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杨欢和隔壁女生吃过晚饭后,便被向宗泽接走了,可她和向宗泽又发生了争吵,便气冲冲地回了寝室,而那时候,寝室的其他人都在。

“然后,正如她们口供中提到的,杨欢和卞洁发生了冲突,而跟男友刚吵完架的杨欢情绪很糟,所以态度很冲,导致冲突升级,甚至发生了肢体接触。接着,孙甜和秦春作为卞洁的盟友,也加入到冲突中来。如隔壁女生所说,孙甜对杨欢嫉妒得要死,恨不能随时除掉她,便趁乱对杨欢动了刀子。再参照那个手抄本,我猜孙甜的第一刀就落在杨欢的左手背上,而这一刀,是在泄杨欢的提琴比自己拉得好之愤。至于卞洁和秦春,她们对杨欢多少也有点妒忌,所以在孙甜的鼓动和小提琴乐曲的掩护下,她们开始了对杨欢的虐杀。

“在虐杀的过程中,杨欢应该有不少血流到了地板上,所以必须有人出去弄些清洗地板的漂白剂。于是,快晚上9点时,秦春和卞洁假装去浴室洗澡——我之所以认为是假装,因为浴室晚上9点20就会关闭,而从寝室步行过去需要10~15分钟,快晚上9点才出发,洗澡的时间是不是太紧了一点?那么,她们那时候出门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呢?当然是掩护孙甜离开寝室。

“全寝室,孙甜和卞洁的体型最接近。所以孙甜穿了卞洁的衣服,戴上卞洁的帽子,在秦春的掩护下,装成去洗澡的卞洁,离开了寝室。

“接着,孙甜找到了那时已在实验室工作的哥哥孙复明,向他求助,并问他要了漂白剂(卞洁提到过)和硫酸。晚上10点多的时候,孙甜来到了寝室门前,她故意大声敲门,喊叫,为的是让其他寝室的人以为她那时才回来。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已经一目了然,她们把硫酸倒在杨欢的脸上;收起了杨欢面目全非的尸体;连夜用漂白剂清洗了地板;换掉了沾上血迹的床单,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是,”我问道,“向宗泽又是怎么卷进去的呢?”

郭炜自信满满道:“他应该是转移尸体时卷入的。”

17 寻尸

秦春已经在3天前返回了加拿大,孙甜和卞洁也快要离开这里,而杨欢尸骨的去向仍旧是个谜。

什么时候是转移尸体的最佳时间呢?这是我们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

杨欢是6月17号晚上遇害的,她的尸体应该在寝室停留了一个通宵。因为晚上10点半以后,宿舍楼是出不去的,鉴于孙甜晚上10点多才取回漂白剂和硫酸,她们也不可能晚上10点半前就抬着尸体离开。

6月的气温很高,她们必须把尸体尽快转移出去。宿舍楼早上开门的时间是6点半,那时天刚微微亮,绝大多数学生都还在睡觉,应该是转移尸体的最佳时间。

根据各人的口供推断,那天早上,应该是孙甜、卞洁和秦春一起搬运的尸体。杨欢很瘦,完全可以塞在一个大行李箱里抬出去。可她会被抬去哪里呢?

我们已知,那天是早上8点左右开始下雨,而孙甜说她们在下雨后没多久就回了寝室,我估计她们回寝室的时间没超过8点半。在这几个时间点上,孙甜应该不会撒谎,别忘了她们回寝室时碰到过隔壁寝室的女生,如果撒谎,便很可能被揭穿。

那么,她们处理尸体的最大时间区间应该是早上6点半到8点半。两个小时时间,三个女生,提着一个近百斤的大箱子,她们根本不可能走太远。

难道是在校内某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处理掉的?可是,这学校有人迹罕至的地方吗?仔细想想,任何地方都不可能确保无人打扰,再隐蔽的地方也会有小情侣找过去温存一番。因此,尸体很可能不在校内。

而校外的话,我倒是立刻想到了一个可能藏尸的地方。

我对郭炜说:“她们有没有可能先把尸体运到孙甜家呢?孙甜当时住在学校后面的老家属楼,那老楼每户都配了一个地下室吧?”

