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辰伸着脑袋想要偷看,却被秦落衣用手阻挡了住,只好拿着笔也跟着写了起来:希望能给秦落衣带来幸福。

他写完红着脸偷偷看了一眼秦落衣,却见她刷刷刷地写了好几张纸。速度之快,令他瞠目结舌。

不知道秦落衣会不会求什么姻缘…

他偷偷将身子挪过去,再度伸长了脖子。可没等上他偷看,秦落衣已经一一卷起了纸条,塞进了花蕊里。

百里辰心里痒得紧,忍不住问道:“你写了什么?”

“无外乎是身体健康,家人平安,心想事成。”

百里辰急了:“还有呢?”

“没有了。”

百 里辰一瞬间郁闷了起来,姑娘家的哪有在七夕节求什么家人平安啊,一般不都是求娶嘛!难道他在七夕节上约她出来逛灯市,甚至此刻他一个大活人就站在旁边陪她 放花灯,秦落衣这个呆瓜还不开窍?他真想敲开秦落衣的脑袋看看她脑子里除了装着她在意的家人外,还装了什么东西!

百里辰内心咆哮 的同时,秦落衣掏出火折子将花灯一一点上。烛火暖暖的照映下,秦落衣那张被面具半遮半掩的脸庞特别的清美和柔和,如墨的眼瞳流光溢彩,璀璨生辉,浑身更是 在烛光下散着一层暖暖的金光,有种让人怦然心动的美感。百里辰不觉一痴,心里暗自庆幸这样柔美的秦落衣只有他看见了。

秦落衣是无神论者,并不信什么心诚则灵,但此刻却希望自己的祈愿能一一实现。她双手合十闭目念念有词地重复了一遍心愿后,双手捧着花座将花灯一个个得放进河水里。

忽然,一阵烟花从夜空闪过,耀眼夺目的光芒划破了漆黑的帷幕。秦落衣不由扬起了笑容,小巧的面具沐浴着璀璨的烟火。那一颦一笑,不禁倒映在百里辰心里,如同久旱逢甘露的田地,那露珠是他长久以来奢望的光芒。如今近在咫尺,垂手可得。

百里辰不禁心中一动,忍不住蹲下身,在秦落衣的身边一同点起了花灯。他将自己写的花灯小心得放入水中,悄悄运了一阵内力,将它一口气推在了最前面。随后,他一脸得意得瞧着正使劲划水的秦落衣,心里暗搓搓得偷乐了起来。

但很快,秦落衣板着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让百里辰心里一个咯噔,只好小媳妇般得帮秦落衣的每盏花灯都运了一口气让它们飘得更远。见一盏盏花灯都超越了自己的那盏,百里辰心里默默地滴血着。

追媳妇不给力就算了,连花灯都飘得那么慢…

在未央河畔边,提着十几盏灯笼的秦落衣特别的引人注目。猜中一个灯谜并不代表什么,但连续猜中十几个灯谜,说明此女子甚是聪慧。所以,早在先前,便有眼尖之人早早盯上了秦落衣。

此刻,秦落衣虽遮住了半张脸,但她身姿优美,微露的半张脸肌肤莹润光泽,漂亮的朱唇轻扬着,在璀璨的烟火下,有种说不出的动人和活力,令人忍不住想要一窥她面具之下的真容。

于是,在百里辰默默推花灯时,一只咸猪手突然从背后伸向了秦落衣,有些轻浮地想要掀开秦落衣脸上的面具。而秦落衣在看见水中的倒影时,侧身避了开,并冷冷瞥了登徒子一眼。

男 子相貌堂堂,一身玄色锦衣,袖角带着金边暗纹,华贵而张扬。他见秦落衣不识相得避开并没有气馁,反倒觉得秦落衣欲迎还拒十分有趣,不由邪气得一笑,用食指 挑起秦落衣的下颚,用着十分暧昧的磁性声音对她说:“姑娘在这放花灯,可是在等如意郎君?不知有没有兴趣跟着爷?”

