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音弥生在等他们,临着一湖水,他神色悠然得像个世外之人。

“音弥生,燕帝是什么打算?”石凤岐拽着鱼非池坐在,坐在他身边,开口直接问道。

音弥生给他们二人各分了一杯茶,他说道:“石公子觉得…南燕国驸马,可配得上你?”

石凤岐转头看了一眼鱼非池,鱼非池捧着茶杯笑得乐不可支,还真是一个猜一个准。

“你来真的?”石凤岐问他。

“燕帝应我,如果你成为南燕驸马,便将国事交给你,还我自由之身。”音弥生又来一击重磅。

石凤岐噎在那里竟半天说不出话,站在音弥生的立场上来想,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换作是他石凤岐,他说不得也会立刻答应下来,死道友不死贫道,死石凤岐不死音弥生啊!

“你应下了?”石凤岐反倒冷静下来,端起了茶几上的茶。

“没有。”再出人意料,音弥生这般说道。

这一下连鱼非池都抬头看他了,音弥生这是在闹哪样?

见两人如此神色,音弥生脸上有些无奈的表情:“在你们心目中,我就是如此卑劣之人?为了一己之私,陷害他人?”他说着又摇摇头,抬起杯子喝口水:“我不是你,石公子,我做不出这样的事的。”

石凤岐老脸一红,这话说得,要骂人就直接骂嘛,转弯抹角的多让人害臊。

“此事对你倒的确极为有利,你能放弃,我很是意外。”石凤岐清着嗓子,强装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

音弥生浇着茶宠,茶香四溢:“你们今日走后,燕帝跟我说,我有两个选择,一,是说服你迎娶一位公主,成为我朝驸马,将来接任南燕帝位,我便可自由离去,二是将鱼姑娘嫁给我,但我必须留在宫中,继续做储君。”

“你放弃第一个选择,选择了第二个吗?”石凤岐脸色微冷。

“都没有。”音弥生神色不变,始终淡淡,一直把玩着那只茶宠,柔和的面部线条让他看上去极为柔软,“我说,给我三个月的时间,让我与你们谈一谈,也让我自己想想。”

他放下茶宠,看着这鱼非池:“权当是你当初在我这里买的一段太平日子,你们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如果不能解决此事,怕是离不开南燕了。”

“买的什么太平日子?你两背着我干了什么?”石凤岐警惕地问道。

鱼非池叹着气看着他:“私定终身。”

“他要敢跟你私定终身,我就敢这南燕捅破天,你信不?”石凤岐说。

“哟,这么猖狂,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鱼非池瞥了他一眼。

石凤岐知道她嘴里没一句靠谱的话,她小心思不知转得几快,心里不知几恨,这会儿倒是装得镇定得很,所以便转头看向音弥生,问道:“为何要这么做?你不是不想做储君吗?这是大好机会啊。”

“我不喜欢强迫别人,我知道被人强迫的滋味。”他说着看向鱼非池,“所以我不想强迫她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情。”

鱼非池被他目光这样一看,不得不坐直了身子,看着他说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你自私一点我也不会说你什么的,大家都不容易嘛。”

音弥生望着她浅笑摇头:“你们慢聊,需要我帮忙的话,尽可来说。”

他说着起身就要走,石凤岐喊住他:“敢问是哪一位公主?”

“十九公主,曲拂。”音弥生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如果不喜欢,也可以再换。”

“别啊,我就问问。”石凤岐连忙说道。

音弥生笑着离开,也不再多说什么,静如一阵春风,来时去时都不着痕迹,却又总是存在。

鱼非池看着栏杆外的好景色,笑话着石凤岐:“我就说你在这南燕总有相好的吧,啧啧,石凤岐啊,你这是走遍七国,留情留遍七国,此等手段,厉害啊!”