“对!”郭炜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地下室又很阴凉,我想不出比那里更靠谱的地方了!不过,那也只是尸体暂时存放的地方,它的最终去向会是哪里呢?”

我又一次想起了口供,我记得秦春提到过,孙甜家当时有一只患了重病的杜高,而成年杜高的体重可达90斤,难道……

我提出了一个很需要想象力的可能性:“如果孙甜家的人偷偷送走那只得病的杜高,再对外宣称狗狗死了。然后买一个大号的犬用棺木,把杨欢的尸体放进去,钉好。杨欢的体重和一只成年杜高犬应该差不多,并不会引起怀疑,最后,他们只需要堂而皇之地把她随棺木埋掉。”

郭炜欣喜地叫道:“Bingo!你还记得老吴发过的一条微博吗?她写了一些因果循环的东西,配图就是一只狗的坟墓!”

18 归案

警察挖开了一只杜高犬的坟墓,却找到了一堆人类的白骨。那就是杨欢,她已经在那里十年了。

其实,在我们就十年前的命案举报孙甜之前,她已经因为毒害向宗泽锒铛入狱。而卞洁也在机场的登机口前被抓捕归案;只有秦春,暂时逃到了国外。

为了解开几个困扰我许久的谜团,我去监狱会了一次孙甜。

见到孙甜时,她并没有我想象中的萎靡,相反,她的脸色似乎还更红润了些。

“这样也许最好,十年来我第一次觉得平静了。”这是孙甜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默默地审视着眼前的杀人犯,这绝不是我想象中的孙甜。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孙甜一脸无所谓地笑着。

我也不再磨蹭,问道:“向宗泽怎么会发现你们杀了杨欢?”

她开始回忆:“那天早上,宿舍楼刚开门,我、秦春,还有卞洁抬着装了杨欢尸体的行李箱下了楼。而那时,向宗泽已经到我们楼下守着了,他是来等杨欢的,大概是为前一天晚上的争吵向她认错道歉吧。他突然上来跟我们打招呼,还问我们杨欢是否在寝室,秦春一下子慌了,我没来得及阻止她胡言乱语……呵呵,大概就是秦春的反常让向宗泽产生了怀疑吧。没想到他会偷偷跟着我们,在经过一个小花园时,抬箱子前端的卞洁又不慎摔了一跤,箱子被摔开,杨欢的尸体也滚了出来,被向宗泽逮个正着。”孙甜的脸上掠过一丝轻蔑,“那凤凰男当时哭得肝肠寸断,我本以为这下完了,没想到,他倒先提出了保持沉默的条件。”

“吴老师呢?当年杀杨欢的时候,吴老师有没有参与?”

“怎么才算参与?”她笑着问。

我答不上来。

“她没有伤害杨欢,只是缩在角落里发抖而已,”孙甜脸上的那份淡然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和扬扬自得,“我逼她把硫酸倒在了杨欢的脸上,其实那时候,杨欢已经死了,哈哈哈哈哈……”

没错,这才是我想象中的孙甜,这才算个合格的杀人犯。

我不再多问,决定离开。

19 沉默的发声者

杨欢的案子解决了,可我们并没有得到关于老吴之死的真相。

郭炜把老吴遇害现场的照片彩打了出来,再把五张照片在书桌上一字排开,他来来回回地看着它们,这件事持续了近半个小时。

他叫我:“沈析,你过来!”

听他的语调,应该看出点端倪来了,“有发现么?我问道。

他指着那些照片:“你看看!”

“嗯,这样排成一排,似乎能看出,所有照片都是从同一个角度拍摄的呢!不对,不仅是同一个角度!摄影器材根本就没动过,”我轻声说,“这应该是一段录像的截图。”

我看着那几张截图,回想老吴家客厅的摆设,“不对啊!从截图看,摄像器材应该放在面对沙发的右侧,在一个半人高的物体上,可记忆中,那张沙发右侧只有一个四层的原木书架,可对着沙发的,好像是书架的背面,上面还挂着一张现代油画呢。”

“你是不是记错了?”

我从抽屉里翻出一沓照片,从中抽出了一张,那是我和老吴坐在她家沙发上的合影,照片明明白白显示,我的记忆并没错乱。

“这不科学啊!”郭炜念叨,“摄像的东东放在哪里啊?”

