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终于反应过来,忙赶上前叫道:“大哥!”

一声清亮的女声终于让伍靖明清醒几分,他努力睁开眼睛去看,一见义妹果然站在自己面前,伍靖明立刻舍了萧泽冲上前抓住杜衡的手,一叠声的问道:“杜妹妹,你过的好不好,阿泽那个混蛋有没有欺负你,他们王府的人有没有欺负你,你别怕,大哥给你做主,你过的好不好,要是不开心就来找大哥,大哥保护你…”

萧泽的脸彻底黑了,这算什么,当着他的面挖墙角么!“伍靖明,你少胡说八道,阿衡和我不知道有多好!”萧泽怒吼起来。

杜衡听伍靖明说了这一席话,眼圈儿刷的红了,她哽咽哭道:“大哥,你怎么不早说,我根本就不想嫁啊…我不好啊…”

得,杜衡这一句话无疑是点燃萧泽这个炸药桶的导火索,萧泽立刻炸了,他冲上前强行将杜衡拽回来,将她紧紧箍在怀中,恶狠狠的说道:“你是我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只能嫁给我!”说算是愤怒到了顶点,萧泽都没舍得动杜衡一根汗毛,恶狠狠的瞪着她。

萧绎一看怎么这样乱啊!不行,他绝不能让事态再恶化下去。只见萧绎抄起桌上的冰桶兜头向伍靖明泼去,混合着冰块的冰水从伍靖明头顶流下,彻底让伍靖明醒了酒。

“阿泽,妹妹,你们怎么在这里?”清醒过来的伍靖明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醉言醉语,只惊喜的叫了起来。

萧泽黑着脸不理他,只紧紧抱着自己的媳妇,生怕一松手媳妇就跟那个伍混蛋跑了。而杜衡则别扭的在萧泽怀中乱挣乱扭,可是萧泽却低头在杜衡耳边说了一句话,就这一句话便让杜衡不再扭动了,只是愤怒的瞪着萧泽,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中几乎要喷出怒焰。

“靖明!”萧绎没奈何的叫了一声,将他拉到桌旁坐下,扯了一条干净的帕子甩到伍靖明的头上,没好气的说道:“赶紧擦干水。”

伍靖明没心思擦头上的冰水,只瞪着萧泽叫道:“萧泽你没看我妹妹不舒服么,还不快放开她!”

萧泽没好气的吼道:“我媳妇我爱怎么抱怎么抱,你管不着!”

“萧泽…”杜衡咬牙大叫一声,突然抬脚狠狠跺在萧泽的脚上,那力道之大,跺的地板都咚的一声剧响,听得萧绎头皮直发麻,他心中暗道:这个堂嫂好威武,佩服,佩服!

萧泽觉得自己的脚趾头都被跺断了,可是他还是不肯放手,反而抱的更紧,恨不能将杜衡紧紧勒进自己的血肉里去。

“阿泽,你这么抱着堂嫂,她都不能呼吸了,更不好说话,横竖这里也没有外人,靖明他,唉,他说的是醉话,你也别往心里去,把堂嫂放开,我们好好说会儿话不行么?”萧绎见总这么僵着也不是个事儿,便笑着打圆场说了起来。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重重的脚步声,萧泽知道这是何园主人老何来了,才放开紧紧抱着杜衡的手。

老何端着一只样式奇怪的盘子走了进来,他没有理会萧绎萧泽,更没有理会伍靖明,而是直接走到杜衡的面前,笑着说道:“杜姑娘,您头一回来,老何请您尝尝香草羊排,您很不用理会这些疯子,这边请。”杜衡看了看老何,然后便随他走到那张铺着雪白桌布的长桌之前,老何将那怪模怪样的盘子放下,殷勤的为杜衡拉开高背靠椅,弯腰笑着说道:“杜姑娘请入座。”

杜衡疑疑惑惑的坐了下来,老何这才将盘子上的银盖取下,将一份热气腾腾的香草羊排送到了杜衡的面前。杜衡见盘子两边只有刀叉,并没有她用惯了的筷子,便轻声问道:“这个怎么用?”

