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的是裙摆被人一扯,连瑶立马也跟着秀兰跪了下去,同样行了一礼。

本以为方才在亭内的是贵妃,却不知原正好就是那五皇子。方才七皇子的声音好似还在耳旁,而从贵妃的话里,他应该就是位好风花雪月、无所事事的皇子。

“起身吧。”

跟着秀兰起身,连瑶乍一听觉得方才的声音似是无比的熟悉,退至一边。心里想起了一个可能,而后有些隐隐不安,似是难以置信,思忖了好一会才壮着胆子慢慢抬头朝着眼前的人望去。

四目相对,时间就像是定在这一瞬,连瑶一时瞠目结舌,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男子,赫然是曾经无比熟悉的那人儿:

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朝靴。

一张坏坏的笑貌,连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他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明净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黝黑深邃的眼眸,泛着玩世不恭的意味,然而这通身的气派,宫人的围绕,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青缎朝靴在眼前停下,连瑶顿时回神,觉得浑身都微微一颤,此时心里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

震惊吗?

自然是有的,谁能想到两年未见的人再次相遇是今日的场景,今日的身份?

被欺骗的感觉吗?

这却不能这么说,对方从来没有表明过身份,既是不曾谈过,又何来欺骗一说?

“五殿下,这是连家的十姑娘,今日进宫去您宫里见了连昭媛。贵妃娘娘方才有事找她,才出现在这儿,奴婢正要送她去禁宫门口与连家太太们会合。”秀兰见姬冽在连瑶身前停下,故而率先解释道。

“连十小姐,珻儿的妹妹?”

陌生的口气,略带客套的话中夹杂着满不在乎的意味。

连瑶听秀兰方才一说,当即低下头,一副惶恐的样子。如今又听到这话,更是点点头,却没有勇气抬头正面对着他。

其实,说实在的,这个时候自己是真不知该怎么面对面前的人:如今高高在上的五皇子殿下,昔日与自己嬉皮笑脸吵闹的子彦。

原来,自己竟从来都不知道,锦麓王朝的五皇子殿下姬冽,字子彦。

“殿下?”身后的侍从上前弓腰提醒道。

子彦往后瞧了瞧侍从,而后转了转自己右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含笑地自连瑶身前跨过,不留一词往前方而去。

“连小姐,请。”秀兰在连瑶身旁提醒道。

“嗯。”

连瑶点点头,这才抬起沉重的脚步跟着秀兰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可不等跨出几步,却还是忍不住转身望向正西去的队伍,那众人簇拥着的男子,徒留一抹笔直、高贵的背影。

连瑶自嘲地一笑,方继续踏上往东的小道。

形同陌路,此时方才真正了解到当初他的侍从为什么要自己当从未认识过子彦了。

一东一西,背道而驰,本就不会有交集。

“她出宫了?”步一舞望着刚跨进宫的秀兰轻轻出声道。

福了身,秀兰才上前应道:“回娘娘,是的。”

闭眼点点头,往后躺在铺着上好虎皮毛毯的美人榻上,似是有些疲惫。

“娘娘,您这些年做的,早就都够了。”秀兰忍不住出声道。

脑海中回忆起方才正午时的场景:明明是陪着主子想去御花园赏花的,碰巧就遇见了霖冽殿连昭媛身边的珠翠。而主子一知道连十小姐可能会被五皇子妃刁难,便立即差了自己前去。

还记得当初自己回乾梓侯府在三少奶奶的祭奠上初次见到连十小姐的时候,当时真以为是见到了死去的连才人。回宫与娘娘一说,她便立马让自己去弄来一幅连十小姐的画像,自己永远不会忘记当初娘娘看着那幅画像时流泪的场景,说不出的愧疚,道不尽的后悔。

于是,娘娘便三番五次与三爷提出要他娶连瑶为续弦的想法,如今居然真正被娘娘给做到了。

这么多年,乾梓侯府对连家的关照与扶持,娘娘花心思在朝堂上让连家老爷步步高升。她的辛苦与努力只有自己明白、看得到,可这样的日子真不知什么时候会是个尽头。

本以为,让连十小姐嫁进侯府,让夫人关照她,这会就是个终点。熟知连家的五小姐竟然入了宫来,娘娘暗地里又少不了一番打点。

自己一个做奴婢的只有听命做事,可真是心疼自家主子。连才人虽然已去,可娘娘活的太累了,她的肩上,扛的太多太重了。

“不够,本宫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步一舞睁开双眼却是摇了摇头,失意地抚上自己手机指上的金碧指套,满脸都是愧疚。而后看着秀兰又以坚决的语气道:“本宫永远不会忘记,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她给的。”

