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冰咬了咬唇,不语。

魏氏知道女儿听进去了,继续循循善诱:“她帮助太子绝非出于所谓的男女之情,这点你大可放心,我宁愿相信她是不想看着荀枫好过也不信她对太子动了心,玲珑不是给你写了信么?她说什么?”

冰冰顿了顿,道:“问我可还记得宝林轩讲过的话。”

“那你说了什么?”

“我说,‘为了太子,哪怕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

魏氏点了点她额头:“都能粉身碎骨了,还容不得他心里装个人儿?”

冰冰将胳膊搭在了魏氏的腰上,脑袋往她怀里蹭了蹭:“娘。”

魏氏语重心长道:“冰冰啊,娘这辈子什么风浪没见过?你听娘一句劝,不要想着自己失去了多少,要看见自己得到了多少,你有一个大周女子艳羡的丈夫和一个她们望尘莫及的身份,如今又怀了心上人的孩子,告诉娘,你当真不觉得幸福?”

撇开今天的事,其实太子待她蛮好的…冰冰嘟了嘟嘴,娇憨一笑:“做不成好妻子,我便努力做一个好娘亲吧!反正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心里肯定只有我一个!就像我很喜欢爹,但我最爱娘啊!”

“贫嘴!”魏氏就笑了,她知道女儿的心结已打开,便不再多言,只拉过被子给女儿盖好,轻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

碧珠是镇北王府资历较老的丫鬟,先是在冷幽茹的院子做事,诸葛钰大婚后冷幽茹便将她和另一名丫鬟红珠拨到墨荷院伺候茶水。说是伺候茶水,但诸葛钰不喜欢很多人在房里转来转去,因此除了水玲珑带来的叶茂、枝繁和柳绿,他不许其他丫鬟进屋。

碧珠是花十两银子从人伢子手里买来的丫鬟,模样清秀、身材窈窕,又吃苦耐劳,人缘儿也不错。

柳绿端着一盆衣服往外走,时不时用手揉着酸痛的腰,碧珠见了便上前笑着问道:“柳绿你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柳绿唉声叹气道:“来了葵水,腰酸腹痛,偏主子的衣服我还没洗完呢!”

碧珠就笑盈盈地道:“我今天的活儿做完了,我帮你洗!”

柳绿难为情地道:“这…不大好吧?”

碧珠直接从她手里抢过了盆子,巧笑嫣然道:“大家相互帮衬是应该的!今后指不定我也有需要你的地方呢!”

柳绿就半推半就地应下了,又道:“现在天热,衣服干得快,待会儿衣服干了你记得提醒我收,我…先回房睡一觉。”

碧珠点头:“去睡吧!有我呢!”

柳绿走了几步又回过头,郑重其事道:“你一定要记得叫醒我的啊,不然世子爷回来没人伺候他沐浴,他得发火了。”

伺候世子爷沐浴?碧珠的眼神闪了闪,信誓旦旦道:“嗯,我会叫你的!”

水玲珑和诸葛钰去香满楼吃了一顿美食,下午逛了会儿清湖,尔后在马车里厮混到水玲珑“晕”过去,诸葛钰餍足地舔了舔唇瓣,这才从她身上下来,唤来安平驱车回了王府。

到了王府,水玲珑压根儿没有醒来的迹象,诸葛钰将她拦腰抱起,招摇过市地回了墨荷院,直看得安平和枝繁目瞪口呆!

把水玲珑轻轻放在床上后,诸葛钰去往了书房,顺便给家中的长辈递了消息,说他身子不适,明早再带水玲珑前去拜见。

诸葛汐听到这话时就笑了,臭小子蒙谁呢?分明是你把人家小姑娘给做晕了!白天也干得这么起劲儿,真是“年轻有为”!

诸葛汐摸着隆起的腹部,吩咐道:“华容,给世子熬一碗风寒药送去。”还得姐给你打掩护。

诸葛钰走了没多久水玲珑便醒了,她揉了揉酸痛的腿,蹙眉道:“叫柳绿打水,我要沐浴!”