“阿衡,我来帮你!”萧泽大步走过来粗声说道。只见他将盘子拖到自己面前,拿起刀叉好一番舞动,只见银光闪闪不见刀叉全影。片刻之后,萧泽将已经切成小块儿的羊排送回杜衡面前,将叉子塞入杜衡左手之中,笑着说道:“阿衡,用叉子叉着吃就好。快尝尝,老何的香草羊排可是大梁一绝呢。”

老何原本阴沉着脸,可听萧泽夸自己,脸上到底露出一丝笑意,而萧绎与伍靖明两人则不屑的扭过头去,齐声道:“烧包!”

晚上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的杜衡早就饿了,而且这羊排味道的确非常好,没有羊肉的腥膻之气,反而有种特别的异香。萧泽切割羊排也切的恰到好处,不大不小正好一口一块儿,杜衡很快就将份量不小的一份羊排全都吃光了。吃罢还向老何赞道:“很鲜嫩,还有淡淡的甜味儿,真的很好吃!麻烦你了。”杜衡看的出来这老何不是一般的厨子,自然不会象对厨子那样对他。

老何见杜衡吃光了自己精心烹制的香草羊排,并没有时下贵女们那般吃东西必要剩下一大半的陋习,脸上的笑意就更加明显了。

“杜姑娘,你下回来,老何给你做一味香醉鹅肝,比这个羊排还好吃!”老何见杜衡捧场,便笑着说了起来。

萧绎一听这话不由怪叫道:“老何你也太偏心了,我也夸你做的东西好吃,怎么不见你给我特别招待?”

老何朝萧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你们吃东西的心都不纯。”

好吧,萧绎萧泽伍靖明全都没话说了,的确他们从来没有认真品尝过老何的手艺,只是知道入口的东西味道不错,却从来没有去细细的口味。

老何收拾盘子走了,如他来时那般不打招呼。萧绎等人也都习惯了老何的行为,什么话都没有说。

吃饱之后,杜衡便也有了精神,她转过身子面对萧泽与伍靖明,沉声说道:“大哥,萧三公子,你们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伍靖明无法面对杜衡的双眼,只低下头不说话,萧泽想解释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不论怎么说都是他使了心计才逼杜衡嫁入宁亲王妃,别管他的动机如何,只这个行为便已经无法原谅了。

萧绎见萧泽与伍靖明都说不出话来,只得笑着说道:“堂嫂,这事吧,您还是听我来解释。”

杜衡立刻冷声说道:“萧公子,请唤我杜姑娘。”

萧绎干笑一下,忙又说道:“这个…我先告诉您我是谁,我是阿泽的堂弟,就比他小几个月,我爹是当今皇上,我排行老七,您和他们一起叫我阿绎就行了。”

杜衡冷冷道:“原来是七皇子殿下,怪不得呢。不过你是七皇子与我何干,我只问萧泽骗婚之事,还有,大哥,你明知道一切真相却不告诉我,你为何要这样做,难道你不是真心愿做杜衡的大哥,还是这个人在你心中,远比杜衡重要的多。”

因为太过相信伍靖明,所以杜衡觉得自己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伍靖明被杜衡说的无言以对,只能深深低下头来。萧泽见了忙说道:“阿衡,你不要误会靖明兄,是我与他订下赌约,逼他不能告诉你真相。”

杜衡冷冷道:“萧三公子,请称呼我为杜姑娘,还有,伍大哥的事情自有伍大哥去说,你替他说算什么?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好意思么?你们还敢说自己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么?”

萧泽急道:“阿衡,这与阿绎不相干,你别连他也说上。”

杜衡冷道:“是,我与七皇子素不相识,此事七皇子纵是知情也不必特地告诉我,这事的确也七皇子无关,七殿下,方才杜衡所言并不包括你。”

萧绎苦笑道:“堂嫂,我们三个是拴在一条藤上的,挂住他们两个,我也跑不了,我知道堂嫂心中有气,您要出气尽管来,我萧绎决没二话,说实话这事的确是阿泽做的不好,他活该!堂嫂要是力气小打不过他,我替堂嫂来打好不好?”