秦落衣眯起眼睛,认出眼前这位是刚才船上左拥右抱的玄衣男子,更看到停靠在河岸边的船上,楚凌寒等人向这边张望着,不由拍开他的手,冷下脸道:“这位公子,请自重。”

“自重?”玄衣男子阴声笑了笑,“爷请你去船上喝点小酒是看得起你,怎么连燕王的面子——”男子以为秦落衣被燕王两字震住了,淫笑地伸出贼手想摸摸秦落衣面具下的脸庞,谁知手刚抬起,手臂忽然被人重重擒住朝后扭着。

漆黑的墨发随风浅扬,俊美的脸上毫无波澜,一双眸子仿若秋水湛湛,但望向玄衣男子却是泛着令人胆颤的气息。

男子是养尊处优的主,何时受到过如此对待,当下疼得脸色发白,汗流浃背:“来人——给——”

船上的楚凌寒见男子看中一个姑娘家,一直尾随,如今正乐此不疲地调戏着,心里一副了然,便在旁看着戏。但眨眼的瞬间,男子惊慌嚎叫,面容扭曲地跪倒在地,他心里一个咯噔,连忙飞身相救,一掌朝百里辰胸口拍去。他的身后十几名侍卫齐齐亮剑,目光杀气地朝百里辰刺来。

百里辰恶意满满地点住了玄衣男子的穴道,不客气地往河里一扔。楚凌寒神色一慌,立刻收回了掌力,却在眨眼的瞬间,被百里辰飞快地点住了穴道,并重重一扫小腿,“噗通”一声也跟着落入了河里。

两人被点住了穴道,完全无法自救,瞬间沉了下去。

侍卫们哪顾得杀百里辰啊!如果主子们出事了,他们一个个都得掉脑袋。于是各个惊慌地跳入水里,开始救人。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秦落衣看得目瞪口呆,等反应过来百里辰竟然明目张胆地连燕王都敢揍,惊吓地拉起他的手,紧张地奔跑了起来。

“发什么愣啊,快走!”

百里辰注意到了秦落衣紧张通红的俏脸,不由会心一笑。他突然一把搂住她的腰肢,脚尖轻轻一点,宛如游龙般轻盈地晃过几个侍卫的杀招,俊逸的身姿顷刻间融入了空中绚烂绽放的礼花中。

百里辰抱着秦落衣,施展轻功的速度并不快,不一会,就被人紧跟了上来。身后的人杀气重重,秦落衣有些紧张地拉着百里辰的衣袖,生怕他这个朝廷钦犯又被人逮了回去,罪加一等。

百里辰见秦落衣紧张地不停张望着身后,拍了拍她的背道:“等会我在人多的地方放你下来,之后,我引开他们。”

“你怎么办?”

“没事的,我很快就能甩开他门。”话音一落,百里辰一个转身混入了人群,将秦落衣轻轻放下后,未曾停留便飞身离去。

直到百里辰的身影完全融入夜色里,秦落衣才迈着脚步朝着秦府走去。回到秦府后不久,玲儿和挽香正巧也回了府。玲儿带着热腾腾的美食和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一个劲地给秦落衣说着外面的热闹。秦落衣一直心不在意,直到墨竹出现她面前后,提着的心才安定了下来。

“小姐,你知道吗?这次乞巧比赛,奴婢可是得了第一名呢!”玲儿自豪骄傲地说,“奴婢得了一个大大的莲花花灯!整个京城都是独一无二的!”

秦落衣心中一动,忍不住道:“玲儿,你教我女红吧。”

玲儿一瞬间呆住了,眨了眨眼问道:“小姐,你不是不喜欢女红吗?怎么突然间想学了?”

脸颊处诡异地浮现两朵红晕,秦落衣义正言辞道:“爹爹马上要生日了,我想送他一个自己做的礼物。”

玲儿不疑有他,认真地点点头:“好,今晚奴婢把东西准备好,明天就来教小姐。老爷收到小姐亲手做的礼物,一定会很开心的!”