枝繁便打了帘子出去。

净房里,水玲珑泡在氤氲着热气的浴桶中,舒适地阖上了眼眸,一会儿想着诸葛钰疯狂占有她时的旖旎画面,一会儿又想着怎么给贵妃和荀枫一点教训,荀枫想趁着这一个月销毁所有证据,那是不可能的,因为…

这时,碧珠捧着一套干净衣衫走了进来:“爷,奴婢给您送换洗衣衫来了。”

水玲珑晕晕乎乎的意识陡然清醒,扭过头看向了对方!只见碧珠穿一件豆绿色对襟上裳、一条素白色束腰罗裙,胸襟的抹胸拉得极低,一对丰盈呼之欲出,尤其她刚刚福着身子请安时,水玲珑甚至看到了那对粉色玉珠!

而她唤她“爷”?!

水玲珑拿起毛巾便朝碧珠的脸砸了过去!

碧珠一声痛呼,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浴桶里坐着的不是世子爷,而是世子妃!她瞬间觉得天塌了…

诸葛钰看了会儿书,估摸着水玲珑应当睡醒了,这才起身回了卧房。

一进门便发现水玲珑一脸淡漠地坐在冒椅上,捧着话本,却是不看,似乎…很不高兴!柳绿和枝繁敛气屏声地站在两侧,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诸葛钰不禁问:“怎么了?”

水玲珑低头翻了翻话本,淡淡地道:“没什么,水太热,我洗得不舒服而已。”

诸葛钰看向了柳绿和枝繁,沉声道:“今天谁伺候的热水?”

枝繁支支吾吾道:“是…是碧珠!柳绿跟钟妈妈请了半天假,碧珠暂时顶了柳绿的职。”

柳绿事后的确和钟妈妈请了假,并建议钟妈妈换上碧珠的,不然大小姐查下来柳绿就得迟不了兜着走。

难怪她会心烦了,碧珠是他母妃送的丫鬟,她刚过门不好对碧珠下手,以免让人觉着她故意和他母妃对着干。诸葛钰摆了摆手,正色道:“那丫鬟原就毛手毛脚的,我不甚喜欢,拖出去卖掉吧。”

枝繁的头皮一麻,双腿打颤走出了卧房,柳绿紧随其后,确定四下无人了,柳绿才拉过她的手低声道:“你看清楚跟世子妃抢世子爷的下场了?水太热,洗得不舒服?世子妃讲的是什么烂理由?碧珠可是王妃的丫鬟,世子爷问也不问便发卖了碧珠!你呀你,还不快醒醒?别白费我一场算计!”

天气真热啊…用票票给哥扇会儿风,可好?

【第九十九章】认亲,回门

枝繁等人出去后,诸葛钰行至水玲珑身旁坐下,大臂搂她入怀,含了一丝淡淡笑意地说道:“不满意?”

水玲珑的瞳仁左右动了动,唇角渐渐扬起,却仍极力压制:“马马虎虎吧。 ”

诸葛钰笑了笑,一手拍了拍她肩膀,一手摸着她柔软的腹部:“肚子饿了没?”

水玲珑拿开他的魔爪,很诚实地道:“饿了。”

诸葛钰的眸光凝了凝,道:“晚膳想吃什么?”

水玲珑想了想,道:“公中怎么安排的怎么吃吧,我都行。”王府除了王妃吃素开了个小厨房,再就是诸葛汐怀孕弄了个小厨房,其他人包括王爷在内全都吃公中的膳食,她一来就搞特殊,多不好,而且她和诸葛钰的口味大相径庭,一单独点菜就知道不是诸葛钰想要的。

“世子爷,华容求见。”门外,叶茂禀报道。

华容进来时手里拧着一个食盒,她看了屋子里的一对新人一眼,垂下眸子,笑盈盈地道:“奴婢奉小姐的命,给世子爷送风寒药来了,小姐说,既然染了风寒便好生歇息,不必记挂着给老太君请安,小姐今晚叫了二夫人和四小姐陪老太君打叶子牌,老太君忙得很,怕是也没功夫招待你们!”

王爷受伤,老太君不放心便一同跟了过来,直到王爷痊愈之前,她都会住在京城。今天原本应当先给皇后请安,尔后再给老太君请安的,谁知水玲珑睡过了头,这才拖到现在,水玲珑原本打算用晚膳再去老太君的院子,但眼下诸葛钰…病了?

水玲珑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诸葛钰的额头,只是像在摸一个孩子:“不烫啊,哪里不舒服?”