今日的宠冠六宫,今日的至高地位,今日的一切荣耀,乃至刚刚在自己眼前蹦来蹦去的冷儿。

倘若没有当初的连瑛,一切便都不会存在。

第一百四十九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从宫中回来之后,丁氏就吩咐连瑶先回梅苑去,而自己就跟着霍氏往颐寿园去。

一路上丁氏心乱如麻,等到了霍氏的屋里,见此时四下无人,不免想知道下老太太真实的想法。于是开口以沉重的语气问道:“母亲,您看这事可怎么办?”

霍氏解下齐眉勒着得润玉青石珠抹额,而后叹了口气回道:“既是珻儿自己的决定,便随了她吧。何况这本就是五皇子宫殿里的事情,岂容我们在这儿指手划脚。”

“可若是个皇孙,岂不是便宜了王侧妃吗?”丁氏好像有些不满道。

霍氏睨了丁氏一眼,而后才道:“你要想想江南王家是什么地位,我们连家又是什么地位?!珻儿她自己也说了不想图些什么,只要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就够了。你难道忘了方才五皇子妃的那个嚣张模样?”

说着叹了口气道:“孩子今后养在王侧妃名下,至少比在珻儿身下有地位、安全多了。再者王侧妃好歹出自王家,皇后说什么也会念及亲情,帮衬着点的。”

丁氏明白这是连珻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也定是走投无路的决定了。

“以前珻儿不是这样的,进了宫,她只能如履薄冰,步步为营。这样的生活,她定是不想要她的孩儿再继续的。”霍氏似是有些感慨,布满皱纹的眉角眯成了一条线。

想起从前在膝下的那个无忧无虑的孙女,如今却日夜想着如何能生存下去,而连想保住亲生孩子的能力都没有,只能将孩子送与他人。这该有多么的无奈,心该承受多大的痛苦才能做出这样割舍的决定?

“那步家的那件事呢?”

“这事,你定是知道该怎么做的。珻儿,在宫里已经够难了,你能帮着的就帮着点吧。”霍氏往身后一仰,靠在铺满软枕的炕上摆摆手道。

丁氏心里一沉,知道霍氏心里丁氏对连珻充满了愧疚与心疼。当下也只能点了点头应道:“母亲,媳妇明白了。”

“嗯。怎么说就是瑾儿不行,还有瑶儿。今日贵妃召见她,你哪日问问是些什么事,不过看着,贵妃还是念旧情的。”霍氏对着丁氏又叮嘱道。

丁氏一听含笑回道:“等媳妇问了瑶儿那孩子,便来告了母亲。”

“你做主便是。”

乾梓侯府,重擎阁内。

“你说什么?母亲当真说要我主动提出将楚韶华提做平妻?!”连瑾可谓是怒焰冲天,气的脸都发了青。

“是、是的,来人是这么传的话。”冉橙战战兢兢地回道,当时自己听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确认了好几遍方才进来通传的。

“啪!”连瑾气的一拍桌子,人也立马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望着眼前的冉橙吼道:“来人在哪?”

“回二奶奶,已经回连府去了。”吱唔地回答后,仔细观察着连瑾的脸色。

满目怒火地看着前方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道:“他走的倒是快!”而后又看向冉橙命令道:“给我备车,我要回连府。”

“二…”冉橙还想再开口。

“还不快去!”

连瑾此时恨不得立马冲到丁氏面前,问问她为什么要做这么一个决定!

冉橙一看这阵仗,哪还敢再废话,立马惶恐地边往后退边点头应道:“是、是。”

“母亲。”

连瑾不顾门外査妈妈的阻拦,未经通报就进了丁氏的账房,看着正坐着的丁氏喊道,满眼都是为什么。

“太太,二姑奶奶…”

放下手里的账本,丁氏对着外面跟进来的婆子、婢子挥了挥手,而后看着眼前的连瑾,叹了口气柔声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慢慢起身,丁氏走至连瑾身边,对着连瑾温和道:“这事不是家里的意思。你说做母亲的,哪能忍心让你做这样的决定?”

