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弥生倒茶的手停住,狐疑地抬头看他:“当年我那般求你,你都不肯,为何此时要答应我?”

“那时候,我还没有遇到她。”石凤岐笑声说,像是下了一个极大的决心一般,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时候,我还是孤家寡人,只图自己快活。”

“现在呢?现在你为了她,便可以使自己身牵羁绊?”音弥生奇怪地看着石凤岐,他是没有执念的人,不懂得为何世间有人可以为了偏执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成果。

石凤岐转头看着他,笑声道:“音弥生,像你这样的玉人,是不会明白常人七情六欲的,那是世间至苦,但却令人甘之如饴。”

音弥生看了他很久,他认识石凤岐的时间比卿白衣还长,但是石凤岐好像很不愿意与他说一般,在南燕的时候,他几乎一句话也未与自己说过,那时候,石凤岐的身后还总着一个书生般的男子,现在想想,那人该是上央。

那时的石凤岐意气风发,傲然如松,不管不顾不理会音弥生是否愿意,强行推着他成为了南燕未来的帝君接班人。

音弥生恨过憎过也与燕帝大闹过,都无甚效果,后来,便也就算了,认命地接受了这件事。

那时候石凤岐如此用心用力地促成此事,此时,他全都不要了。

音弥生说:“她真的那么好吗?”

“她很好,但我并不想你知道。”

第二百三十五章 船,戏

这一日,是一个难得的夏日雨天。

鱼非池很是喜欢夏日里的下雨时分的,雨水落得酣畅利落,痛痛快快,飘泼似地尽情往下倒,不似秋雨那般阴沉绵密,要下不下的,一点也不干脆痛快,平白给人心里填堵。

尤其雨打芭蕉的声音也是很动听的,翠绿的芭蕉叶接着豆大的雨珠儿,滚在上面溅起雨花,再顺着叶子滑下,汇成小溪一般。

她住的院子后方,便有这样一方听雨看叶的好地方,隔着一扇雕花镂空的木窗,外面是雨声,里面是人声,两位小朋友蜷在一边你推我搡地过着不伤皮肉的招,温暖姑娘她用商夷的法子煮一壶难得一见的好茶。

若无闲事挂心头,鱼非池可以倚窗听雨看人消磨一下午的时光。

温暖来此,也似无甚事,只是陪她闲聊说着些不搭边界的话,一会儿是宫里哪个宫娥喜欢上了蜀帝卿白衣,让卿白衣百两黄金请菩萨一般地送走,一会儿是卿年这两天又哭哭啼啼求着她哥哥再往南燕去道旨,能不能再结两国姻亲。

鱼非池陪着她唠嗑,桌上的瓜子壳堆了一桌。

嗑到后来她舌间都有些发麻,茶水也再喝不下,她才拉着温暖的手:“来,说正事儿吧,咱们两绕了半天,绕得够久了。”

温暖把握她手心,眼中满是诚恳:“鱼姑娘,我没有什么朋友的,你知道吧?”

鱼非池点头,她能有什么朋友呢?

往日在商夷,宫中的人怕是都恨不得她死,不要占着商帝一颗心。

如今在后蜀,宫里的人也是多看她不顺眼,少要欺着蜀帝一份情。

其实她什么也没做错,身带异香,美貌惊人,是上天给的,又不是她用了什么坏心思得来的,不是吗?

鱼非池偶尔想不明白那些人的想法,为何非要对比自己好看的女子抱有如此之大的恶意?