诸葛钰清了清嗓子,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里掠过一丝羞赫。

华容就掩面偷笑。

水玲珑看了华容一眼,抽回手,也略羞:“既然病了…就喝药吧。”

华容把食盒放在桌上,神秘地笑了笑,转身离去。什么风寒药?是给男人补身子的药,小姐是怕世子爷纵欲过度掏空了身子。

“你听到我说话了么?”柳绿见枝繁没反应,不由地提到了音量。

枝繁的心情很是复杂,她说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世子爷的,也许是世子爷从血蝙蝠的利口中救下了她,也许单纯的就是他一个眼神惊艳了芳华,总之,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世子爷的模样。

当她听说大小姐要嫁给太子时,整颗心都沉甸甸的了…

现在,她好不容易随大小姐进入王府,成了为数不多的几名能自由出入卧房的丫鬟之一,比起其他丫鬟,她其实是很有优势的…

柳绿瞧她总不说话,气得狠狠地捶了捶她的肩膀:“你往常不是挺能说的吗?今儿怎么成了锯嘴儿葫芦?你是不是想着能自由出入卧房,和世子爷便多的是见面机会,你总有一天能勾到世子爷?”

枝繁依旧沉默,被柳绿打得生疼她也只瞪了柳绿一眼。

柳绿一瞧她这模样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柳绿咬咬牙,捡了重话说:“不是我打击你,枝繁你撒泡尿照照镜子,你这模样比之碧珠的如何?别说碧珠了,就连叶茂都比你好看!长得像个丑八怪还以为自己是个香饽饽,我要是世子爷,和你上床我得倒胃口!”

枝繁的自尊心受到了无比强大的冲击,但她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容貌的确太平凡了些!她恼羞成怒:“你…你…你太过分了!你不就是长了一张闭月羞花的脸吗?你那些破事儿谁不知道?先是被大少爷睡,再是被你弟弟拉出去接客!你除了这张脸还剩什么?和青楼的妓子一样脏!又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装纯情、装高尚?”

柳绿甩了枝繁一耳光!

枝繁捂住红肿疼痛的脸,正欲破口大骂,却见柳绿的一双凤眸噙满了泪水,她的话梗在了喉头。

柳绿吸了吸鼻子,豆大的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她的语气却平淡如常:“原来你枝繁一直是这么看我的!好,你的事我再也不管了,你是做个老老实实的丫鬟也好,飞上枝头变凤凰也罢,都跟我柳绿不再有一分一毫的关系!我这个脏乱不堪的女人,不配做你的朋友!”

“你干什么?”

“给你擦点儿药!”

“你作死啊,小蹄子!当心老娘揍你!”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你这张臭嘴,迟早害死你!”手,蘸了药膏,轻轻涂在她的患处。

她痛得接连倒抽凉气:“滚!不要你给老娘擦药!”

柳绿敛起翻飞的回忆,悲怆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回了房间。

枝繁望着柳绿的背影,也委屈地哭了起来。

水玲珑和诸葛钰用晚膳后,还是坚持去往了老太君的院子。

老太君今年六十有一,生得珠圆玉润、体态丰腴,脸上虽有不少皱纹,但气色红润,瞧着特有喜感。她穿一件褐色绣蝠纹对襟褙子,盘扣是纯金打造的,很是奢华。她满头银丝盘了个简单的发髻歪在脑后,用两支紫金簪子固定,不像其它老妇人喜欢戴抹额,她额前的发全部梳进了发髻,露出光洁宽阔的额头,阔的额头,她说,这样比较凉快。

老太君把牌一洒,哈哈大笑:“好嘞,我糊了!赶紧掏钱掏钱!”

甄氏倾过身子一看,瞪大了眸子道:“哎哟,娘,你这手气是不是太好了些?连赢十多盘,给不给我们做晚辈的一条活路了?再这么下去,我得喝西北风了!”

甄氏是安郡王和诸葛姝的娘,容长脸,眼眸深邃,黛眉纤纤,唇角有颗小小的黑痣,为她清丽的容颜添了一分妩媚,水玲珑也是在来的路上才知道甄氏并非诸葛流风的元配,而是他的平妻,诸葛流风身边有嫡妻照顾,她便带着女儿随侍老太君左右,也算替诸葛流风尽孝。

诸葛姝放下手里的牌,笑呵呵地道:“那是祖母能耐啊,大伯母,你说是不是?”

语毕,看向一旁端坐如佛、静静品茶的冷幽茹。

冷幽茹笑而不语,诸葛汐便赶紧附和了几句:“许久没打得这么过瘾了,姜还是老的辣,今天输光光,明天再来!”