秦落衣小声嘱咐:“玲儿,你家小姐已经十七了,连女红都不会,说出去多丢人,所以千万别惊动其他人,明儿一个人来我这教我。”

“好。”

云中居里,楚玉珩正裸着上身,离昕一边给他上药,一边瘪嘴道:“整天都想着怎么追秦落衣,连正事都忘得一干二净。如今倒好,又受了一身的伤!”

人多势众,饶是楚玉珩武功高强,也挨了御林军的好几掌。他神色清冷,不解地问:“楚凌寒身边怎么会有御林军?”

离昕白了他两眼:“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你就把他踹下了水!现在倒好,御林军满京城搜查着你这个刺客,可见你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了!”

楚玉珩蹙着眉道:“他当着我的面调戏秦落衣,若不是看到楚凌寒在不远处,早剁了他的双手。如今不过是把他踹下了河,给他洗洗脑子罢了。连秦落衣都敢调戏,也不看看谁在旁边!”

在秦落衣面前装得像个小绵羊,楚玉珩其实并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因为从没有获得过温暖,所以在遇见秦落衣后,偏执的占有欲便特别的强烈。

离昕一听,不禁脸色发青,狠狠地臭骂了楚玉珩一顿。楚玉珩却是神色淡淡的,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忽然,有脚步声靠近,他原本清冷的神色瞬间亢奋了起来。

楚玉珩挺直了要背望向常青,有些紧张地从他手里接过十几个纸条。在离昕一脸家门不幸的挫败下,一条一条地仔细看着。

——希望爹爹和晓君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希望晓君考上国子监!

——希望舅舅、舅母和表哥身体健康,一事如意!

——希望祖母早日康复!

——希望早日为母报仇!

楚玉珩看着看着不免有些失望。怎么都写了家人…

难不成正如秦落衣所说,全是身体健康,家人平安,心想事成?

——希望玲儿能嫁个好人家,一生幸福!

楚玉珩不开心地努了努嘴。连丫鬟的婚事都惦记上了,怎么自己的就不操操心啊。

——希望开的店生意红火,赚更多的钱!

楚玉珩有些抓狂了,他板着脸翻了几张,忽然眼睛一亮,嘴角忍不住上扬了起来。

——希望百里辰洗脱罪名,恢复名声!

——希望百里辰早日驱除蛊虫,恢复健康!

楚玉珩心里忽然乐了起来,其实秦落衣嘴上说不关心,其实心里还是很关心他的!

他又翻了几张,发现后面全部重复着“希望百里辰早日驱除蛊虫,恢复健康!”这句话,心里暖暖的,忍不住抱着纸片傻笑了起来。

离昕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果然是傻子…没救了…”

第二日中午,秦落衣来到了华氏的院子,笑着将特别制作的妃红内衣交给了华氏。华氏一见制作精美又独一无二的内衣,眼睛瞬间一亮,连忙高兴地收下了。

秦落衣与华氏一同用了午膳后,来到了秦晓君的住处。再过几天便是国子监的大考,所以最近秦晓君一直刻苦努力地学习,秦落衣也不敢多加打扰他。她握着秦晓君的手闲聊了几句,借机把把脉确认他的病情后,放心地离开。

在秦落衣的调理下,秦晓君身上的毒日益褪去,苍白的肌肤渐渐红润有光泽,原本体弱的身子不禁健朗的许多。

回到竹园后,秦落衣开始跟着玲儿学女红,首先学得便是刺绣。秦落衣原本就是手巧之人,在玲儿的细心教学下,很快掌握了最基本的错针绣。在约两个小时的学习后,秦落衣学会了四大名绣中的苏绣,开始跟着玲儿绣起了牡丹。

“小 姐,绣图案前先要打好草图。并且在绣的过程中,要由上到下一层层往外秀,这样画面才有层次感。例如,今日我们绣得牡丹花,要从叶子开始绣起。绣叶子的时 候,丝线要顺着叶脉的纹路绣过去…”玲儿一步一步认真地教着秦落衣,秦落衣牢牢紧记,在玲儿的指导下,先专心致志地在锦帕上描绘着图案,随后挑好针线, 耐心十足地一步步绣着。

