浸湿了衣袖。

“贱人,都是你,都是你暗害了我弟弟!你恨他打伤你,就挑断他的手筋!一定是你,就是你!”杜鹂一把抓完还不算,又跟着补上一抓,边抓边尖叫怒骂起来。

红菱见自家主子受伤当下什么都不顾了,赶紧抢上前将姑娘护在怀中,用后背对着二姑娘杜鹂。杜鹂一把抓上红菱的后背,“哧”的一声撕破了她的衣裳,还在红菱的背上留下三道长长的血痕。杜鹂极喜留长指甲,她那足有一寸多长的指甲又尖又硬,实在是一大杀器。

“嘶…”红菱吃痛不过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杜衡听的真切,她猛的推开红菱,也不顾自己的左臂正在流血,用左手死死抓住杜鹂抓下来的右手,然后用右手狠狠扇了杜鹂一记极其响亮的耳光。杜衡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杜鹂打身浑身乱颤,脸上瞬间鼓起五个清晰的手指印。杜衡左手一松,杜鹂便摔倒在地,她被打傻了,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捂着脸怨毒的看着杜衡。

红菱生怕姑娘再吃亏,赶紧又扑了上来,她见姑娘左臂流血不止,赶紧撕下自己的裙子内衫将姑娘的左臂包扎起来。

“二姐姐…”杜鸢一声尖叫成功的将老祖母的注意力自杜鹏身上引看,转头看到二孙女捂着脸跌坐在地上,而大孙女儿则是面如寒霜一般,正由红菱给她包扎左臂,何老夫人顿时觉得烦透了,拍着炕桌大叫道:“滚,都给我滚…”

“奶奶,除了这个小贱人之外弟弟再没有仇人,必是她害了弟弟!”杜鹂猛然跳起扑跪到何老夫人面前,指着杜衡尖叫不休。

何老夫人看向大孙女儿,一双眼睛微微眯着,杜衡明显看出了那双眼睛中充满了怀疑,她心中一冷,原来什么疼爱补偿全都是假的。

“若儿…是你?”何老夫人迟疑的问了起来。被二孙女这么一叫,她心中的确生疑,可是又不敢相信,毕竟断人手筋这种事情太过阴损毒辣,不是一个十三岁孩子能做出来的事情。

杜衡一双清冷冷的眼睛直直的看着祖母,淡漠的说道:“我说不是,祖母相信么?”

何老夫人迟疑片刻,到底没有立刻点头,杜衡心中更冷,她冷声道:“祖母对杜衡起疑,那便请拿出证据,只要有证据证明此事是杜衡所为,杜衡任祖母处置,倘若拿不出证据,也请祖母不要大事化小,认真还杜衡一个公道。既然杜衡已经被怀疑为凶手,再在这里留下去也没有意义,况且方才被二姑娘利爪所伤,杜衡也得回去治伤。”

杜鹂也不知道是那根筋又抽了,她竟突然叫道:“祖母,她有药,让她把药拿出来给弟弟用!”

杜衡冷冷瞪着杜鹂,沉声问道:“你就不怕药中有毒,你弟弟连小命都保不住。”

何老夫人想起来大孙女儿的伤的确好的很快,便沉声唤:“若儿,休要与你妹妹置气,快把药拿来,救治鹏儿要紧。”

杜衡抬头看向老祖母,冷冷淡淡的说道:“祖母也知道那药是铺中每三日为孙女儿合一次,今日是第九日,药已经用完了,还等着天亮以后铺子里来人合药孙女儿才有的用。现在孙女儿被您的二孙女儿抓伤,正不知回去上什么药才能止血去毒,请祖母见谅,杜衡出血太多,此时头目森然,不能在此久留了。”说完这一番话杜衡就头也不回的走了。祖母偏心至此,杜衡对她已经完全死了心。

“奶奶,你看她这是什么态度!”杜鹂指着杜衡的背影叫了起来。何老夫人大怒,厉喝道:“来人,把这搅家精绑起来关到祠堂罚跪,不许点灯,门锁上,没有老身的话谁都不许开锁。”

何老夫人并不糊涂,所以罚杜鹂也罚的不轻,杜氏祠堂是个阴森可怕的所在,若没有灯火照明,那里便黑森森的渗人,一个心中有鬼的小姑娘被单独关进去的确是再可怕不过的惩罚。

杜鹂一听这话便哭着大叫起来:“不要啊奶奶,鹂儿不去跪祠堂…”