“我好像想起什么来了!”

“嗯?”郭炜满眼期待地望着我。

“那天去老吴家,我坐下后老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大概看看没找到原因,我当时觉得可能是神经太紧绷造成的,现在想想,应该是因为那书架被翻了个面!”

“你确定?”

“很确定,当时我本来准备问论文结果,结果临阵怂了一下,刚好又看到书架上有本李教授的著作,脱口而出‘李教授上课去了啊’。而且,我之所以会一眼看到那本书,是因为书架的第三层上只有那一本书啊,”我有些疑惑,“第三层书架的高度,应该跟放摄像机的高度差不多,而第三层书架又刚好空着,就像特意为摄像机留出个位置似的。”

“嗯,这是挺怪的……你来看看这边,也有怪现象啊!”郭炜指了指桌上的几张彩打图片,说,“你仔细看,老吴面部的伤很诡异啊!她整张脸都被烧伤,且创面的边缘十分齐整,这实在不像是把硫酸泼上去的,倒像直接被人把头按进了一个装硫酸盆儿里。”

“这不太可能。凶手要把老吴的头往下按,自己势必也离硫酸很近,而老吴一定会死命挣扎,如果打翻硫酸,凶手很难保证不被硫酸溅到吧?”

“难不成是老吴自己把脸埋在硫酸里的?!”郭炜有些沮丧地说着。

“也许真是这样呢。”我低语道。

见我颔首思考,郭炜知道我没有开玩笑:“没人能忍受那样的痛苦。”

“如果她没有痛苦呢?”

“什么依据?”

“等我去找老李问清楚吧!”

老李似乎已经预料到我会找上门,他看到我时,只是自然而然地说了声:“来了?”就像早就约好的朋友一样。

“吴老师是从何时开始策划这一切的?”我一坐定便问道。

“一年前的那场车祸后。”老李始终保持着微笑。

“那场车祸让她失去了痛觉?”

“是啊,那只是一场小车祸,她却不会痛了,”老李无奈地笑着,“痛觉神经明明分布在脑内和脊髓,怎么就同时坏了呢?不过,你是何时知道她没有痛觉的?”

“几个小时前。如果我不那么迟钝的话,应该在三周前便有所察觉的,当时她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却毫无反应。”

老李为我沏了一杯龙井,然后以他那特有的缓慢语调说:“喝杯茶。”

“谢谢,”我喝了一小口茶,问道,“吴老师出事那天,您是故意去上海吧?为了制造充分的不在场证据。”

老李憨厚地点点头:“是,那是老吴的意思。”

“第二天您回家后,清理了吴老师留下的现场吧?你快速收好了她放在书架上的摄像机;清洗了她装过硫酸的容器;藏好了掉在她旁边的刀,然后拨打了报警电话,对吧?”

“是的。”

“为了把我们引到杨欢的案子上来,是你发了那个《十年前女生惨死》的帖子?”

“是我。”

“您一直留意我和郭炜的调查进度,然后适时把那几张吴老师的照片发到了我邮箱里?”

老李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是的。”

“借手抄本,登记名为‘杨欢’的也是您?”

他笑了笑:“不是我,是老吴,她只是重温一下自己十年前的作品罢了。”

我继续问:“您怎么会同意吴老师这种以死翻案的做法?您明明很痛苦,怎么还可以配合做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

老李沉思了许久:“我没经历过知觉缺失,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但它对我老婆的伤害是毁灭性的。老吴觉得生不如死,她每天活在对杨欢的内疚中,觉得她遭受的一切都是报应,她求我帮她解脱,求了很多次,我没办法拒绝。”

“如果想让杨欢的案子重见天日,为何要用这么曲折,并且可能失败的办法?直接报案,再不济,到网上大发爆料帖不就好了?”

“呵呵,”老李笑道,“第一,这样的方式会让凶手遭受更大的煎熬;第二,是老吴对我的私心,她担心直接举报孙甜等人的话,在孙校长的余威下,我刚刚得到的教授职称会起波折;第三,这就是老吴啊,她一辈子都在沉默,但最后,她希望以沉默的方式发一次声。”

我愣住了,有些莫名的伤感,近一分钟的沉默过后,我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是我?”

