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虽然是下人,好歹也是伺候她的…

好在,紫藤及时进了门,带回来两只冷了的馒头跟两碟咸菜,严妈妈三人就着热茶分着吃了。

刚吃完,有个未留头的小丫鬟在门口问了句,“三奶奶在屋吗?”

严妈妈忙走出去,笑着问:“什么事儿?”

小丫鬟脆生生地回答:“世子爷说定了巳初认亲,在正院花厅里,世子爷直接从书房过去,让三奶奶自己去。”

严妈妈就问:“正院花厅怎么过去?”

小丫鬟指了指路。

严妈妈掏出个封红递给她,小丫鬟接过捏了捏,很勉强地道谢走了。

严妈妈明白,她这是嫌少。

在宋家,打赏下人多是四分的银豆子,听说大户人家都用八分的银锞子,林氏舍不得那么多银子,遂取中,倾了些六分的银豆子。

宋家下人接着都眉开眼笑的东西,在郑家连个小丫鬟都嫌弃。

严妈妈想想待会认亲,林氏准备的那些东西,不由摇了摇头。

宋家现在是远不如以前了,连去年都不如。去年宋青葙出阁,林氏还能凑出点像样的嫁妆,今年轮到宋青艾,连三十二抬都勉强。

当初林氏把宋青葙赶走,曾看中了付氏陪嫁的那套家具,打算翻新翻新留给自家女儿用。没想到宋青葙把桂香院跟二房小院里的东西搬得干干净净,连片纸都没留下,把林氏气得跳脚。

宋青葙出嫁,老太太给了六百两的添箱银子,宋青艾出嫁,先前没敢知会老太太,等老太太知道了,立马气得晕了过去。别说添箱银子没捞着,林氏还赔上五十两银子的诊费。

袁郎中扎得十八针,一针就是三两多银子。

林氏心疼得跟割肉般,但又不能不治,不治的话,老太太蹬腿一走,宋大老爷守制三年,家里更没有进益了。

严妈妈在这边为认亲发愁,那边林氏正为老太太的丧事发愁。宋青艾出阁的当天夜里,老太太眼一闭就走了,什么话也没留下。

五十两银子的诊费,延了老太太两天命。

林氏跪在老太太的棺木前,不用装,眼泪是“哗哗”地往下淌。

说实话老太太对她并不算好,呵斥教训是常有的事,可她是真心不希望老太太走,老太太走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给宋青艾凑嫁妆已经把家底花得差不多了,宋宁远娶亲的银子还没着落。

宋宁远却不着急,他说等考中进士,自有大把好人家的闺女提着银子主动上门。

林氏信这个,可她不知道宋宁远几时才能考中进士。

自打上次在武康侯府参加过一次文会,宋宁远结交了几个一同下场的士子,天天混在一起,要么拜访哪位名师,要么参加某个诗会,反正安心读书的时候不多,银子花得却像流水一样。

上个月说是去国子监拜访朋友,到一间茶楼喝茶,光茶钱就是二两。二两银子,家里待客的茶叶,也能买一包了。

杜妈妈冷眼看着她,心里不知是该可怜她还是该恨她。

可怜她是因为,她的能力也就做个专管洗衣做饭的婆子,管这一家人实在是吃力。恨她则是因为她先先后后办得几件大事,没一件靠谱的,件件都把老太太架在火上烤。

头一件,她嫌弃田产收益少,不如铺子见利快,撺掇着大老爷把老家的田产卖了,在京都置了两间铺子;

第二件,她根本不懂生意,却学付氏,时不时把掌柜的叫到家里来对账,对着对着就拍起桌子,把掌柜撵走了。连续两三年,铺子总赔不赚,她又鼓捣大老爷把铺子卖了。

第三件,就是宋青艾的亲事,郑德显的名声比臭鸡蛋还臭,顺义伯先后好几次被弹劾,满街上谁都知道这事,都在观望着看热闹。可林氏却偏偏当成香饽饽了,上赶着贴上去。

现在可好,林氏为了面子,差不多把家底都贴上去了,凑出来的嫁妆仍是不伦不类。

铺子没了,家里的进益也没了;大老爷守制,俸禄估计从下个月也就没了。

还有件事,分家时,老太太私下提到过,这座宅院当初是二老爷两口子买的,地契应该还在二房手里。

要是宋青葙没找到地契还好,要是找到了,她能怎么做,还真说不准。

白家胡同前脚刚挂出白灯笼来,后脚秦镇就告诉了宋青葙。

秦镇对宋青葙很上心,连带着对扁担胡同大舅舅一家以及白家胡同宋家也上了心。

听说老太太过世,宋青葙思及幼年老太太手把手教她描红的情形,还是忍不住哭了一场。

哭过后,宋青葙将盛地契的匣子找出来,对秦镇道:“世子爷,这件事得麻烦你。”