“鱼非池你够了啊,我头大着呢。”石凤岐睨着她。

石凤岐心里清楚,其实燕帝看似给了音弥生选择,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处。

燕帝老人家,心里精明着呢,他十分清楚,一国之君怎可交给石凤岐一个外人?那曲拂公主的婚事不过是幌子罢了,让事情变得没那么难看。

音弥生再怎么清心寡欲,不理外事,他也终究是南燕国的人,是南燕国的人就得为南燕考虑,这是人之常情,更是人之本性。

燕帝不过是在变相地让音弥生早些下决定,迎娶鱼非池,接手东宫之事。

作为一个太子妃,或者说世子妃,鱼非池的手段与谋略都是极其出众的,她必能成为最优秀的军师或者谋士,为音弥生出谋划策。

燕帝老人家,为音弥生想得十分周到,对亲儿子也不外如是了。

唯一的问题是,音弥生并不想这么做。

他是不是真的君子,是不是真的不愿强迫鱼非池,无人知道,唯独可知,他不想困于宫中,守在帝位。

石凤岐看着桌上袅袅冒着青烟的茶水出神,他便知道,音弥生是个祸害,专门祸害鱼非池,早先时候就不应该让他跟鱼非池认识的。

“问你个事儿。”鱼非池突然出声,转着一缕头发看着石凤岐。

“问啊。”

“挽平生挽将军,对音弥生储君之位是何看法?”

“当年推着音弥生坐上储君之位的人有很多,老将军也是其中之一。”

鱼非池揉揉额头,石凤岐当年何苦作这么多孽?然后她又问:“再问你个事儿。”

“什么?”

“你根本,从来没有想过,要让音弥生得到自由,不再做南燕的储君吧?”

第二百七十五章 六年前一场孽

石凤岐这个后生啊,他看着多情又善良,实际上不会有比他更无情的人了,别人不知道,鱼非池知道。

这位后生,他真正的打算才不是大家看到的那样。

石凤岐面色尴尬,正声说道:“我怎会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呢?”

“世上竟有你这种厚颜无耻之人。”鱼非池十分心痛,何以认识石凤岐这等人?

怨石凤岐当年作孽太多,如今孽力回馈,他不得不加倍努力地为当年所做之事来圆场。

就是有点拖累了鱼非池,他觉得很是过意不去,所以他很豪气地对鱼非池说:“燕帝的事交给我,你不用操心了。”

“你以为我会操心吗?”鱼非池说得很是直接,“大不了我嫁了就是。”

石凤岐再次哀叹:全世界不会有比鱼非池更没良心的女人。

不过两人闹归闹,石凤岐这个心还是揪得比较厉害的。

当燕帝都开始帮着音弥生抢他女人的时候,石凤岐的那种危机感升到顶峰。

燕帝这辈子娶的后宫足足大几十,南燕这地方多美人,美人都是水做的一般,柔情似水,看一眼都失神,皇帝爱美,这也没什么好说的,他要娶再多,外人也不能指手画脚。

唯一的问题是,燕帝先生他命实在不太好,命里怎么也得不了一个儿子。

后宫几十死得不少,嫔妃暗斗层出不穷,除开那些死在胎中的腹儿,生下来的全是千金,足足二十余。

燕帝他看着自己年纪也大了,估计也没法儿再让后宫女子再怀上几胎了,只好放弃他的生子大业,开始在南燕王候中物色不错的青年才俊,挑一个合心意地来立为储君,以免朝堂总是动荡。

这么做是极为明智的,燕帝他的目光很是长远,不再纠结于孩子是不是亲生的,这种胸襟也难得一见,总之,燕帝是个很了不得的人。

于是六年前的长宁城中有了一片看不见的腥风血雨,杀得那叫一个暗无天日,就连天天乐乐呵呵的百姓都知道,长宁城中有刀光。

当年石凤岐时值十三岁余,随上央游历各国走到了这长宁城,上央与挽平生挽将军结为好友,两人暗地里对长宁风雨各自发表了一番见解,尚还有些青涩的石凤岐他说:“诸位才俊中,谁待人最是温和?”

