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道:“朕是救下了民居,但放火的人还在查证,未必是诚亲王所为。”

为了自己的面子,皇帝只能帮诚亲王掩饰陷害嫡妃的事儿,哪怕他的心里恨透了六皇子,皇族的面子总不能被落下吧。

曾柔从袖口将大金律例捧高:

“皇上说过,王子犯法于庶民同罪,大金律例上并不禁止百姓和离,百姓之家夫妻双方过不到一起去,可去衙门和离,诚亲王虽然是皇子,但也是您的子民,是大金朝的子民,臣妇同他已然无情无爱,再勉强在一起,只会引起更多的祸端,互相仇视,实在不如早早分开好。”

“皇上,诚亲王心有所属,我实在是不愿意再担着阻碍真爱的罪名。作为王妃我帮他打理后院是应当的,可诚亲王护着爱宠,看不起我,不明白我所想,我也不理解他,我实在是…实在是没面子再继续主持中馈,既然他们分不开,何不成全了他们?”

“王爷的那位爱宠,品行嘉柔,心里眼里都是诚亲王,在皇陵时陪伴过诚亲王,为诚亲王操持吃食,伺候她…给诚亲王出谋划策…她做了许多我应该做的事儿,对诚亲王的用心,我自愧不如。”

“曾柔!”

诚亲王怒道:“你闭嘴!本王对你还不够好?”

“您可千万别说专宠于我,您心里明白,我不过您保护爱宠的靶子罢了,真真是好笑极了,正妃成了靶子,爱宠做了您的心尖尖,王爷,念在这么多年的情分,我自请和离也算是成全了您,您何必动怒?”

曾柔翘起嘴角,“这一回没人再打扰您和她了,您也可以放心了,再没人会害她!”

“说得好听,你是…”

“妾身如何?”

诚亲王和曾柔目光相碰,曾柔露出淡淡的嘲讽,即便你晓得我同诸葛云有私情,你敢说么?皇上会让你说么?

皇帝拍着龙椅扶手,“曾柔,你果真要同诚亲王和离?你可是朕亲自赐婚的,你让朕如何…”

“回皇上,臣妇实在配不上高贵的皇子,臣妇让陛下失望了,可为了您儿子着想,还是让他选择真正喜欢的人吧,臣妇再同他过下去,只会让误会难以解开,让彼此双方更为痛苦。”

曾柔手中的大金律例让皇帝眼睛有几分的刺痛,曾柔果真没放过任何的机会,大金律例…让皇上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如果说诚亲王不是他的臣民,不需要遵守大金律例,岂不是说诚亲王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

皇帝冷着面容道:“朕看他有悔过之心,你和他多年的情分,为了一个贱人分开不值得。”

“皇上,他是皇子,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不成?何必非要勉强臣妇?正因为还有一分的情分,分开了正好,如果彼此之间互相敌视冷战,磨没了最后的情愫,王府的后院会闹成什么样臣妇也不敢保证呢,到时诚亲王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厚望?”

“曾柔,你就不考虑以后?”

皇帝眼里闪过一分的冷厉,得罪了皇帝,让他面子上下不来台,曾柔以后还想好过?

“回陛下,您爱民如子,即便臣妇不是您的儿媳妇,依然是您的子民啊,与其整日过得心惊胆战,臣妇宁可轻轻松松的过日子,哪怕比不得做王妃时的富贵,可再也不用被丈夫敌视,被他伤害,他也不用再怀疑臣妇恶毒,在诚亲王心里指不定以为臣妇有多愚蠢呢!求皇上开恩,放臣妇和诚亲王和离。”

威逼,荣华富贵都无法阻挡曾柔。

皇帝默默的叹息,能过砧板,引火焚身的女子尤其会被这些俗物阻挡?

“诚亲王,你的爱宠是何身份?”

“回父皇,是…是宫人…”

诚亲王羞得满脸通红,商琬如今的身份低贱得很,宫人相当于奴仆,舍弃王妃侧妃,喜欢一个奴仆,任谁看都会认为诚亲王脑袋进水了。

可她是商琬,曾经京城最出色的侯府小姐,才名,艳名满京城…诚亲王抬头看父皇脸上露出的狞笑,不敢说出商琬的身份,”她在皇陵一直陪伴儿臣,儿臣只是偏爱她一点。”

“既然在朕治下,出现了皇子和皇子妃和离的事情,朕还会舍不得你?”

