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酋长心中疼了一疼,这孩子的身世可怜,他确实很想完全把她纳入羽翼下好生保护,然而她的身份毕竟是金枝玉叶的皇室郡主,这样不知是否逾越,他抬头看向了罗妈妈。

罗妈妈却朝他点了点头,既然阿九已经决定抛开皇家的身份,那就算不得逾越了,王爷一心为了阿九,看到阿九又能有父亲疼,九泉之下也会高兴的。

蓝酋长把阿九拢在怀中,轻拍她的肩膀,“好,好,以后你就和蓝禾一样,都叫我阿爹!”

阿九前世跟着妈妈一起生活,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后来妈妈生病逝世后,就被寄养在舅舅家,舅舅舅妈对她并不太好,考上大学后她就再也没有回过舅舅的家,妈妈留下来的一大笔钱她也从未向舅舅提出要求归还。

工作后靠着才干和努力倒也过得不错,自己买了个小房子,上下班也有小车代步。有一天她无意中从妈妈的旧物中翻出一张妈妈与一个男人的合照,认出这个男人竟然是常常在电视中出现的本地名流,凭着她新闻记者的便利身份,她成功约到了这个男人的访谈,结束的时候她拿出了这张照片,问是不是他?他潇洒从容地否认了。回去的路上,她就出了场极其惨烈的车祸。

阿九十分缺乏亲情,十分渴望亲情,可是今生她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父母双亡了,只能在梦中偶尔梦到庆王并不清晰地模样,庆王抱着她读书,庆王和她一起玩游戏,庆王笑着说“我的阿九是天下最可爱的小姑娘”,这浓浓的父爱之情常常让她在梦中醒来后感动不已,可是庆王已经不在了。所以阿九把一颗心都扑在她身上的罗妈妈暗暗当成了妈妈,现在,她终于又有爹爹了!

她脸上还带着泪水,可是这会得到蓝酋长的确切回答,却开心地直乐。

蓝酋长也很高兴,对蓝禾说,“禾儿,带你阿九妹妹去换身衣服,别太磨蹭,莫让长老们久等了。”

蓝禾高兴地答应,然后拉着阿九的手,到了自己的房间。

“阿九,从此我们可就是真正的姐妹了!”蓝禾一脸兴奋,“原本认义女并不需要换我们苗家姑娘的衣服呢,爹爹让你换衣服,却是真心实意地要认你作女儿!”

说着蓝禾从衣柜中拿出一套银光闪闪的苗服,“这是我原本打算过生日的时候穿的,现在先给你,你和我身量差不多,应该很合适。”

阿九忙摇头,“不行不行,你下一个生日就是及笄了,这是个重大的日子,我可不能抢你这身行头,还有没有其他的?”

蓝禾把衣服往阿九怀里一塞,“傻丫头,我又不会把衣服白给你,你可得重新给我做身,比这个还好看的。快点,别磨蹭了,让长老们久等可不好。”

阿九只得把衣服换上,蓝禾把她垂下来的头发往上一盘,然后把闪闪发亮的帽子给一压,往后一退,左右细看,一脸得色,“真不错,真不错!”看着阿九在铜镜前顾盼,故意调笑她,“呀,这么一来,我苗家第一小美女的名头可得让人了!”

阿九也不客气,“没错,苗家第一小美女的名号现在是小妹的了,姐姐你荣升苗家第一大美女!”

两个人嬉笑一阵,看时间不早,便到了正堂。

两个穿着苗衫的小美人环佩叮当地出现时,在场的人发出一阵阵惊叹,赵恪是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苏润虽然故作镇定但是实际上心跳如小鹿乱撞,至于蓝酋长蓝木和罗妈妈,那自然是满意和自豪无比的。

蓝大酋长哈哈大笑,“孩子们快跟我走吧,咱一路威威风风地走过去,看大家要怎么羡慕我!”