挽平生老将军略一思忖:“宁候音起之子,音弥生。”

“那就他了。”年纪不大的石凤岐老成地说,拔着茶杯盖,掩去半张脸,一双尚未长开的眉目不知透着何等深的幽光。

上央那时微微一笑,拱手对挽将军道:“我家公子的意思是,储君之争必是血流成河,若寻一位待人温和,心地善良的青年为储君,日后可避免长宁城中的屠门之事,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些年轻人日后手握大权,会不会对当年有过争执之人予以报复。都是国之栋梁,不好杀尽啊。”

挽将军捋着胡须,多看了石凤岐两眼,思虑许久之后才说:“贵公子年纪虽轻,但虑事周详,上央先生这是收了好徒弟啊。”

“老将军过奖,上央愧不敢当,不过我家公子此番提议,还望老将军得空细想一番。”上央谦虚道。

“上央先生,你既不愿留在南燕为我朝效力,为何又要插手此事?”挽平生问道。

“我是一个闲散惯了的人,一生大愿莫不过于教好公子,若非与将军投缘,此事在下定不会多问的。”上央笑道,“将军,怕是很多人都想拉拢您吧?”

能不拉拢吗,堂堂的护国将军,在朝中说话一个顶三,燕帝对他尊重有加,给了一切能给的至高荣誉,九爪蟒袍全南燕仅他挽平生有一件,那等权势,哪个想当太子的人不去巴结?

但是挽平生却不知,哪个值得他去扶一把,日后的新帝对他又是不是会一如既往地看重,挽家一门能不能继续守国门。

挽平生叹声气,说道:“老夫纵横沙场多年,却对这些朝中手段一窍不通,上央先生一语点醒老夫,老夫在此谢过了。”

于是上央带着石凤岐,拉着老将军,一通杀一通斗,硬生生把各方面都不出众,毫无特色,泯于众人之中的玉人音弥生,死活推上了南燕的政治舞台上。

其间遇到的最大的问题是,音弥生他根本不想当储君——他大概是当年所有备选之人中,最特别的存在了,难得见谁对帝位没有半点想法的。

他进宫找燕帝大闹一场,只差一头撞死在金案上以死抗旨,结果呢?

结果他父亲音起当日以死相逼,断绝音弥生一切念想,逼得他跪下接旨,音弥生当年可谓是恨透了石凤岐,若是可以,他是怕要把石凤岐拆骨剥皮方能解恨。

搁谁谁都恨,也就音弥生这个玉人没几分感情在,所以这么多年一过去,他也就看淡了。

未过多久,年老的宁候音起,也就去了,音弥生这一下,再无他想,被困在储君之位上整整六年。

六年间有不少人动歪心思,音弥生从来不躲不避不对抗,恨不得让那些人把他的这把椅子抢了去才好。

但是架不住有一个燕帝在啊,燕帝极喜爱这音弥生,帮着他除掉了所有觊觎之人,让他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地做着储君,旁的都有燕帝来处理。

所以说,石凤岐这个人坏透了,不止祸害女人,连男人他都不放过,活生生把音弥生这辈子都坑了。

但最坏的事情是,他是个外族之人。

音弥生固然有一万种好,一万种适合做储君的理由,但唯一不好的就是石凤岐这个人,他不是南燕的,燕帝有点容不下这个功臣。

这算不得什么不好的心思,换个人做燕帝,也是一样的想法,谁让石凤岐实在太热心于南燕储君之争了呢?他一个外族之人如此热心,当皇帝的不生疑窦那才有古怪。

上央见势不对,请老将军帮了个忙,带着石凤岐架了船就跑,跑到了后蜀,此事成了燕帝心里头一个疙瘩,每每回想起时,总有点不舒服。

在后蜀,石凤岐认识了最爱斗鸡走狗的卿白衣,上央有事要回家,石凤岐一个人险些把命都搭在了后蜀。

接下来,就是咱们都知道的故事了。

话说回来,当年燕帝虽然对石凤岐有点想除掉的心思,但还是很佩服他与上央的,不然也不会有想把上央留在南燕,为他效力的打算。

两人算得上是一路破风斩浪,把一个大家都看不上好的世子送上太子之位,这里面的手段与阴险,不消说也知道定然狠辣。

那时他方才十三岁,就有此等心机,如今六年后归来,还去了一趟无为山,成了无为七子,您说燕帝会对他怎么想?