何老夫人不耐烦的叫道:“还不快堵了嘴拖下去…贴子呢,太医在哪里…你们都是死人啊…”

“三妹妹替我求情…”杜鹂如何能敌的过那些身强力壮的仆妇,她很快就被掩了口抱了出去,只来得及向妹妹说出那样一句话。

杜鸢是最会察颜观色审时度势的,她此时怎么可能替自己的姐姐求情。杜鸢正跪坐在弟弟身边,一脸的担忧痛苦,完全是一副忧心弟弟的好姐姐形象。显然她这样的表现让何老夫人很满意,何老夫人摸摸三孙女儿的头,叹了口气说道:“还是鸢儿是个好孩子!不可能学你两个姐姐。”

杜鸢乖巧的应了一声“是”,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奶奶,这会子名贴还没取来,不如让孙女儿去一趟,孙女儿保证顺顺利利的把名贴拿来。”

何老夫人想了想,缓缓点头道:“也好,仔细别惊了你娘。”再不喜欢儿媳妇,何老夫人也得顾忌苏夫人腹中的胎儿。所以刚才她才会命最知道自己心思的刘嬷嬷去要名贴。刘嬷嬷最是知道她其实很看重那个没出世的孩子。前些日子的锁院门禁足,从某一方面来说未尝不是对苏夫人的一种保护,她被关在棠棣院中没法再惹是生非,就可以踏踏实实的养胎了。

杜鸢去了没多久果然就将父亲的名贴拿了回来,何老夫人夸了杜鸢几句就命管家去请太医了。

老夫人为杜鹏请太医的消息传到惜雨轩中,此时杜衡已经重新清洗伤口敷了药。张慕景配的药还剩下一些,原本就是打算早上换药用的,这会子正好全都用上了。

怕姑娘心中不痛快,寥嬷嬷赶紧小声说道:“姑娘您别恼,他哪有咱们张掌柜的神药,就算是太医来了又能怎样!该!真真活该,怎么不连左手手筋一并挑了!”

杜衡淡淡道:“嬷嬷,我不恼,真的,一点儿也不恼。可见老天是公平的,他不会任恶人为非做歹,让好人受尽欺凌。此事我虽不知是何人所为,可到底也算是为我出了口气。老天都帮我,我还有什么可恼的。原本在这府里除了你们几个以外也没有人真心实意的关心照顾我,我有你们就够了,其他人,无所谓。”

寥嬷嬷听姑娘口中说着无所谓,可是语气却相当消沉,显然她心里还是在意的,便上前说道:“姑娘,您听老奴一句劝,您将来是要嫁出门的姑娘,到底不是能给这府里传宗接代的小爷,老夫人自然是看重小爷多过您。您也不用放在心上,将来您出了门子,才有自己真正的家,这府里不过是暂住几年罢了。”

杜衡此时正在心灰意冷之时,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谈婚论嫁,她倦怠的说道:“嬷嬷别说了,我很累,要躺一会儿,等张先生来了再唤我起来。”

寥嬷嬷见姑娘面色苍白,这两日好不容易养出的些微红润又彻底没了,一颗心立时疼的揪了起来。她赶紧应道:“是是,姑娘您好好歇着地,老奴给您熬点补血粥。”

杜衡听了这话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嬷嬷,我只想吃白粥,天天喝补血粥补血汤都快腻死了。”

寥嬷嬷见自家姑娘一脸苦相,显然是真的怕了补血粥,只得没奈何的应道:“姑娘,就今儿这一顿吃白粥。”

杜衡立刻点头道:“一顿也是好的。”寥嬷嬷下去煮粥自不必提,杜衡在合眼之前却又唤了一声:“红菱…”

已经抹了药换好衣裳的红菱快步来到姑娘床前小声问道:“姑娘您有什么吩咐?”

杜衡轻声道:“你的伤处还疼么?”

红菱赶紧摇头道:“不疼不疼,就是抓破点儿油皮,现在已经好多了。”

杜衡点点头道:“那就好,这大半夜闹腾的你也没歇好,去睡一觉,下半晌注意些外头的动静。”

红菱眨眨眼睛应道:“是,奴婢遵命,姑娘,奴婢也不困,向您请一个时辰的假成不?”