皇帝龙袍一展,“好得很,看来只有你看清楚那名宫人的难得,看清她难得的特质,朕也不是不开化的人,朕成全你!曾柔给她腾了位置,朕准许你扶正宫人!此后她就是你的妻子!”

“父皇!”

“你别叫朕父皇!朕没有以宫人为妻的儿子!”

“父皇…”

“来人,将诚亲王的名字从皇谱中抹去!史官,修改史书,朕的六皇子死于今年!曾柔肚子里孩子,若为男儿将爵承袭王爵,若为女孩,封郡主家交给淑妃…不,淑妃教子不严,贬为贵人!郡主交给皇后抚养。”

“遵旨。”

“朕不会将你贬为庶人,朕改封你为隐王!”

“…”

诚亲王勉强撑住身体,他登上皇位的梦想已经彻底的破碎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的安排,他布置下的暗棋就这么废了?

他不是皇子亲王,成了颇具嘲讽含义的隐王,他会被世人嘲笑一辈子的,以宫人为妻,自降格调,谁还瞧得起他?

在皇子中间的四皇子恨不得掐死自己这个丢人的弟弟,不仅诚亲王废了,他夺嫡之路也断绝了,生母为贵人…他还怎么争帝位?

皇帝脸上泛起冷意,”曾柔,朕准许你和隐王和离,但朕不想知晓你再嫁的消息。”

曾柔毁了皇帝的一个儿子,他不想让曾柔再毁了另外一个儿子!

如果曾柔敢勾引诸葛云,皇上也不是不可能派人除了曾柔这个祸根。

“曾柔?”

“臣妇尽力而为,争取不让陛下失望。”

皇帝不善的目光盯着曾柔,她依然很平静,很坦诚,并不害怕皇上的威胁,皇帝嘴角饶有兴致的勾起,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女子了?很好,好得很!

左右如今国泰民安,没什么大事,皇帝有心同曾柔玩玩,看她还能怎么翻起风浪来。

皇上没把曾柔当作对手,是他大意了,皇上没将隐王贬为庶人,没圈禁他,也是他败笔之一。

也因为皇上此时的自信,也有了后续的一系列惊涛骇浪。

“退朝。”

皇帝从龙椅上起身,走出金銮殿。

曾柔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众人不自觉的避开她,曾柔不以为意的笑笑,“王爷,明日我会去王府搬走我的嫁妆,您家大业大,想来不会对我太过吝啬。”

“皇上有口谕,一等侍卫曾小强办事不尽心,贬为三等侍卫,并罚跪三个时辰。”

“臣遵旨。”

增小强跪地领旨。

曾柔嘴角一勾,皇上明晃晃的报复自己的任性,可惜…她不是原主曾柔,不可能为了曾小强而迁就委屈自己,不过,曾小强也有撒手锏嘛,先让皇上一子又如何?

这局棋不到最后收官,看不出输赢来。

“皇上宣召永宁侯。”

“臣遵旨。”

诸葛云见曾柔微微摇头,听话的跟着内侍去见皇帝。

曾柔慢慢的走出皇宫,她的麻烦解决了一大半,隐王不会就此甘心的,人家毕竟是双双重生的,如果隐王不要脸面,不要正统的篡位弑君…他也许会成功,毕竟他手中有神器,他的布置也不会白白的就浪费了。

不过,眼下最大的麻烦是她怎么正大光明的嫁给诸葛云!偷情什么的不在曾柔的考虑范围内。

曾柔在宫门口碰见了商琬,见到她受伤的右手,笑了笑:“恭喜你了,从今以后你就是隐王妃了,我祝隐王妃在命妇圈子里如鱼得水,辅佐隐王早日达成所愿。”

隐王妃在命妇圈子里只会是笑料!

人人可以嘲笑的笑料!

虽然她是隐王妃,但确是个没品级的王妃,同伺候下人的百姓,奴仆没有任何的区别!

如此看,皇上也是个心狠的,他让隐王夫妻活在了耻辱中…

第一百零四章 落魄

隐王虽然是王,可没有品级,皇上也不可能给隐王品级,

但因为是隐王,隐王和商琬会参加很多的宴会,他们的脸面会被宴会剥得一文不剩。

曾经的诚亲王是很要面子很自自重的一人,如今隐王唯一的作用就是被人耍,受尽旁人的嘲弄,

诚亲王和曾柔和离,让皇上落了大面子,皇上不仅不认他做儿子,还欲让隐王受尽屈辱折磨,

曾柔没有资格再坐王妃马车,在宫门口她等候李妈妈去雇佣寻常的马车,在她身后出宫来的皇子王妃和命妇们都像是躲避瘟疫一样躲开了曾柔。

她们悄声的话语传进曾柔耳中,明显的曾柔成了二百五的代名词,曾柔闹到最后,将荣华富贵都弄没了,皇上准许曾柔再嫁才奇怪呢。

世上不是没有男人娶过和离后的女子为妻,但谁敢娶曾经的皇子妃?