一个时辰过去后,秦落衣灵巧地织出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艳丽芳华。

玲儿见秦落衣学得超快,惊喜之余教起了秦落衣更为复杂的图案。两人废寝忘食地刺着绣,直到夜幕降临,玲儿才依依不舍地下去休息。

灯火下,秦落衣认真的侧脸秀美而又雅致。忽的,窗子被人轻轻一推,一个身影矫健地跳了进来。她神色一慌,有些紧张地将手中之物塞进了被子里,随后一脸心虚地坐在床上,有些不满地看向了来人。

“怎么那么晚还没睡?”百里辰快步来到床头,有些紧张地问,“墨竹说,你今天下午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晚饭都差点忘了吃。可是身子不舒服?”

“没事。”

“明天是秦芷萱和燕王的大婚之日。”百里辰不经意地瞥了秦落衣一眼,有些紧张地问,“是不是因为这个在难过?”

“我干嘛要难过。”秦落衣好笑不已,“渣男配贱女,绝配啊。让他们两互相祸害对方吧!”

百里辰见秦落衣完全不在意燕王,嘴角高兴地勾起。但很快,他想到来的目的,轻轻道:“华月不可信,司徒清的死可能与她有关,你不要再跟她过于亲热了。”

见 秦落衣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他才想起对于秦落衣来说,这些年来华月等同于她的母亲,全心全意地信任着,心中虽是不忍,但仍然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我 知道我现在无凭无据,你不会信我。而华月从小将你养大,你心里一定更相信和亲近她,但是你要相信,我是不会害你的。”

他心中一阵酸涩,忍不住轻轻道:“我总有一天会找到证据,证实我的猜测,现在只希望你能和她保持距离,别再被她利用了。”

“谢 谢你的关心,不过,我早就怀疑她了。娘亲会中慢性毒,必然是亲近之人所为。而华月在娘亲死后,成为了姨娘,这让人不得不怀疑她的用心。”秦落衣朝着百里辰 一笑,那双眸子璀璨如星,闪耀着智慧的光芒,“如今是她全身心信任我,对我不曾防备,这即是我下手的好机会!”

七月九日,大吉。

秦落衣一早就被外面吹锣打鼓的声音惊醒,哀怨地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睡眼朦胧地由着玲儿给自己打扮。秦落衣是因为昨晚偷偷摸摸刺绣,搞得睡眠不足,但其他人见着秦落衣萎靡不振,显然是误会了。

“小姐,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相府,燕王正在外面候着,我们现在就出去吧。”

丫鬟扶着已经穿上凤冠霞帔的秦芷萱,缓缓地向门外走去。秦芷萱似乎故意放慢了脚步,在秦落衣面前多停留了一段时间。毕竟,秦芷萱一早就看见了秦落衣的黑眼圈,以为她是因为今日的大婚而失眠,心里不免有些得意洋洋。

秦落衣再怎么斗,燕王追究是娶了她!

此刻,她高傲地从秦落衣面前走过,有些不屑地看了秦落衣一眼,原以为能看见她痛心疾首、黯然失色的神情,谁知她竟含笑地说:“恭喜妹妹得偿所愿,祝妹妹和燕王百年好合,幸福美满。”

她脸色一青,总觉得秦落衣话中带讽,在挖苦自己,立刻反唇相讥道:“多谢姐姐关心。不过姐姐得记住了,今日后,本宫就是燕王正妃。南楚素来讲规矩,可别忘了尊卑!”

