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秦落衣背对着楚玉珩,并没有发觉他秀美的薄唇紧紧地抿着,神情因秦落衣的误会而凄楚哀然,更怕她会这样一去而不复返。秦落衣只知道楚玉珩紧紧地禁锢着她,有些恼怒地挥拳挣脱着,所以并没有听清楚玉珩最后一句轻轻的低喃。

若 楚玉珩假扮百里辰是一件导火线的话,那楚玉珩装疯卖傻的欺瞒更是火上浇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秦落衣最真心相待的就是楚玉珩,而秦落衣唯一动心的人就是百 里辰。她曾想过,等慕容兰的事情解决后,等楚玉珩的生活安稳后,她就向他讨一张和离书,随后告诉百里辰,问他愿不愿意娶她。

然而真相就这样突如其来显现在她的眼前。他们相处的那么多天,楚玉珩什么都没跟她说,反而一直装傻着。什么有苦衷,什么不得已,其实都是废话,楚玉珩不愿意说,只是不信任她。若他真正全心全意地待她,又怎会对她有所保留呢…

秦落衣用力挣脱了楚玉珩的双臂,无血色的唇微抿着:“别说什么真心喜欢我,你这样的真心让我觉得恶心!让我觉得自己在犯贱!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唔!”

手臂忽然被人重重一拉,秦落衣的身子一个踉跄就被人拉进了怀里。楚玉珩单手揽住她的腰身,将她紧紧地禁锢在怀里。另一手压着她的后脑勺,俯下身吻住了那张吐着令他恼意话语、却令他朝思暮想的红唇。

双唇相触的瞬间,秦落衣身子猛地一颤。她双眸大睁,如雷重击,好半响,开始恼怒地拼命反抗着。但任秦落衣怎么反抗,楚玉珩仍是不松手。力气之大,态度之果决,让秦落衣又惊又怒。

不是往日偷偷摸摸的蜻蜓点水,一时丧失理智的楚玉珩吻得急切而冲动,正笨拙地想用这个吻传达和发泄着自己最真实最真切的情感。

他是真心喜欢着秦落衣,为何秦落衣不明白,为何不听他解释,为何要误会他…

楚玉珩呼吸乱想地时候,下腹忽然一痛,随后左脸结实地挨了一巴掌。鲜红的血印在白皙的脸庞格外醒目,楚玉珩吃痛,手上的力气顿时松了一些。

秦落衣立即大力地推开她,一双倔强的眸子高高的扬着,染着点点水光。眉眼间透着一股浓浓的失望和恨意,手更是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隐隐发抖。

“安王现在真是有出息了,竟然会用强了。可惜,吻计这么烂,让我一点兴趣也没有。”秦落衣的一句话将恍惚中的楚玉珩幡然醒悟。他惊慌无比,伸出手想要再度将秦落衣搂进怀里,可入目的竟是秦落衣如一泓的死水般清寒如冰的眸子。

他的吻,没有造成秦落衣的半点波动,反而满是厌恶和抵触的神色看得他的心一阵轻颤。

他的情感并没有传递给秦落衣,反而将她越推越远…

楚玉珩的脸上挨了一个重重的巴掌,使得他原本苍白的脸又青又白,十分醒目,可见刚才那一掌秦落衣毫不留情,使了十足的力道。但脸上的疼痛根本比不上心中的酸涩。他的唇轻轻地颤抖着,良久,低低道:“落衣,对不起…”

秦 落衣用袖子擦了擦唇,眼神变的冰冷,话音也寒冷刺骨:“你无须说对不起,先前欠你的恩情已还,希望安王早日准备好和离书,日后我会亲自来取。放心,离婚 后,我不会将你装疯卖傻的事情说出去,也请安王日后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也不要将我父亲卷入你们夺帝的斗争中。”

楚玉珩紧紧地攥住秦落衣的衣袖,怎么也不愿撒开。他抬眸凝视秦落衣微冷的面容,眼眶微微地红着,淡而薄的唇轻轻抖动着。他想开口解释,但一开口竟溢出一串止不住的咳嗽声。

他紧皱着眉头,一手捂着胸口,一手仍死死地攥住秦落衣的衣袖。伴着剧烈的咳嗽声,他的身体颤抖着,清白的俊颜蓦然涨的通红,那双往日清澈温润的眼眸泛着令人心疼的泪花和哀伤。