温暖推开窗子,伸手接了些雨水,清亮的雨水穿过她细软柔美的青葱十指,她似有些出神一般:“我没有什么朋友,但我希望…你能做我的朋友,我不想我的朋友出事。”

“嗯,你的好心,我懂的。”鱼非池没有讽刺她的意思,温暖绝不可能害她,否则早就让许家的人对她刀剑加身了。

温暖听着柔软一笑,真是好看,好看得连鱼非池这样的女子都生起怜惜的心肠。

她说:“离开后蜀吧,鱼姑娘,除了后蜀,你要去哪里都可以,带着迟归公子和石公子离开,你们留在这里,只会引来祸事。”

鱼非池明白她的意思,她凭一己之力已经均衡了后蜀与商夷这么久,只要没有人来打破这平衡,她想着她可以继续均衡下去。

但是她不知道,在远方的商夷国,有一个叫韬轲的男子,也跟她一样受着相思之苦,以往是没有韬轲,所以她可以稳得住许家,现在却不同了,谁也说不准,韬轲会为了绿腰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鱼非池双手捧住茶杯,温热的温度使她常年冰凉的手心有点温度,鱼非池轻声问她:“你们…对石凤岐做了什么?”

温暖的眼神微颤,垂下眼皮盖住她眼中的慌乱:“鱼姑娘,今日你不该在此陪我喝茶。”

“这般好光阴,就是用来陪美人虚度的。”鱼非池笑声说。

“鱼姑娘,我不会害你的。”她再次说。

“我知道,你不是个能害人的女人。”

鱼非池笑着起身,放下手中茶杯,负手起行,脸上浅浅笑意随着她的步子一点化为虚无,她边走边说:“南九,备马,陪我出宫。”

“我也陪你去吧,小师姐!”迟归连忙说。

“阿迟啊,温暖姑娘一人在此未免孤单,替我多陪陪温暖姑娘,好不好?”鱼非池捏了下迟归的脸蛋,转身走入漫天大雨中,未曾来得及去拿一把雨伞。

她依然喜欢这夏日的大雨,下得酣畅淋漓,痛快干脆,淋得人心通畅,没有半分拖泥带水的地方,多似她做人行事的风格?

所以她钻进雨幕里,快马划破好雨景,溅起的泥巴落在了芭蕉叶上,好端端的绿叶上沾了一点污,大雨再一冲,又化作为无。

南九在她身后唤着:“小姐,你慢一些!”

鱼非池似未听见,抖动着缰绳奔向了江边。

江心有艘船,船很大,不久前一共有十个人在这船上畅饮整晚,各自怀揣伤人的情怀。

码头上站着十来人,看其衣服制式,似是大富人家里出来的。

鱼非池拉着缰绳,看着这十人,对南九说:“杀干净,一个不留。”

南九心知他小姐今日有异,怕她心情很是不快,出手间也毫不迟疑,动作快得都看不到影,在雨中像是一个移动的鬼魂般快速。

血水顺着码头上的青石一阶阶滑进了江里,跟那芭蕉叶上的泥水一般,一转眼就化无。

南九扶着鱼非池下马:“小姐?”

“上船。”鱼非池说。

南九抱着她,点水而过,遇水时激起的波纹比之雨滴儿入江时还要小,恰似蜻蜓遇水。

上了船,鱼非池按下南九:“在这里等我。”

“可是小姐…”

“等我。”鱼非池声音并不大,她止下南九从来只需要轻轻一句话。

“小姐若有事便喊下奴,下奴候在此处。”

她走到船舱处,推了推门,门从内反锁,她推不动,便用大了些力气撞了一撞,依旧撞不开。

正当她叹气之时,门却被剑鞘猛地砸开了,鱼非池回头看,南九手心虚握伸在半空中,大雨中他对着鱼非池轻轻的笑。

鱼非池点头,冲他眨眨眼,示意他干得漂亮,便转头走进船舱。

船舱中扑面而来一阵迷离的香气。

说来惭愧,这香气鱼非池是知道的,她去叶藏的店里,叶藏特意介绍过,说这是一种好药,比之普通的媚药不知高明了多少倍,男女之欢时,常备之物。

再走上一步,脚下可见满地都是被撕扯扔落的衣衫,有女子的也有男子的,夏日衣衫多轻薄,团在一起蜷成暧昧而风情的模样,还有酒壶酒盏点缀其中。

她低头捡了两件眼熟的衣物,挑挑眉继续往里走。

拔开薄绡做的粉色帘子,她见一男一女躺在这宽大的软榻之上,女子正一丝不挂地侧躺在男子的胸口。

“鱼姑娘!”女子失声尖叫,抱起薄被盖住胸前丰盈,蜷缩在角落,惊恐地看着她。

鱼非池淡淡看她一眼,温柔地笑道:“又见面了,许姑娘。”