果然也不过百米不到的路程,一路上已聚拢了不少蛊族的族人,其中不乏年轻小伙子,大家的惊叹声连连,甚至还响起了不少掌声和口哨声,蓝大酋长表面淡定,仍是一副威仪四方的模样,内心怕已经得意到爆了,他身后这帮孩子们,男孩子俊朗不凡,女孩子绝色倾城,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蓝大酋长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翘起。

正文 二十五章 完礼(下)

一踏进蛊神殿,阿九便觉得丝丝凉意扑面而来。

蛊神殿中,供座上是一尊塑了金身的苗女雕像,只见她仪态端方,盘腿而坐,左手拿着三尾蜈蚣,右手上却爬了两只蝎子,这大概就是蛊神娘娘了。

两边各坐了三个长者,也都着苗人服饰,年龄大概都有五六十以上,好些个连胡子都全白了。见蓝大酋长一行进来,都立了起来,略恭了恭身,叫了声“酋长!”

蓝大酋长见状,忙还了一礼,“各位长辈不须多礼,还请安坐!”阿九及苏润等也都跟着蓝木深深向他们鞠了一躬。

蓝大酋长让阿九上前,几个长老看到阿九身上全副华丽的苗装,俱是面色一凛,随即看到阿九面容秀丽,眼神清澈,相貌可人,便都松了神色,皆向蓝大酋长点了头。

随即,其中看起来最年老的那位长老便走向供座旁,开始主持仪式。他先给蛊神娘娘行了礼,用苗语叽里呱啦讲了一大串,又点着了香,然后犀利的目光便向阿九射来。

幸亏蓝禾之前已经向阿九详细介绍过了,她望向蓝禾,蓝禾冲他略一点头,她便上前一步,往绣墩上一跪,结结实实地给蛊神娘娘磕了三个响头,站起来接过长老手中的香,拜了三拜,然后把香插进香炉。这就算礼成了。

蓝大酋长满脸笑容,把六位长老一一介绍给阿九认识,六位长老对阿九的态度很慈祥和蔼,都给了用雕花木盒装着的见面礼,阿九少不得又再行了一次礼。

蓝禾说过,蛊族中酋长是绝对的权威,族中大小事务都由酋长决定,但长老们却有着超然的地位,他们平时绝不插手族中事务,只负责蛊神殿的一应事宜,由于酋长继位也是由他们进行仪式的,所以酋长对他们都十分尊敬,族人也都十分敬重他们。

所以阿九对几位长老态度十分恭敬,让他们都十分满意。

接着就是和全族族人共享午餐的时刻,这也是仪式的一部分,在一个宽阔的空地举行,这地方大约是蛊族的广场,许多重大的集会都在这里进行。

蓝大酋长先用苗语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引起了场下阵阵惊叹和掌声,阿九感到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她,不过都是善意的,羡慕的以及惊叹的,阿九有些不好意思,睁大了眼睛看向蓝禾,蓝禾笑了笑,偷偷跟阿九解释,蓝大酋长的话大意是蛊神娘娘保佑我们安康,这是我新认的女儿,阿九,以后你们要像爱护蓝禾一样爱护她!阿九感动不已。

然后蓝大酋长就宣布午宴开始。

蛊苗少女们鱼贯而入,很快便上满了酒菜,族人的情绪很高昂,觥筹交错中,还有许多少男少女唱起了苗曲,一顿饭吃得人人尽兴,阿九苏润赵恪自不必说,少年人很容易就能融入气氛中,就连罗妈妈也放弃了平日的规矩礼仪,与族中的妇女们碰杯闲话,明大管家派来的那队兵士在族中大叔们的敬劝下,也都放开了怀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蛊苗早已走出了深山老林,也有人在南疆各个城镇上开了店铺做些生意,蛊族后山有许多珍贵的药材,族人也时常拿到集市去卖,许多方面蛊苗与南疆普通的民众交往都十分频繁。虽然蛊苗个个都会些蛊术,但是族中戒规森严,若是对普通人下蛊,要受极深的刑罚,极少人敢违抗这项族令,南疆民众也因此对蛊苗并不畏惧害怕。蛊苗也常和乾人通婚,所以现在大多数的蛊苗都会说乾楚晋三国人所说的汉话。

酒足饭饱,蓝禾便带着阿九去她房间,假意午睡,罗妈妈,赵恪苏润还有将军府的那队护卫也自然有人引了他们去休息。

阿九把衣服换下,让蓝禾帮她把头发恢复原状,然后开口说道,“今日还没有机会找苏润,待会你帮我悄悄地给他传个话过来吧?”