杜衡知道红菱想做什么,便点点头道:“行,你去吧,慢着些,仔细出了汗淹的伤口疼。”

红菱见姑娘如此细致的关心自己,又是一阵感动,越发坚定了誓死忠于姑娘的心,她为姑娘掖了掖被子,便脚步轻快的走了出去。能生出红菱这么八卦女儿的娘亲怎么可能不八卦,红菱请假可不是为了私事,她这是去寻她那战斗力更强的娘亲去了。这娘俩儿最擅长的就是打听消息和传递消息,甭管是真消息假消息,兹让她们娘俩一传,真消息能变假,假消息却会变成真的了。

天亮之后,不必寥嬷嬷等人去请,张慕景便早早来到建威将军府,给东家兼心尖上的人儿捐血和药。寥嬷嬷一看到张慕景便迎上前急切的问道:“张先生,姑娘的伤被人用指甲抓了,可要不要紧?”

“什么,东家又被抓伤,这到底是什么回事,东家在哪里?我得去看看伤口!”张慕景一听这话立时急了,抬脚就往上房方向走去。这建威将军府里除了东家之外难道就是一群疯狗不成?前儿用鞭子打伤东家,今儿又抓伤,难道真当他的东家好欺负不成。素来脾气很好的张慕景彻底被激怒了。他心中暗道:“看来那流言传的还不够,还要再加些猛料才行!”原来建威将军公子杜鹏凶顽无比,用鞭子打伤亲姐姐之事就是张慕景与孙大夫人使人传出去的。要不然镇国公府的伍大姑娘也不可能这么快得知此事。

寥嬷嬷赶紧上前拦住张慕景,急急说道:“张先生请留步,姑娘夜里失了困,又受了伤,如今正睡着,早上已经给姑娘仔细清洗了伤口,也用了药。”

张慕景板着脸说道:“这不行,嬷嬷,你不知道人的指甲何其之毒,若一个处理不慎,东家可得落下一辈子的伤。”

寥嬷嬷一听这话吓的脸都绿了,她赶紧说道:“这怎么行这怎么行,张先生快请随我来。”

进了上房,张慕景还算识相,在外间站下等待,寥嬷嬷则三步并做两步冲进房间,将自家姑娘叫了起来,为她简单梳理头发穿好衣裳,见姑娘眯眯瞪瞪的,寥嬷嬷索性用冷帕子给姑娘擦了一回脸,杜衡可就彻底醒了。

“姑娘,张先生来了,他说指甲可毒了,您快让她瞧瞧伤口。”说罢,寥嬷嬷不由分说将已经包扎好的伤口解开,见伤口果然有些红肿,寥嬷嬷急都快哭了。她带着哭腔唤道:“张先生快请进来…”

“东家!”张慕景进得房来先行了个礼,而且抬头看向杜衡的脸,见东家脸色苍白,张慕景心中一紧,忙问道:“东家怎么又被指甲抓伤了,是被何人所伤?”

杜衡再讨厌二妹妹杜鹂也不会与一个男子说起她的事情,只淡淡说道:“先生就别问了,只看这伤要不要紧吧。”

张慕景见东家不愿说也不追着问,反正回头他也能从寥嬷嬷等人口中得知真相。他便上前仔细察看了伤口,然后摇头叹气道:“东家,您得吃些苦头了。”

杜衡明白张慕景的意思,点点头淡淡道:“一点小苦头而已,我吃的起。先生尽管做吧。”

张慕景四下看了看,见桌上有一方素帕,便对寥嬷嬷说道:“嬷嬷,把那帕子卷起来让东家咬着,免得回头吃疼不住伤了舌头。”

寥嬷嬷赶紧去卷帕子,杜衡却摇摇头道:“不必麻烦了,不过是片刻苦痛,我忍的住。”

张慕景看了杜衡一眼,便也不再坚持,只是打开药箱拿出一只小小的瓶子,一拔开瓶塞便有一股极为呛人的酒气冲了出来。这股酒气比杜衡所见过的最烈的烈酒还要浓烈几分。只闻着这酒气便已经让人昏昏欲醉了。