杜衡略缓了声气说道:“七殿下,您别那样称呼我。今日我不想找谁的麻烦,只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泽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杜衡沉声道:“阿衡,我骗你是我的错,我先向你道歉。你想知道事情的真相,那我就原原本本的告诉你,靖明兄与阿绎是我生死相交的好兄弟,当着他们,我绝对不会说半句假话。”

杜衡自见到萧泽之后看多了他的赖皮惫懒,还真没见过他这么认真的样子。杜衡不由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你说。”

“阿衡,我初见你之时是在昙净寺中,那时你去昙净寺礼佛,其实你是偷偷溜出去买药的,当时我就注意到你了,不知道你是否记得,在昙净寺之时有一夜你突然觉得有人在窗外看你。没错,那就是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自见到你第一面后,我便睡不着了,竟做出半夜偷偷溜到你窗下的事情。”萧泽既然答应了实话实话,他就真的竹筒倒豆子说了起来。

“啊…竟然是你!”杜衡惊愕的叫了一句,那一夜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不想竟然真的有人。萧泽点点头,深深的看着杜衡,眼中尽是情意。

“后来我让人请你父女到佛堂小憩,那时,我第一次知道你的小名儿,真好听!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娶这个姑娘为妻,一生一世只对她一个人好,保护她,爱护她,不让她的脸上再覆满冰霜。”萧泽接着说了下去,直让萧绎伍靖明和杜衡全都听呆了。

萧泽轻轻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方玄色帕子折成三角蒙在脸上,低声问道:“阿衡,你还记得么,你那蒙汗药还真是利害,要不是桌上的半盏残茶,我们就会提早见面了。”

“是你?那杜鹏的手筋?”杜衡惊呼起来。

萧泽点点头道:“没错,是我,我听说你被杜鹏打伤,心里着实放心不下,便夤夜潜入建威将军府,夜探惜雨轩,为的就是看看你好不好!”萧泽的话中充满了情意。

杜衡看着萧泽,眉间笼起一抹难以言说的忧郁神色,这让萧泽看了极为心疼,他忙说道:“我察看过你的伤口之后便立刻去挑断了杜鹏的右手手筋,以此惩罚他打伤你之事。不过我手下很有分寸,只是让他从此拿不了武器,并不会影响正常的生活。”

杜衡点了点头,沉沉问道:“那剃头发之事也是你的杰作么?”

萧泽点头笑道:“没错,是我做的,那两个女人还有杜鹏着实可恶,我岂能不为你出气。若非怕那个女人突然死了会影响我们的婚事,我再不会让她活下去的。”

杜衡瞪了萧泽一眼,停了片刻方才说道:“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情,为何却不在成亲之前告诉我,却要用那样的方式来逼婚,来自北疆的信想来也是你萧三公子的杰作吧?”

萧泽点点头道:“是,是我派人去北疆拿到书信的,可是你爹爹若是坚持不写,我也不会逼他,事实上,我反而会敬重佩服他。我当时就想过了,若是他不写信,我就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不论求也好威胁也好怎么都好,反正要磨的你同意嫁给我。可是…”

“可是他写信了,没有半份犹豫就写了,就是因为有那封信,所以我纵然再不情愿,也上了你宁亲王府的花轿。”杜衡想起当日看信之时心中的绝望,面色又阴沉起来。

萧泽点点头道:“是的,是因为那封信你才上了花轿,可是阿衡,你有没有想过你爹爹对你若真有父女之情,他怎么可能为了自保而将你推入火坑?我这么做不为别的,就为帮你看清你爹爹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想你再被他虚假的情义继续欺骗下去。现在痛,总比以后痛来的轻些。”

杜衡沉默不语,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萧泽心里慌了,他暗自忖道:“她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啊!”

“阿衡,我知道你你喜欢医术向往自由,你放心,嫁给我只会让你更加自由的去做你的事情,而且…我保证,没有得到你的同意,我绝对不会越雷池半步!”最后这句话,萧泽是咬着牙硬挤出来的,天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多么的紧张,他真怕杜衡直接说一句“我一辈子都不会同意。”那样他就彻底没戏了。

萧绎与伍靖明听完萧泽的话,便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原来,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萧泽已经用情如此之深,为杜衡做了如此多的事情!