当年石凤岐干下这缺德事,如今可算来是应报应了。

他要去候赛雷那里探一探如今长宁城中的风向,看看六年过去,这长宁城中有没有冒出来几个可以用的人手。

鱼非池则一个人靠着茶室栏杆看着这江南好景,全无半点上心在意的样子。

候赛雷的夫人,就是那个极具风韵的美娇娘她端了几小碟点心挨着鱼非池坐下,细细看着鱼非池眉目:“难怪公子对鱼姑娘你死心塌地的,姑娘这生得实在好看。”

鱼非池咬着点心连忙说:“别啊嫂夫人,你这是说石凤岐是个看皮相的肤浅之人了?”

“肤浅好啊,谁要总是看人内心了。”嫂夫人娇声一笑。

“哦,这倒有意思了,怎么个说法?”鱼非池来了兴致,跟有意思的人聊有意思的话题,她总是有兴趣的。

“谁心里还没点邋遢事儿啊?总看内心,那不得成天失望?”

“有道理,值得干一杯!”鱼非池举着茶杯跟她碰了一下。

典都德年约三十,正是熟得如个蜜桃滴水的年纪,处处都是风情,她收了收裙裾笑声道:“姑娘啊,有个事儿我得提前跟你一声,公子这怕是准备要在长宁城中再起一场风雨了,姑娘你可千万别怀疑公子,公子是个好人。”

“瞧嫂夫人这话说得,他要是好人,那必是这世上好人死绝了。”鱼非池说道。

“姑娘好生幽默,不过公子是不可能娶南燕女子的,姑娘这点可以放心。”

“我放什么心,他要娶谁跟我又没关系。”鱼非池摊摊手。

“姑娘说话真薄情。”美娇娘她美目一转看着她,“若公子真娶了南燕公主,姑娘难道就不伤心?”

“伤心啊,又一个好姑娘被他霍霍了。”鱼非池叹气道,“世上好姑娘本来就不多,再被他霍霍下去,还让别的男子怎么活?”

典都德听得一愣,掩着嘴咯咯笑起来:“我可算是知道公子为何这么喜爱姑娘了。”

“他瞎呗。”

“世上好女子千千万,像姑娘这么有意思的,可真没几个。”典都德笑道,“楼下有个人在等姑娘,但我想着姑娘应该不想见,就说你睡下了。”

“什么人?”

“十九公主,曲拂。”

第二百七十六章 十九公主,曲拂

燕帝正经的公主共有二十三,后宫嫔妃当真能生,如今留在宫里的还有四个,十九公主正是这四个里头最大的,芳龄十七。

按说,以燕帝行事的习惯,这位十九公主早就该嫁出去了,毕竟他其他的女儿出嫁时,最大的也不过十五岁半,十六不到,曲拂公主在十七岁的“高龄”还能留在宫里,也算是一件比较奇特的事情。

鱼非池不知这位曲拂公主来找她有何事,但是如典都德所说的那般,她的确不是很想见这位公主。

她是怕了这些女人争风吃醋的事了,虽然对付起来总是没什么好怕的,可是那些酸不溜秋儿的话总是够她喝一壶,太烦人了。

大家有事打一架嘛,她派南九上啊!瞎吵个啥!

所以鱼非池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胳膊腿:“我不去。”

“毕竟是一国公主,我可不好回话,只能帮你拖一拖。”典都德在长宁城也就是个普通的生意人,还没那么大本事将一个公主赶回去。

鱼非池揉揉脸,有点郁闷,怎么走到哪儿都有这么些破事儿?石凤岐一天不拈花染草他就不痛快!

“带我下去吧。”鱼非池赴刑一般大义凛然,看得美娇娘她笑得腰都直不起。

曲拂公主她生得就是个公主样,但模样与她十七岁的年纪有点不相符,显得很持重,也没有公主的嚣张气焰,小二哥给她添茶水时她还会说谢谢,看着涵养十分不错的样子,衣衫也不浮夸地堆金砌玉,穿得正式但不隆重。

鱼非池在楼上看了半晌,心想着这样一个公主总应该没有许清浅那种暗戳戳害人的毛病吧?总不会说话酸不溜秋尽给人填堵吧?