“鱼姑娘你不要误会,我…我…”许清浅白着小脸想要解释什么。

“嗯?”鱼非池也不急,继续极富耐心地看着她,眼神温柔而和善,等着她“我我我”地继续说下去。

可惜许家姑娘我我我了半天之后,却什么也没有我出来,只一个劲儿地求着鱼非池不要误会,眼泪说来就来,楚楚动人。

鱼非池一瞬间地就厌恶上了“楚楚动人”这个无辜的好词。

“你解释完了吗?”鱼非池笑望着她,平静而柔和的目光中,不含一星半点的火气。

“鱼姑娘…”许清浅哆嗦着嘴唇,这再演下去,戏就有点假了,她料不清鱼非池的套路,不知道该怎么发挥才能起到作用,便显得尴尬万分。

“穿上衣服吧,虽说是夏天,但也容易着凉。”鱼非池好心地说。

许清浅没料过鱼非池这样的反应,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迟疑了半天还是捡了外衣披在身上,抱着膝盖蜷缩在一旁,眼中含泪地看着石凤岐仍自熟睡的侧脸。

他睡熟了的样子跟平日里的样子不太一样,平日里总是太不正经了些,睡熟之后眉头微敛,凤眼闭着微微往上挑,透些桀骜的霸气。

鱼非池抬手拍拍他脸颊,他也只是皱皱眉没有反应。

她抬头四处张望,找到一盆洗脸用的清水,端过来劈头盖脸地泼在石凤岐脸上。

石凤岐睁开眼猛地坐起来,抬手便制住了鱼非池,手指捏成鹰形爪,卡在她脖子上,将她压在身下,眼中狠光戾气四溢。

鱼非池一个不防备,后脑勺撞在了软榻扶手上,“咚”的一声闷响,疼得她皱起了眉。

太疼了,疼得她泪花都险些溢出来。

石凤岐看清了手里的人,连忙收了爪拉着她坐起来,看她全身湿透,头发都粘在了略显苍白的脸上,眼中更有强压的火气,开口便是:“你怎么弄成这样子,着凉了怎么办?”

鱼非池将手中衣物扔他脸上,扶着后脑勺站起来,好声好气道:“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身材不错,肌肉也好看,之前在大隋国受的伤疤痕也淡了,嗯,拉去男妓店可以卖个好价钱。”

石凤岐只用了一瞬间便看清了眼前所有情况,二话不说穿上衣服,拉着鱼非池便往走,脸色阴沉得比之外面的天色还要骇人,再拧上一拧,便是要出水了。

“石公子…”许清浅轻唤一声,柔弱的声音配合她微微抖动的肩头,真是…可怜极了。

石凤岐与鱼非池一回头,不偏不倚,不歪不斜,不多不少,看到那起杏色被褥上一点红。

第二百三十六章 你有没有碰她

女子贞节这种东西,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任何朝代,都是很重要的,它证明着一个女子的清白与自爱。

鱼非池望着那一点红色的印子,拍拍石凤岐的肩:“小哥啊,做为男人,要负责任的。”

“鱼非池!”石凤岐心里头一股火气,这会儿正狠狠憋着,听得鱼非池的话,不免险些炸开来。

鱼非池轻笑一声,反身走到许清浅跟前,再次多看了一眼那点红印子,手指头抬起许清浅这张柔弱的面孔,微微叹声:“我这个人野蛮霸道得很,你上次问我,你要给石凤岐做小我容不容得下,我想了想,容不下。”

“鱼姑娘你…”

“生米作成熟饭这种招数对别人有用,对我来说,没什么用的,许小姐,听好了,他那人吧,不咋地,但我还就不肯让给你了。”

鱼非池眼中终于漫上了残酷的冷色。

作为鱼非池来讲,石凤岐将来要娶什么女子都不重要,他若是喜欢娶上一百房妾室,鱼非池顶多难过一百回,一百回过后,她在第一百零一回里依旧可以吃嘛嘛香。

但是若有人用到这样卑劣的手段,就有点让她不开心了,有小情绪了。

所以她的手指捏紧了许清浅的下巴,扣着她高高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眼睛,稍微挑了些冷笑挂在唇边,她显得邪魅而残忍:“许清浅,我鱼非池一生最恨他人逼迫我做任何事,鬼夫子都做不到的事,你以为你是谁?”