“老吴说,你是能让沉默者发声的那种人啊。”

平静的人 王稼骏

最深的爱是恨。

最深的恨则是一份平静。

01

气象台8月8日8点30分发布台风红色预警信息,预计12个小时内上海市部分地区风力最高可达十级,局部有大暴雨,请做好防台风应急准备。

手机屏幕的光线有点刺眼,我删除了这条短信。揉揉被眼屎黏住的眼角,我这才从朦胧的睡意中清醒过来。

妻子咂着嘴巴,在床上翻了个身,霸道地将整条被子卷在了身下,姿势很不优雅。

每天从这样的心情中起床,压抑种种不满和嫌恶,有一个很难让自己感受到爱与美的妻子,但仍要背负起家庭的重担,在满是虚伪笑容的职场中勉强糊口。

美好幸福的婚姻,在细碎杂事和拌嘴牢骚面前,碎了一地。

原以为我的人生就这样走向终点,直到她重新出现在我的世界中。

她叫韩雨程,是我高中时代的女友,在高中毕业时,由于我家境一般,她父母以早恋为由,极力反对她与我再见面。我和她不得不分道扬镳,去往各自的大学。大学期间我一直没有另寻他爱,心无旁念地投入到学业中,发愤图强。这么做与其说是为了自己的未来,不如说是不想让她的父母看不起自己。

毕业以后,我进入了一家外资企业,主要经营高尔夫运动器械以及相关的衍生产品。

和大多数应届毕业生一样,初来乍到的我先从基层的产品销售员做起。公司针对的客户群体90%是外国人,对于一名销售员来说,外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这一点上,我优势明显。

大学主修的科目是德语,初、高中的时候,英语也一直是我的强项,只需了解高尔夫运动的专业词语,沟通起来完全没问题。我的日语水平也毫不逊色前两个语种,这要归功于韩雨程。在与她交往的三年中,陪她看了不计其数的日本漫画和电视剧,为了让她第一时间看到原版动漫,我自学日语,替她翻译日本动漫的字幕,久而久之,日语成为了我应用最多的一门语言。

很快,我迎来了人生的第一个转机。

一家跨国公司计划在本地投资建造高尔夫球场,希望与我们公司达成长期战略合作关系。在讨论合同的细节上,对方与我们产生了非常大的分歧,双方各不让步,谈判陷入了僵局。

争论的重点在于对方希望出让球场的股份换取器材,我们公司从今后高尔夫球场的经营利润中分红。而我们公司觉得这个方案存在两个问题:一是成本回收周期太长,不利于公司资金周转。二是公司承担了高尔夫球场的盈亏风险,由于高尔夫球场开工在即,董事会很难在短时间内评估出结果签署合同。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10月10日,冥冥中似乎暗示着谈判会有十全十美的结果。合同进入最后签署的阶段,主管部门的经理带着我一同前往对方公司。因为对方两位接洽负责人分别是德国人和日本人,所以我这个精通四国语言的小喽啰,有了在大生意上露脸的机会。

路途中,经理可能吃了不净的食物,上吐下泻,被救护车急救送往医院。

这个项目合同的细节,除了经理,公司里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了,临时也找不到替代者,只得由我单枪匹马面对谈判了。担架上的经理,原本满心的欣喜统统变成了绝望,倘若这笔生意因为他的原因泡汤,意味着他的经理位置甚至这份工作将一同化为泡影。

对我这个菜鸟不抱任何希望的他,仍尽责地叮嘱我:小杨,你要以公司利益为重,一旦有麻烦立刻打电话请示我。

我安慰他安心养病,也许只是急性肠胃炎,吃点药明天就好了。况且,没准今天合同达不成一致,我签不下来,那他以后还会有机会弥补。

于是,一个传奇诞生了。刚刚结束试用期的销售员,带着上亿元的合同,不可思议地谈下了这笔生意。

公司上级对我刮目相看,惊讶我提出的全新方案顾及了双方的利益,一下子打通了签约的阻碍。虽然这个功劳仍然记在经理的头上,但“杨成森”已是董事会上被提及最多的名字了。随着我在这个项目后期跟进上的作用越发重要,半年之后,我的职位和薪水都超过了经理。