那可怜无助的样子,秦落衣见过无数次,而自己每每都被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神情打败,从而妥协,此刻,她的心头同样一颤,但这一次,秦落衣舍去了心中仅剩的怜悯和心痛,毫不留情地甩开了楚玉珩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走得十分干脆,十分决绝。

人 已远去,冰寒的声音却幽幽传来,带着明显的讥讽:“楚玉珩,别以为装得可怜巴巴我就会原谅你。明明是一个心思深沉、武功高强的人,却偏偏要装成傻子任由人 欺负,你的心机和城府让我佩服,也让我望而却步。只希望从现在开始,我们不再有任何牵扯!但,你若怕我抖出真相,欲要将我灭口,我亦会鱼死网破,不死不 休!”

一句“不再牵扯”,一句“不死不休”,让楚玉珩整个人恍惚了起来,仿若失了魂魄。

良久的沉寂,室内的空气仿佛已经凝结,有一种莫名的悲戚幽幽徘徊着。一旁围观的墨竹只觉得这一刻压抑得她连呼吸都无法顺畅了。

楚玉珩望着秦落衣远去的背影,眼神朦朦胧胧的,视线不曾离开。待到看不见了,他俯下.身轻轻咳嗽了起来,眼里灰蒙蒙一片,再无半点光亮。

秦落衣一回到房间,刚才压抑的愤怒瞬间爆发出来。她揪起枕头就朝地上砸去,声音愤恨地说:“楚玉珩你这个死骗子,竟然骗我!”她狠狠地砸着,甚至气愤地踩上几脚都不解气。

可是砸着砸着,她嘴里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眼眶里蕴育已久的泪水终是缓缓落下,不知不觉间,竟是泪流满面。

秦落衣是个倔强的人,她不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掉下一滴眼泪。可现在,她竟哭了。她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泪水,可是怎么擦都止不住。

秦落衣,不就是被骗了吗,哭什么哭!不就是个男人吗!现在应该要高兴自己发现的及时,应该要庆幸自己没有泥足深陷!

原本就因明日之事忧心忡忡的秦落衣,如今哭累了,疲惫和倦意如潮水袭来,令她忍不住抱着怀中的枕头昏睡了过去。

楚玉珩的手向前伸着,一直保持着微微抬起的姿势,嘴角的鲜血止不住地溢出,他却动所未动。好半响,才颓然地放了下来。

墨竹见楚玉珩死气沉沉的样子,连忙一个激灵,快步来到了秦落衣的房间。

她原想劝劝秦落衣,给楚玉珩说说好话,可看见秦落衣抱着枕头呆呆地坐在地上,悄无声息地流着泪,心里一惊,连忙汇报给了楚玉珩。

死气沉沉的楚玉珩才有些反应,他急急地来到秦落衣的房间,见房中一片凌乱,秦落衣已经抱着枕头神色疲惫地沉睡了过去。

秦落衣睡得很沉,连楚玉珩走到她身边都没有发觉,又或者这些天的陪伴,让她的身体熟悉了楚玉珩的气味,竟产生不了一丝一毫的警觉。

楚玉珩不敢咳嗽,怕吵醒秦落衣,所以强忍着将咽喉的血腥之气咽下。他蹲下.身子,强忍着身上的剧痛将秦落衣小心翼翼地抱上了床。只有夜晚,秦落衣才属于他的,没有满身利刺,没有字字诛心,反而主动地往他温暖的怀抱里钻。

楚玉珩有些舍不得放手,这种温度的眷恋,让他难以割舍,想要一辈子都将秦落衣拥在怀里。墨竹却是瞧见楚玉珩嘴角的血迹惊呼了起来。

楚玉珩伸出手,苍白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秦落衣如乌云般的长发,缓缓撩开遮住他心上人脸颊的发丝,却见到秦落衣脸上有着未干涸的泪痕,他的手微微一颤,心中忽然一痛。

他把落衣弄哭了…

楚玉珩颤着手,轻轻拭着她眼角的泪痕,温柔的眼中满是怜惜和痛楚。然而手刚刚碰触到秦落衣,就被秦落衣随手一掌拍开。

那水润的红唇轻轻吐着:“楚玉珩你这个死骗子,竟然骗我!我讨厌你!”

她身子一转,又嘟哝了一句:“别让我再看见你!见一次打一次!”

