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再见了,今生便不会再见。

因为印钟添早已做好了前期的调查,我们很快定下整体橱柜和玻璃拉门。

时间还早,我们顺便去看了看窗帘,窗帘的款式多得让人眼花缭乱,韩式的温馨版,欧式的华丽版,还有古朴的简约版“你喜欢那一款?”他一如既往征求我意见。

我认真看了一圈,我确定我认真看了每一款,指着其中的一个。“除了这款绿色,其他的都很好。”

“这款灰色的怎么样?”他指着右边一个浅灰色的窗帘问我。

我扫了一眼,是印钟添喜欢的风格,素雅,沉静。

不知为什么,我的眼光又不自觉地转回左边。

淡绿色轻纱微合着,漫落在地,墨绿色的流苏被挽起,直垂而下。

有人开门进来,带起一阵气流,轻纱波动,流苏荡漾。

很美!

“小冰?”

“呃?”我回神。“好!挺好的。”

“那就定这款吧。”

我想了想,指着那款绿色的窗帘问身边售货员。“这款窗帘有没有其他颜色?”

“您想要什么颜色?”

“除了绿色,其他的都行……”

售货员立刻照出图样给我看。“有紫色和蓝色,这个……淡粉色也不错。”

画册上的图样不仅颜色很俗,款式更俗,完全没有让人惊艳的感觉。

“谢谢!”我把图样还给她。“还是右边那款灰色吧。”

出门前,我又看一眼淡淡的绿色,合着,合着

让人惊艳的唯美。

吃过午饭,印钟添接到电话。他开婚纱店的朋友打来的,说是新到了一批婚纱,让我们过去欣赏欣赏。

婚期还没定,我不想这么早订婚纱,可婚纱店的老板强烈要求我们去看看,说是现在淡季,给我打们三折。

我们也不好太不给面子,于是顺路去看看。

“随便选,满场三折。平时我们最多打八折,这可是真情价了……”老板还跟我开玩笑说:“婚纱不像别的,不嫁给钟添,也要嫁别人,早晚要穿的。”

印钟添气得给他一拳,不重。

我极少见他跟人打闹,可见他和老板的关系相当不错。

“这是欧美今年最流行的款式。”老板指了指橱窗里展示的婚纱。“绝对适合你,不信你试试看。”

印钟添小心摸了摸下摆的质地,“要不,你试试吧。”

欧美一向流行简约低胸的款式,裙摆下垂,化妆师为了效果更好,让我换上一双三寸的高跟鞋,帮我及腰的卷发松松绾起,自然地垂了一缕落在脸侧二十几分钟后,我从更衣室走出来,涩涩的微笑。

印钟添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恍然失神

我尴尬地避开他火热的注视。

盛夏的午后,阳光暖洋洋从落地的橱窗射进来。

橱窗外,一个英挺的人影伫立,一身墨绿的戎装。

我无意间瞥了一眼,心口一阵狠狠的撞击。

等我眨眨眼,想确定那张午夜梦回经常看见的脸是真实,还是错觉,他已经转过身,留给我一个酷似那个人的背影。

太像了,明知不是他,我还是悄然踱至窗口,多看几眼深沉的气质,配上墨绿色的制服,再加上肩上隐约的星星杠杠。

一个背影足矣完美地诠释这个男人极致的魅力。

他穿过人行道,上了街边一辆白色的SUV,车牌子是白色的。

车的旁边立着一个明显的标志:禁止停车。

这可不是军人该有的作风。

车子启动了,没有开。

时间凝固了一样,眼前的一切都成为静止。

印钟添走到我身边,顺着我的眼光看去。

“在看什么?”他的手轻轻搭在我半*裸的肩上,声音听上去比平日温柔。

“没什么,那台车不错。”

我话音刚落,那辆车突然启动,加速并入主道,驶向十字路口。

路口刚好是红灯,交警正在指挥交通。

那辆车一个加速冲了过去,横过的车全部紧急刹车,完全搞不清状况地停在原地。

平日不可一世的交警也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台车飞驰而去。

唉!军车也不用这么嚣张吧!

分别时,我身边站着妻子,是我有苦难言的选择

重逢时,你穿着洁白的婚纱,身边站着他

你知道是什么让我们一次次的错过么?

有机会,我会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叶子啊,你确实不用这么嚣张。虽然俺知道,你真的很生气,很生气!

伪更是不对的~~~~

如果俺告诉大家正更的时间,能不能原来俺一次?

今晚。

相逢时

逛了一整天,晚上又去医院值夜班。

刚换上白大褂,我还没来得及坐下歇歇,就有人来拍值班室的门。我打开门,一见门前面色暗黄,泪痕斑斑的女人,心里不禁长叹一声。

她的老公是我们医院的病人,肝癌晚期,癌细胞扩散到肺和食道,现在已经出现消化道出血,回天乏术。主任昨天已经通知病人家属准备后事,说他可能熬不过昨晚。

“薄医生,你救救他。”女人扯着我的袖子,哭着求我,“你再想想办法,不能救他的命,让他多活两天也好。”

“我尽力而为。”我走到病房,病人已经说不出话,一见到我,垂死地嘶喊着……似乎想告诉我他还舍不得两岁的女儿,不甘心就这么走。

见他的亲朋好友把整个房间堵得水泄不通,我压低声音和病人家属说:“让他们先去走廊吧,病人需要安静。”

人陆陆续续离开,我让护士再给他注射一些止疼药,我不确定病人的听力如何,贴在他的耳边告诉他:“这是美国最新的抗癌药,很有效。”

他安静下来,哀求地看着我。

“再坚持一下,明天给你安排了二次手术,我们请了国内最权威的专家……”

他点头,用干枯的手抓住我的手腕。

我知道我救不了他,唯一能帮他的就是陪着他,给他一点希望,陪他度过生命中最后一个安静的黑夜。

一小时后,病人呼气渐渐困难,竭尽全力吸着氧气。

我笑着安慰他。“别紧张。我爸爸三年前也得了癌症,淋巴癌,癌症里最易扩散的一种……他曾说,他最大的遗憾就是看不见我嫁人……现在,他还健健康康地活着……等着抱白白胖胖的外孙……癌症不是不治之症,你千万别放弃。”

他努力地呼吸,由始至终都在坚持。

病人心跳微弱,我对护士大喊。“强心针!”