丁氏开始晓之以情,可连瑾却是不上路,从丁氏的手里挣脱出自己的手。而后强忍着心底的那份冲动,冰冷僵硬的口吻回道:“那是谁的意思?”

“是五皇子妃的意思,是楚家的意思。总得来说,应该是楚韶华她自己的意思。”丁氏难得好脾气地耐心解释道,毕竟这种事情连瑾肯定是一时接受不了的。

“笑话,她想做平妻,我难道就一定要允了她?”连瑾讽刺道。

丁氏听后却是摇摇头,而后看着连瑾道:“母亲知道委屈你了,可你就当是为了你五妹,为了我们连家好不好?”

“五妹?”连瑾不禁哑然,而后一瞬间也明白了开来。

脸上开始漫上忧愁与无奈,丁氏回道:“是啊,你知道你五妹现在有了五皇子的苦肉。但你也该知道,以她们楚家的能力,以她皇子妃的地位,若是想除去一个区区昭媛分位的珻儿,也定不会是件难事。”

连瑾脸上出现了彷徨,这确实是件大事。其中的利害关系自己不是不懂,禁宫内枉死的妃嫔数不胜数,连带着的都是几个家族的事情。自己丈夫为官数年,连坐的危害性也不是没听过。

若是没有了连家,自己这个侯府二少奶奶也算是做到尽头了。等真到那个时候,自己还不被楚韶华给整死?

“可五皇子不是很宠五妹吗?”

连瑾此时满心的失落,可又似是不想就这么妥协,而后望着丁氏带着一丝很小的期待说道。

“瑾儿啊,五皇子为人风流,待他的哪个妃嫔不好?殿下若是真的宠你五姐,如今她怀了身孕,怎么就不升她分位呢?”

望着有些主意有些动容的连瑾,丁氏反问之后又叹了长长一口气接着道:“实话不怕告诉你,你五姐已经决定将腹中孩儿过继到王侧妃的名下了。若是她真的受宠,若是五皇子当真怜惜她,她又何必要到这般地步?”

抬眼瞧了瞧丁氏,连瑾满目黯淡,人也安静了下来。

这好端端的真是一个晴天霹雳,明明是名正言顺的正房,却不得不将新房劈一半给别人。然而楚家的势力,自己又不敢尝试挑战。

“瑾儿,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这次委屈你了。”丁氏上前扶住连瑾的肩膀,安慰道。

连瑾淡淡地开口道:“就真的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丁氏没有回答,而连瑾心里也早知道乐答案。

“瑾儿,最快的法子还是你快些生个儿子。”丁氏握紧连瑾的臂膀郑重道。

抬眼望着丁氏,连瑾心生苦恼,孩子、孩子,这都念叨了几年。可肚子没动静,这教自己去哪找个孩子啊?

“瑾儿,你别嫌母亲啰嗦,只要有了孩子,楚韶华即使成了平妻,她也永远只能在你脚底下啊。何况,你进门这么多年,侯府里的人认的只有你这个二少奶奶啊。”丁氏为人极为聪明,现在要做的就是连瑾的安抚工作。

连瑾略带了丝哽咽急切道:“我没有孩子,可她楚韶华也没怀上啊~”

丁氏像是抓到了关键字,这现象的确是不寻常啊。望着眼前的连瑾试探性地道:“瑾儿,是不是姑爷那…”

“母亲,没有的事,一跃他正常的很。”连瑾努努嘴低头道。

不过心里却暗暗把这个猜测放在了心上的。

心里难受,连瑾并没有在福月楼多呆多久,草草与丁氏说了几句之后,便有些无力地离了开来。

连瑾前脚一踏出福月楼,外面的李妈妈便走了进来,给丁氏重新换了杯茶笑着道:“太太,还是您有法子,二姑奶奶来的时候气势冲冲,奴婢当时还真怕她不肯应下。可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人也低沉了,估计这事过不了多久就会成的。”

拿起热茶引了一口,丁氏看着李妈妈回道:“这几年她也风光够了,平日里对我有时都敢耍脾气。如今仅用一个平妻的地位就安抚住了楚家自是值得的,何况也让她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真把自己当老大了。”

丁氏话中的不满自是针对连瑾的,不过刚刚的对话李妈妈在外面也听了一知半解,有些担心地问道:“太太,如今五小姐在宫里…?”