不仅曾柔的富贵没了,曾小强好不容易得到的些许的帝宠也被曾柔折腾没了,如今他被罚为三等侍卫,以后曾小强别想再向上爬了。

一番折腾,有孕的曾柔很累了,她找了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她已经不是皇子妃,自然不用想不能随地而坐的事儿。

此时隐王失魂落魄的从皇宫中走出来,他灰败木纳的脸色只比死人多口气,

曾柔见阿琬迎向了隐王,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来,以前从诚亲王的口中得知,在上辈子诚亲王被曾柔给耍了,这辈子曾柔不会耍他…他会被大金朝所有权贵阶层戏耍!

可怜呐,重生二人组。

阿琬的右手被废了,不知她是不是左撇子呢?

阿琬可以在古代上演另类的身残志坚嘛。

曾柔听了消息,阿琬的手是因为抓刀刃被切断了手指,这才对嘛,用血肉的手掌抓刀刃怎么可能不被割伤?商琬这个结果才是真实的。

自然皇上也没手下留情。

“王…”

“不要叫我王爷。”

隐王强压对商琬的怒火,此时在皇宫外,不能让大臣们再看他热闹,阿琬是被皇上下令扶正的隐王妃…隐王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回王府!”

“隐王,皇上的意思是诚亲王已经逝去,您尽早搬出诚亲王府为好。”

送隐王出宫的内侍,眼角眉梢透着浓浓的嘲讽,

“您如今的身份可是住不了皇子王爷府邸,您以宫人为妻,得搬去平民所住的东城区居住,皇上命奴才送隐王过去,诚亲王府的田产地契会留给诚亲王的妻妾和儿女,皇上说过,您同诚亲王再无任何的关系。“

隐王眸色暗淡,他绝对没想过皇上会做得如此狠绝,甚至皇上都没让他回府拿银子!

内侍又说了一句,“皇上已经派人去诚亲王府清点所有的财务了,曾氏除了自己的嫁妆外,皇上也不许她得到旁的财物!”

曾柔吹了一声口哨,好小气的皇上!

将放回袖子中的大金律例取出来,曾柔熟练的翻到了关于和离的规定,将内侍叫到身前,“我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和离后除了嫁妆外,还应该得一份贴己的银子,什么时候我嫁人,什么时候才不用领银子,你看你看,律例上规定的很清楚啊。”

内侍摸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皇上的意思…”

“要不我亲自去同皇上申诉?”

“陛下不会见您。”

曾柔将记载着和离事宜的书页折叠了一下,将律例递给内侍,”麻烦你代我转交给陛下,陛下英明神武,定然不会小气的。“

“主子,马车到了。”

李妈妈满头大汗的跑回来,不远处停着一辆同宫门口富贵不相符的简陋马车。

曾柔被李妈妈搀扶起来,笑眯眯的说道:“明日,你随我去诚亲王府搬财物。”

“你又不缺银子,何苦再刺激陛下?”

定国公冷然的声音从曾柔背后传来,“你是真不怕皇上动怒杀了你?”

“该是我的财物,我一分都不会让,不是我的,我也一分不取。”曾柔回头看了一眼定国公,轻笑道:“皇上还没玩够呢。”

所以皇上不会杀了她,杀了她,这场游戏皇上就输了!

人一旦死了,欠下的账自然就清了。

“你同我一起走!”

定国公主动邀请曾柔上马车,他不能眼看着曾柔将诸葛云这辈子给毁了!曾柔性情太烈,太聪明,胆子也太大,她连皇帝的面皮都敢落!

而且她明明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却偏偏一步步都踩在道理上面。

像曾柔这样的女子,别说皇帝没见过,他都…、

“抱歉呢,定国公,民妇不敢于您同车而行。”

曾柔将头上的王妃头冠摘下来,瀑布般的头发散开,头冠向隐王面前一扔,“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整个人轻松自在多了,定国公,您以为我会在意那些华丽的衣服首饰么?”