秦镇打开一看,气道:“他们竟敢这么欺负你,我指定为你出这口气…”

第86章 喜事丧事

“他们占了你的房子还把你赶出来,你怎么不早说?”秦镇心疼不已。

白家胡同靠着六部,出入大多是六部的官员,是个幽静方便的好地方,扁担胡同在外城,四邻右舍都是生意人,吵闹不说,也不安全。

有一次秦镇骑马从那里经过,正好遇到左边邻舍吭哧吭哧地从马车上往下卸麻袋包,秦镇嫌马车碍事,让车夫往里挪挪。车夫不乐意,撸着袖子想动手,好在主家出来了,再三行礼赔不是。依着秦镇的脾气,早就一脚踹过去了,可想到宋青葙就在隔壁,怕她知道后影响自己的形象,忍了忍,没有发作。

过后,他想,如果换成宋青葙或者大舅母,怕不是要干巴巴地等着人家卸完货才能过去。

看着秦镇义愤填膺的样子,宋青葙拉住他的手握了下,“那会祖母还在,我想祖母纵有再多不是,也照顾教导了我十年,有些人情世故,花太多银子也学不来。现在祖母不再了,我也就没什么顾忌的,他们不认我,我自然也不认得他们…一切按万晋朝的律例办就是。”

秦镇凝视着她,手指轻轻拂去了她腮边挂着的一滴泪珠,蓦地问道:“你那时,为什么就答应嫁给我了?”

成亲的事,她说过,之前以为不是他,挑开盖头后乍乍见到,突然就觉得委屈,忍不住就哭了;还抱怨他,为什么不安慰安慰她,就知道傻站着,说那句呆话。一句话,说那么多遍,有意思吗?

秦镇知道宋青葙一向有主见,大舅母也说过,成亲的事待问过大姑娘才算。

他想知道,宋青葙既然不愿意,为何还答应嫁给他?

宋青葙被他问得猝不及防,想想也没必要瞒着他,就把郑德怡拿着舅舅们威胁她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遍,“…我想嫁到哪家就给哪家惹祸,正巧你来提亲,就觉得你既然那么有名,想必是不怕顺义伯的,所以我就豁上自己,也不能让郑家人得逞。”

秦镇听了又好笑又生气,“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就贸然答应,如果不是我呢?”

“不是我也认了。”宋青葙低着头,“我打听过了,都说清平侯世子长得一脸凶相,让人见了就害怕,可我没觉得你凶…那天,我从三圣庵出来,看到你站在树下,我特别想问你句话。”

秦镇盯牢她,柔声问:“什么话?”

“想问问,要是我走投无路了,你能不能杀了郑家一家人,带我离开京都?”思及往日情形,宋青葙不由哽咽。

秦镇忙不迭地答应,“能的,阿青。现在也能,杀了他们,我带你去贵州或者海南,你想去哪里,咱们就去。”

宋青葙扑进他怀里大哭,“不,世子爷,我不想了。我只想你好好的,想好好地跟你在一起。他们那些卑鄙小人,犯不着咱们费心,更不值当为了他们舍弃咱们眼下的好日子。”

秦镇搂紧她,把她的头摁在自己胸前,低声道:“阿青,咱们要过好咱们的日子,可也不能放过他们。你受的苦,我要连本带利地还给他们。”

宋青葙听着他的话,又听着他强壮有力的心跳,满心都是有所依靠的安定与踏实。

翌日,秦镇打马去了扁担胡同,给大舅舅带去一坛莲花清酒,又拿出房契及借据等文书来,“房契写的是岳父的名讳,借据上写着已抵押给大舅舅,能不能请大舅舅出面…”

话没说完,大舅舅已拍着胸脯道:“我早就想告那一家子了,先前是碍于修哥儿跟葙姐儿两个孩子,后来大姑娘说等两年宋老太太过世再说。现在总算忍到头了,明儿我就去顺天府衙门击鼓。”

大表哥紧跟着说:“我跟爹一起去,民告官,有理无理先打三十大板,我里面套条厚棉裤,禁打。”

秦镇连忙道:“听三娘说表嫂生产的日子就在这几天,表哥还是待在家里照应着为好,我跟大舅一起,我倒想看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动板子。”