杜衡淡淡赞了一句:“张先生好本事,竟可以将烈酒提纯至此。”

张慕景看向杜衡,亦赞赏的笑道:“东家好见识。您是第一个一见到此物便道破来历之人。请东家暂忍疼痛,容慕景为东家消毒。”

杜衡点点头,暗自咬紧牙关,张慕景手持银刀舞刀如风,眨眼间不知用刀尖点了多少下,杜衡手臂红肿之处已经被他削下极薄的一层,因为动作太快,所以杜衡还没有感觉到疼痛之时张慕景已经收了刀。

寥嬷嬷刚要问一句:“这便行了?”只见张慕景将那一小瓶高纯度酒精尽数倒在自家姑娘的左臂伤口中,淡红的血水片刻之间流的倒处都是。杜衡咬牙强忍剧痛,到底还是忍不住闷哼一声。既然是如此,她也赢得了张慕景极度的钦佩。张慕景很给几个人用这种方式消毒过,其中不乏铁骨铮铮的硬汉子,可是他们都不如杜衡这般坚韧,明明已经疼出了一身冷汗,她也只不过闷哼了一声。

“姑娘…”寥嬷嬷颤声叫了一句。

杜衡吃力的摇了摇头,艰难的说道:“不碍的,张先生请继续。”

张慕景点了点头,从药箱中取出一只小瓶,在杜衡伤处弹了些白色粉末,那些白色粉未遇血后立刻化为许多细小的泡泡,直到这些泡泡消失之后张慕景才用自己的血调了药给杜衡仔细敷好,又用开水煮开的素绢认真包扎起来。

杜衡已经知道自己用的药是张慕景用血调的,这也是她不愿意将药让给弟弟杜鹏的原因之一,杜鹏他不配。“张先生救护大恩,杜衡真是不知何以为报了。若先生不弃,可愿正式收杜衡为徒?”看着张先生认真的为自己治疗,杜衡心中很是感动,一个念头涌上心间,她连想也不想便直接说了出来。

张慕景一愣,他抬头定定的看着杜衡,眼中有一抹杜衡看不明白的神色,仿佛有些意外,又有欢喜,还有一抹伤感,那样的眼神太复杂,现在的杜衡无法了解。

寥嬷嬷这些日子可没少见识张慕景的高超医术,而且只要将这师徒的名份定下,她就彻底不用再担心了。要不然就算是张慕景有承诺,可寥嬷嬷这心还是悬在半空里的。想到这里,寥嬷嬷立刻笑着说道:“姑娘说的对极了,张先生医术极高药理精深,我们姑娘又是个医痴药痴,正该拜您为师才是。”

张慕景面带苦涩的笑容,半晌方涩声说道:“东家若真有此心,是慕景的荣幸。不过如今东家身上有伤,这拜师之事还是等东家伤好以后再行好么?”

杜衡立刻点头道:“一切全听先生的。”

张慕景淡淡笑了一下,心尖上的人儿将要变成徒弟,也好,有了师傅这个身份,倒也能光明正大的守着她一辈子,护着她再不叫人欺负了去。想到这里,张慕景脸上的笑容略多了些,他轻声道:“那就等东家伤好以后再行拜师礼吧。”

既然决定要拜师了,杜衡便不能让先生一口一个东家的叫自己,可若儿是自己的乳名,也不好告诉师傅,她想了想说道:“先生,您往后也别叫徒儿东家了,不如就唤徒儿阿衡吧。”

张慕景没想到定下师徒名份还有等特别待遇,立刻欢喜的应道:“好,以后为师就唤你阿衡。阿衡,你伤好之前都不要再出这园子了,彻底养好伤再说。”

杜衡知道师傅已经猜出自己是怎么受伤的,脸上不免一红,低头应了一声:“是,徒儿记住了。”