还没过门就迅速摆起了王妃的架子,秦落衣哑然失笑,故意福了福身道:“王妃娘娘说的是。”

☆、第79章

今日,京城热闹喧嚣,燕王府到丞相府的这一路上都挤满了围观的人群。铺着红绸的迎亲道上,燕王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排起了一条长龙。人群正中间,是一顶精致华美、富丽无比的八抬大轿,由八名壮仆抬着。

整个轿子由上等的红绸丝缎做帘,轿顶的四角串串倾垂着无数波光潋滟的五彩琉璃。颗颗圆润饱满,明亮如朝阳。

鞭炮声随着迎亲队伍一路而来,轿子四周络绎不绝地响彻着吹锣打鼓之声,之后更有丫鬟仆人成群结队地排着长龙,前后各有五十名骑兵开后护卫开路。

燕王娶妃,其规模隆重庞大不亚于当年太子娶妃,甚至隐隐比之更为规模庞大。

快到相府门前时,楚凌寒骑着一匹英俊的白马瞬间一跃到了迎亲队伍的前端。今日,他三千乌发玉冠高束,腰间束着镶有金边的腰带,脚穿一双玄色金丝皮靴。一身红色的新郎锦袍,张扬且翩然,尽显气宇轩然,高贵出众。

王爷是天潢贵胄,娶妻是不会自己骑马迎接,一般只需要派出迎亲队伍即可。所以,不少女子瞧见燕王竟然亲自来相府娶正妃,芳心尽碎。又忍不住在旁叫嚷着,希望燕王能注意到自己,成为小妾亦是愿意。

不 久后,秦芷萱蒙着红巾,在喜娘的搀扶下婀娜多姿从房中缓缓走出。她穿着逶迤拖地的大红美裙,整条裙子绣着大朵金色牡丹,牡丹意味富贵浓情,是百花之王。牡 丹之上点缀着红色宝石和五色米珠,更觉光彩耀目,栩栩如生。嫁衣的袖口绣着朵朵粉红色的百合,示意百年好合。如今在微风下轻轻浮动,好似含苞待放。

在百里辰还未入狱时,宫里的所有锦绣宫装都是由百里绸庒所制作,这套巨额嫁衣亦是在一个月前便开始筹备的,足足花费了千金由十二名京城最优秀的裁缝联造,整整十六天才制作而成。不管人力还是物力都是有史以来最名贵最奢华的嫁衣。

玲儿见秦芷萱得意洋洋临走的背影,闷闷地嘀咕了一句:“若是小姐嫁给了百里公子,所穿的嫁衣定然比这个更为华贵…”

秦芷萱的丫鬟春花听闻,捂着嘴轻笑了起来:“百里公子?一个阶下囚而已。你不会想让你家小姐在牢狱里嫁人吧,而且还是个病秧子。就算你家小姐嫁不出去,也不能嫁给这样的人啊,这不是把你家小姐往死路里推么!”

秦落衣眨了眨眼睛,脑海里不免浮现了某个整日整夜翻墙泡妞不务正业的人,严重怀疑他除了中蛊外,身子似乎挺健朗的,翻墙翻得特别勤快,完全看不出是个病秧子,平日里倒是挺会装的嘛…

玲儿被春花堵得哑口无言,忍不住气得跺脚。

墨竹在旁不屑地笑了一声:“不过是件破衣服,玲儿何必去羡慕呢。”她说着,望了一眼秦落衣,认真道,“大小姐出嫁时怎么说也会比这个好千百倍,你等着瞧吧!”

自从秦芷萱成为了燕王妃,身为秦芷萱大丫鬟的春花,地位随之水涨船高,被相府上的不少人巴结着。她身为陪嫁丫鬟,遐想着自己日后飞上枝头变凤凰,对任何下人都目中无人,唯独怕有暴力倾向,整天冷着脸凶巴巴的墨竹。因为曾经吃了亏,挨过她的揍,鼻青脸肿了好几天。

如今春花虽是惧怕,嘴上则飞快地说:“除了皇上,有谁的婚礼能比燕王的隆重。你就瞎吹牛吧!”说着,她急匆匆地跟上了秦芷萱和喜娘,生怕被墨竹逮到再遭一顿打。

秦芷萱的出场可谓是相当隆重。她红巾蒙面,长裙逶迤拖地,身姿优雅华美,宛如一朵盛开的红莲。暖阳洒下,红色宝石闪闪发光,几乎炫花了每个人的眼。

哪怕是红巾盖头,秦芷萱都能听到四周一阵的抽气声和羡慕的惊呼。她高傲地仰着头,闭目享受着四周潮起潮涌的欢呼,只觉得前几日的抑郁一瞬间一扫而空,满身心的都是嫁给心仪之人的喜悦和兴奋。