老太君嗔了她一眼:“还明天再来?也不怕教坏我的孙儿!”说完,闪亮亮的目光投向了诸葛汐有些隆起的腹部。

诸葛汐摸着肚

子,眉宇间流转起少有的柔和之色:“他哪里晓得?现在还是个小肉球呢!”

冷幽茹看向诸葛汐的肚子,眸光有些深幽。

“五个月了吧!有胎动了没?”甄氏喜色地问道。

丫鬟撤了牌,换上新桌布,又奉上可口的糕点和茶水,并拿着湿帕子给诸位主子一一净了手。

诸葛汐擦了手把帕子递给华容,不疾不徐地道:“前两天才刚开始,不多,夜间大概一、两回的样子。”放了一颗樱桃在嘴里。

甄氏端起冰镇酸梅汤喝了一口,眯眼笑道:“准是个儿子!我怀铭儿时胎动来得晚,而且不多,怀姝儿时刚满四个月便有胎动了,都说外甥像舅舅,别你肚子里那个和铭儿一样懒,那你可有的操心了。”

屋子里的人全都笑出了声,唯独冷幽茹笑容淡淡,像座活观音,与这喧嚣的尘世和无尽的天伦格格不入。

老太君故作不悦地嗔了甄氏一眼:“铭儿怎么懒了?我瞧他勤快得紧,比姝丫头拿得出手!”

“奶奶!你们天南地北地聊,干嘛扯上我?”诸葛姝撅起红嘟嘟的唇,“不待见我直说,改明儿我剃头做姑子得了,也省得你们瞧着碍眼!”

甄氏偷偷给女儿使了个眼色,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呢?老太君喜欢她才拿她和铭儿比,她倒好,一点儿也不识抬举。

恰好此时,董佳琳端着一个托盘走入房内,托盘上放了四个颜色和形状各异的碗,每个碗里分别盛着不同味道的饮品。她给屋子里的人行了一礼,软语侬侬地道:“老太君,二夫人,表嫂,四小姐。”她是冯晏颖的表妹,便将冯晏颖的夫家大哥唤作表哥,诸葛汐便是表嫂了。

老太君已经从诸葛汐口中得知前段时间董佳琳照顾了诸葛汐许久的事,几天相处下来,董佳琳性格温婉倒也颇受人待见。她看向董佳琳,和颜悦色道:“琳丫头今儿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董佳琳把托盘放在桌上,温婉地说道:“蜂蜜藕粉是给老太君的,玫瑰花茶是给王妃的,青梅葡萄汁是给二夫人的,椰汁杏仁露是四小姐的,表嫂吃不得冰,我泡了一杯桂圆红枣茶。”

老太君和诸葛姝喜甜,但前者好软糯浓稠之物,后者偏向饮品一类,冷幽茹喜花茶,甄氏爱酸,诸葛汐最爱喝浓茶只是怀了孕喝不得,桂圆红枣养颜补气血,倒不失为一个顶好的选择。

“难为你把大家的习惯都弄得这么清楚。”老太君赞赏地笑了笑,端起蜂蜜藕粉吃了一口,从喉头到腹腔舒畅得不得了,老太君微露出惊艳之色,“可是放了薄荷?”

董佳琳不好意思地笑道:“这都被您给看出来了,原本我想着夏季虽热,但上了年纪的人肚腹欠佳,饮多了含冰的东西始终对身子不好,便放了一点儿薄荷充当冰块的功效,我以为能蒙混过关的呢!”

一屋子便又笑了起来!

诸葛汐拉过董佳琳的手,华容忙搬了个杌子让董佳琳在诸葛汐身旁坐下。

甄氏看向董佳琳,眼底有精光一闪而过,尔后笑眯眯地道:“真是个蕙质兰心的人儿,咱们诸葛家的女儿可没一个这么贴心的!”

一句客套话而已,诸葛姝却是不悦了:“那是因为咱们诸葛家的女儿都有爹疼有娘爱!不需要做那起子巴结人的事儿!”

此话一出,所有人包括老太君在内,脸色俱是一变,这完全是拿刀在往董佳琳的心窝子里戳,哪怕诸葛姝才十三岁,但这种言论实在太过分了。

董佳琳垂下眸子,放在裙裾上的手拽得死紧,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不让其掉下来。

诸葛汐就看向这个小堂妹,严厉地道:“快给董佳小姐道歉!”