寥嬷嬷见此情形终于松了一口气,古来师徒如父子,如今师徒名份定下,她就再也不用担心张先生对自己姑娘还会存有非份之想了,这样的结果是再好不过的。

☆、第八十六回疑是红鸾动

建威将军府的小公子于夜深人静之时被歹人挑断右手手筋,这个消息在京城之中不径而走,不过三五日的工夫就已经传的近人皆知,甚至连深居宫中的当令皇上都听说了,当今震怒,立刻下旨着五城兵马司加紧巡查京城,务必将歹人擒住正法。不能叫出征在外的建威将军为此分心。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于大人赶紧率兵来到建威将军府勘查歹人的作案现场,他总得找到些蛛丝马迹才好着手破案。只是建威将军府中没有一个人知道保护现场的重要性,况且等五城兵马司之人来到建威将军府之时已经是四日之后,纵然有点什么痕迹也早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于大人只能去察看杜家小公子的伤口,一看之下于大人暗自心惊。他是常年习武之人,自然能看出这个伤口伤的真真恰到好处,浅一分,手筋不能彻底挑断,深一分,就无法控制住出血量,被挑手筋之人有极大的可能因失血过多而死。看这下手的手法,倒象是刑部大理寺那些专司用刑的捕役们,除了有丰富经验的他们,谁下手的分寸能掌握的如此之好?

于大人想了想,立刻带兵前往大理寺和刑部,将所有负责用刑之人全都抓了起来一一审查。于大人虽然不是断狱如神的青天,却也不是草菅人命的昏官,他仔细审查了每个可疑之人在杜小公子被挑断手筋那天晚上的行踪,结果每个人都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据,都洗脱了嫌疑。

于大人见判断失误,便又转换了思路,除了用惯诸般刑具的捕役之外,那些高来高去的游侠于挑手筋这种活计做来也是极顺手的。对,定然是他们!寻常人谁能半夜三更一个人都不惊动就摸进堂堂将军府的深宅内院?必是杜将军与人结下仇怨,那些贼人趁夜潜入将军寻仇来了。于大人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至于寻仇为何不把一家子都杀了,只不痛不痒的挑了个杜小公子的手筋,还只挑了一只手的,这个于大人就不细想了。实在是没法细想,越想头越大,这般诡异的事情于大人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头绪。

直到于大人登门,何老夫人才反应过来孙子被挑了手筋之事是可以报官的。自此她一日三次派人跑到五城兵马司打探消息,可把于大人愁惨了,被何老夫人逼的不行,于大人只能亲自跑了一趟建威将军府,委婉的告诉何老夫人,这是杜将军在外头与人结了仇才报应在杜小公子的身上。如今杜小公子性命无忧,只是手上使不得力气,他现在年纪小,也不过是发蒙的年纪,只要好好读书将来也会有好前程。

诸如此类的话于大人翻来倒地说了一大车子,才算糊弄住了没啥见识的何老夫人。何老夫从也知道自己的儿子上阵杀敌之时手段狠辣,与人结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此事。若要怨,只也能怨儿子与人结仇连累孙子了。

于大人暗暗松了口气,别看这何老夫人个乡下农妇出身,想要糊弄她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起身告辞,何老夫人命管家相送。于大人还没有走到二门,就被不知道从哪里扑出来的一个丫头抱住双腿,又哭又叫的大声喊冤。

于大人一愣,有些尴尬的看向大管家杜忠,杜忠的脸色更难看,因为他已经认出来这身着小丫鬟服色之人是谁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被禁足的二姑娘杜鹂。

于大人不是那种多事之人,他看看杜忠沉声道:“将军远征在外,杜管家越发要严格约束府中下人了。”

杜忠老脸涨红连声称是,他还没来的及叫人拽走二姑娘,杜鹂便抢先大叫道:“于大人,我不是小丫鬟,我是这府里的二姑娘,请大人为舍弟主持公道啊!”

“你是这府里的二姑娘?”于大人皱眉问了一句,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会是个大麻烦。

杜忠只能装假惊愕的叫道:“二姑娘,你是二姑娘?这怎么可能?您不正被老夫人禁足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杜鹂猛的站了起来,张口啐了杜忠一声,然后双眼直盯着于大人叫道:“于大人,我知道是谁害了舍弟!”