☆、第一百零五回

杜衡听萧泽说完那长长的一段话,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萧泽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呼吸,他紧张的盯着杜衡的脸,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端倪。可是杜衡脸上除了冰冷之外再没有任何其他的表情,这让萧泽的一颗心深深沉入谷底,他觉得自己彻底没戏了。

萧绎与伍靖明也都紧张的看着杜衡,若说在刚才之前,伍靖明还是满心不忿的话,现在他则是完全被萧泽感动了。他暗暗的问过自己,喜欢杜衡的程度有没有萧泽来的这样深,伍靖明暗暗摇了摇头,他自知绝对不上萧泽,而且他也没有为杜衡做那么多的事情。其实夜入建威将军府,惩罚苏氏母子们之事对他伍靖明来说并不难,可是他却压根儿都没有想到。

“妹妹,阿泽对你是真心实意的。”伍靖明忍受不了这么凝重的气氛,忍不住开口说道。萧绎忙也帮腔道:“对对,我与阿泽自小相交,还从来没见他为谁用了这么多的心思。杜姑娘,我以七皇子的名义向你保证,阿泽对你是真心的。”

杜衡看向萧泽,冷声说道:“你骗婚之事我不会原谅,不过昨晚我说过的话还是会算数,希望你今日所言也能言而有信。”

伍靖明与萧绎看向萧泽,萧泽却只看向杜衡苦笑道:“你放心,我一定言而有信。”

“大哥,我相信你有不得以的苦衷,也许姐姐也是因为这个苦衷而避出京城,其实大可不必。杜衡相信爷爷大哥姐姐对我是真心实意的。”杜衡说罢走到伍靖明的面前轻声说了起来,她的声音比与萧泽说话之时明显缓和多了,惹的萧泽心里一个劲儿的往外冒酸水儿,却还不敢表现出来。萧泽自己都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想他萧泽骨子里也是个混世魔王,怎么偏就栽在杜衡的手中了!

伍靖明满脸涨红,极度不好意思,只搓着手道:“妹妹,你千万别我的生气,我…”

杜衡浅笑道:“大哥,刚才我是挺生气的,可是现在已经不气了,我知道大哥也是为了我好,只不过你不知道什么才是我真正想要的。算啦,不说这个了,反正再怎么样日子不会比从前更艰难,大哥,那么难的日子我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是我害怕的呢,没事了!”

萧泽一听这话心中越发不是个滋味,他赶紧上前说道:“阿衡,我保证不会再让你过从前的苦日子,虽然王府之中人事是有些复杂,不过你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杜衡淡淡道:“多谢三公子的好意,不过不必了,我有自保之力。”

萧泽满心苦涩,他此时真是后悔极了,若是今晚没带杜衡到何园来,事情或许不会向这么糟糕的方向发展,可是这世上哪里有买后悔药的呀,他就算是肠子都悔青了也没有用啊!

萧绎也没有想到杜衡的脾气如此之硬,想劝,两人不熟,劝了也是白劝,个性这个强的姑娘怎么可能听得进去一个陌生人的劝说。不劝,又真不忍心看着堂兄苦恼成那副样子。萧绎知道萧泽并不是容易动情之人,可他一但动情,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到底该怎么办呢?

“三公子,你们若是有事相商,请为我找间屋子我好出去等候,若是无事,现在可以回去了么?”杜衡实在不想再待在这里,便对萧泽冷冷的说道。

萧泽蔫头搭脑的闷声说道:“本来就是想让你见见阿绎的,并没有其他的事情。你若是累了我们现在就回去。”

萧绎忙笑着说道:“对对,往后日子还长着呢,不急在一时。”

伍靖明涨红脸说了一句:“妹妹,这事不管怎么说是大哥对不起你,大哥再次向你道歉。”

杜衡再次对伍靖明说道:“大哥,这事儿过去了,不管怎么样你都是为了我好,我心里明白,你还是我的好大哥。日后若是方便,我还会常常去看望爷爷大哥还有姐姐的。”

萧泽强忍满心酸楚飞快说道:“方便方便,阿衡,你什么时候想出门就出门,我一定陪着你。”

杜衡冷冷扫了萧泽一眼,淡淡说道:“不敢劳动萧三公子大驾。”