于是下了楼,与她见过。

事实证明,鱼非池的那些担心都是多余的,不必要的。

因为曲拂公主她根本没有嫁给石凤岐的想法。

鱼非池与她说话,她第一句便是:“早就听闻鱼姑娘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负盛名。听闻姑娘与石公子两相情愿,不知何时可以吃到二位的喜酒?”

鱼非池眨眨眼看着她:“公主可知,燕帝陛下想将您指婚给石凤岐之事?”

“知道的,不过,我并无此想法。鱼姑娘与石公子两人情深缱绻,我岂可夺人所爱,坏人姻缘?”她笑得端庄又淑雅,眼神也诚恳,“今日我来找姑娘也正是因为此事,不想让姑娘伤心,特来说明。”

“南燕王室如此开明吗?公主的婚姻大事难道可以自己作主,想嫁便嫁,不想嫁便不嫁?”奇闻啊!

“当然不是。”曲拂公主很快给出否定答案:“我十九个姐姐都是父皇指的婚,有的在成亲之前见都未见过,谈什么愿与不愿。”

“那公主你此来又有何意义呢?”既然燕帝指婚她退不掉,跑这一趟似乎毫无价值。

“我不想嫁一个我不爱的人,我那些姐姐嫁出去之后,没有几个是过得开心的,与各位驸马姐夫过日子也是行尸走肉一般,外面看着光彩,内里尽是败絮,我不想那样。”曲拂说得也是直接,南燕王室的这些小秘闻她这般大胆地说出来,若是让燕帝知道了怕是要大怒才是。

鱼非池靠着椅子看着她,有点琢磨不透这位十九公主的来意到底是什么,王室秘闻她也不好接话,但笑着不出声。

“姑娘不信我吗?”曲拂看她神色懒散不当回事的样子,有些疑惑道,“我没必要骗你,姑娘你冰雪聪明,应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十九公主您这么坦诚相见,是何目的。”

“石公子大名在六年前便名震长宁,而且我也听说了不少这几年他在别国所为之事,这样的男子是不会在意心爱女子的身份的,我是公主也好其他也罢,都不会成为他娶我的原因,我又何必自取其辱?我只是想找一个我爱的人,也爱我的人,白头到老。”

她一边说一边站起来,走到临江走廊上,眼神望向远处:“我知道这听上去像个笑话,但这就是我所求的。既然石公子心里只有你,那我宁可不要。”

鱼非池不知是不是该为这位曲拂公主的勇气与追求叫声好,事实上,她只是觉得这个公主很可悲。

一来可悲她的公主身份,想嫁个有情人怕是作梦,又不是每个皇帝都如卿白衣一般好说话。

二来可悲她竟然未看清这样的道理。

所以叫好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我言尽于此,希望姑娘明白我的心意。也希望姑娘早日与石公子完婚,趁着父皇旨意未下,一切都来得及。”不愧是位有胆魄的公主,连鱼非池的退路都替她想好了。

只要鱼非池与石凤岐成婚,不管是音弥生也好曲拂也罢,燕帝哪个婚都指不成,什么都白搭。

但是,让鱼非池就这么嫁给石凤岐,做他的大头梦去吧!

石凤岐也知道鱼非池肯定不会答应,所以连提都懒得提这样的建议。

曲拂走后,石凤岐不知道什么回来的,站在鱼非池身后看着曲拂的背影,啧啧地叹:“啧啧,这位公主很了不起啊。”

“嗯,尽做白日梦,的确了不起。”鱼非池自然而然地走开,不与石凤岐贴得太近。

石凤岐自然而然地跟过来,继续黏在她身后:“你要不要帮帮她,怪可怜的。”

“我有这么好心吗?”鱼非池再挪一步。

“你帮她很容易的嘛,嫁给我就行了,我随时都准备好了,随时可娶你。”石凤岐紧跟一步。

“你瞎了我不怪你,但你不能指望我跟你一样瞎。”鱼非池转过身推开他。

“你就是瞎了才不嫁我,明眼的都知道要抓紧我这个痴心人,连人家曲拂公主都看出来了!”