于大人眼睛一亮,他立刻弯腰问道:“哦,二姑娘知道凶手是何人,快说来听听。”何老夫人好糊弄,可当今皇上却不傻,于大人那套说辞根本没法在皇上面前蒙混过关,所以于大人听杜鹂说知道凶手是谁,便立刻来了精神。

“大人,凶手就是我们姐弟的隔母姐姐杜衡!”杜鹂见于大人对自己的话有兴趣,便站直身子大声说了起来。

于大人眉头皱起不悦说道:“杜二姑娘休要胡说。”有关杜衡的两条传言于大人都听他的夫人念叨过,而且于大人的夫人因为自己也是在继母手中讨过生活的,所以不论事实如何,她先就在感情上站在了杜大姑娘这一边。所以杜大人听说的版本是完全倾向于杜衡的。如今听杜鹂没根没据的污陷长姐,于大人心里已经很不高兴了。不过是因着多年养性功夫打底,于大人倒没有再说其他的话。

杜鹂见于大人不相信自己,便急急叫道:“请大人相信小女,真的是杜衡害了舍弟。”

“杜二姑娘,你言之凿凿可有证据?”于大人面色阴沉的问了一句。

杜忠见状赶紧跪下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二姑娘因心疼大爷之伤,整个人都糊涂了,口中说些古怪言语,老夫人已经禁了二姑娘的足,请大人千万不要相信二姑娘气迷心之言。”

杜鹂一把将杜忠推开,愤怒的叫道:“你和那小贱人是一丘之貉,自然处处回护于她!”杜忠也是有意不躲,由着自己被推倒在地,额头还磕碰到道边的路牙石,磕的鲜血直流。

看到此处,于大人脸色更加阴沉,他再也无法忍受杜鹂这骄纵霸道无理取闹的骄小姐。反而亲自伸手扶起杜忠,杜忠胡乱抹了一把额上的鲜血,躬身内疚说道:“二姑娘迷了心冲撞大人,还请大人看在我们将军的份上别与她计较吧!”

于大人点头赞道:“嗯,你的倒是个忠仆,只可惜…哼!”一句话没有说完,可意思在场之人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于大人甩手便走,再也不理会因见杜忠满头是血而愣在当场的二姑娘杜鹂。

二姑娘的一场闹剧很快传到老夫人的耳中,老夫人震怒,立刻又将杜鹂关了小黑屋,而且比上回罚的狠,先关上一个月再说。上回罚跪祠堂,是三姑娘在老夫人面前求了情才改为禁足的,所以三姑娘也跟着吃了瓜落,被罚禁足反思。建威将军府总算是平静下来,又过上了关上府门独个儿过日子的正常生活。

其间,杜衡倒是在伤愈之后出门做了几次客,认识了一些朋友,也招了一些人的忌恨。渐渐的,建威将军府大姑娘杜衡倒也有了些名气。喜欢她的,喜欢的象什么似的,不喜欢的,一提到杜衡便极为不屑一顾,总以十克之人来称呼她。杜衡对此心知肚明,却从来没有往心里去。她又不是金银珠宝,哪能让每个人都喜欢?

日子流水一般的过着,转眼已是八月,却仍不见建威将军杜大海凯旋归来,甚至连书信都没有一封。这让建威将军府上下都笼罩在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凝重气氛之中。杜衡悄悄问过好姐妹伍大姑娘,伍大姑娘也不知道前线的具体情况,只是听说仗打的不顺利,北蛮军中似乎有高人助阵,大梁军竟是胜少败多,如今也只勉强能守住边疆不被北蛮军突破罢了,凯旋班师之日遥遥无期。

顶梁柱不在家中,儿媳妇大着肚子眼看就要临盆,孙子被挑了手筋,二孙女儿脑子不清醒被禁足,大孙女儿清清淡淡的府中诸事不沾手,只打点她自己的铺子,除过请安之外再不见她四处走动,三孙女虽说总跟在身边,可何老夫人却总是觉得有种说不清的别扭,所以对于三孙女儿杜鸢她也不过淡淡的。在这种情况下,何老夫人当然没有心情热闹热闹的过八月节。只不过应景儿吃了块月饼就命众人各自散去,阖府中也没有人有心思赏月,白白辜负了天上那一轮分外皎洁的明月。

八月十六一大早,苏夫人就发动了,到了晚上才挣命生下一个瘦小干枯的小丫头。此时江嬷嬷已经将养的差不多了,所以一应产褥之事都是她张罗的,何老夫人在听到消息只坐在棠棣院的上房等消息,这又不是苏氏头一次分娩,而且何老夫人现在还各种看儿媳妇不顺眼,自然不会多么的上心,她所关心的不过是投生到苏夫人腹中的孩子罢了。