萧泽又碰了壁,只能低头不说话了,倒让伍靖明与萧绎看了心中好生不忍,却又不好深劝杜衡,两人只能在心中暗自祝愿萧泽好运了。

目前萧泽与杜衡进入秘道,萧绎深深感叹道:“靖明,你这义妹性子可真犟!其实她能嫁给阿泽,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她怎么还这样?不是我看低了她的身份,以她建威将军府嫡长女的身份,嫁给阿泽已经是高攀了。”

伍靖明叹道:“阿绎,你有所不知,阿衡她根本就不愿嫁人,别说是嫁给阿泽,就算是你向她求亲,若她能自己做主,也必是不会答应的。”

“哦,竟有这种事情,倒是奇怪的很,姑娘家不嫁人还能做什么?她难道还想在娘家做老姑娘不成?”萧绎惊讶的挑眉说道。

“阿绎,不要这样说,阿衡自有她的原因,你不知道别乱猜。”伍靖明不高兴的说道。

萧绎用探究的眼神看向伍靖明,皱眉问道:“靖明,你不会还没死心吧?”

伍靖明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在今晚听阿泽说那番话之前,我的确没有彻底死心,心里总有些不甘。可是听完阿泽的话,我就彻底死心了,阿泽对阿衡用情比我深多了。”

“嗯,那就好,阿泽,你,我,我们三个是生死不弃的好兄弟,可不能为了女人反目成仇。”萧绎郑重的说道。

伍靖明点点头,沉声说道:“阿绎你放心,绝不会有那一天的,从现在开始,我只是阿泽的舅兄,是他与阿衡孩子的舅舅。”

萧绎脸上没了刚才的郑重,浮起一丝坏笑说道:“靖明,你刚才也听阿泽说了,若是你妹妹不同意,他可就不越雷池半步的,你猜,阿泽得用多长时间才能让你妹妹点头呢?我猜最晚不过你妹妹的及笄礼。要不咱来赌一把吧?”

伍靖明没好气的瞪了萧绎一眼,沉声斥道:“无聊!我回去了。”说罢,伍靖明理也不理萧绎便走了出去。

萧绎嘿嘿坏笑道:“你刚还说已经放下了呢,怎么又翻脸啦…”

伍靖明知道若是自己答应萧绎,这一晚上他都消停不了,便只当没有听到,飞快回了镇国公府。

却说萧泽与杜衡在地道之中一前一后走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快走到浩然居的出口之时,萧泽突然停下来,转身专注的看着杜衡,一字一字说道:“阿衡,我骗婚于你,这事我做错了,我不该替你做主你的事情,我真心实意向你道歉。我知道你不可能不怪我,但是我请求你不要把我就此看死了,给我一个机会补偿自己的错误好么?”

杜稀沉默许久方才开口说道:“萧泽,你骗婚之事的确让我很生气,但是,我也得实话实话,若非有着就此彻底脱离建威将军府的念头,我也不会那么轻易答应嫁给你。这件事,我可以不再计较,只是有一条我必须与你说清楚。”

萧泽没有想到骗婚之事杜衡竟然能抬手放过,心中自是惊喜异常。他忙说道:“你说,我都听着。”

“我嫁给你,原是想着来替你治病的,若是我能治好你的病,便可向你提出要求…”杜衡缓声说道。

“你说你说,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萧泽不等杜衡说完便打断她的话急急说了起来。

杜衡淡淡道:“我想提出的要求就是诈死离开宁亲王府,远远离开京城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开家小医馆悬壶济世,平平静静的过完这一生。”

“啊…”萧泽傻眼了,他愣了片刻之后立刻说道:“这事不难办,阿衡,你想离开王府离开京城,我可以陪你一起走啊,我们两人寻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你开医馆,我就做采药的樵夫,我们一起济世救人多好啊!”

杜衡皱眉看向萧泽,摇摇头道:“我在计划中没有你。”

萧泽却笑着说道:“那是你在认识我之前的计划,当然不会有我,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所以你计划也应该做些调整,至少在你的行李里要多打包一件吧?”

杜衡不解的看向萧泽,挑眉“嗯?”了一声。

萧泽指着自己的鼻子夸张的说道:“当然就是我这件大行李啦!”

