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凌走后,我站在阳台上,一夜未眠。

有些人。你爱过了他,没法再爱上别人

真的没办法了。

比起一生,三年并不漫长

第二天一早,我洗漱完毕强打精神准备上学,冯哥跑来敲我的门,问我见没见过叶正宸。

我告诉他:“我二十几天没见到了。”

他说昨晚大家在食堂聊起叶正宸,都说好久没见过他,就连医学部的小林也没见过。

昨晚冯哥打他电话,他的手机关机了。

我猛然想起了隔壁偶而传来的歌声,轻飘飘如天堂之音天色阴沉,灰蒙蒙的浮云,走廊恍若在我脚下塌陷,我忙扶住围栏,勉强站稳。

下一秒钟,我鞋都没顾上穿,冲到叶正宸的门前,用尽全力按门铃,一边按,一边拍打着他的房门。

“师兄,师兄!你在不在?你开门。”

里面没有回答,没有声音。

我开始砸门,疯了一样地砸。“叶正宸,我知道你在,你开门!”

他还是不回答。

我周身的血液凝成了冰,冰凉的手死死拉门把手,声音变了调。“你不要吓我,你开门,快点开门……”

冯哥把我拖到一边,狠狠用脚踹门,对着里面大吼:“叶正宸,你开门……”

里面死一般的宁静。

我吓得后退,这一次真的犹如坠入万丈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你等等,我去楼下的办公室借钥匙。”冯哥说。

我盲目地点头,根本听不清他说什么。

冯哥跑下楼,我一秒钟也不能等,我要知道他怎么了,我没法等踉跄着跑回房间,我拿了把椅子跑到阳台,踩着椅子往那个两米高的挡板上爬。

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爬上去的,只觉身后有股巨大的力量推着我,我一下子就上去了。

等到身体伏在隔板顶端,再看看下面两米多高的距离,我一阵头晕。

叶正宸的房间,淡绿色的窗帘合着,看不到里面的一切。

我一咬牙,闭着眼睛跳了下去。

身体忽悠一沉,人摔在地上。我哪里顾得上身上尖锐的刺痛,以最快的速度拉开阳台的落地窗,冲进去。

我认识的叶正宸从来都是衣装整洁,挂着最阳光的笑脸。

我从未想过有一日,他面无血色躺在地上,像个死人一样他一向整洁的家,摆满了啤酒罐,满地都是。

房间里还有一股刺鼻的酒气。

这不是我认识的叶正宸,不是

他不会这么脆弱!

我扑过去抱住他,他的身体还是软的,还是热的。我才算找到点力气,拼命摇他。“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到底想怎么样!”

然后我伏在他身上,放声大哭,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哭冯哥和公寓办公室的人从外面打开门,跑进来。冯哥看见我有点惊讶,又看看开着的窗子,明白过来。

冯哥二话不说背起叶正宸往丰中医院的方向跑。

他居然没有先看看他的死活,没有先问问我叶正宸怎么样,也没有叫救护车,他好像也没有惊慌失措,算准了叶正宸还有得救我当时已经彻底乱了,脑子空白一片,也忘了救护车的事情,就知道跟在他后面跑。

……

医院里,急诊室的医生给叶正宸紧急输液,一边输液一边检查。

我追着他后面问:“医生,他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

他说:“没关系,还有救。你去外面等着……”

我才松了口气,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揉着红肿的脚踝。

冯哥跟着我出来,抹抹额头的汗,喘着粗气。“两个人在一起,闹别扭,吵吵架这很正常,你们两个至于弄成这样吗?”

我不说话,我没有语言能表达我的心情。

冯哥气坏了,气得满地绕圈。

“你,唉!我真没见过你这么铁石心肠的女人,他都已经这样了,你还不能原谅他……”

“……”

当时我脑子里乱七八糟。之后再想起这件事,我特别佩服冯哥的推理能力,只看到这一幕,就知道我和叶正宸闹别扭,就能猜到是我不肯原谅他。理工科的男人,逻辑思维果然强悍。

冯哥见我还不开口,泄了气坐在我身边。“你想想,万一我今天没找他,万一他真的死了……你就一点不后悔……”

“你别说了。”

我岂止后悔,一想到叶正宸死在我怀里,我就想抱着他从楼上跳下去我真没想到他会这样!

