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也是。”丁氏拉起连瑶的手说道,后又想着什么,有些紧张道:“你四姐姐的病也不是一时半刻好得了,六姐姐也不知到底能不能治,我身边除了珂儿,便只有个你了。”

听到最后几个字特地加重了语气,连瑶已然明白了丁氏的意思。低首回道:“母亲放心,女儿定会好好孝顺母亲的。”

丁氏脸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接话道:“我也不要你们孝顺什么,只盼你们好就好。”

连瑶只是点点头,说:“女儿明白。”心中却暗自佩服起了丁氏的手段,她太会笼络人心了,这么一来一往几句话,让自己从心底里对她死心塌地。当下好奇地想着,七姐姐是不是也是这般被她收服的?

“母亲,可知七姐姐嫁去秦家后怎么样?”

丁氏望了望连瑶,直白地道:“没想到你这孩子心地竟这般善良,平日见你们二人素来不合,居然关心起她来了。”

语气怪怪的,听得这话,连瑶也方知自己的问话很是唐突。整个连府怕都是知道自己也七姐姐每逢见面都是吵闹不断,今日问出这话,怕是大家心里都以为自己是伪善了。尴尬地笑笑,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记得早前听七姐姐说她听得这安穆侯府的世子是个喜欢寻花问柳之徒,因此才出口想问问她的情况是否还好。

丁氏似是没多想,只淡淡地道:“还行吧,安穆侯夫人倒是挺喜欢璃儿的,不过听说世子就在你七姐屋里呆了前三夜,后来到现在都没去。璃儿这模样长得好,可就是还没长开,以后许是会好的。”

想不到丁氏对安穆侯府的情况这般清楚,连只待了三夜这种事情也知道。七姐姐如今不得宠,又是妾室,虽说平日里有安穆侯府疼着,可终是妻是妻,妾是妾,那苏氏平日管家再怎么无能,这刁难小妾总还是会的吧,估摸着连璃的生活并不会怎么好。

“太太,乾梓侯府派人来了。”姚妈妈进来通传道。

丁氏一脸意外,以往瑾儿要是派人回来都直接带进屋里的。这次是侯府派人过来,还不知是有些什么事,立即说了句快请。

连瑶心里也很好奇,这么早就派人来,难不成有大事?

等到见着乾梓侯府派来的人,居然是侯爷夫人身前的徐妈妈。丁氏也不免好奇,让人看了座,问道:“徐妈妈这么早,可是有急事?”

徐妈妈摇了摇头,瞧了眼一旁的连瑶才说道:“亲家太太,奴婢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其实是这样的,昨儿个娘娘赏了一批宫扇下来,夫人让奴婢带了几把过来赠与十小姐。”

丁氏一听是这事,立即笑道:“那真是麻烦妈妈了。”

徐妈妈客气了回话后这才对着外面唤了个小丫鬟进来,只见该丫鬟恭恭敬敬地朝着丁氏和连瑶行了个礼,而后呈上手中的托盘,上面赫然是几把精致的团扇。

“瑶儿,既是送你的,还不快接过?”丁氏宠溺地开口道。

连瑶腼腆一笑,而后起身亲自上前从丫鬟手里接过,说了句:“谢谢夫人了。”

丁氏望着连瑶收回来的托盘里,是一把半透明刺木香菊轻罗菱扇和一把织金美人象牙柄宫扇,上面无论刺绣还是画面,无一不精。隐隐看到两把扇子的右下方都带着“玲珑绣庄”的标志,心下骇然。这般珍贵的扇子,千金难求,即使是宫中得宠的贵妃娘娘,怕也是分不得几把,更不可能赏一批给侯府了,如今却送得两把给了自家的女儿,真不知这是谁的意思。

“亲家太太,除了这事,还有一事希望太太成全才是。”徐妈妈突然站起来开口道。

丁氏好奇笑着道:“不知侯爷夫人有何事吩咐?”

徐妈妈说着看看连瑶,这才笑道:“可是好事呢,咱们府老太君寿辰将至,说是心里想着十小姐,故而想接十小姐过府住几日。虽说这不太符合规矩,不过两府毕竟定了亲,老太君想着让十小姐与三爷多接触接触,培养下感情也是好的。”

连瑶一听前面得话还不觉得怎么,等到了培养感情心里就冒起了冷汗。自己每次见步一群的时候心里都紧张不已,总觉得说个话也得深思熟虑下,这不是找压力受吗?