“虽说珻儿只是个昭媛,可在五皇子跟前还是能说得上句话的,不然殿下这么多姬妾,怎么就唯独珻儿她怀上了?”丁氏笑着反问道。

“二姑奶奶要是知道了这事,岂不得怨死?”李妈妈想起刚刚连瑾走得时候那张黑脸不禁又说道。

“虽然这样,可楚家的确是我们连家的一大威胁。防患于未然的道理你不是不知道,我刚刚的那些话也不全是唬瑾儿的。前几日在宫中的时候,五皇子妃特地提到了楚姨娘和瑶儿当年的事。堂妹受了委屈,这个想法她虽没有明说可心里也肯定是有的。”

放下手里的茶杯,丁氏重新坐到椅子上去,盯着眼前厚厚的一落账本,叹口气道:“老太太的意思也明显,想让珻儿在宫里过得轻松些,希望这样楚家能咽下那口气。再者,瑾儿这次回去也该有所行动了,她这一直没有子嗣在身,地位总是不稳定,我也不过是推她一把。”

李妈妈颔首附和着丁氏,心里却是对太太的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看样子以后太太是有心想要扶持十小姐在步家的势力了,这么一想,回想起以前因为春肜的事情与她闹得有些不快,当下心里有些懊恼。思维转动间,已然知道了今后应该怎么做了。

嫡女花第一百四十九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事

整个连府里如往日般宁静,连瑶的小日子过得倒也自在。

在这儿的时光,有时候虽难免有些窒息、压抑,但却也是慢慢融进了、适应了。伴随着夏至秋来的日子,伴随着万物枯竭、百花凋零的光景,有些人、有些事渐渐被遗忘、被淡化。

天色匆忙而变,昼日的时光渐渐缩短,落日的霞光太长,撒下一片橘黄色的光芒,将整个大地都照得无比宁和。

“小姐,这盒胭脂好像已经坏了。”

本坐在床边忙着手里活的连瑶听到春肜的声音抬起头来,只见她正从梳妆台那往自己身边走来,手里拿了个开了盖的精致胭脂盒。

等走近一细看,连瑶方才回忆了起来,那是两年前自己买的那盒玫瑰味胭脂。脸上有些不自然,记得很早前自己就收在了最下的那个抽屉里,后来便很久也没再打开过,久得甚至连自己都忘记了。

没想到时隔两年,竟然被翻了出来。

春肜却是一脸不知情地望着连瑶,不解地问道:“小姐,这看着盒子好像是丽妍堂的胭脂。这般名贵的胭脂,怎么小姐竟然都没有用,偏让它坏了,着实可惜。”

“既是坏了,扔了便是。”连瑶埋头继续理着手中的绣线,一脸无所谓道。

然而望着手里的五彩棉线,连瑶心却是不能平静。自上次从宫里回来之后,自己花了好长的时间才不去想以前与子彦有关的事情。

从之前接触到他后发生的种种,心里就虽隐隐知道他出身定是不凡,想着若不是京城里富家子弟,也可能会是王公贵族。然而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皇宫里遇见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居然就会是当今的五皇子,五姐姐的丈夫。

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大脑在得知那个认知的时候,在接受那个事实的一刻,心中突然有种隐隐被欺瞒而造成的愤怒感。

记得再次在佛普寺中见到子彦的时候,好像听他提过,“其实我找你是因为听说你定了亲,正好本月我也要成亲。本想着你若是被逼的,不如咱俩私奔去吧?”

本月成亲,那个时候,自己却是怎么也没有将他与五姐姐进宫选秀的事情联想起来。

“私奔”二字,如今想起却是比当时更加讽刺多,更加可笑多。堂堂天家皇子,至高无上的身份与荣耀,却那般随口地就说出这二字。

“我连面都没见过,她是胖的瘦的,还是高的矮的都不知道,怎么幸福?”