他平时看上去不是这么脆弱。

“唉!”冯哥叹息着递给我一张纸巾。“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知道他对你一心一意……”

叶正宸醒来的时候,看见我,嘴边露出一丝丝微笑,慢慢把手伸向我。

我把手垂到床下,淡淡告诉他。“以后别做这种傻事。”

他说:“我没做傻事,我只是不想出门……不想见任何人,做任何事。”

我说:“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我站起来,他突然用正在输液的手扯住我的袖子,没有太用力,可能是没有力气。

我却被他扯住了,冷静在逐渐融化。“我去打电话给喻茵,让她来陪你。”

他松了手,苦涩地笑了笑。“算了,你想走就走吧。”

我想走,脚下生了根一样,无法移动。

他问我:“你知道失去自由的感觉么?”

“……”我不知道。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成了一个活在套子里的人……不是为了逃避现实,是被人锁在里面……”

我被他的话题吸引,不由自主坐下去

他告诉我,他曾经是个不受任何人约束的人,直到有一天,有一个铁套子锁住他。

别人让他站着,他不能坐下;别人让他坐下,他不能站着。

他不仅行动被束缚,思想也被禁锢,不管别人让他做什么事,他只能选择服从,没有权利说“不”。

对他来说,喻茵也是一把锁,死死扣住他。

他问我:“一个人会对锁产生感情吗?”

我答:“不知道。”

他说:“他不会,他想尽一切办法把锁卸下去。”

他想要的不多,两个字“自由”。

天长日久的禁锢,让他不堪忍受,好多次他都想挣脱身上的铁套子,可他做不到。

“为什么做不到?”我问他。

“为了责任,为了……”

他没说下去,换了个话题。

他说:有一个美丽晚秋,他遇到一个女孩儿,她无助地站在街边。他很喜欢帮那些无助的人,不是每个人都会感激他,但那个女孩儿很感激他,请她吃了一顿很美味的晚餐。

她叫他:师兄。娇憨的声音像在叫自己的哥哥。

他喜欢这个称呼,所以,他叫她:“丫头。”

把她当成小妹妹。

天长日久,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妹妹,喜欢她温暖的弥漫着烟火味的家。

每次疲惫,都想去坐一会儿。

有一日,住院部里死了一个病人——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

那个日本小女孩很可爱,她不会讲中文,但每次看见他,都会用生硬的中文叫他:大哥哥。然后捂着嘴笑对他笑。

小女孩儿走了,他在她的病床前坐到深夜,拖着一身疲惫回来。

他很想找个人陪陪他,又不知道该找谁。经过走廊,他在隔壁的门外驻足良久。

这样的深夜,敲一个单身女孩儿的门无疑是唐突的。

几番迟疑,他还是按了她的门铃。

她听到是他,很快打开门,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衣揉着天真而单纯眼睛。

“我说,都几点啦,你拿我当闺女使唤呢!?” 她努嘴嫩粉色的小嘴埋怨他,嘴角和眼睛里却带着灿烂的笑意。

他忽然很想抱抱她,很想,很想

他甚至有种冲动,想挣脱束缚,伸手抓住她,把她永远留在一个触手可及的地方,永远她拿了毛巾给他擦脸,为他煮面

他偷偷看一眼她嫩粉色的床单和揉成一团的薄被,很温馨,睡在上面一定很舒服他以为他只是被桎梏的太久,才会有种强烈的想挣脱束缚的冲动。

直到那天下大雨,他去接她回来。

他坐在车上,看见一个暗恋她很久的男人一手抓住她的手,一手搂着她的腰,而她并没有反抗,轻轻看着那个人。他从未有过那种强烈的愤怒,恨不得冲上去扳开那个男人的手,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断之后,把她抱在自己的怀里,再也不给别的男人机会。