蓝禾点头,“那让赵恪知晓吗?”见阿九猛摇头,她便笑道,“行,那我去绊住他。”然后她一纵身,矫健地从后窗翻了出去。

约莫小半刻后,一身白衣翩然的苏润就出现在后窗口,他双目含笑,见阿九点头,便翻了进屋。

“你找我?”不管因为什么事,阿九能主动找他就足够让苏润感到高兴了。

阿九点头,低低地问,“你能帮我吗?”

苏润笑着反问,“你能信我吗?”

阿九嘟嘴,“不信你,能找你吗?”

苏润也学她嘟嘴的模样,“不想帮你,能过来见你吗?”

看着对方好笑的样子,两人都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

阿九把跟蓝禾说过的又从头到尾倒了一遍,“你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带我去望月楼,等我见过他们,再把我送回来吗?”

苏润嘴角微翘,“自然可以。”他一跃就又道了后窗之外,然后伸出双臂,说了声,“过来。”

阿九楞住,“这是干嘛?”

苏润笑着说,“你不出来要怎么走?”

阿九忙点头,爬上了窗头,刚要跳下,已经被苏润一把接了过去,阿九羞涩难当,虽然前世因为工作便利,常常看到各种美男,但是却一个男朋友都没交过,就这样被一个帅哥搂在怀里的经历,她可是头一次啊头一次。她待要挣脱,苏润却搂得更紧了,他柔柔地在她耳边说,“别动,搂紧了。”她感觉到一股冲力,发现已经在半空之中,她只好紧紧地搂住苏润的腰,把头埋在苏润的胸口,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四周。

苏润在树与树之间穿梭,借助树枝做着力点,然后不断以高速飞跃,过不多久便已经出了蛊苗的领地。看到前方树林中牵着一匹马,苏润便往下一纵,对怀里的人儿轻声说,“这马大约是蓝禾准备的。你会骑马吗?”

阿九忙挣开了苏润的怀抱,脸色红彤彤的,“我不会骑马。。。”

苏润笑意更浓了,他把马绳解开,把阿九放了上去,然后又是一个华丽地纵身,便上了马,他把阿九拢在怀中,不知从哪摸出来一条白色的绫缎,把两人绑在一块,把阿九的手放到缰绳上,然后自己的手再盖住她的,轻声说,“速度有些快,抓紧了缰绳,有我在,不用怕。”

阿九口中说着不怕,身子却更往后了些,与苏润挨得紧紧的。苏润宠溺地望着怀中的阿九,轻叹一声,便开始策马狂奔。

正文 二十六章 赴约

阿九初时有些害怕,后来习惯了便放了开来,腰间的绫缎把她和苏润紧紧系在一块,不知不觉中多了些安全感,再说,马儿再快也比不上汽车的速度,她是会开车的人,很享受风驰电逝般的快感,于是她开始放松下来,张望着周围的景色。

阿九自从这世醒来后一直被圈在将军府后院那一亩三分地中,今日是第一次出门,去蛊族的路上因为和蓝禾说话也没有看到外面的风景,所以这第一遭放眼看周围,让她颇感新奇。

不多久,便进了南江镇。

南江镇是南疆的中心行政区,说是镇,论规模和繁华程度却不亚于城,车水马龙,列肆繁错,行人商贩,络绎不绝,熙熙攘攘,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民风也甚为开放,大街上时常看到手牵手经过的青年男女。

阿九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苏润,你来南疆也不多久,怎么认得路的?”