凭什么呀?她是喀什庆的王女,凭什么跟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道歉?诸葛姝冷冷一哼,两眼望天:“我又没说错!我干嘛要跟她道歉?不让人说真话吗?她很委屈吗?我就这性子,受不了的话就回她的姚家去!”

话音刚落,姚成和安郡王打了帘子进来,二人在书房对弈了一下午,连晚饭都忘了吃,这会儿是打算一起到老太君院子蹭饭的,谁知刚进屋便听到诸葛姝如此诛心的言论,姚成的脸色不好看了,董佳琳是姚家的表小姐,诸葛姝直接赶人回姚家,姚成有种他也被嫌弃的错觉,他如今一无所有本就变得异常敏感,加上每天只能靠纸条维持记忆,他已经自卑得不行了…

安郡王神色一肃:“小妹!不得无礼!快点向董佳小姐道歉!不然我今晚就把你送回喀什庆!”

一听“送回喀什庆”,诸葛姝就吓得花容失色,眼皮子飞速眨了眨后起身面向董佳琳,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对不起,我口无遮拦,请你原谅。”语气和态度极尽敷衍。

甄氏幽怨地瞪了瞪儿子,当哥哥的怎么能这么威胁妹妹?万一姝儿晚上又做噩梦怎么办?

安郡王看向自己妹妹的眼神里含了一丝愠色,浑然不在意甄氏投射过来的强力眼波。

董佳琳极力隐忍泪水。

诸葛汐微微叹气。

冷幽茹喝着花茶,仿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老太君微微发愣,脸色不大好看。

水玲珑和诸葛钰进入房间时就是这样一幅诡异的场景。

水玲珑眨了眨眼,笑盈盈地道:“童言无忌,董佳小姐想必不会放在心上的。”她虽只听到了诸葛姝的道歉,却也不难猜出是诸葛姝讲了争对董佳琳的话。

董佳琳的长睫一颤,忙顺着水玲珑的话说道:“世子妃说的在理,我刚一时太惊讶了没回过神,我真没放在心上。”

当事人把苦水咽进肚子,其他人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尤其论亲疏关系,在座的谁都得向着诸葛姝。

诸葛姝不由地多看了水玲珑一眼!

众人立马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这对新婚夫妇的身上,只见诸葛钰穿一件红色锦服,腰束玉带,俊美无双的脸上不见笑容却难掩喜色。在他身旁的水玲珑,穿一条红色束腰罗裙,一件同色琵琶襟上衣,肌肤如玉、臻首娥眉,眼眸大而闪亮,分外水灵,不算那种一眼便艳惊全场的绝世美人,却别有一番华贵天长的清雅。

“不是说小钰病了吗?这就好了?”甄氏笑着问。

诸葛钰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尴尬:“哦,喝了药,好了许多。”

“玲珑,这是奶奶,这是二婶,他们分别是二弟铭儿和四妹姝儿。”诸葛汐指着老太君、甄氏、安郡王和诸葛姝一一向水玲珑介绍。

水玲珑微笑颔首一一打了招呼,然后诸葛钰给长辈们磕了头,老太君和冷幽茹各赏了一副头面,甄氏送了一个白玉送子观音。

整个过程,诸葛钰较为严肃,水玲珑则略显羞涩,给长辈磕完头要起身时,水玲珑的腿一软,诸葛钰忙搂住了她,水玲珑心里那个羞愤呀,弱弱地瞪了他一眼,诸葛钰就露出一抹少有的笑来,细看会发现隐约有那么点儿得意!

呵呵,她的孙子真能“干”!

老太君心花怒放,把先前从诸葛汐、甄氏和诸葛姝手里赢过来的金子全部塞进水玲珑的怀里,笑嘻嘻地道:“早日给我添个宝贝金孙,奶奶以后赢了钱全都归你!”

言罢,仿佛意识到自己厚此薄彼了,老太君从玲珑怀里的十多个金元宝中拿了两个准备递给诸葛汐,看了看,似乎觉得太少,又拿了两个一共四个放在了诸葛汐的腿上,末了,突然又砸了砸嘴,顺了一个回来再塞进水玲珑的怀里。

这一连串的动作直笑翻了一屋子的人,诸葛汐并不怎么在意这种差别待遇,因为老太君之前给她的东西够多了,反倒是姚成的眸光一点一点暗了下来。

甄氏掩面笑道:“娘可真是疼玲珑啊,日后铭儿成了亲你也得一视同仁!”