楚凌寒瞧见如此华美有人气的秦芷萱,眼睛一亮,不由上前牵住了她的手。两人十指相扣,温暖的掌心相贴,如今亲密的举动,让秦芷萱心中一阵小鹿乱撞,俏脸立即一红。

在下台阶的时候,楚凌寒见秦芷萱行动缓慢,更是贴心地一把抱起了秦芷萱,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秦落衣一眼。

如此秀恩爱的场景令玲儿惊慌地挡在秦落衣的面前,生怕小姐经受不住刺激再度心伤。但不知是秦芷萱一时错愕没准备好,还是哪里忽然传来了一阵阴风。盖在秦芷萱发上的红巾轻轻一抖,飘然地飞上了空中。

在南楚国,盖头的红巾非洞房之夜由夫君揭起,意为不祥之兆。

众人一惊,立刻伸长脖子瞧着这位京城曾经的第一美女,想要目睹她的芳容。毕竟此刻秦芷萱嫁衣在身,定是更加美艳动人。

秦芷萱一惊,抬起头,伸手想要抓住飞到空中的红巾。暖阳之下,她头上插满了价值不菲的金色步摇,金色的珠翠流苏明晃晃地垂在脸颊的两侧,让她整张脸在金光下更为醒目。

这时,人群再度响起一阵整齐划一的抽气声。并非是因为秦芷萱头戴着金贵首饰,而是因为她的脸!

秦芷萱有着三貌的美名,但此刻她整张浓妆艳抹的脸虽然被白粉努力遮掩,但依稀间仍然能看见脸上有着一块块斑驳的痕迹。如今她头部轻动,脸上的白粉簌簌落下,脸上坑坑洼洼之色在阳光下尽显。四周的金光闪烁,精致华美衬托着秦芷萱的那张脸极其的讽刺。

直到太阳刺目,耳边众人诡异的小声讨论,秦芷萱才意识到自己的脸暴露在了外面。这些天她躲在房里不出门,出门也必须蒙着面,正是因为之前被蜜蜂蛰过的脸还未全部消褪,如今满是结盖的疤痕,一片狼藉。

一瞬间在大庭广众下暴露全貌,秦芷萱一慌,哪顾得上捡起落地的红巾,立刻抬头看向拥抱着她的楚凌寒。近距离的相对,楚凌寒原本欣喜的脸上一片暗沉。他抱着秦芷萱的手紧了紧,立刻飞快地走向轿子,将秦芷萱丢了进去。

这动作不算丢也不算粗鲁,楚凌寒只是觉得秦芷萱这样一个烫手山芋在他怀里十分丢人,大喜之日竟然还闹出这种事,所以动作不算特温柔地把她塞进了轿子里。但对比往日的温柔相对,秦芷萱却觉得自己是被丢进轿子里的,心一塞,脚一扭,差点因为重心不稳,摔得满身狼狈。

秦芷萱进了轿子,外面的风言风语却未曾停息,反而有着越演越烈之事,尽将秦芷萱在百花宴上的丑事,和曾经抢秦落衣未婚夫的事一个个八卦了出来。

楚凌寒面色铁青,之前娶妃的喜悦早已被一盆冷水浇下。他目光锐利地环顾四周,众人只觉得一股寒意涌上足尖,立刻乖乖地闭上了嘴。但惟独一人,清冷的目光冷嘲热讽地与他对视着,他的心忽然一窒,只觉得呼吸都有些艰难。

一个月前,她一身艳俗红衣,满头俗气首饰,貌丑口吃,令人厌恶。秦芷萱一身翠绿长裙,缥缈可人,令人心动。他立刻毫不犹豫退了秦落衣的婚事,改娶秦芷萱为正妃。

今日,他得偿所愿,八抬大轿娶了秦芷萱为正妃。

但秦芷萱一身大红衣裳,满脸斑驳,坐在他身后的八抬大轿之上。而秦落衣却一身翠绿锦裙,容貌清艳,宛如一只翱翔展翅的凤凰,令他的心境波澜了起来。

“礼成,起轿——”