苏润笑笑答道,“我和赵恪去寻蓝木玩,蓝木带我们来过这镇子,碰巧还去过你要去的望月楼。”

阿九感兴趣地问,“那望月楼是个什么所在?是酒楼吗?”

“嗯,望月楼是南江镇最好的酒楼,老板神秘地很,据说是来自京城的显贵,连厨子都是从京城带来的,因为装修大气典雅,很受文人墨客的追捧,每逢初一十五,便有本地豪客做东,在此举办诗会。那天蓝木带我和恪过来尝过,酒香醇厚,菜色怡人,都是上品,不过这儿的酒菜虽好,价格却颇不菲,倒不是人人都消费地起的。”苏润颇有意味地解释。

阿九顿住,她早就觉察到听了自己的那番说辞后苏润的表情不太对劲,没想到问题出在这上面,平芬和平芳只是一届婢女,自然是不会去望月楼这样的地方消费的。她偷偷扭过脸去,与苏润的目光一对,忍不住心虚得很,有心要说几句瞎话搪塞过去,却忽地想起了那句“你信我吗?”,她沉吟了一会,小声道,“我是去见平芬平芳和一位世交的兄长。”

苏润眉头一挑,却并未追问什么,他忽地驭住了马,把两人腰间的绫缎解开,然后自己先一步跳下马去。

阿九忽觉腰间一空,还以为苏润生气了,急急地朝他望去想要解释,却见他微笑着说,“到了。”然后不等她回答,一把抱了她下来。

早就候在一旁的店小二把马儿牵走,又另有迎门的伙计上前招呼,“两位客官里面请。”掌柜的却赶紧上前,“这位是九姑娘吧?”

阿九略一迟疑,然后点头,掌柜的忙亲自引路,“您的包厢在楼上。”阿九跟了上去,却不见苏润跟来,“你怎么不上来?”她既已经决定信任苏润,自然也不想瞒着他其他的事情,更何况自己的逃离计划中,他还是很重要的一环。

苏润却摇了摇头,“你自己上去吧,我在这找个位置等你,如果有什么不对,你大声叫唤我自会来找你。”

阿九刚想说些什么,又想起文昊的特殊身份来,于是点了点头,满怀感激地看了苏润一眼,便上了楼。

望月楼的二楼便是各间包厢,与前世的包厢格局差不多,也是每个门口都挂了个风雅的名字,掌柜的带着阿九来到了这个叫做“寒江雪”的包厢门口,然后轻叩门环,门开了,是平芬。

平芬忙引了阿九进去,掌柜的便立即退下。包厢里的另外一个女孩子也迎了上来,“郡主,平芳好想你!”

阿九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少女,圆圆的脸盘,大大地眼睛,翘翘的嘴唇,的确是印象中的平芳呢,她笑着说,“我也想你,平芳。”

平芳压制不住心中的激动,眼泪大把大把地掉了下来,“平芬姐姐说郡主的毒都解了,郡主已经完全好了,果然如此!大伙儿这么多年就盼着这一天,终于被我们盼到了!太好了太好了!”平芬也被她勾起了眼泪,一时间两个丫头泪眼朦胧却又难掩喜意地望着阿九。

阿九不由抱住了她两个,“别哭别哭,我好了,大家应该高兴才是。”

平芬和平芳赶紧用袖口擦泪,“不错,应该高兴才是。”

两个丫头止住了泪,开始絮絮叨叨地诉说着对阿九和罗妈妈的想念,又追问阿九怎么出来的,“文公子说郡主怕是不太容易出来相见,我们还想着要另外想法子进去呢。”

阿九便把蓝大酋长认她做女儿一事说了,两个丫头高兴不已,“蓝大酋长在这颇有声望,有他支持,以后郡主想出来就容易多了。”