“薄医生?”

“去拿!”

明知这一切不过是徒劳,我还是想尽自己最后的努力,为他们多争取一秒他扣紧我的手腕,眼睛绝望地睁大,我拿下他脸上的氧气罩。“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他点点头。

看着她快要哭休克的妻子,他说了两个字,是他女儿的名字。

他走了,他的妻子再也哭不出来,坐在地上喃喃念着:“我怎么办?我以后怎么办……”

这个问题我听过无数次,答案只有一个:“为了父母,为了孩子,还得活着,好好活。”

也许艰难,也许困苦,比起许多死去的人,我们至少还活着!

情绪低落到极点,我疲惫地走出病房,刚好听见两个小护士在八卦。

“你说哪个帅哥?我怎么没见到?”

“就是站在走廊的那个,特别帅,特别酷,比印秘书酷多了……”另一个小护士满脸荡漾。“那个眼神啊……”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过太多生离死别的她们已经麻木,大概过段日子我也会麻木,所以我不想责怪她们什么。

“是么?我光在里面忙了。”小护士语气幽怨。

另一个送药的回来,一听到这个话题,马上介入。“你们说七号病房外的男人吧?太有型了,他是不是病人的同事?”

“不是,他来找……”

她的话说了一半,一看见满脸寒意的我立刻噤声:“薄医生。”

“嗯。”我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还没交班吗?”

“一会儿交。”

一夜未睡,头昏脑胀,我交了班,走出医院大门。

胸口憋得透不过气,我很想哭,可是哭不出来……三年了,从飞机离开关西机场,我再也哭不出来了。

我坐进车里,摇下玻璃窗,努力地吸气,让充足的氧气舒缓内心的窒息感。

本想靠在椅背上休息一下,一闭上眼就睡着了。

梦里,有个人牢牢扣住我的手腕,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见一声声细碎的呼唤:“丫头……丫头……”

我难过得手都在发抖,想挣脱,又动不了。

委屈和郁闷堆积到了极限,宣泄而出,我哭了,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所有的郁闷都释放出来。

醒来后,我伸手摸摸湿润的眼睛,冰凉的订婚戒指差点划伤眼睛。

我又摸摸手腕上病人留下的勒痕

猛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二周前,有位病人家属情绪失控,把我推倒,手表刚好撞在铁架上,表壳撞碎了。

我拿去修表店,店里人说机芯也撞坏了,他们没有配件,让我找海鸥厂商的售后。我又拿去专柜,店员一见十分惊讶,一再表明没卖过这款表。

我告诉她这表对我很重要,只要能修好,多少钱都无所谓。

她打电话问了厂家,厂家的人让拿回去验验,她让我半个月后过来取。

走进某商场,我快步走到海鸥表的柜台前,问售货员。“我上次拿来修的表,修好了吗?”

“请问您说的是哪一块?”

“情侣表,白色的。半个月前拿来的,你说送去厂家验验真假……”

店员顿悟。“请等一下。”

没多久,经理拿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出来。

“修好了吗?”我忙问。

“对不起!”经理把表退回来给我。“我们厂家没有配件。”

我不解。“这款表不是海鸥的吗?”

“是。厂家的人说这款表是他们老总指定让做的,客户十分挑剔,时间又很急。所以,这款表除了外壳和上面的标示是海鸥的,其他部件全是从瑞士名表上拆下来后组装的。”

难怪那外壳轻轻一碰就粉身碎骨,原来只有外壳和标志是海鸥的。

“很抱歉。”经理满脸歉意。“不是我们不负责修,这款表我们只做过一对,实在没有配件给您更换……”

“我明白。”我又问:“如果我愿意出钱呢?”

“机芯是Jaeger精密度最高的一款,价格非常昂贵。如果这块表对您意义很大,不如留作纪念……”

我苦笑,为什么他留给我的永远没有表里如一的东西,就连这款手表,也是一个披着海鸥外衣的Jaeger,实在太可笑了。

出了商场,我走到垃圾桶前,最后看了一眼手中已经破碎的手表。

我对自己说:可以做到的,没有他的日子,一样好好生活,结婚,生子手表被我扔了进去,一声沉重的撞击之后,这块我三年来从不舍得摘下的表终于没有了。

他说:“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许多许多叫‘冰’的女孩儿,我的‘丫头’只有一个!独一无二!”

现在,这独一无二的手表,这独一无二的“丫头”,再也没有了。

我与他,从此再无任何联系。

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见,我下意识扶住旁边的一辆白色的车。站稳后,缓了口气,才发现刚巧是昨天那辆白色的SUV,白色的车牌。

想起那个嚣张的男人,我不禁一冷,急忙离这台车远一点。

搞不好他一冲动,开车撞死我!

很久很久以后,有一天,有个人,对我说:我还真想开车撞你!把你撞成植物人放在床上!

我问:你就那么恨我?恨不得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说:不是恨,是爱。那晚在病房门外,我对自己说:这个女人……是我的。不论用什么方法,什么手段,就算只是个躯壳,我也一定要把她囚禁在我身边这句话换做任何一个男人说,我都会骂他“白日做梦”。

而这句话出自叶正宸之口,一切就完全不同了。

他就是我的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