连瑶还在有些担心的时候,丁氏却是一脸笑着应下了。

“既是老太君吩咐,那我们焉有不从之理?只是不知小女什么时候过去合适。”

徐妈妈听丁氏这样就应了,心里高兴地不得了,开心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不知可方便?外面的车已经备好了。”

丁氏仔细端看着徐妈妈,似是想看个究竟出来。很明显这是有备而来,而且竟是这般的急?

“那好,妈妈一早奔波,先去偏厅吃点点心,我也好吩咐下人为瑶儿收拾收拾。”丁氏笑着说道。

徐妈妈点点头便起了身,又提请道:“其实也不必带多少东西,老太君都准备好了。”

连瑶在一边已经听得愣住了,这算怎么回事,这古代女子不是不能随便在别人家中过夜的么?如今自己是要提早见公婆,打好关系去?

第一百零八章 选丫鬟事件

等徐妈妈跟着红裳离开了房间,丁氏才又将目光转向连瑶,若有所思地看着托盘里两把团扇上的艳丽图案,拿起旁边的茶盅吃了口茶,出声道:“看来步老太君很是欢喜你呢,瑶儿~”说完又别有深意地看着连瑶。

连瑶看不出丁氏到底是什么意思,余光也看了看旁边的锦扇,一脸茫然地说道:“那也是因为有母亲的庇荫,女儿今日乃至今后所得的一切都是母亲给的。”

丁氏很满意连瑶的回应,但不出一会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眉头皱紧了起来,不解道:“老太君的寿辰我也是听说过的,是在五月中旬,离现在还有一月有余,我看这次叫你过去不止是陪陪她这般简单。”

“那母亲可知会是什么事情,让女儿去也实在没个道理啊~”连瑶的语气里带了丝慌乱。

看着连瑶这么六神无主、紧张的模样,丁氏立即笑着说道:“瑶儿莫急,这事你去了之后要是没个注意,便让人传个话给我。天大的事情有母亲给你担着,放心。”

连瑶的手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被丁氏给握在手中了,正想开口,又听得丁氏说道:“这样,今日我便让红翘跟着你去,她是个伶俐的丫鬟,真遇到事你也不用慌。”

连瑶低着脑袋,想起曾经答应春肜的事情,要自己要了她的。只是自与乾梓侯府定亲这么些时日,母亲没有开口提过,自己即使有心也是无力。总不见得自己就这般上前主动在母亲的屋里来挖个丫鬟吧?已经这么久了,也不知李妈妈有没有向母亲说过这个事情,这些日子来福月楼请安,也没机会与她私下说说话。

红翘这个人,听春肜也是提过的,最近又讨得母亲欢心,她有上进心,能挣好夺,把母亲伺候的无微不至。她是个优秀的下人,只是驾驭起来估计有些麻烦。倒还真没想到母亲会送个一等丫鬟给自己,今日虽说是让她跟着自己,怕是以后也会安排她给自己陪嫁。一个这么优秀的耳目,相比之下,还是春肜比较好点。可是,现在又不能公然说不要红翘,这不是让母亲心里生疑嘛。

“瑶儿以为如何?”丁氏又追问道,眼睛直看着连瑶。

连瑶不得不抬起头来,迎着丁氏的目光回道:“母亲,如今女儿院子里的丫鬟都已经满了,让红翘姑娘进来岂不会坏了规矩?”