杜衡一个没忍住,竟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真是的,那有人把自己当成行李的。

杜衡一笑恍如娇蕊初绽,萧泽立时看痴了,他喃喃道:“阿衡,若是做行李能跟着你一辈子,我情愿变成你离不了的大行李。”

“啐!”杜衡轻啐一声转过身子,她不敢再面对萧泽,因为她发现与萧泽独处之时,萧泽总是非常容易撩动她的情绪,这让杜衡心中有着隐的不安。

萧泽也知道这事急不得,而且他还没有弄明白小媳妇到底有什么过不去的心结,所以便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笑着说道:“阿衡,我们上去吧。”

萧泽与杜衡两人顺利的回到交泰园,一路之人都没有被人看到。萧泽一进房便对杜衡说道:“阿衡,我还有事出去一会儿,大约半个时辰。”说罢,萧泽便转身走了出去。

杜衡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萧泽怕自己不自在,先退出去好让自己去净房梳洗更衣。看着萧泽的背影,杜衡心里的感觉怪极了,真是说不出来的感受。

萧泽出去之后顺便将李嬷嬷等人叫进房服侍杜衡,李嬷嬷等人都极有默契的一句话都不问,只是服侍杜衡卸妆更衣,杜衡只用了半个时辰便收拾好自己,换上夹棉寝衣睡到了极宽大的喜床之上。只是心里不宁静,杜衡怎么都睡不着,她索性坐起来披上外袍,挑亮床头的灯烛,拿出一本医书翻看起来。

莫约过了一刻钟,杜衡听到房门有开启的响动之声,然后便听到一声含笑的轻唤:“阿衡,我回来了。麻烦你帮我找一套干净中衣好么,我一会儿要换。”

听到萧泽的声音,杜衡心中突然有些踏实的感觉,她还没有想明白自己的心绪,便已经先扬声应道:“知道了…”

萧泽笑道:“谢啦,我先去洗洗。”说罢,萧泽刻意加重的脚步走入净房,为的就是让杜衡知道他已经没在房间里了。

杜衡下床走进东侧的小隔间中,打开盛放萧泽衣物的衣柜取出一套簇新的中衣,又取出一袭竹青贡缎皮袍并腰带等佩饰之物,一起抱着送到月洞门外的美人榻上。

美人榻上没有被褥等物,杜衡又转身回去抱来两床被子和一只鸳鸯枕铺好。这一切都做完之后,杜衡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慌乱的将铺好的枕褥全都掀乱,然后如落荒而逃一般的逃进了月洞门。

萧泽沐浴过后回到房中,看到堆在美人榻上零乱的枕褥无声的偷偷笑了。这显然是个好的开始,他的小媳妇儿其实心里还是关心他的。

透过重重帐幔,萧泽还是能看到影影绰绰的烛光,他试探着小声唤道:“阿衡,你睡了没有?”

片刻之后,一声“还没有,这就睡了”的回应传入萧泽耳中。萧泽忙说道:“那咱们聊几句呗!”

杜衡淡淡道:“没什么好聊的。”

萧泽却不屈不挠的说道:“怎么没有,明儿就有新的下人进园服侍了,虽然可以不让她们进来服侍,可是万一她们看到什么乱说些不该说的就不好了,咱们是不是先商量商量?”

杜衡想想也是,不管她与萧泽之间实质如何,可是对外却得做出恩爱夫妻的样子,这样还真得商量商量。

“嗯,你说吧。”杜衡缓缓说道。

“那啥,要不你出来当面商量?”萧泽小心翼翼的问道。

杜衡没有回答,可是萧泽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之声,他又偷笑了一回,赶紧倒了两杯茶在桌上放好,又把点心匣子端过来,大有与杜衡开个小型茶话会的架势。

片刻之后杜衡走了出来,见萧泽已经换上自己刚才拿出来的中衣,还松松的披了一件玄狐皮袍子,他的头发湿漉漉的散在肩后,已经将皮袍后背洇出一片湿痕。

“你怎么不把头发绞干?”杜衡出于医家本能提醒起来。湿着头发入睡最容易患头疼病,做为医者,杜衡最看不惯的就是没事儿折腾自己的人。

萧泽有些委屈的说道:“我不会,从前都是扣子给我绞头发的。”

杜衡白了萧泽一眼,去盆架上拽下一条大方帕子丢到萧泽头上,没好气的说道:“赶紧擦干。”