楚玉珩一慌,像是被抓包一样惊慌地缩回手,却发现秦落衣并未醒来,只是嘟着唇,说着梦话。

秦落衣磨着牙恨恨地说:“死骗子!别以为我会原谅你!”

苦涩渐渐从楚玉珩的心扉丝丝缕缕地溢出来了,漫过四肢百骸,沁入骨髓。那双墨色的眼瞳再度泛起冰凉的死寂。

“对不起…”他轻轻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随后抽身离去。

一离开秦落衣的房间,楚玉珩终于压抑不住,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从口中溢出。

“咳咳咳!”他重重地咳嗽着,苍白的唇瓣不停地滴落着血色。俊美的脸容因剧烈的咳嗽惨白如纸,大颗的冷汗从额头滚落。他直不起身子,抚着胸口的右手因极度的难受紧握成拳,似在承受莫大的痛苦。

“主子,主子!”

“无碍…”他轻轻拂开墨竹伸来的手,压抑着身上的痛,艰难地说,“你去陪着落衣,她晚上一直喜欢踢被子,我怕她,受凉了…”他说着,口中的黑血不断顺着嘴角流淌着,他却浑然不知,微笑着说,“帮我煎好药,你就去陪她吧。我不碍事…”

墨竹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主子,你今天已经喝过了!”

“我说了,我不碍事!”他再度拂开墨竹的手,踉跄地向前行走的,往日水润的眸光渐渐转红,温润的气息也变得越来越冰冷,充斥着戾气,墨竹眼中显出一丝惊慌和害怕。只看见那绛紫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在雨间行走着,走着走着,脚步一个踉跄,摔进了水坑里。

次日清晨,绵绵细雨轻轻敲打着窗棂,在一片叮咚清脆之声中,秦落衣幽幽醒来。她捂着头从床上爬起,直觉得脑袋嗡嗡地疼痛着,双眸更是肿胀酸涩。蓦然,她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脸色一白。

“王妃,您醒了吗?”玲儿睡在下人的偏房里,并不知昨晚发生了什么,她一推门,瞧见杂乱的屋子立即一惊,随后又见秦落衣呆坐在床上,眼神格外的空洞。

玲儿以为秦落衣突然的异样是因为今日是司徒氏的忌日,吓得使劲摇着秦落衣的双臂,急急劝着:“王妃,夫人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您要想开啊…您不要吓奴婢啊!”

说着,她抱着秦落衣小声哭泣了起来,生怕秦落衣一时想不开,做出傻事。

秦落衣回过神来,安抚地拍了拍玲儿的背,轻轻道:“我只是没睡醒而已,你别乱猜了。”

“吓、吓死奴婢了!”玲儿梳着秦落衣的乌发,小声道,“今天下雨了,看着天色,似乎要下一整天。王妃,你今日还去玉佛寺吗?不如改个晴好的天气去吧!”

“只是小雨,不碍事。”秦落衣看了一眼黑压压的天空,只觉得一吨大石压在心口,满是郁结。她将眸光转回,看了一眼忧心忡忡的玲儿,缓缓道,“玲儿,今日,你呆在王府…”

“王妃!”玲儿不满地打断。

秦落衣神色凝重地重复了一遍:“今日,你哪里也不要去,呆在王府,等我回来。”

秦落衣来到大厅用膳的时候,只瞧见墨竹一个人站着。墨竹望了望秦落衣,欲言又止地说:“王妃,王爷病了…您去看看他吗?”

同样的话,听者的心境却是不同了。秦落衣冷淡地拒绝:“生病了就去找离昕,他可是主治大夫,别找我。”

她食之乏味地享用着早膳,看了一眼墨竹,又补充了一句:“毕竟他是你主子,你今日就不必跟我一起出府了。”

“我派她来保护你,她就是你的人了。”楚玉珩缓缓走近秦落衣,一股浓烈的药香充斥在秦落衣的身边。秦落衣并不反感药味,反而对药香味情有独钟,但如今,越是浓烈,她越是觉得刺鼻难忍,尤其是这药香味里竟然夹杂着被刻意掩盖住的血腥之气。

他病了?又吐血了?还是受伤了?