丁氏一听原来连瑶低着头想了半天是在考虑这个问题,不禁放下了心,面容也有所松缓。直接道:“那不简单,挪个丫头出去,让红翘做你院里的大丫鬟不就行了。”

如愿地见到连瑶紧张却又不敢出声的表情,丁氏看似琢磨了好一会又道:“母亲知道紫苏和紫烟两个是从小跟着你的,你心里定是不舍她们的。母亲也不为难你,知道你不喜绿柳那个丫头,把她调到其他的院子里就可以了。”

连瑶眼神集聚在丁氏身上,面容感动又含感激,可思忖了一下就摇摇头说道:“母亲还是在紫苏和紫烟中挑一个罢了吧,让绿柳留下来。”

没有被丁氏抓住的左手却在案几下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衣服边缘。

“瑶儿这是为何?”丁氏对于连瑶所说的话很是好奇。

连瑶眼中闪过一丝隐忍,带着不舍却又果断的语气道:“紫苏和紫烟虽是女儿身边能亲近的人,可绿柳毕竟是从四姐姐屋里出来的。才来梅苑没几个月就让人离开,府里不明就里的人指不定会说是我容不得四姐姐的人,反倒是惹了姐妹之间的情。何况母亲给女儿换了另外的姑娘,既是母亲安排的人,便是女儿信任的人,和紫苏、紫烟她们也没啥分别。”

望着连瑶一脸的真诚,丁氏在心里端详着这话的可靠性,若是真如她说的这样,那自是极好。松了抓着连瑶的右手,抚上带着海水玉紫鸳花戒指的左右,慢慢转动着。

连瑶被盯着看得心里也是极慌,这是一场赌。自己知道母亲是想要控制住自己,刚玩笑说是般让绿柳走红翘补,将紫苏、紫烟留着,成全了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可换个角度想,她便能看出自己对于她是提放着的,绿柳是个无用之人,她摆在梅苑,对于自己是心安,对于四姐姐是充当个耳目,而对于母亲更是可有可无。

绿柳是自己手边一个永远都不会用的人,这样自己平时身边就只能亲近紫苏和紫烟。若是让红翘取而代其一,那自己被她掌握在手里的力度就越是大。到那个地步,她才会觉得自己能真真正正被她掌在手心的。

所以自己要在之前就让她觉得自己对她已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凡事为她着想。

“唉~你是个懂进退的孩子,既然你能这么想,那就让绿柳留下来,也省的为你们姐妹俩添些不必要的麻烦。”丁氏叹叹气欣慰道,眼神却还是瞄着连瑶。

连瑶左手握得更是紧了,隐隐感觉到左手心传来的疼痛感,但知道自己必须保持清醒。点点头强撑道:“听母亲的。”

丁氏对着连瑶笑了笑,又道:“至于,紫烟和紫苏…选谁留下,瑶儿觉得呢?”

连瑶心里已经很难过,就像是马上要失去一件再也不可能得到的宝贝一样,这一把真的赌输了…

紫苏能干细心、观察细微,紫烟俏皮可爱、待人真诚,不知不觉中,自己早就把她们当成自己的左右手了。她们和自己如影随形,一时还真的难以做出决断,心里很割舍不下。

“女儿年龄太小,阅历不够,还请母亲定夺。”心里存了分小小的侥幸,给自己找个好的借口,这不是自己选择要弃了谁的,而是母亲选的。

突然想想,所谓的自欺欺人,恐怕也不过于此了吧。

丁氏随意一笑,道:“她们都是你身边的人,我想瑶儿都是舍不得的。这样,你院里的人依旧不动,只让红翘过去便是。”

连瑶惊讶不已,没曾想到却在最后一刻母亲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松开紧抓着的左手,璀璨一笑,而后又是摇摇头,急道:“这是坏规矩的,何况红翘姑娘是您身前的人,红衫已经给了四姐姐了,您再赐一个给女儿,那您身边可就缺人照顾了。”

连瑶说的很有技巧,自认为母亲是能听明白的。一来强调了红衫的身份,府中的一等丫鬟,目前除了祖母屋里和父亲屋里的几个,就属福月楼和四姐姐那有了。二来自己院里的丫鬟已满,无辜添一个身份这般高的丫鬟过来,本就是坏了规矩,难免让人不眼红。三来也表明了自己关心她的一片孝心。

丁氏听了话回味了一下,也听出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连瑶拿规矩说理,自己也觉得分配不够合理。想起乾梓侯府的徐妈妈还在等着,于是便玩笑道:“这样,你先回去简单收拾下,等下我让春肜她陪你过去住几日。红翘,母亲还是留在自己身边好了。”