在别人眼中,我的成功与才华无关,只是抓住了一个人人都能轻而易举把握的机会,费了一个小时的口舌而已。

可事实上,我几乎压上了我的人生,来博弈这次难能可贵的机会。

谈判的初期,我就刻意接近对方公司的两位负责人。用各种各样的方式与他们建立友谊,取得信任。一个月后,我成功接近了那位日本人,并且套取了对方公司的谈判底线,从而制订出具有针对性的合同方案。谈判那天,我给了经理一支动过手脚的口香糖,我知道经理的肠胃不好,所以我就把口香糖的包装纸浸在了剩饭剩菜的馊水里,阴干后包裹上了口香糖。不出意料,他敏感的肠胃中了招。

八个月以后,命运同我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我和那位日本负责人结婚了。

我妻子的名字叫森刚亮太,比我年长五岁。她的身高体重与印象中的日本女人有着天壤之别,她175公分的身高,加上稍稍丰满的体态,往她身边一站,我顿感压力巨大。当她毫无顾忌大笑时,你就会看见她那排影响观瞻向外倾斜的牙齿。所以,她几乎天天都会精心化妆,修饰毫无美感的五官,但粉底已渐渐掩盖不住岁月蔓延的触角。除了睡觉,她从不卸妆,我也更习惯每天带妆的她,原因是妆前和妆后的反差实在恐怖。

那份合同方案成为了我婚姻的枷锁,谈不上受她威胁,但在结婚的事情上,我完全处于被动,并非真心实意。森刚亮太在我内心深处只是我事业的助推器,而非漫漫人生路的伴侣。

所有美好的记忆,只刻着一个人的名字。

半年前的一次同学聚会上,和高中时的死党毛文杰闲聊时,得知韩雨程早已嫁为人妻,还没有孩子。她的丈夫是一位中美合资企业的副总裁,比她大了整整一轮。

我脑海中幻想出一个谢顶大肚腩的中年男人,就和我公司里的那位经理一样。以我对韩雨程的熟悉,这桩婚事一定是她父母以物质为基础替她做出的安排。

没想到短短几年后,我和她都各自组建了家庭,形同陌路,再无交集。

这个名字重又从毛文杰口中被提起,我心中泛起一股酸楚。突然,非常想要看看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很好奇毛文杰是如何知道她的情况,就算是老同学偶遇,提到结婚的事情也就罢了,但直觉告诉我,韩雨程会把让自己略感难堪的丈夫年龄告诉毛文杰,就有点奇怪了。

果不其然,酒过三巡,在我的循循善诱之下,毛文杰摸着自己的光头,以一种炫耀的口吻对我说:“哥们,你夜夜对着那个不爱的老婆,心里想的却是别人的老婆,就不觉得自己的生活充满了遗憾吗?你应该学学我,把遗憾留给别人。”

从毛文杰放荡的笑声中,我得知了他的怪癖。毛文杰对别人的妻子有种难以压抑的性冲动,一旦被他盯上的少妇,他不仅会彻底调查对方,耍弄种种手腕,也会刻意制造事端,威逼利诱对方就范。他自称得手的女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这个数字可能是他在骗我,但有一件事情我确信他没有撒谎。

不言而喻,基于他这种癖好,韩雨程的情况一定也是他调查所知。只是提起韩雨程的时候,他眼中的淫光黯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不甘心,他惋惜地说:“她是我唯一没有找到弱点的女人。”

毛文杰居然打起了兄弟前女友的主意,虽然我没有资格责骂他,可心里总不是滋味。

我用力捏着手里的酒杯,问道:“你就不怕人家丈夫找你算账吗?”

“又不是我强迫她们,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毛文杰不屑道,“再说了,韩雨程心里也没她丈夫,我看得出来,她心里还是有你的位置。”

“真的吗?”我激动道。

“她说看到我,就仿佛回到了当年念书的时光,记起了和你一起看日剧动漫头挨着头的样子。她提到自己丈夫的时候,脸上完全找不到说起你时的幸福笑容。如果这个世界有人能诱惑她的话,就可能只有你了。”

毛文杰坚定地拍拍我肩膀。

“可是她已经结婚了!”

“结婚怎么了?结婚可以离婚,就算不离婚,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又有什么错呢?”