子彦的话言犹在耳,连瑶当时只认为他是被家族逼婚,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而产生的无奈。

待知道五姐姐被选中之后,自己很八卦地打听五皇子所纳姬妾的身份、来历,同时纳七女。个个不是出身名门,就是达官显贵,那时心里还感叹那位五皇子颇有远见、谋虑。

如此,竟不知原来就是那个曾经在佛寺里所偶遇的少年。

“连瑶,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这是他以子彦的身份与自己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当时不明白到底是何意,原来再次见面,就是身份礼教束缚着。自己卑微地跪在他的身前,匍匐在他的脚下画面。

而若当是在寻常百姓家,自己还得唤他一声“姐夫”,再不是当初能与自己斗嘴、外游无拘无束的子彦了。

一旁春肜望着有些黯然失色的连瑶,低头又瞧了瞧手里的胭脂,色泽虽在、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已经不能再用了。

这几个月来不知为什么小姐的心情好像不太好,虽然还是如往常一样作息运作,可连一向粗心的紫烟都感觉出了她潜在的那份不快。暗想着是不是因为前几日的事情,由于着实不想再看着自家主子闷闷不乐的模样,春肜便大胆开口问道:“小姐可是为前阵子的两件事情担忧?”

放下手中越理越乱的绣线,连瑶望着春肜露出一抹淡淡的无奈的笑容,开口却是转而言其他道:“董师傅走了之后,绣房的绣娘也都懒了,这些绣线竟也不知拆了股。”

“原来小姐是想念董师傅了啊,她只是回江南去半年,开了春便回来了。”

“但愿如此。”连瑶低头接道,心中却知道希望渺茫。

前段时间董师傅天天让自己去绣房,为的就是尽快学会那玲珑绣法,然而纵使自己再努力、再用心,那般复杂的绣法也不是能急功近利的,现在总也是会了个半生不熟。

这几年来,与她的朝夕相对,心中早就将她当成一位师者般敬戴。董师傅此次虽对京中都只称回去半年,可自己却听她私底下说过有很大几率会就此留在江南,甚至是今后都不会再踏足京师了。

知道连瑶心里忧愁是来自思念董师傅,春肜便放松了表情。拿着已然盖上盖子的胭脂盒走到连瑶身旁,释然又道:“奴婢还真以为小姐您一直是在为二姑奶奶和五小姐的事情而费神,故而才这般无精打采的。”

“没有的事,这两件事情都过去个把月了。”连瑶继续忙活着手里的绣线。

春肜见了就将淡了色的胭脂盒随意往旁边一放,而后上前蹲在连瑶跟前帮个手。嘴上也不闲着,说道:“二姑奶奶也不知是怎么了,居然会提出让楚姨娘做平妻的念头,甚至主动还说服了二姑爷。如今可好,乾梓侯府有了两个二少奶奶。”

“二姐都不急,你倒是在这儿抱不平了。”连瑶埋头对着春肜回道。

自宫中觐见后回来没出两个月,乾梓侯府就传来了楚韶华被抬做二少奶奶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自己心里咯噔了一下,立马就想起了两年前在乾梓侯府里见到楚韶华时的那番谈话。

“没错,我现在是只是个妾。可是我比你姐姐年轻,比她出身高,我是无心与你姐姐争夺,若是真的较起劲来,我不一定会输!”

“按理来说,我本就不该只做个妾室,步家肯定也明白是亏待了我的,不然不会对我容忍至今。我是一心想要离开才不计较名分的事,可如果走不了,你觉得我会甘心一辈子屈于人下吗?五皇子素来得圣宠,我堂姐是五皇子妃,把我提做平妻也不是件难事。再说了,你姐姐生不出孩子,仅这一点便输给了我!”

楚韶华放话颇狠,当初她让自己住她一臂之力,帮她离开乾梓侯府。可后来由于自己离开地太突然,没能给他一个回复,久而久之,这件事情便算是不了了之了。刚回连府的那段时间,自己确实也有担心过她会不会有所行动,甚至因那事自己为二姐还担心了不少时日。

然而一年多过去了,也不见楚韶华耍什么计策,乾梓侯府也没有发生什么变故,自己就以为她是恐吓自己的。想起她之前心有所属,也应该不会为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争宠的。再者,这一年来,她也没有怀上二姐夫的孩子。

本来这件事情自己还一度疑惑过,不过后来想着二姐夫既不是楚韶华心爱之人,或许她自己也不愿为他生儿育女。

事情渐渐被淡忘下来,然而却在自己认为没有威胁的时候,她就真的成了二姐夫的平妻,与二姐姐平起平坐。这消息来的那般突然,自己真想不通是何原因,为什么已经忍了两年,她突然就想争想夺了?

有的时候,连瑶甚至萌生过这般想法:难道是因为明年自己便会进门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