连瑶起身乖巧的点点头,心里明白丁氏想安人在自己身边的念头是不会打消的。这样的结果很好,也正是自己所希望的。对于春肜的承诺也算是尽到了,只是不知道母亲到底会不会让春肜跟着自己,说是住几日,却没有像刚刚说红翘那般,就留在自己院里的笃定。

转身,还没走几步,又听到母亲轻微的传唤声,立即回头,只见丁氏指了指那托盘中的锦扇,笑着提醒道:“瑶儿,这是侯府送来的,你得好好收着才是。”

连瑶重新走近炕上的案几前,望着上面的那一把半透明刺木香菊轻罗菱扇和一把织金美人象牙柄宫扇。前者优雅静谧,后者高贵富气,二者各有所长,代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看似随意地取了半透明刺木香菊轻罗菱扇,连瑶又指着身下的那宫扇道:“母亲,这两把扇子都很精美,不过女儿一个人何需两把?您瞧这宫扇上的美人,配那般标志的十二妹妹正好,就当我这个做姐姐的送她一把扇子,想妹妹一定会喜欢的。”

丁氏知道这玲珑绣庄的刺绣有多珍贵,又是宫里娘娘赏下来的。听连瑶说的轻描淡写,不知是不识货还是真的想对珂儿好,总是乾梓侯府指明总来给她的,瞧了瞧那宫扇上的象牙柄,一看就知是好东西。

“母亲就替妹妹收下可好?”连瑶又催促道。

丁氏收起犹豫,笑着点点头,而后满是欢喜地望着连瑶道:“那母亲就替你珂妹妹谢谢你了。”

这样一把扇子,珂儿用着也显得身份不凡,每个母亲总是有私心的。

“母亲说的哪里话,这可不是对女儿见外了吗?我和珂妹妹是姐妹,不用这般客气。”连瑶甜甜一笑便然后转身离开了屋子。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连瑶才带着紫苏和紫烟,还有几个包袱就回到了福月楼,却见到徐妈妈早就在了丁氏屋里。心想自己头一次就让她等了这么久,她心里估计不会喜欢自己。

丁氏让人把春肜带来,说让连瑶带着她与紫烟前往。连瑶很顺从地应下了,紫苏有些失望,紫烟更多的是意外。而这一刻连瑶也知道了她对自己院子里的都了如指掌,紫苏、紫烟的习性她都了解。

丁氏亲自将连瑶送到连府大门口,连瑶自然是知道这面子不是给自己的,而是给徐妈**,准确的说是给乾梓侯夫人的,给乾梓侯府的。门口停着乾梓侯府的马车,比平时连府做的马车大了很多,外面装饰也豪华,却不显得俗气。

等东西搬了上去,连瑶正准备上车之时,徐妈妈却突然开口对着丁氏道:“此次十小姐去侯府的一切事宜老太君都吩咐过了,住所、丫鬟、婆子也配好了,所以希望…”说着竟然是看着春肜、紫烟二人。

一句话,竟是让连瑶只身前往。

第一百零九章 初进重影阁

丁氏对于徐妈妈所说的话很是意外,一下子愣住了,怎么都没回过神来。直到身后的李妈妈在后面轻碰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望着对面徐妈妈道:“还是老太君想的周到,呵呵~”有些牵强的干笑了两声又望着在马车旁站着的春肜与紫烟说道:“你们就别跟着十小姐去了,回梅苑去吧。”

春肜与紫烟二人都呆滞地点点头,而后在连瑶的目光中走到了丁氏的身后。徐妈妈见着这样才又和善的笑起来,转身对着连瑶做了个请的动作,说道:“十小姐,请上车。”

连瑶听后只得上前辞别了丁氏,转身踩着踏脚凳进了车夫掀起的马车内,隐隐还能听得到徐妈妈在外面与母亲说着放心、安好之类的话。

放眼细看这车内,刚再马车之外便看得出已是不俗,哪知里面更是精致。帷挂着用五彩琉璃珠绣成云纹纹样的绣带,四角也都挂着大红织金香囊,靓蓝色的锦缎迎枕和坐垫上绣了月白色的梅花…

连瑶看得两眼有些发直,把那迎枕拿在手里端详了好一阵子,一眼便认得出来这是京城织锦阁的绣品,采用的是她们自创的云锦绣法,这一种集秦绣中多种绣法的精髓而创新自编出来的。