鱼非池懒得跟他饶舌,准备上楼,走到楼梯处又问他:“你最近看到南九和迟归了吗?”

“没有,两人不知跑去哪里玩了。所以说嘛,还是我好,永远对你不离不弃半步也不走开,唉你别走啊,听我说完啊…”石凤岐话未说完,鱼非池已果断转身上了楼,不听他张嘴就来的满嘴酸话。

南九与迟归近日的确鲜少出现在鱼非池眼前,早前就说过,南燕是须弥大陆中唯一一个没有奴隶买卖的国家,就算是后蜀,暗地里都有这样的交易,但是南燕真的一个奴隶也没有,这里不兴那种东西,他们觉得把人脸烙上一个印,再不给他们穿鞋子,还要干那么苦力活是一件极不人道的事情。

南燕百姓当真开明。

所以南九在这个地方就显得很扎眼,他脸上的烙印与赤裸的双足都是奴隶的象征,在一个极为开明的地方,他是个异类,人们对他投以善意的怜悯与同情。

南九很不习惯这样的眼神,小姐不把他当奴隶,但是看他的眼神是看正常人一般的,从来不会觉得他有什么不同之处。而南燕百姓这些善意的眼神投在他身上时,令他如芒在背。

迟归知道他小师父不好受,想尽办法要把他脸上的烙印给去了,带着他访遍了长宁的名医,名医都说这烙印太多年了,除非把他脸上一块肉给削了,否则绝不可能拿掉这烙印。

迟归当场就怒了:“我小师父生得这么好看,你们竟然要毁他容,你们就是庸医!”

然后气冲冲地拉着南九找下一家医馆询问。

南九本来并不是很想去,可是实在磨不过迟归又是哄又是逼的拖拽,不得不跟着他到处跑,找了好些日子,都未有什么办法。

音弥生不知怎么打听到这个消息,找到南九说:“你可以在脸上刺青,遮住这烙印,你愿意吗?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找长宁城中最有名的刺青师父。”

南九闷了闷,摇摇头,他说:“我是小姐的下奴,除非小姐点头,下奴是不敢轻易遮面的。”

迟归气得不行:“小师姐当然会答应了,她天天巴不得你把自己是奴隶身份的事忘掉,你怎么就是不开窍,你气死我了!”

南九还是不说话,又对迟归与音弥生说:“你们不要告诉小姐这件事,她近来有点不开心,不要拿这样的小事去打扰她。”

“这怎么能是小事呢?小师父,你这样不难受吗?你看那些人看你的眼光,你不觉得如果把脸上的烙印去掉,就跟我们一样,是个普通的正常人了吗?”迟归急得直跳脚,音弥生找的刺青师父当然是最好的,现在不答应以后还不一定有机会去,南九怎么就不听劝呢?

南九继续不说话,反而是往回走,也不再跟迟归争什么。

两人回到客栈时,迟归气得都不想理南九,把事情给鱼非池说了一遍,扔下他就自己回房了。

鱼非池听完迟归气得颠三倒四的话,看着南九这张绝美阴柔面容上的烙印,问南九:“你是不是觉得,就算把脸上的烙印盖住了,也不能改变你的身份,所以刺青并没有什么用处?”

第二百七十七章 等我长大了就娶你

若要说鱼非池对谁最好,拉任何人出来都会气愤地指着南九。

当真是把他看作家人,看着亲人一般的好,对谁都不能说的话,可以对南九说,心情不好任何人都不想搭理的时候,只要南九过来鱼非池都会好脾气地跟他聊天。

唯一的遗憾,是南九太过忠诚,从来不忘他的身份,也不忘他与鱼非池的云泥之别。

他将鱼非池看作九天之上的仙子,却把自己看得如同地上的淤泥,从来不敢僭越。

南九低着头,看着身上的青衣长衫,他所有的衣服都是这样的青色,从来未换过。

他眼神有些慌乱,像是做错了事一般,闷了半晌才说:“南九…是小姐的下奴。”

鱼非池久久地看着他,是啊,就算是把他表面上打扮得再怎么光鲜亮丽,再怎么让他与普通人无异,他骨子里的卑微是遮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