比起来时的喧闹和隆重,迎亲的队伍在回去的时候安静了不少。特别是楚凌寒一直蹙着眉,面色冷清,完全不像是有着喜事的人,倒像是有人欠了他很多债似的。其他人则惧于燕王比黑锅还要沉上几分的面色,全都不敢吱上一声。

燕王迎亲的队伍灰溜溜地走了,玲儿见之,捂着嘴恶意地笑了起来:“没想到红巾竟然掉了,真是不吉利啊。小姐,你说燕王会不会后悔退了小姐的婚约,改娶二小姐了呢?”

秦落衣嘴角一弯,笑盈盈地说:“婊一子配狗,天长地久。他们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我怎么能忍心拆散他们呢。自然祝他们长长久久,别出来祸害其他人了。”

玲儿一惊,脸瞬间一白,惊恐地说:“小姐,你是未出嫁的姑娘啊,怎么能说出这么粗俗的话,被别人听见都不可好…”

皇 帝一般是不出席王爷的婚礼,但燕王是皇后之子,所以此次大婚,楚瑞帝和慕容月都列为上宾。迎亲上虽出了些小插曲,但之后的仪式,楚凌寒并没有表现出对秦芷 萱的不满,两人完成了种种复杂的仪式,和和乐乐地祭拜了天地后,秦芷萱被送入洞房,楚凌寒则留下来逐桌逐位与几位兄弟和大臣们寒暄斟酒。喝了几杯酒后,他 在大家的起哄下,向着新房走去。

楚瑞帝和慕容月在两人拜完天地后便回了宫,如今的宴会上,除了九皇子楚玉珩没有被封王没有被邀请,其余所有王爷和未出嫁的公主,甚至于与燕王不合的太子皆参加了此次燕王的大婚,并位列主桌。主桌上还有秦云鹤、慕容氏和慕容将军。

秦落衣作为相府的女眷,坐在主桌附近的一张桌上。她身侧是秦晓君,另一侧是她第一次见面的三弟秦逸封。今日,秦逸封身着一身蓝色云锦长袍,肤色因为常日行军打仗显出健康的麦黄,整个人看上去潇洒英俊。

前 几日,秦逸封特地从边关回来参加二姐的婚礼,昨晚刚到了京都。他瞧见秦落衣,笑眯眯地喊了一声大姐,看上去十分和善。但秦落衣可是记得,小时候这三弟可没 少欺负过她。而且他对于她的大变样竟然完全没有一丝意外,说明他早已知道这一个月来发生了一连串巨变,不知笑眯眯的神情后打着什么鬼主意。

除了他们三人,这台桌子上的其他人都是慕容家的嫡系。燕王大婚,妾室和庶女是没有身份参加的,所以秦婉儿和慕容秋都没能一同前来。

秦落衣用膳的时候,总觉得有个奇怪的目光一直在打量着自己,不由蹙起眉抬头望了一眼。这一眼,让她有些心惊,七夕节上调戏的玄衣男子竟然与王爷公主们坐在一起,甚至于坐在太子的身边。此刻,正抬起酒杯朝她微笑着。

当日他与燕王游湖,她原以为他是和皇族沾点边的贵族,可看其他人的态度,和他一身不属于太子的装容,让秦落衣有种不好的预感。

秦逸封看了一眼,意味深长地笑道:“大姐何时认识了北冥的皇帝?”

北冥帝?!

秦落衣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可能会认识北冥的皇帝。”北冥的皇帝轩辕彻是北冥的太子,传言是个昏庸无道、淫一乱奢靡的主。前皇帝曾多次动了废太子的念头,谁知前段时间突然驾鹤西去。轩辕彻便顺理成章地坐上了北冥国皇帝之位。

这次,是他理清内乱后,前来南楚签订停战条约,递来盟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