织锦阁的这种刺绣在表现方法上,取材范围很宽,而且造型生动、有些刺绣艺术品达到了栩栩如生的境界。所出绣品不独造型优美,色彩艳丽,绣工精细,甚至连有些动物的耳朵、眼睛、舌头都能晃动。

而在色彩运用上,更是大胆采用强烈的对比色,用大红大绿、大蓝大黑等颜色作为底色,所绣的纹样则用淡雅的颜色,使绣品形成鲜明的对比,在对比中求得颜色的和谐。这种刺绣,在绣品中虽然只用几种颜色调配,却显得五彩缤纷,绚丽多姿。

因此,织锦阁所出的绣品同江南玲珑阁的绣品一样,千金难求,自己只在福月楼和竹苑见过这类饰品。没想到,步府竟然随意摆在一般接送的马车之中。

不一会儿,徐妈妈也上了车来,连瑶将手里的迎枕靠在身后,而后便察觉到马车开始行驶所带来的轻微晃动。好在四周都铺置的极软,城中的道路也较为平坦,并未感觉到前几次去佛普寺那般的难受。

由于旁边坐着徐妈妈,连瑶有些拘谨,心中揣测着等会到了侯府,自己先去见谁。徐妈妈是侯爷夫人身前的人,何况在理,也应该是去见一家主母的。可她又口口声声说将自己带回侯府是老太君的意思,这一下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安逸的马车,又只有一个闭眼的徐妈妈在一边,连瑶真是连小寐的心思都有了。也不知马车驶了多久,晃晃悠悠地停了之后,只听得外面小厮提醒道:“连姑娘,到了。”

徐妈妈率先出了马车,自有下人将小凳摆上,连瑶在车内扯了扯本已十分平整的衣襟,而后就着徐妈**手下了车,转身面朝乾梓侯府的大门,还是如往常的那般高大、威严。

门外站着一个几个妙龄少女,为首的是一身月白色纱缎春装,衣襟和袖口边缘有各有一溜细窄的胭脂色花线做点缀的少女,一支金崐点珠桃花簪斜斜插在她光滑扁平的低髻上,长长珠玉璎珞更添她娇柔丽色。身后便是两个梳着同样发髻,带着同色珠花的十二岁左右的女孩,模样也是清秀文静,看着让人很是舒服。

连瑶认出来为首的女孩便是在二姐姐寿辰当天为步一群送回绞丝银镯的女子,只是那日太过紧张,自己连她的名字都未记住。正打量间,只见三人下了台阶,走到连瑶跟前均盈盈一行礼,为首的女孩还笑着恭敬道:“连姑娘可来了,奴婢是重影阁的香灵,小姐那日便见过奴婢了。”

说完又立即看着一边的徐妈妈说道:“这次辛苦妈妈了,连小姐的事,香灵会安排的,妈妈也可回夫人那儿交差了。”

连瑶本对于香灵的招呼只是点点头,自己自然是不会忘记她那日的出现。只是对于她接下来对于徐妈**态度有些不解,可更好奇的是徐妈妈还并未表现出不满。

“既然香灵姑娘来了,那我就先回夫人那去了。”说完望望马车那儿,又瞧瞧连瑶,便一副很放心的模样先走进了侯府里面。

香灵点点头,并不多语,只是瞧了眼马车便转身对着身后二人唤了身:“云尔、浅尔。”

连瑶只见本站在香灵身后的两个少女便应了是而后上了马车,将自己的包袱给抱了下来。而后连瑶便在香灵的带领下进了侯府,入目皆是山峦叠峰、藤萝掩映,十分雅致。未走几步,只见一青纱小轿便在前方停着,旁边还有两个束腰轿夫。

“连小姐不必好奇,奴婢这就带您去重影阁。”香灵似是知道连瑶心里在想些什么,适时的解释道。

连瑶点了点头,而后跟着香灵的指示上前钻进了前方的小轿之中。想起刚刚就听到的重影阁,虽不知那是什么地方。可据自己所料,香灵是侯府三爷步一群的人,那现在她是带自己去见步一群?

被这个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这不是去见步夫人,也不是去见老太君,让自己去见他干什么?