萧泽乐颠颠的应了,两只手抱着头胡乱搓揉起来,看的杜衡在一旁直摇头,她见过笨的,还真没见过这么笨的。似萧泽这么搓下去,非把他搓成个大秃瓢儿不可。

萧泽见自己乱搓一气也没换来杜衡亲自动手,心里也觉的没意思,只暗运内力将头发烘了个七八成干,然后放下帕子说道:“阿衡,今日挑的人虽然都是从外头新买进来的,可是保不齐她们会被收买。我心里有个想法,不如在你陪房之中挑些可靠之人补进来,让她们近身服侍,至于新买的这些,只让她们做些粗活,不令靠近上房以保安全。”

“这样?对了,你是堂堂王府三公子,难道身边就只有扣子这一个下人?”杜衡问出了一直很有疑问的问题。

萧泽苦笑道:“原本不是的,我身边一般也有四个大丫鬟四个小内监,还有十几二十个杂使仆人。可是她们都得了别人的好处,变着法子的暗害于我,我将她们全都处理了,娘亲也说给我补人,只是我想补来也是被人收买暗害我,我还得费心思将她们一一除去,便以病中只想清静为由,只留扣子一人服侍我。”

“竟然全部被收买了?连你的奶嬷嬷什么的也都被收买了?”杜衡惊愕的问道。她想起自己曾经那么艰难,可身边还有寥嬷嬷与杨梅不离不弃,单从这一点来看,自己竟比萧泽还幸运了。

“是,我七岁那年突然高烧不退,当时连皇上都惊动了,还派了御医,是扣子无意中看到我的奶嬷嬷在药中做了手脚,将她抓了个现行,我这条命才算保了下来。”萧泽回想当年,不由涩声说道。

“那后来呢?”杜衡急急追问道。

“后来父王正要审问奶嬷嬷之时,她却服毒自尽了。这便成了无头公案,到现在也没个结果。”萧泽讥诮的说道。

“事实上呢?你应该查出来是什么人指使的?”杜衡并不理会萧泽那讥诮的语气,单刀直入的问道。

萧泽点了点头,沉声道:“后来我才查到,我的奶兄,奶嬷嬷的长子,当时是被父王下令卖到西山窑场的,可他却在五年之前在岭南的一个小县城中做了主簿。而暗中操纵之人就是我的好大哥世子萧淆。”

“你为什么不告诉你父王娘亲?”杜衡不解的问道。以她今日的观察,宁亲王爷与王妃是很心疼看重萧泽这个儿子的。

“萧淆做事向来谨慎,我手中并无铁证。况且父王一向认为我那两个哥哥对我这个隔母弟弟极有手足之情,空口说白话,父王非但不会相信,还会更加厌弃于我。”萧泽声音中有着一丝无法掩饰的伤痛。

杜衡感受到萧泽的伤痛,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桌上的茶盏轻轻推到萧泽手边。

不想萧泽一把抓住杜衡的手,将额头伏了上去,涩声说道:“阿衡,这些话我从来没对人说过,就连阿绎和靖明也不曾,你是唯一一个我愿意说的人。”

杜衡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萧泽,这些不都过去了么,你看你父王娘亲如今多疼你,你的病也好了,现在你也不是五岁的孩子,你有完全的自保之力,过去的事就别再想了。”

萧泽如同一个乖宝宝似的轻轻嗯了一声,抬起头来看向杜衡,双眸澄净如孩童一般。“嗯,阿衡,我相信从昨日起,我的苦难全都过去了。对了,你也说说你的过去吧。我相信你小时候吃的苦不会比我少。”

杜衡摇摇头道:“我不想说。”说是不想说,可杜衡还是不由人的想起了从前的艰难困苦,一时陷入沉思之中,竟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手还被萧泽紧紧的握着。

“阿衡,那就说说寥嬷嬷的事情吧,说真的,我真羡慕你身边有这么忠心不贰的好嬷嬷。”萧泽见杜衡不说话,便主动引起话题。

杜衡想起寥嬷嬷,眼圈儿立时红了,她低低道:“嬷嬷原本是我娘亲的贴身丫鬟,娘亲生了我之后便一直照顾我,后来,娘亲过世了,嬷嬷推掉原本说好的亲事,自梳做了我的嬷嬷,若是没有嬷嬷,世上也早就没有杜衡这个人了。是嬷嬷费尽心思照顾我,省下自己口中的粮食身上的衣裳供我吃穿,用自己被苛扣的不剩什么的月钱贴补我的生活,她没有一天离开我的身边,直到上回她被奸人所害,竟然落得那般惨境,我…”