这时又传来几声敲门声,平芬把门开了个缝隙,转身对阿九说,“是文公子。”见阿九点头,放才放了文昊进来。

看到文昊的第一眼,阿九便有些恍然,这张脸似乎在梦中出现过,它的棱角分明,散发着刚强坚毅的气质,而此刻,它却又是柔和俊逸的,阿九忍不住喃喃道,“昊子哥哥。。。”

随即一惊,却看到对面的男子硬朗的脸庞露出轻柔地笑意,“你小时候总这样叫我。想不到过了这么久,你还记得。”

阿九有些不好意思,“不知怎的,我看到你就。。。”她自己也有些搞不明白,按说从前的阿九也只是很小的时候才见过文昊,自己更只是在梦中见过与他相似的影像罢了,于是阿九只好这样安慰自己,也许是因为现在这个身体与自己的灵魂彻底地融合了,自己也彻底地接收了身体的记忆,而这,不过是身体对印象深刻的事物自然反射而已。

文昊对平芬和平芳说,“两位姑娘去隔壁的包厢坐会吧,我有话要单独对你们郡主说。”

平芬和平芳有些迟疑地望着阿九,虽然她们两个现在被珍娘所庇护收留,但是阿九才是她们的主子。阿九想了想,便一扬手,示意她们去隔壁。

偌大的“寒江雪”中只剩下阿九和文昊两人。

文昊从怀中摸出一个全身翠色通透的玉佩,他深邃的眼直直地望着阿九,徐徐道,“这是庆王叔叔当年给你我定亲时所交换的信物,若不是天有不测,此时你我已经结成百年之好。你的事情我从珍姨那已经得悉,只要你愿意,我们的盟约依然有效。”

这番话犹如一个惊雷突然地在阿九的脑中炸响,时间仿佛停住了,她一脸震惊地呆立在那,久久不能言语。

正文 二十七章 文昊

阿九猛力地甩甩头,等到胸中汹涌澎湃的情绪平静了以后才缓缓地抬起头,这一次,她不再躲闪,直接与文昊的眼神对上,就这样静静地与他对视,“寒江雪”中安静地诡异,仿佛连一粒灰尘掉落的声音都能听到。

良久,阿九幽幽一叹,他很认真,她看得出来,只是。。。“我已经嫁人了呢。”

文昊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我知道。”

阿九轻笑,“那你要怎么履行我们的盟约?”

“我会把你带出那个地方。”文昊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如果你愿意的话。”

阿九沉默半晌,她当然愿意接受文昊的帮助,只是如果这帮助需要她以一生来偿还,那她是坚决不干的。

她对文昊的了解其实等同于零,十年前文昊出事那会她才四岁,她对他的所有记忆都在四岁之前,可是一个四岁的脑筋不太好的小孩子能知道多少?这十年间,文昊的行踪神秘,看他通身的气度便知道绝对不会是做些小生意。这样一个人,第一次见面就告诉目前在已婚状态的阿九,他们两个的婚约还有效,让阿九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不舒服的感觉。

她轻轻摇头,没有眼前这个神秘男人的帮助,她要离开将军府也不过只是个时间问题,把未来和命运交给一个她几乎一无所知的男人,绝不是她阿九的作风。

文昊见她摇头,沉沉地问,“难道你不愿意?”

阿九认真地看着他,“我第一次稀里糊涂地嫁人,得到一个不太愉快的结果,如果将来还会有再一次,我一定会看得很清楚了再去做决定。文伯伯的公子已经过世了,荣昌郡主很快也会不复存在,当年的婚约早就已经不作数了呢。”

她把文昊手中的玉佩拿了过来,用手轻抚着,“罗妈妈说,这块玉佩是我爹爹随身所带的心爱之物,爹爹对你宠爱有加,这东西你留着做个念想吧。将来若有机会再回庆王府,想法子把文伯伯当年的那块给你找出来。”然后把玉佩上的丝带顺了顺系在了文昊的腰间。

“我其实真的很想离开那个地方呢,如果你愿意帮我,我会很感激,如果你不能,我也无所谓,对我来说,离开那里,只不过是早一些迟一些的问题。不管怎么说,我们两个有很深的渊源,所以我希望我们会是朋友。”阿九说完瞄门,很想离开,文昊太深沉,不知道要怎么和他相处才好。

文昊似乎是在消化阿九的话,而且显然十分认真,他表情严肃,全身散发着一股令人压抑的气息。半晌,他才开口,“我会帮你找到紫琉姑娘和紫璃姑娘。”

阿九又惊又喜,“你知道她们的下落?”