石凤岐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他曾无数期待鱼非池会为了他而生气动怒,也会如同其它的女子一般为自己争风吃醋,而不是什么都懒得在乎不去理会的样子。

可此时她真如此时,却是在这般难堪的情况下。

她那席话并非是真的为争自己,而为了帮自己。

鱼非池推开许清浅,一声冷笑过后负手而行便要走出船舱,走到门口时,听到许清浅的声音传来:“你会害死他的。”

终于不再装作柔弱的样子了吗?连声音里都透着憎恨。

“死在她手里,我心甘情愿。”石凤岐淡淡出声,不再回头多看许清浅一眼,拉起鱼非池便走了出去。

雨仍未停,鱼非池依然爱着这夏日里的大雨,你看大雨溅入江中荡起涟漪打弯芦苇,还有几只野鸭肥美,烤来必是好味,这是多好看的景致?

南九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把伞,举在鱼非池头上,沉默地跟着她身后。

石凤岐接过他手中的伞,说:“南九,你先回去吧,我有话要与你家小姐说。”

南九不理他,只是看着鱼非池。

鱼非池双手捏捏自己嘴角,捏出一个笑容来,对南九说:“我没事,你先回去为了备些热水与姜汤,我随后就到。”

“小姐…”跟了鱼非池太多年,她是真喜还是假欢,南九是最清楚的人,所以他死寂的眼中有不肯,这种时候,若是自己都不在小姐身边陪着,小姐还能依靠谁?

“去吧。”鱼非池如儿时一般伸出手想拍拍南九的脑袋,一伸手才觉他真是长个儿长得太快了,拍他脑袋都不再合适。

南九只得先走,走前多看了石凤岐一眼,又紧了紧手中的剑,如果有必要,他会考虑除掉石凤岐,以免让小姐伤心。

因着大雨天,路上行人稀少,屋檐上挂着一串串雨水做的珠帘,滴水穿石不懈地打着石板,留下一排排的小凹孔。

鱼非池认真地钻研着嘴边的这些小凹孔,也不说话,也不生气,面色平静得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也没有看到。

“你若不痛快,你说出来。”石凤岐举着伞,偏着鱼非池一大半,自己半个身子浸在雨幕里,声音沉闷嘶哑。

“并没有什么不痛快,虽然你这个人浪荡得很,但是那种货色你还是看不上的,这点我清楚,所以你没什么错,我为何要对你发脾气?”鱼非池是个讲道理的人。

讲道理的人最基本一条便是不牵连无辜之辈,石凤岐这摆明了是被人阴了一把,自己总不至于蠢到连这都看不出来,要跟他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吵上一吵。

自己又没病。

讲道理的人,总是有些为难自己。

石凤岐倒宁可她闹一场,不至于像此时这般沉默着尴尬。

“我没有想到,卿年会做出这种事来,非池…”石凤岐的声音在喧哗的雨声中更显得小,明明没什么错,他才是被陷害那一个,却觉得很是对不起鱼非池。

“果然是卿年啊。”鱼非池啧一声,“为情所困的人,都是蠢货吗?”