等连瑶被香灵唤声该出轿的时候,已经巳时三刻左右了,自己也到了一所陌生的院落。院落居于一池坢旁,门口有两座石狮,从外观上看占地很大。香灵熟门熟路地将连瑶带了进去,连瑶只见院里本有四五个正在打扫、做事的丫鬟、婆子一下子眼神都齐刷刷地射向了自己。

穿过一个南北的穿堂,向南大厅之后,仪门内大院落,上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比上次见着的老太君所居的慈荫堂不同。连便知这方是正经正内室,一条大甬路,直接出大院的。进入堂屋中,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是“重影阁”。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一边是金蜼彝,一边是玻璃台皿。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又有一副对联,乃乌木联牌,镶着錾银的繁体字迹。

到了这正堂里,香灵招呼着连瑶坐会,自己对另两个少女开口道:“你们将连小姐的东边都送到厢房去,老太君说了,这些日子就由你俩负责照顾姑娘的起居饮食。”

二人立即应了是,将连瑶的包袱都抱了出去。连瑶一时没反应过来,感情儿自己是住到这三少爷的屋子里,不是来给老太君解闷的?

“连姑娘终于来了,我倒是怎么接人接了一早上都不回来的。”

连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少女正倚在正堂门前,她身穿鹅黄色褙子,把头发斜斜拢在肩头,有种慵懒的妩媚。话虽说是对着香灵说的,也隐隐带了丝埋怨,可却让人听了不厌耳,也不知是她声音好听还是人长得好看的缘故。

“六语,你怎么不在三爷房里?”香灵看向门口的少女,眼中带着不满,还有深深的责怪意,或许,还有一丝紧张。

“一个早上都没见着你的人,我也不过刚刚才出来。”

被称作六语的女子简单敷衍后便走了进来,不顾怒瞪着自己的香灵,只是径自走到连瑶身前,却是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道:“奴婢六语,见过连姑娘。”

连瑶站起身来,笑着道:“姑娘不必客气,我初来乍到,以后还要麻烦你和香灵姑娘了。”

不过心里可是对步一群越来越感兴趣了,他这院子里的人是一个比一个傲气,一个比一个不简单。也不知他是如何调教手下的,眼前的两个婢女一个清高自傲,一个慵懒犀利,却又各有各的个性,各有各的特色。可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婢女,怎么可能在深宅里养成这般的行为处事方式,仔细看了看她们二人,心下更是觉得没这么简单。

六语一听这话笑了起来,让连瑶看得真是移不开眼。这下才方知什么叫做真正的美人一笑了,她的一颦一笑间都似是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一边的香灵却是也跟上六语的脚步前进道:“连姑娘客气了,这些都是我们分内事。”

连瑶张口正想在客套几句,一边的六语却是先道:“连姑娘,去正屋里见见三爷吧。”

连瑶一见无法推托,想着就是见见也无妨,便点了点头。走出了正堂,却见这里面的小院里没有一人,刚刚自己进门时没有留心,这儿可以说是安静过了头。跟着六语走向东边,香灵也紧跟其后。

进了内屋,连瑶才发现这间屋子极为宽敞,比自己梅苑整个院子还大。临窗大炕上铺着猩红洋罽,正面设着大红金钱蟒靠背,石青金钱蟒引枕,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左边几上文王鼎匙箸香盒,右边几上汝窑美人觚--觚内插着时鲜花卉,并茗碗痰盒等物。地下面西一溜四张椅上,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椅之两边,也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其余陈设,自不必细说。

屋内富丽堂皇,很是华丽,只是唯一一个奇怪的现象,便是整间屋子也不见一个丫鬟,亦或是婆子。仅一个念头的时间,香灵和六语便将身后的门给关紧了,八扇紫檀架子屏风之后,便是纱帐重重,连瑶鼻子灵敏,一时惊呆,空气中竟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第一百一十章 重伤在床

“连姑娘,请。”

自连瑶右侧传来六语的声音,微微转头便看到了媚眼如丝的她,此时她已收回了刚刚那副慵懒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谨慎、严肃、冰霜。

转身看着另一边的香灵,并不见她有要说话的样子,准确的来说,是连瞧都没瞧自己一眼。空气中的那股血腥味也不知是不是连瑶的心理作用,越发的感觉浓烈了,目光锁向帘帐后,却是什么都望不见。