毛文杰的一番话,如春风般撩拨着我平静的心。虽然我和韩雨程几年来再无瓜葛,但彼此都在对方的心中留下了最深的印记,那种可以焕发出全新生命的印记。

站在浴室镜子前,将洁白的泡沫连同胡茬儿一并刮去。我突然停止了手里的动作,捏着剃须刀,朝床的方向看了一眼,锋利的剃须刀上泛起冷冷寒光。

我的杀意如同毛文杰的性欲一样,从黑暗的心底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用毛巾狠狠抹去唇角残留的泡沫,我对镜子里的自己重重点了点头。

打开家里的配电箱盖,轻轻往上推起其中的一片开关。

我的决心已定,就在今天下手。

02

私和夫君杨成森结婚两年零三个月。坦白说,被夫君刚追求那会儿,被幸福满满包裹的我,认定了他是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的男人。一个在异国工作多年,孤身漂泊的日本女人,青春不在,对于爱情也已不抱奢望,知足知止,只盼有个稳固的家。

夫君在工作上那份执着、死不放手的特质,让私以为找到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出嫁那天,母亲拉住私的手,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一遍又一遍问私:亮太呀,你真的决定了吗?进了别人家的门,自己就不是自己了。

一直以为母亲指的是嫁了夫君改了姓,就变成了站在男人背后的无名氏。私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有了男人的依靠,女人不就应该种花浇水,洗衣做饭,把家布置成让人向往的家园吗?

婚姻就像稀释剂,再浓的感情也无法抵御一天天的平淡。用完的卫生纸盒,未缴的电费单,洗衣筐里的脏袜子,永远是这样细琐的事情,慢慢吞噬生活中的期许和快乐。夫君钟爱安稳的日子,每月按时递交他的薪水,收看固定时段的连续剧。私时常兴高采烈地凑近夫君,索要一场深夜的电影,或是几天的远足旅行,都无一例外被一一弹回——我好累。这事以后再说吧。亮太不知道我很忙吗?

听腻了连夫君都难得创新的托词,私终于明白了母亲那句“自己就不是自己”的意思了。

不知不觉中,私已经变成了母亲的样子,每天提早一个小时起床,做饭熨衣,家务全包。当深夜疲累地爬上床,夫君已是鼾声雷动。束手无策的委屈,只有在关灯后默默流泪,曾有过独自逃离这个家的念头,可这就意味着当初私的选择是错误的。

不喜欢失败的感觉,哪怕心一点一点在胸膛里死去,也不会认输。

正是在私与夫君近似冷战的期间,夫君国中同学毛文杰的出现,让私的生活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一次认识他,是在私的婚礼上。

作为伴郎的他,仗义地替夫君喝了不少酒。但醉态百出的他却在私和夫君新婚床上睡了一晚,这样不识趣的男人私是绝对看不上眼的,和他比起来,夫君优秀多了。

往往人的想法是会改变的。几年前的一个想法,几年后看来也许是荒唐可笑的。

差不多五六个月前,公司派遣私去洽谈一批用来制造高尔夫杆头的钛合金材料,供应商的负责人恰巧就是夫君的同学毛文杰。

因为他的发型很容易辨认,是个亮锃锃的脑袋,即便他长相大众化,私也立刻认出了他来。

“嫂子!”他也在第一时间认出了私。

私没有应答,只是礼节性地对他笑了笑,并不是中文水平不够,而是私当时忘记了他的名字。

见私没有回应,他又说道:“我是毛文杰,不知您还记得吗?当时杨成森结婚的时候我是伴郎呀!”

“当然记得。”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私松了口气。心中对这笔业务也稍稍有了点把握。

“太巧了。前台告诉我来的是个日本女代表,但是没想到居然是我唯一认识的日本女性。”

毛文杰对私的到来表现得有些热情过了头。

业务会谈演变成了家常聊天,毛文杰畅谈着他和夫君幼年时的顽皮,像是忘了私来访的缘由,直到最后一刻才意识到预约时间已接近尾声。

“一谈起高兴的事,我就容易忘记时间。今天耽误了你的时间,不如改日由我回访吧!”他语气诚恳地说道。

“麻烦你了。稍后把公司地址留给你的前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