大表哥闻言觉得有理,遂不坚持。

大舅舅跟付氏是商户出身,亲兄妹之间的账目也很明确,当初的借据抵押文书上面都是签字画押俱全,还有证人的画押。

大舅舅将一应文书捋了遍,没发现什么纰漏,又收进匣子里,忿忿地说:“宋家一家子都是忘恩负义畜生,吃着二房的,住着二房的,最后还把二房给赶出来,真他娘的没处说理了。尤其那个宋老大,当年要不是妹子拿出陪嫁银子给他活动,就算中了进士也没有当官的命。”

秦镇连声附和。

两人一唱一和,把宋家上下三代骂了个痛快。

大舅母进来招呼他们吃饭,闻言便笑,难得这两人骂人还能骂到一处。又忍不住替宋青葙欢喜,这外甥女婿看习惯了反而觉得浓眉大眼的挺耐看,而且最重要的是对宋青葙好。

说话时,一口一个三娘,简直把宋青葙的话当成圣旨了。

大舅舅酒量极好,号称千杯不醉,秦镇有内力护体,也擅饮酒,因为早已熟悉,便不再藏着掖着,都拿出了真本事,将一坛子莲花清喝了个底儿朝天。

大表哥开始陪了几杯,后来实在陪不过,就在旁边倒茶布菜。

饭罢,大舅母见秦镇步履虽尚稳健,可身上的酒气极重,不放心他骑马,就让大表哥驾车送他回去,顺便带了不少东西。

秦镇确实没醉,指着地上的瓶瓶罐罐,对宋青葙道:“这坛子腌豆角是给祖母的,大舅母自个腌的,不咸,配饭吃极好;这罐豆酱是给娘的,里面放了辣椒,口味稍重一些;这还有支桃木簪,大舅母说是老家院子有棵年岁很久的桃树,就是用那棵树的树根刻的,大舅母说给妹妹…”

都是极平常不值钱的东西,可比那些金银之物更打动人心。

宋青葙一样一样把东西挑出来,感慨不已。

秦镇猜出她的心事,慢慢说:“阿青,以后我们把大舅跟大舅母当成爹娘来孝顺。”

说话时,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

宋青葙扭身避开,差点被地上的罐子绊倒,秦镇眼疾手快揽住了她的纤腰,笑道:“我都没醉,瞧着你倒像醉了。”

宋青葙嗔道:“世子爷酒气太重,熏得我头晕。”

秦镇装模作样地抽抽鼻子,“重吗,我没觉得,就是觉得莲花清很甜,你尝尝。”说罢,低头吻上她的唇。

“甜不甜?”他问。

宋青葙回应着他的吻,话语断断续续,“不甜,就是…就是很热…”

第二天一早,秦镇跟大舅舅一起到了顺天府衙门,状告宋大老爷宋隶文强占民房。因房契、借据、抵押文书样样齐全,官府里也存着白家胡同那处宅院的备案,调出来一看,果然写着宋行文的名字。

秦镇便催促顺天府尹去赶人,说要急着卖出银子来过年。

本来秦镇就占着理儿,加上这一催促,顺天府尹就掷了令签,让衙役们赶往白家胡同。

秦镇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头。

这天正是宋青艾回门的日子。

听闻老太太过世,宋青艾并不觉得太过悲哀,只应付差事般在灵前跪了跪,哭了几声,便凑到林氏身边诉苦,“那个傻子天天跟在世子爷后头寸步不离,每晚都歇在新房里,赶也赶不走,打也打不过,真气死人了。”

林氏惊得双目圆睁着,“她歇在新房,你们不会…”

宋青艾无奈道:“我们还没圆房,差不多戌时世子爷跟阿美一同回房,世子爷洗洗就上炕了,阿美都在床上睡。我根本近不了世子爷的身。”

头天晚上,宋青艾熬不过阿美先睡了。

第二夜,宋青艾死撑着,终于等阿美睡了,叫上四个丫鬟扯着被子的四角将阿美抬了出去。宋青艾磨蹭着上了炕,外衣还没脱,就听到“咚咚”的砸门声。阿美不知为何竟然醒了,宋青艾没给开,想等等阿美就消停了。谁知阿美却锲而不舍,连砸带踹,把整个院子的人都吵醒了,都围着正房看热闹。

宋青艾没办法,只得开了门。

第三夜,蔷薇不知从何处打听到阿美爱喝酒,而且一喝就醉。宋青艾特地准备了酒菜。阿美回房后,果然喜欢,喝了三杯就醉了,吐得满屋子都是。

郑德显当即甩袖离开,“屋里味道太难闻,我到外院歇着。”