许是怕自己再度起怜悯之情,怕自己脱口而出关心的话语,为了不让自己再度犯贱,秦落衣看也未看楚玉珩惨白接近病态的容颜,身子有些抵触地朝旁边挪了挪。

眸光瞬间黯淡,楚玉珩轻轻说:“今日一行有风险,让墨竹保护你吧。”

他用的是征求的口吻,轻轻的话语中夹杂着浓烈的关心和担忧。

今日一行,以命相诱,有一定可能的生命危险。秦落衣不是矫情的人,认真地点了点头。之后,她没有跟楚玉珩多说一句话,直接乘坐马车出了府。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不要打我,咱们该转折还是要转折的,那么就轻易原谅太不符合女主个性了!咱们该虐男主时不能手软! 该暴打男主的时候不能手软!该让男主跪搓衣板时不能手软!

楚玉珩:呜呜呜呜呜!你们都恨我!

秦落衣大怒:大家别被他装可怜骗了!这货最会装柔弱了!大家不要…不要…唔!

☆、第98章

玉佛寺深处高山峻岭之巅,四周古木参天,枝繁叶茂,却终年云烟缭绕,一片朦胧之色。而一年四季中,秋日的清晨,更是玉佛山上雾气最浓烈的日子。

秦落衣乘着马车缓缓上山时,天公不作美,绵绵细雨竟然变为了雷阵雨。

黑云像一群奔腾咆哮的野马在空中越聚越厚,本该明亮的白昼如同黑夜。“轰隆隆——”几阵闪电从空中惊然落下,伴随着滚滚雷声,噼里啪啦的瓢泼大雨哗哗倾泻而下,树枝在风雨中发狂地摇摆着,衬着雾气环绕的玉佛山更为阴冷恐怖。

上山的道路变得泥泞难行,一名护卫终于忍不住小跑至秦落衣的马车旁,恭敬地说:“王妃,前方道路泥泞,树木倒塌堵住了入口,我们走另一条小道上山吧。”

“好。”

雷雨噼里啪啦地下着,马车行着行着,却是越走越偏,竟渐渐步入了树林的深处。

秦落衣垂着眼,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这样的雷雨之天,竟然不怕被雷劈,往树丛里行去。这护卫里有细作!而她早就查出细作是谁,更让墨竹昨日偷偷跟踪过这细作,偷听了他们的谈话,获得了他们今日刺杀的计划,更得知了他们的人数。

此次出行,秦落衣只带了墨竹一名丫鬟和四名王府的护卫。但她早在先前就报官,称玉佛山上有著名盗贼作案,准备盯着上山祈福的富贵人家下手。县衙的张捕快是个嫉恶如仇的主,一听消息立刻派人潜伏在玉佛山上多日,准备一窝蜂围剿盗贼团,一举立功。

而秦落衣以身诱敌,就是来场瓮中捉鳖,人赃俱获。

危难之时,燃放信号弹,必定会引起官差注意,到时候她只要拖延时间,等官兵来救。数十位官兵对付五六个小小刺客简直易如反掌,她再金蝉脱壳,设计假死…官兵必会严加拷问刺客,逼出真凶!

当然,除了墨竹,其他王府的护卫并不知道此次秦落衣前去玉佛寺的目的,其中一人是慕容家在王府的暗桩王武,此时心里自鸣得意着。

秦落衣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主子竟然派了那么多人来歼灭,简直太小题大做了。凭他一人之力,便能成功刺杀秦落衣,以平息主子的滔天怒火!

这样想着,他望着坐在马车里正摆弄着茶点,毫无所知的秦落衣,心里贼溜溜地一转:秦落衣这般美貌动人,这样死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王妃,马车的车轮陷入了泥坑里。”王武一脸正色地说,“请王妃下车,属下将车轮从泥坑里推出。”

秦落衣微敛眸光,缓缓下了马车,双手不禁摸上了袖中的暗器。墨竹在旁屏息凝神,兰清沉默不语。

秦落衣刚一下马车,“嗖——”的一声,一根短箭从背后射出。利箭带着凌厉的劲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射向秦落衣。

看着暗中偷袭的毒箭,秦落衣清冷的眼瞳平静无波,手腕一翻,一枚匕首从袖中抛出。冰冷的匕首划出优美的弧线,狠狠地将毒箭一分为二,并以锐不可当的速度直击偷袭者的头颅,一击毙命!