抬脚向前走去,香灵、六语上前撩起两边极地的帐幔,连瑶走进去,面对的便是一张大床。上面的床帐并没有勾起,可以清楚的见到躺着的一个男子,仔细一望,赫然就是步一群,那个英姿雄健的男子,只见此时锦被下露出来的白色寝衣上有着点点红色。

连瑶看得一惊,方知那是鲜血,直后退了一步。身后的香灵、六语刚方向奶黄色的帐幔,就看到连瑶僵在了原地,等看到大床上的景象,二人均是一脸惶恐、惊吓。

联想到重影阁内院里的静谧,一个人影都看不到。自己又被莫名其妙的请到这儿来,许是真发生了什么大事,这么一想,更是不能大惊小怪。观察着身边的二人,她们虽然一脸担心,却也没有显得多么慌张。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香灵,几个速步就到了床边,仔细观察了下步一群的脸色,又掀开上面的被子,连瑶只见躺着的步一群身穿的白色寝衣的胸前有一大片的鲜血。

一边的六语也立马跨脚上前,一脸迷茫的心虚道:“爷怎么又流血了?我就离开了一会。”

香灵眼神恶煞的看着六语,直道:“我不是叮嘱了你不能离开爷身边的吗?爷的伤口随时可能裂开,你怎么如此松懈,还不去请卢大夫过来。”

六语也不似刚刚的那般伶牙俐齿反驳香灵了,只是直点头,而后自顾自小跑了出去,经过连瑶身边的时候也没有一丝停顿。看着正在床边认真检查步一群状况的香灵,连瑶觉得自己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上前也不是。这样的场面真的是出乎意料之外,潜意识里感觉自己被带进了一个大大的麻烦中。

望着那直挺挺躺着的身躯,连瑶显得有些无奈。怎么都没有料到说是来乾梓侯府做客,陪老太君解闷的自己,现在到了昏迷不醒的步一群这儿。

“连姑娘,麻烦过来下。”

香灵没有转身,不过话是真真切切对连瑶说的。走上前去,站在香灵身后,只见躺着的步一群纹丝不动,此时面容更是毫无血色,双眼紧闭嘴边有些血渍,白色领口那也是一片晕开的鲜血,看样子是刚刚吐了血,可他的嘴唇却是有些发黑。

这时连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中毒了?

香灵解开步一群的上衣,宽敞结实的胸膛顿时就呈现在连瑶眼前,白色的包扎带子从他的左肩那一直绕过他的腰际,看来是受了不轻的伤。香灵站起来,转身看着连瑶,连瑶这才发觉自己这样盯着一个赤身上体的男子实属没有礼教,立即收回眼神。

“连姑娘不必避嫌,您与爷是未婚夫妻,太君也是考虑到这点才让您过来的。”对于连瑶刻意表现出来的羞赧,香灵可一点也不在意,径自起身走到另一边取了身干净的寝衣过来,而后又打了盆水进来。

连瑶就一直站在床边,看着昏迷的步一群,呆呆的,并没有什么想法,就这样望着。

“连小姐,请帮忙将爷扶起来。”香灵一脸急切地望着连瑶。

连瑶只得上前去,在床头坐下,双手刚碰到步一群的身子就开始打颤,也不知这是为什么。右手抓着他的右肩,小麦色的肌肤很烫,烫的让连瑶都觉得心里都灼热了起来。发觉香灵看向自己的着急眼神,眼睛一闭,左手便扶上了步一群左边的腰际,避免碰到他那左肩的伤口,用力将他抬起来往上抬起来,让他在自己身前。却也在刚刚的一瞬,发现原来他的后背竟然也隐隐有血迹,仔细一瞧一看,竟然也有伤口。

心里七上八下的,很是紧张,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从来也没有想过会与他有什么纠葛,如今却已是公开的未婚夫妻。更没有想到自己会碰触这个刚毅、冷峻的男子,最关键的还是,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倒下来。