宋青艾欲哭无泪,郑德显能去外院,她可没地方去。只得披着厚毛斗篷在院子里站了半个时辰,等丫鬟们收拾好屋子,熏了香才进去。

可睡到半夜,阿美又吐了一次,宋青艾只好又叫丫鬟过来收拾。

宋青艾不想跟阿美一起睡床,就在炕上歇着,用的是郑德显的被褥。

郑德显的衣物习惯熏香,枕头被子上就留着淡淡的兰花香,搅得宋青艾心潮荡漾。好容易阖上眼,天就亮了。

可以说,新婚三日,就是宋青艾与阿美斗智斗勇的三日,也是宋青艾完败的三日。

林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家闺女,“阿美就是个傻子,你怎么连个傻子都比不过?你也不想想,阿美长什么样,你长什么样,阿美会什么,你会什么。放着自己的长处不用,尽瞎较劲。严妈妈怎么也不说点拨着你点?”

宋青艾恨道:“还说呢,头天夜里说是被阿美踹伤了腰,连着三天都没有笑模样。认亲时,给个红包也小里小气抠抠搜搜的,害得我被人笑话。今天早上说腰疼不能走路,就不过来了,也不知是真疼还是装的。”

林氏道:“严妈妈跟了我二三十年,不是个偷懒耍滑的人,她说腰痛,那必然是真痛…回头你请个郎中给她看看。”

宋青艾不耐烦地说:“刚进门没几天就请郎中,我婆婆知道了,会不会觉得丧气?”

林氏点着她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薄情,严妈妈可是打小就看着你长大的。”

宋青艾侧过头,“娘,小心,别把我头发弄乱了。”

林氏愣愣地看着宋青艾,好像不认识她一样。

宋青艾出嫁三天,林氏跟着煎熬了三天,怕她不得公婆欢心,怕她在郑家受气,怕她换了地方不适应…

没想到她回门之后,既没有提起祖母是怎么去的,又没问问她操办丧事是否受累,除了抱怨诉苦,再没有别的。

以前养在身边不觉得,现在乍分开三日,怎么感到如此陌生与心寒。

宋青艾觉察到母亲的目光有异,伸手挽住林氏的胳膊娇声道:“娘,你猜认亲时,我公公婆婆都给了什么见面礼?”

林氏勉强地笑笑,刚要开口,就听院子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接着丫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太太,不好了,前头来了很多衙役…”

第87章 秦镇出马

林氏大惊,顾不得宋青艾,提着裙角就往前头走,宋青艾见状也跟了上去。

就看见一个头目模样的衙役拿了一张纸,对宋大老爷指指点点,“赶紧收拾东西搬走,房主都催着了。”

宋大老爷苦着脸哀求,“兄弟,这寒冬腊月,我这又是一大家子人,还有七十岁的老娘刚刚过世,尸骨未寒,您给通融通融。”

头目上下打量宋大老爷一眼,“得了吧,人家这房子您都白住了十几年,再怎么通融,还想再白住十年?再说,我说了也不算,人房主就在这等着呢。”朝秦镇努努嘴。

宋大老爷看着他冷厉桀骜的样子,直觉得不是好相与的人,遂赔笑问道:“这位怎么称呼?”

秦镇淡淡地说:“我是秦镇!”

秦镇?

不就是宋青葙嫁的那人。

林氏一听就明白了,敢情是宋青葙在后面捣鬼,立时冲过来,对着秦镇嚷道:“祖母前脚刚去世,三娘不但不来磕头,后脚就要把伯父伯母赶出去,亏我们养她这么多年,她良心被狗吃了?”

秦镇冷冷地扫她一眼,逼得林氏后退两步,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我娘子自幼父母双亡,家中只有一个兄长,没听说什么伯父伯母。你以为攀上亲戚就能赖着不走?”

宋大老爷听说过秦镇,不敢大意,拱着手道:“秦世子,还请您看在我跟三娘是本家的份上,通融个把月,这么一大家人,哪能说搬就搬,再说就是想搬,也没别的去处啊。”

秦镇“哼”一声,“当初三娘也没去处,宋大老爷不也强逼着她搬走?可曾通融过?再说,这可是二房的房子。宋大老爷强占着兄弟的房子,把兄弟的闺女赶走,人家来要房子,你还想通融,天底下哪有这般的好事?”