老太君贪婪的眸光就看向了自己的第二个孙子:“嗯,如今功名也有了,爵位也有了,就差个媳妇儿!”

董佳琳揉紧了手里的帕子。

安郡王赶紧中断老太君的话题,谦和有礼地笑道:“奶奶是不是操之过急了?大哥和大嫂刚成亲,怎么也得过过小两口的甜蜜日子?”又扯回了水玲珑和诸葛钰的头上!

水玲珑清润的目光投向了安郡主,这是水玲珑第一次和屋子里的人正式见面,老太君平易近人,王妃飘渺似仙,甄氏温婉和善,诸葛姝心直口快,这匹和诸葛钰一样突然在喀什庆的战役中杀出来的黑马便有些叫水玲珑侧目,他与诸葛钰有三、两分相像,笑容恬淡、举止优雅,外表看起来和云礼是同一类型的人…

水玲珑笑了笑,很是友好。

安郡王也笑,也很友好!

诸葛钰一把握住水玲珑的手,他不喜欢她看别的男人,哪怕那人是他弟弟,他淡淡一笑,似有还无:“一定努力给奶奶添孙,但奶奶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赢了钱都给玲珑的。”

老太君的眼神一亮,嘴角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她拍着胸脯保证:“好哇好哇,我会的!”尔后看向诸葛汐,一本正经道,“你说明天再来的,别忘了啊!”

诸葛汐瘪了瘪嘴,您现在不怕带坏我肚子里的孩子了…

几人说说笑笑了好一阵,老太君困得不停打呵欠,脑袋一垂一垂,眼神也变得涣散。但众人每次试探着说让她回房歇息时,她又立马坐直了身子,拼命睁大眼眸:“我不困!你们继续聊!我听着!”

屋子里的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谈话的音量越来越小、越来越微弱,老太君终于撑不住倒在软榻上睡了过去。

安郡王起身将打着鼾、流着口水的老太君抱入卧房,其他人也跟了进去,甄氏亲自给老太君脱了鞋子,笑着道:“行了,你们回去歇着吧,这儿有我呢!”

甄氏是平妻,和嫡妻的关系说不微妙是不可能的,嫡妻霸占了诸葛流风,她便另辟途径讨好老太君,凡事亲力亲为,对老太君比对自己的一双儿女还好,这些年,老太君简直快要离不开她了。

冷幽茹淡然转身,一句话也没说便离开了现场。

水玲珑愕然,这是不是也太…太那个啥了?再看屋子里的其他人,仿佛浑然不在意似的…神色如常!

董佳琳揉了揉帕子,轻声道:“我留下来帮您吧。”

甄氏看向娴静温柔的董佳琳,眼神闪了闪,和气地笑道:“行,那就麻烦董佳小姐了。”

诸葛姝冷冷一哼,负气地拉着安郡王离开了房间。

出了天安居,水玲珑就问向诸葛钰:“四妹和董佳琳是不是发生过什么误会?我瞧四妹特不待见她似的。”

诸葛钰轻轻一笑:“哦,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安郡王有一次夸赞董佳琳的字比诸葛姝的字写得好看,诸葛姝从此心里不平衡了。”

就这?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尔后,想起甄氏对董佳琳的态度,总觉得她们…希望是她想多了。

水玲珑忽而想到了王妃,她觉得王妃和所有人的关系有点儿…微妙!她想问问为什么,话到唇边又落下,诸葛钰不可能没看出她的疑惑,他不主动提起想来是不大愿意让她知道。

回了墨荷院,水玲珑收到了水玲月送来的礼物,一斛珍珠、一副头面、两匹妆花缎子,外加亲笔问候信一封。

水玲珑就纳闷了,这比结婚的贺礼还贵重!按理说,云礼变相受罚,平南王府的案件搁置,尚书府应该会让水玲月伺机在皇帝跟前吹吹耳旁风才是,水玲月又是送礼又是写信的,难不成是在向她示好?

不论如何,少一个敌人总是对的,她不指望水玲月帮她做什么事,但也别坏了她的事!

“世子妃,太子府来的帖子!”钟妈妈打了帘子进来,双手递给水玲珑一封信。

水玲珑看了看神色倦怠的钟妈妈,问道:“我记得今晚不是你值夜,你怎么没去歇息?”叶茂和钟妈妈都连着两夜没睡,是以,今晚她许了她们回房好生歇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