“是。”石凤岐说。

“石凤岐。”

“嗯,我在。”

“我心里有些不舒服,想发泄一下。”鱼非池站定了步子,认真地看着他。

“你想怎么发泄?”石凤岐也转过身对着她。

“转过身去,背对着我。”鱼非池挥挥手。

石凤岐闻言有怪,但也不多说什么,便转过了身。

大雨里,鱼非池深深吸一口气,沉于丹田,手脚并用,开始对着石凤岐拳脚相加。

她没武功,没内力,拳头打人并不痛,腿脚踢在人身上,也伤不到几分,便是她使上了全部的力气,也不将石凤岐打痛到哪里去。

就算是她总有一副强悍而倔强的样子,她的身形也总是苗条而修长的,甚至还有几分削瘦病弱。

在狂风骤雨间,她一拳一脚地打在石凤岐身上时,拳脚都扬起一道道清亮的雨水,远看着她更像是一尾在雨中被打得零落的芦苇,飘飘摇摇,像随时会被折断一般。

而她始终未再发出什么声音,咬紧的牙关好像是最古老最忠诚的城墙,誓死悍卫着尊严,不泄漏半分软弱的迹象。

石凤岐站在那处,松掉了雨伞,双拳紧握一动不动,站得如块石头,任由鱼非池的拳脚夹着雨点打在他身上,他不作任何反抗与拒绝。

他倒是希望,鱼非池此时会武功,能把他打得吐血,打得重伤,如果这能使鱼非池心里好受一点,他觉得无妨。

他的面容不知什么时候起,线条越发硬朗明显,不再似当年年少时有着柔和的模样,雨水顺着他坚毅的面容线条汇集,再坠在地上,溅开水花,最后一弹,打在他长袍上。

见着他长袍飞旋,步子一转,他转过身来将鱼非池狠狠地拥进怀里,力气大得要勒断鱼非池身上的骨,下巴贴在她头顶上,紧抿的嘴唇抿成了一道线。

鱼非池在他怀中依然双拳紧握,双拳都轻颤,口中尝到血水的甜腥味,雨水打得她有些睁不开眼,这地方可以躲雨,她便未起身,有些剧烈的喘息,她归咎为刚才打石凤岐的时候用了太多力气,这会儿气喘不匀。

“你有没有碰她?”鱼非池低声问。

“没有,我向天起誓,若有虚言,我死无葬身之地!”

“好,你若是碰了她,你就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鱼非池没有那么好的胸襟,这种时候会像滥俗言情剧里的小白女主一般,伸出手指来按住他的唇,说一句“不要说这样的话,我相信你。”最后一眼泪地与他相拥相吻。

她平日里是无争无求什么都不理会不在乎的模样,可不代表她没有烈性子。

鱼非池心思狠着,烈着,对于在乎的事,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

但不知为何,石凤岐听到她这样说时,竟觉得,这才是她该说的话,该有的样子。

她怎会如别的女儿家那般,三言两语便能化得柔肠百转?

若她是那般,自己又怎会恋她至贪?

约他来此的人,自然不会是许清浅,许清浅相邀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约他到船上去的人是卿年。

那个活泼天真,一口一个“石大哥”的卿年,卿白衣的妹妹。

她说她请石大哥帮个忙,帮她好好劝一劝音弥生,总归是自己认了的小妹,她为情所困心心里头苦,想找人说一说,石凤岐没有理由拒绝,应邀而来。

几杯酒下肚,四肢渐软时石凤岐方觉不对劲,防天防地防不住自己人作怪。

等到屋中香气弥漫而起时,他迷糊间看到许清浅慢步向他走来,一步解罗衫,一步褪薄衣,再一步诱人的声音起,他也听到卿年啜泣的声音:“对不起,石大哥,对不起!”

石凤岐心知要糟,没有时间去责备卿年干的蠢事,一掌拍晕了自己,封了几处穴道,保证自己不会吸入那销魂蚀骨的香味被迷惑,就此昏迷过去。

一直到鱼非池一盆凉水泼在他脸上,他才醒过来。

所以,他并没有碰许清浅,他可以向天起誓。

但是这有什么用呢,许清浅要的不过是有这样一度“春宵”的好景象,要的不过是她已成为石凤岐女人事实,要的就是生米作成熟饭迫得石凤岐不得不娶她。

他没有碰许清浅的这件事,唯一的用处在于,他可以向鱼非池起誓,而他知道,鱼非池会信他。

纵所有人都不信,鱼非池会信,她信就够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动谁也别动她身边的人