那一刻,他知道,他爱上了她

她被雨水淋透的身体已经勾起了男人最原始的欲。

是的,欲,把她压在身下,把自己埋在她体内,见她媚眼如丝,听她宛转呻吟的欲他知道他不能爱上任何人,他连爱一个人的自由都没有。

他挣扎过,放弃过,最后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哭着说:你让我一脚天堂,一脚地狱他何尝不是,一脚天堂,一脚地狱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错了,他会伤害她。

他不该妄图去寻求自由,他该老老实实呆在里面,等着别人放他出来可他太渴望那种放肆的激情了,真的,他从未有过那样的渴望,好像只有抱着她,才能拥有那种最原始的自由。

他冲不破了身上的枷锁,却无法自拔地越陷越深

听完这个故事,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从不知道一个笑得那么放荡不羁,抬手便是挥金如土的男人,如此可怜卑微的活着我想抱住他,给他温暖,给他自由,告诉他:就让我们一脚天堂,一脚地狱地爱下去就算跌的粉身碎骨,我们的骨头也要碎还在一起。

我咬牙忍着脚踝上的疼痛站起来,走向门外。

我听见他说:“丫头,我很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心心(眨着星星眼):叶子,你丫的会那么脆弱?

某叶(掸掸身上的肩章):人都有脆弱的时候嘛。

心心:你不该做**,你该做演员,你丫的演技太好了。

某叶:废话,我演技不好能行吗?

丫头:你们在说什么?

心心:你不懂没关系,读者懂就行。

大家懂了没?

谎言穿

我咬牙,死死咬牙,心里一万遍地呐喊:不可以!不可以!他有未婚妻!他有未婚妻!

我说出口话的却是

“想什么想,我去给你煲汤!”

这句对白说出来,我恨不得给自己个耳光。没出息啊!简直无药可救!

“我想吃排骨冬瓜汤,多放点排骨。”他的嗓音变得清澈无比。

“知道了。”

唉!我指定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已入夏季,骄阳格外的热。

我骑着自行车去超市,挥汗如雨载了满满一堆排骨,牛肉,还有各种蔬菜水果回家,在蒸笼一样的厨房里忙忙碌碌。

锅里慢火煲着,我失神地盯着锅里徐徐升腾的热气,一圈圈的气泡在锅内翻滚。

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我也不知道在叶正宸心目中,我和喻茵处于什么位置。

我是人,不是神,亲眼见着心爱的男人为了我把自己折磨得不省人事,醒来后又说了那样一番情真意切的告白,我怎么可能不感动,怎么可能继续虚伪地告诉他: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可是感情上能接受,不代表理智也能够接受,毕竟他有个名正言顺的未婚妻真实地存在于我们之间。

以前,我被蒙住鼓里也就罢了。

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我才是那个见不得光的女人,我又该怎么面对喻茵——叶正宸的正牌未婚妻。

人越怕面对什么,越会遇到什么。

中午,我捧着刚煲好的热汤走进病房,正巧撞见喻茵在病房里。

我从来没遭遇过如此无地自容的情景。

三个人站在明媚的阳光里,他们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他们相识十多年……而我,恨不能把自己的脸藏在永远没人能看见的地方。

见我进门,喻茵端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摆平裙子的下摆,优雅浅淡的微笑背后还透着一种似有若无的讽刺。

我想找地缝钻也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垂首走到桌边,把煲好的烫放在桌上。

“师兄,汤你趁热喝……呃……我改天再来看望你。”说完,我片刻不敢停留往门外冲。

“丫头。”叶正宸叫我。

我笑着回头,对他僵硬地笑笑,又对喻茵僵硬地笑笑,笑得脸部肌肉都麻痹了。

“你们慢慢聊,我不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