隔着自己的几件不薄的衣裳,还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那股热量,贴着到他肌肤的两个手心也隐隐冒着热汗。他好像是在发烧,想着他身上这么多的伤口,如今这病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香灵并不看连瑶,小心翼翼地解开包扎伤口的带子,连瑶发现她凝神紧致,很是谨慎。等到带子绕开,才看到步一群背后的那个伤口,有五六公分的样子,似是被人砍了一刀,只是奇怪的是,伤口像是发了炎一样,上面有些黄色粘稠的液体。香灵很小心的用清水清洗了伤口,而后又到了些药粉在上面,再简单包扎了下。

连瑶看着香灵熟练的动作,猜测这些天她应该是经常做这事。目光看向他的左肩,伤口并不是很大,只有两三公分,但看着却是有些恐怖。伤口旁有些结痂,应该是本就愈合的伤口却又裂开来造成的,而且还反反复复,因此显得伤口很是宽粗。这个该就是上次见他的时候他故意隐瞒的伤口吧?

由于知道步一群背后有伤,连瑶便没有将他就这样靠在自己身上,而是一直在二人中间保留了几公分距离。这是自己下意识的动作,自己并没有多想,可帮着洗伤口的香灵却是察觉到了。低着的她手下一顿,而后同样将左肩上伤口边的血渍、脓水清洗净,再撒上药粉,可这次不同,只绕了一层带子就为他开始穿上寝衣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连瑶发现了一个问题。步一群的伤应该是有几天了,这些天不是香灵该就是六语在照顾他,很显然,她们是他身边备受信任的人。香灵的做事认真、仔细,自己也看到了,那么她们又怎么会让步一群的伤口发炎?何况,这么多天,他还会发这么高的烧?

眼睛瞄向步一群的嘴唇,有些紫黑,难道真的如自己所料中了毒?

等一切处理好了,香灵才帮着连瑶让步一群重新躺下。连瑶站起身来,甩了甩手臂,撑了他好久,真的是很酸。香灵一边看着,低首出声感激道:“麻烦连小姐了。”

连瑶笑笑,摆摆手回道:“不麻烦不麻烦。”

客气地呵呵笑了几声,心中想着她刚刚也说了,自己和步一群是未婚夫妻,等将来成了亲,那还得自己谢她们对他的照顾了。

不过,他可别这么不醒过来,自己看着还真有些悬。别自己还没过门,就套了个“克夫”的名号,话说,这步老太君也真是的,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把自己叫过来。

就像是看出了连瑶在担心些什么一样,香灵又道:“姑娘与爷虽还未成亲,却也算是挂了名的夫妻。今日奴婢敬您为少奶奶,也请姑娘好生照顾好少爷。”

香灵的话说得十分真诚,连瑶听着却觉得别扭,这话好似自己和步一群已经有了些什么一样。但毕竟自己心里根本还没做好准备,不过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就是自己要留下来照顾步一群了。还有她的这语气,总不像是一般的丫鬟能说的话。抬眼看她,而她的目光却一直在步一群身上。

瓜田李下,把自己安排住在了重影阁,步一群的宅子里。刚刚自己的一番打量,猜测出步一群这伤八成是没对外公开,而且还要保密。不然侯府也不会用给老太君解闷的借口将自己从连府接过来了,外人不知道这院子里到底有些什么事,只知道他一直不出宅子,不出自己住所,可别到最后自己落了个什么祸水的话。

将自己接过来,那所谓的婚前培养感情,恐怕是来堵外人的嘴的。连瑶越想越气愤,自己这不是不明不白就中了别人挖好的陷阱吗?望向还昏迷着的步一群,心里默念道你可千万要醒来,不然自己指不定也会被家里送到庵里去,为侯府少爷守节…说实话,这也太亏了些。

“卢大夫,请。”

连瑶听声望向门外,只见六语带着一个白胡子老者走了进来,该老者穿着一身深色长袍,后手大拇指上套着一个白玉扳指。肩上扛着一个药箱,箱盒却是不一般,连瑶眼尖,发觉底部竟然刻着一个“御”字。在瞧着那老者,身子站得笔直,脸上透着一股自信,不慌不急。

“连姑娘,您的衣服脏了,奴婢送您回屋里换身衣裳吧。”就在连瑶打量着卢大夫的时候,香灵却是上前碰着连瑶的手臂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