宋大老爷脸涨得通红,有心一赌气,点头搬了,可转念一想,现在都进了腊月,房产经纪好多都歇业回乡了,一时半会儿哪能找到现成的房子?就是有,房租定也不便宜。

寻思半天,就想厚着脸皮再说合说合。

哪知宋青艾站在林氏身后早沉不住气了,跳出来叫道:“你说是宋青葙的房子就是她的?这明明就是祖母让二叔置办的,理应归祖母,祖母过世后,就由大房继承。你回去告诉宋青葙,她不守妇道被除了族,这房子跟她没半点关系。”

秦镇一听就火了,女子名讳是隐私,他从来不在外面提宋青葙的名字,没想到这个蠢妇当着一众人说了出来,竟然还污蔑她不守妇道。

要知道,宋青葙是秦镇心尖尖上的肉,污蔑宋青葙简直就是污蔑他本人,比污蔑他自己还严重。

秦镇气不打一处来,扬手就给了宋青艾一个嘴巴子,宋青艾的脸登时青肿起来。

林氏急忙把宋青艾护在身后,指着怒道:“好男不跟女斗,你一个大老爷们动手打女人算怎么回事?”

秦镇冷冷地道:“我只打该打之人,不管男女。要是你敢说三娘一个不字,我连你一起揍。”

林氏愣在当地。她只知道有胆识的人通常不会对女人动手,眼前这个男人算怎么回事,动起手来一点不含糊,偏偏还说得理所当然似的。

林氏头脑一热,使出看家本领来了,往地上一坐,哭嚎起来,“打死人了,要打死人了。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白养她这么些年,翻过脸来不认人,连亲生的伯父都往外撵。”

本来宋家丧事连着喜事一起办,来的客人不算少。衙役们气势汹汹地赶来时,一些胆小怕事的就偷偷溜了。等秦镇报出名号时,有些精明人就知道宋家得罪了惹不起的人,也趁乱溜了。再等秦镇给了宋青艾一个嘴巴子,剩下位数不多的客人全跑光了。

秦镇没心思看林氏撒泼,回过头对衙役们道:“她这是阻碍各位办差,哥儿几个动手给我砸,什么值钱砸什么,谁拦着就砸谁,砸死人算我的,回头我请诸位吃酒。”

衙役们心里都门儿清,秦镇后头站着清平侯,而宋家说是小官宦人家,可没权没势的,又不占理儿,听到秦镇此言,甩开膀子就砸东西。

茶盅茶碗,花瓶香炉,看见什么砸什么,碎瓷片子砸得满地都是,有几片溅到林氏脸上,刺得她生疼。

林氏看着满屋子的狼藉,既心疼又肉痛。

当初付氏在的时候,家里宽余,宋大老爷也曾清雅过,买过一些价值不菲的古董瓷器摆在厅里充门面。现在竟然都叫那些衙役们给砸了。

林氏抢过只梅瓶紧紧抱在怀里,哭喊道:“别砸了,求求你们别砸了,我搬,我们搬。”

衙役们看看秦镇的脸色停了手。

宋大老爷抖着胡子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颤巍巍地走到秦镇面前,“秦世子,我搬,可这么大个家,光搬也得有个工夫,那边还有老太太的棺木。”

秦镇淡淡地说:“七天。”

林氏叫道:“当初三娘走可是给了半个月。”

宋大老爷看秦镇面色不虞,怕他再让人砸东西,忙不迭地答应,“七天,就七天,一定搬走。”

秦镇再加一句,“只带着你们自己的东西走,屋里的桌椅板凳一件不许拿。”

宋大老爷一愣,咬牙答应了。

衙役头目冲秦镇笑笑,回头吩咐道:“哥儿几个可都听到了,七天后搬走,这几天你们得空就过来遛遛,别让人顺走了家什。”

衙役们七嘴八舌地答应着,“头儿尽管放心,世子爷放心,弟兄们心里有数。”

秦镇笑着掏出荷包往头目手里一扔,“大冷天让兄弟们跑腿,拿去打点酒喝。”

头目接过荷包一掂,分量不轻,咧着大嘴笑道:“多谢世子爷赏脸。”留下两个人看着,其余人回去复命了。

宋家下人看着这场乱,寻思着宋家连住的地方都没了,肯定没法待了。那些心思活泛的就趁乱捡着值钱的东西往怀里塞,有几人想到几个主子都在前头,后院没人管,偷偷摸摸溜进贞顺院,翻腾林氏的首饰。找了半天没找到,索性卷了一大包衣服。

林氏后知后觉地想起应该先将贵重东西收拾起来,忙不迭地赶回贞顺院,正赶上那几个背着包裹往外走,林氏急忙去拦,情急下忘了手中的梅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