曾柔登上了马车,很快这辆简陋的马车离开皇宫。

定国公默默的站了一会,长叹道:“奇女子乎?小人也!”

隐王看着地上散乱的王妃头冠,噗得一声,他再也压不住的呕出了鲜血,身体撑不住般的摇摇欲坠,阿琬忙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他,“您…”

从王妃头冠上散落下来的珍珠似在嘲笑隐王的无知,隐王自嘲的勾起嘴角,两辈子他就没能了解过曾柔!

“她不是曾柔…”

隐王推开了阿琬,凝视马车离去方向,“不是她!”

上辈子的曾柔再伤心都会跟他过下去,会等到他功成名就的时候,抢走他的一切,曾柔会勾引他,讨好他,做最最贤良的王妃,哪怕她心里恨自己恨的要死。

可方才的曾柔…连勾引他,讨好他都不屑的。

她不需要抢夺诚亲王的权利富贵和地位,她自己可以撑起一片不若于诚亲王的势力,如果她想要的富贵,她就一定会得到…今生哪怕没有后冠,没有华丽的衣服,她依然耀眼夺目!

这样的女子从他手中溜走了,再也找不回来!

不对,如果…如果他能…天下是他的,曾柔是逃不掉的!

“走。”

隐王慢慢的佝偻起腰背,韩信能忍j□j之辱,越王勾践可以给吴王做奴仆…他需要等待机会,在旁人都轻蔑他的时候,他也许能获得唯一的机会。

诚亲王府邸的财物并不多,他的私房银子从来没有放在诚亲王府。

隐王被阿琬扶着,落魄的离开皇宫,他在平民百姓的居住地找了一座不大的宅邸,只带着阿琬过起了浅淡的日子。

百姓也晓得他是曾经的诚亲王,自然有人上门来找他乐子,不过隐王一直闭门不出,他将一切的交给阿琬处理。

阿琬本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一切都由奴婢伺候的,如今这座狭小简陋的屋子只有他们两人,一切的杂物只能她自己做。

做饭,买菜,洗衣服,收拾屋子…阿琬被沉重的家务压得喘不过气来,再加上她右手废了,她做这些家务活的时候格外艰难,右手的断指很疼,可隐王根本就没问过她一句是不是很辛苦?

隐王妃,这就是隐王妃改过的日子?

她想过做他的正妃,可没想到做正妃是这种待遇。

她也晓得隐王不甘心,更晓得眼前这一切她起码有一大半的责任,如果隐王不要她了,她在天地间连容身之处都没有,更别说找曾柔报仇了!

阿琬只能暗自抹干净眼泪,依旧温柔体贴的伺候隐王。

几次想要同隐王交流,都被隐王拒绝了,隐王完全将她当作丫鬟在使用,他们之间没有一点的精神交流。

这不是阿琬想过的日子,却是她必须要过下去的日子!

每日夕阳快下山的时候,阿琬才会提着篮子菜市场买菜,在最便宜的卖相不好的青菜中挑选青菜,讨好般的同买菜的人讲价钱,为了能多省下几枚铜板,她甚至要同浑身是臭汗,泥巴味儿的男人调情几句,隐王给她的家用越来越少,不省一点,日子根本支撑不下去…

她身上的银票早就被皇上的内侍搜走了,想去安平侯府求助,发觉皇上寻了个由头将安平侯府一族人踢到了关外!

阿琬真真正正过起了为了一文钱精打细算的种田的日子,不是她没想过给别人出主意赚钱,而是她不敢那么做…皇上明显是想让隐王受苦尝尽艰辛,她如果赚到了钱,不知皇上又会怎么折腾他们!

他们越是落魄,越是有可能得到皇上的同情心,如果皇上有同情心的话。

阿琬不知这种辛苦艰难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事到如今她也只能一步步的走下去,指望着隐王能想出摆脱这种局面的好法子!

“那个小妇人是隐王妃?”

“嗯,没错,隐王妃殿下呢。”

每次出门阿琬都会听到这样的议论,周围的三姑六婆们会指着她教导自己家的女儿,千万要做贤良的女子,否则害人害己,每次听到这样的话,阿琬都觉得很痛苦。

隐王可以不出门,她却做不到不出门!

“听说今天曾氏去王府搬走了嫁妆?”

“曾氏本身就有陪嫁的庄子宅邸,她的生活根本不愁,不过听说她还是得了一笔很丰厚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