王武来不及哀号,双眸血红大睁,已一命呜呼。

黑衣人见状,纷纷拔刀从树上跳下,一拥而上,将秦落衣等人团团围住,一共五人,和秦落衣得到的消息一模一样。浓烈的杀气扑面而来,使得原本雷雨交加的气氛更为恐怖阴森。

秦落衣秀眉轻蹙,纤手一扬,一道白色信号弹腾至天空,在暗沉沉的夜空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带头的黑衣人见状,阴森森地笑着:“安王妃莫不是期待着官差来救吧,恐怕你等不到这一天了!”

秦落衣心中一惊,还未仔细咀嚼清楚黑衣人的话中之意,四面八方已经涌出数不清的黑衣人。脸蒙黑布,手持长剑,已经提剑朝秦落衣攻去。气势凌厉,杀气腾腾,眼中泛着丝丝血光,宛如秦落衣几人是待宰的肥羊。

秦落衣抬眼一望,心中一凉,没想到慕容兰这次竟然派了二十余人杀她!这比她早些得知的消息整整多了两倍!

嘴角轻扬起一抹冰冷的笑,秦落衣长袖一甩,数十根梨花针从袖中飞出。银针染毒,见血封喉。

想杀她,可没那么容易!

黑衣人见状,忽然领悟为何主子要派那么多人杀一个“弱”女子了。但秦落衣有利器又如何,他们是慕容家死士,人多势众,秦落衣必死无疑。

秦落衣察觉出黑衣人的怪异,简直是不怕死地冲上来刺杀她。

车轮战对他们十分不利。眼见众人体力渐渐不支,秦落衣一咬牙,道:“退!”

官差没有出现是秦落衣始料未及的,如今只能进行第二个方案,死里逃生后,布一场自己失足摔落悬崖的局。

但秦落衣等人还未行动,身后更是出现了大批手持弓箭的黑衣人。所有人的动作整齐划一,显然是接受过专门的训练,宛如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军队?!秦落衣心里隐隐不妙了起来。

慕容是将门世家,难道为了杀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慕容兰竟派出了一支军队?

不、这不可能!

“我、我们投降,饶,饶了我们!”王府的护卫哪知道陪王妃上次山,竟然还会被刺杀,吓得立刻举手投降。

没用的家伙!墨竹狠狠剐了他们一眼,刚要呵斥,数不清的黑色羽箭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

“嗖嗖嗖!”羽箭如雨点般密集射来,而此刻下着倾盆大雨,更让羽箭混入雨中,让人难以分辨。

大雨之下,秦落衣浑身湿透,墨发湿哒哒地垂在她两侧。她眉目清冷,望着眼前的困兽之局,心里一丝丝寒意浮上心尖。

慕容兰为了杀她竟然做到了这种地步?!此刻,竟然连上天都在帮她!

箭雨势如破竹,含着凌厉的杀气直逼秦落衣,但未碰到她分毫,近在咫尺之时就已被一名玄衣护卫全部打落在地。秦落衣凝眉望之,却见墨竹也在望他。两人互相点头,彼此一前一后地护着她,配合得天衣无缝,丝毫不落下风。

这护卫是楚玉珩的人?

念着楚玉珩三字,秦落衣一时心乱如麻。

兰清挥掌打落近在咫尺的凌厉利箭,面无表情的面容有些许凝重:“王妃,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尽量拖延他们,你趁机逃出去!”

羽箭一阵接着一阵落下,秦落衣杏眸微眯。的确,如今他们势单力薄,而杀手们隐在暗处,阵雨之下,十分适合偷袭。

时间一长,他们武功再高,也有筋疲力尽的时候。到时,他们就变成了刀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必须要冲破包围,获得主动权!

秦落衣屏气凝神片刻,睁开双眸,一片冰寒之色:“东边是箭雨最弱的方位,我们从那边突破!全力攻击东边!”