及至听说生了个丫头之后,何老夫人脸色刷的撂了下来,她连句话都懒的说,连看也不看刚出生的孙女儿一眼,带着人便回了颐寿园,在往回走的路上何老夫人一个劲儿的叹气,没口子的抱怨儿媳妇没用,连个带把儿的都生不出来,尽生些赔钱货。还没有走进颐寿园,何老夫人便已经想好了,只等儿子一回来就给他纳几房贵妾,不论哪个贵妾生下儿子就立刻抬为二房,苏氏这个没有用的儿媳妇,何老夫人是彻底不想要了。

苏夫人这几年产育频繁早就伤了根本,这番挣命生下四姑娘,她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昏死过去。若非江嬷嬷有些个手段,只怕苏夫人就算不大出血而亡也得去了大半条命。饶是江嬷嬷用尽了手段,她发现自己一手带大的夫人因此番产育伤了胞宫,从此再不能生孩子了。

抱着襁褓中的四姑娘,便是忠心如江嬷嬷,也压不住心中的憎恶之心。初生的婴儿都不好看,这一点江嬷嬷尽是知道的,可是再不好看也不能难看成这样吧!刚刚出生的四姑娘身上长了一层虽然细软长度却不短的黄毛,小脸尖瘦尖瘦的活脱脱象只小猴子,这倒也罢了,更让人受不了的是四姑娘从脑门到鼻梁处有一块好大的青色鞋底形胎记,这胎记生在正面门上,凭用什么办法也遮盖不住的。长成这样的姑娘家可不得把人愁死了。

江嬷嬷抱着小婴儿,眼神渐渐变的阴森可怖,她绝对不能让这么个东西活下膈应夫人,给老夫人和那个小贱人中伤夫人的借口。

许是天生对危险的恐惧,一直没有怎么哭出声的四姑娘突然没由来的放声大哭,别看她身形瘦小,可扯着嗓门哭起来声音却是又高又尖极有穿透力,甚至都把昏迷中的苏夫人惊醒了。

“儿子,我儿子…”被哭声惊醒的苏夫人一听这哭声高亢尖锐,和当年杜鹏出生之时的哭声好有一拼,苏夫人立刻兴奋的叫了起来,伸手到底乱摸,想把通常会放在自己身侧的襁褓揽过来看看刚出生的儿子。

江嬷嬷正要伸手去捂四姑娘的嘴,不想夫人却醒了,她赶紧冲上前俯身叫道:“夫人,您可算是醒了!”

“儿子,快把儿子给我!”看到江嬷嬷抱着个大红襁褓,苏夫人兴奋的叫了起来,可算是又生了个儿子,在这建威将军府中她还能站不住脚?通常男孩子用大红襁褓,女孩子儿用葱绿的。苏夫人一时倒忘记了,因她认准了这一胎是个男孩,所以根本就不曾经准备葱绿襁褓。等孩子生下来一看是个姑娘,却也来不及再去重新准备,只能先用大红襁褓将婴儿包裹起来。

“夫人,您身子还没好,先养足精神再看小主子吧!”江嬷嬷不想让夫人被这个样子古怪的婴儿吓着,便委婉的推脱起来。

苏夫人脸上立刻现出惊怒之色,她厉声喝道:“给我孩子!”

江嬷嬷无奈的将大红襁褓放到夫人的枕旁,苏夫人歪头一看,不由吓的倒抽一口凉气,猛的弹开身子尖叫道:“这是什么东西!”

江嬷嬷一直盯着自家夫人,她一见夫人弹开立刻上前接住她的身子,用低低的声音说道:“夫人,这是您生的小主子。”

“这…这是我的儿子?”苏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这怎么可能,她怎么会生出这么丑的儿子!

江嬷嬷牙一咬心一横小声说道:“夫人,不是小公子,是姑娘。”这事反正瞒不过去,倒不如一口气说了,再细细劝夫人做个了断,似这么个丑鬼哪里还能容她活下去。

“姑娘?”苏夫人猛的推开江嬷嬷,飞快打开大红襁褓,拉开孩子的双腿找了又找,到底没有没有找到她梦寐以求的那个小丁丁。苏夫人整个人都呆住了,她如傻子一般的摇着头,口中反复说着一句话:“我生的是儿子,我生的是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