对于背叛,石凤岐有很深的了解,以无数人的性命为教训作代价。

在卿白衣手中栽过一次后,又在他妹妹手里再栽一次,石凤岐依旧不后悔,当年推了卿白衣坐上帝位。

他很清楚,他想做成一些事,就要付出一些代价,而这些代价他都毫无怨言地承受,哪怕差点身死也无所谓。

使他不能忍受的,是这一次他险些失去鱼非池。

本来便是成日里提心吊胆地担心着她会跑掉,卿年这一回,几乎把鱼非池从他身边剥离。

若非是鱼非池性情与其他女子不同一些,石凤岐真不知要如何为自己辩解。

所以当他换得一身清爽的衣物,重新梳理好长发,坐在卿白衣与卿年面前时,含笑的面容下,盖着滔天的怒火。

“石兄,我…”卿白衣尴尬万分,自家妹子对自家兄弟做出这种事来,他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石凤岐笑一声,打断他的话,给鱼非池倒了杯姜茶,又吹凉了递到她手上,再替她理一理几缕碎发,两人之间不似有半点隔阂的样子,看得卿年越发坐立不安。

“卿年小妹,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不必什么事都等着你大哥替你说。”石凤岐丹凤眼微凛,看向卿年,“能否向石大哥解释一下,为何你约我喝酒,后来却是许家小姐脱了我的衣服?”

卿年白着小脸,深埋着头不敢看他,眼泪籁籁而下,滴在手背上,死咬着下唇说不了话,肩头抖个不停。

“别哭啊,石大哥我是个怜香惜玉之人,最见不得女子落泪,来跟石大哥说说,有何委屈,让石大哥为你作主。”石凤岐温柔一声。

卿年猛地摇着头不说话,咬得嘴唇都发白。

“石兄,这件事的确是卿年不对,你…你要罚便罚吧,不必如此。”卿白衣连忙说,自个儿的事还未处理圆满,妹妹又跳出来惹了这么大的事,他当真头痛得不知如何是好。

石凤岐看着他笑了一下,笑得让卿白衣莫名发寒,几年过去,他越发看不透石凤岐,不知他深沉的心思,深到何处去了。

“我倒无事,就是非池受惊不小,许家小姐的那个胸,的确吓人了点。”石凤岐一本正经地说道。

鱼非池捧着姜汤喝得津津有味,猛地听到他这句话,险些没呛住。

“石兄,你就不要再打趣我了。”卿白衣苦着脸:“此事我知道你有气,你说出来便是,我与你之间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就是因为我与你之间的关系如同兄弟,我才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你这个妹妹帮着外人卖国!”石凤岐突然变了脸色,微怒的脸上满是冷霜般的寒意:“卿白衣,我原想着你就是再不济,这后蜀在你手里撑到你儿子继位总不是问题,但我实实想不到,你自己的亲妹子,帮着许家卖国这种事,你也可以视若无睹!”

卿白衣张了张嘴,看着石凤岐许久,到底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沉默。

石凤岐扔了酒杯打在卿年桌前,吓得卿年猛地抬起头看着他。

“许家应诺了你什么,你要帮着许清浅?”石凤岐寒声问道,再无之前春风遇雨地一般的和煦模样。

“我…他们…我,是许小姐说,只要石大哥你与她发些生什么,鱼姑娘必然受不了刺激,会立刻答应与你在一起,音公子便会断了念想,我便可以嫁给他。许小姐说了,此事与许家无关,她可以给你做小,可以让鱼姑娘做正室,我想着…我想着…”她哭哭啼啼说不完后半句话。

石凤岐带几分嘲讽的冷笑接过来:“你便想着,我不过是多娶一个女子而已,算不得什么,是吧?”

“对不起,石大哥真的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对不起!”她哭得要断肠,泪水涟涟不止,贵为长公主,她只差跪下来给石凤岐磕头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