她要活下去,绝对要活下去!回去以胜利者的姿势给慕容兰一个致命的打击,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前一次刺杀,慕容兰未能得手,心里一直怨恨至今。今日的好机会,她必然不会错过,势必要将秦落衣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昨夜,她整个晚上都不得安寝,总觉得隐隐有什么事情发生。果真一清早她接到慕容月的信件,心里更是咬碎了一口银牙。

好你个秦落衣,竟然暗中报官!慕容家的眼线遍布整个南楚,小小县衙里自然不例外。张捕快嫉恶如仇、刚正不阿,平生最厌恶的就是盗贼团。如今得知玉佛山上潜伏着盗贼团,他早就和自己的部下悄悄埋伏在玉佛山上,等候将盗贼团一网打尽。

慕 容兰凝视着窗外黑压压的天气,转头将视线落向了正幽幽浅茗着茶水的慕容月,嘴角一弯,欢心得笑道:“这次多谢姐姐,若非姐姐提醒,我就只派了五名侍卫去刺 杀,简直是以软击石,着了那小妮子的道了。”若是被捕快逮住,严加拷问之下,说不准就道出了这一切是她指示的。

“那小贱人狡猾多变,已不是你我熟知的秦落衣了。”慕容月轻轻拨弄着狭长的朱红指甲,略微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只可惜今日那傻子竟未跟去,否则可以一起造成一场坠崖事故,省得本宫以后还要再动手脚。”

慕容兰捂嘴轻轻笑着:“都是个快死的傻子了,姐姐竟还不饶他?”

慕容月轻睨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勾起:“妹妹不同样如此?那秦落衣已经嫁给了一个傻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还怕她在秦家起什么风浪?”

慕容兰恨恨握拳:“秦落衣虽是出嫁了,但秦晓君却仍在秦家。秦家嫡子只能是逸封一人!杀秦落衣只为解我私人的怒气,但秦晓君绝不能活!我绝不能让任何人威胁到逸封的地位!”

安王府。

离昕瞧着躺在床上,一脸苍白抑郁的男子,撇着嘴训斥道:“让你别动,你偏要动。你看看,昨晚刚抑制的病情又复发了。不就是被秦落衣甩了么,养好身子再把她追回来啊!你身子这么破破烂烂的,怎么追求人家啊!”

昨晚,他正做着香甜的美梦时,就被常青从暖暖的被窝中扛起,急急飞到了安王府。那时候,他衣衫不整,满脸迷糊,直到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他一个激灵清醒了,被满屋子的血迹惊呆了。

他记得那时墨竹慌张地说:“离公子,主子已经喝了六碗药了,但还是不停地咳嗽和吐血,您快救救他!”

他那时一诊脉,心瞬间凉个彻底。每月十五病发的蛊毒,竟然提前了整整十二天,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以前就算提前也只是五六天!最重要的是,楚玉珩身体里的蛊虫已经开始变异了,说明,蛊虫已经开始啃噬其心肺了!

五年前,秋荀子医治楚玉珩痴傻之症时,发现楚玉珩已经中蛊八年之久,体内的子蛊啃噬其心血,以缓慢的姿态朝着心脏逼近。

中蛊时间太久,子蛊已长有半寸之大,已经无法用药引在体内杀死毒蛊。母蛊何处,下蛊者是何人,更不得而知。以至于用母蛊将子蛊引出体外的方法,也无法实施。

楚玉珩中的是子母蛊,这些年来,秋荀子东寻西觅就是希望能找出一味扼杀子母蛊的解药。但无尽的寻觅,却没有一丝好的消息传来。

时间越拖越久,如今的子蛊已长有一寸之长,已经缓缓地攀附上心脏,楚玉珩的身子渐渐被其拖累。为了不使自己成为施蛊者的傀儡,楚玉珩每月倒掉那碗含有母蛊之血的药汤,咬牙强忍这痛彻心扉的噬心之痛。

秋荀子见其痛不欲生,三年前终于寻出方法,用银针控制住楚玉珩几处大穴,防止子蛊啃食其心脏。但这治标不治本,只是短暂的抑制,而非扼杀。

每月十五,毒蛊发作时,银针都会松动。秋荀子不在的时候,便是离昕给他下针缓解病痛。而楚玉珩为了复仇,不顾自己病弱的身体,强行练武,导致每月十五毒蛊发作时,会神志不清,时而满身杀戮,时而痴痴傻傻。

“今天,无论如何,就算发生天大的事,你都得好好呆在床上,不许乱动,乖乖等师父回来。如果你不想死的话——”最后一句话,离昕隐隐含着几丝凝重和担忧。

今日,蛊虫已经开始啃噬心脏,楚玉珩若是再随意乱动,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候别说师父,恐怕连大罗神仙都无法将他救回…

楚玉珩垂着脑袋,并不打理着碎碎念的离昕,而是蹙着眉,忧心地看了一眼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