杜衡越说越伤心,忍不住捂着嘴低泣起来。萧泽没想到竟把小媳妇惹哭了,赶紧挪到她的身边,将杜衡轻轻搂入怀中柔声说道:“阿衡别哭,我一定为寥嬷嬷报仇,我还想办法治好她的病,我们一起给她养老送终。”

寥嬷嬷是杜衡唯一的软肋,唯一不可触及之处,她哭的很伤心,便也没有注意到自己此时与萧泽的姿势是何等的暧昧,而萧泽也学乖了,他并没有一直搂着杜衡,只是抱了她一小会儿,用衣袖给她拭了泪,便放开双手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坐好。

杜衡擦干泪,勉强说道:“不是说商量下人之事,如何却都伤心起来。”

萧泽叹道:“是啊,咱们怎么都说起了伤心之事,那些事都不提了,阿衡,从现在开始我们都好好的,只许我们给别人气受,再不让咱们受别人的气,在这王府之中,你谁都不用顾忌。娘亲最疼我,也一定会极疼你的,她性子最柔弱善良,绝对不会为难你的。这个我也拿人头担保。”

“嗯,我知道,王妃是个极好的娘亲,那日她去建威将军府之时我就知道了。我既也叫她一声娘亲,就会尽我所能护着她,不让她被你两个嫂子欺负着。”杜衡想起今日早上所看到的,语有所指的说了起来。

萧泽听了这话立刻站起来向杜衡深深做了个长揖,诚恳的说道:“阿衡,我先谢你了。日后我不在王府之时,娘亲就拜托你照顾了。”

杜衡点头应了下来,如今王妃怀了身孕,正是要小心照顾的时候,倘若一个不小心出了什么岔子,就只会让那些坏人称心如意,杜衡才不肯让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萧泽行罢礼又坐下说道:“至于我妹妹萧灵,这些年来我一直装病,与她虽是亲生兄妹,却没有多少交往,这才让萧淆萧淅有机可乘,竟把她惯出一副那般娇纵的脾气,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做亲哥哥的没有尽到责任。阿衡,她若是冲着你耍威风,你也不用让着她,出手教训她也没问题,就是下手别太狠了,对付萧淅的法子还是别用在灵儿身上了。”

对于宣宜郡主,挂名小姑子萧灵,杜衡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恶感,在她看来萧灵不过就是个被惯坏的了小姑娘,还是心智年龄明显低于实际年龄的那种。她当然不会与萧灵一般见识。至于说对萧灵下毒,她杜衡没有这么无聊好不好,她犯的着和个小姑娘一般见识么。杜衡显然忘记了自己其实还不到十四周岁。

“我心里有数,她不过是个小姑娘,看王妃和你的面上,我也不会与她置气的。”杜衡这话说的实在有些个老气横秋,与她不到十四岁的稚龄很是不符。

萧泽自然是感觉到了,可他没有觉得好笑,反而只觉得心疼,若非经过太多的苦难,一个十来岁小姑娘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阿衡,若是灵儿闹腾的紧,你也不用忍她,我想尽办法娶你进门,不是为了让你受委屈,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都是想让你从今往后天天都过开心快乐的日子。”萧泽很感性的说道。

杜衡不想与萧泽谈这个话题,便故意转开话题问道:“那你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呢,我对她们可不会留手。”

萧泽一想着两个哥哥嫂子便直咬牙,他愤愤说道:“自然不必留手,他们若是老实安分也就罢了,若是敢对你下手,你只管狠狠还击,怎么做都不嫌过份,你只放手去做,万事有我给你撑腰。”

杜衡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萧泽还想说什么,却见杜衡面上有些倦意,他这才想起杜衡同自己不一样,她向来是早睡早起,而自己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夜猫子。

“阿衡,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去睡吧,放心,我保证过的事情一定会办到。”萧泽关切的说道。

“嗯,我知道了,明天早上还是要去抱朴园请安吧?”杜衡不确定的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