“听平芬姑娘说起过,觉得那个赶车的人有些可疑,我会从庄头那里着手调查。”

当时听平芬叙述的时候,阿九也觉得那个赶车人可能知道些什么,文昊如果肯调查,找到紫琉和紫璃的机会就大很多。她感激地说,“谢谢你,昊。。。文大哥。”

“不用对我说谢谢。我们之间原不该这样客气,你的母亲是最疼爱我的姑姑,与我父亲情如兄妹,即便后来姑姑不在了,庆王叔叔也仍旧和以往一样待我们,即便没有盟约在,我们也是亲人。”文昊说得平淡,语气中却透着浓浓的哀伤。

阿九似是被这种情绪感染了,又似乎在为自己之前的生疏而感到不安,不由自主地低喊,“昊哥哥。”

文昊冲她微微一笑,“以后就这样叫我吧,那年爹在金銮殿触柱而亡,我和娘被抓进了大理寺等候判决,庆王叔叔抱着你来看我们,那时你才那么点大,你就像现在这样叫我昊哥哥。。。”

阿九心下不忍,可以想象当年文将军的死对文昊打击有多大,在那之前,他应该是春风得意的将门虎子,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可是一夕之间却从云端坠落到了污泥中,变成了叛国贼的后代,被剥夺了从前的一切,与自己娇娇弱弱的娘亲一起被流放,就算最后被姨妈救出,自己的娘亲却还是与世长辞了,那么短暂的一段时间,一个八岁的少年父死母殇,家破人亡,不仅如此,还得改头换面,去乡别土地去生活,有多么地不容易。

阿九心中暗暗愧疚,不管文昊是出于什么目的说了先前的那番话,按照古代的时情,自己已经嫁过一次了,再嫁的确会遇到很多困难,他表明自己的观点,虽然鲁莽了一些,但是也算是一番好意。自己这样揣测他,实在是有些太小人之心了。文昊说得对,就算他们之间不存在婚约,他们的关系也的确算得上是亲人,他满怀真心想要帮助自己,自己却说那些伤人的话,实在是很不应该。

想着想着,阿九越发觉得不好意思,讪笑着对文昊说,“昊哥哥,那个。。。我有个想法,不如你帮我参详参详?”

文昊见阿九终于愿意接受自己了,长舒了一口气,除了珍姨,阿九便是这世界上他最亲的人了,他希望她过得好,也希望她能像小时候那样甜甜地叫他昊哥哥,腻腻地粘着他。

阿九简明扼要地把她这两年在将军府的待遇讲了一遍,又说到自己如何机缘凑巧地去掉了傻病,再说到目前她的状态包括她今日成了蓝大酋长义女一事,又把将来离开的一些设想简单地提了一下。

文昊的情绪随着阿九的叙述时而气愤,时而哀怜,时而心疼,时而舒缓,到听完阿九的初步计划,终于面露微笑,“不错,你需要的工具我会设法找到。你现在的行动自由了些,以后你想见我的时候,就到这里来。”

阿九疑惑道,“这里?”

文昊点头,“望月楼是我的产业,掌柜的是我的心腹,你来之后,他自会引你来见我。”

阿九一惊,听苏润说这个望月楼颇不简单,想不到老板竟然是文昊,以这望月楼日进斗金的劲势,哪里是什么小生意?她不由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了文昊一番,他的气质深沉而冷酷,天生就是策马驰聘在疆场的大将军,要不然就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剑客,怎么看都不像是个锱铢必较的商人。

正文 二十八章 回府

文昊任由身前的小丫头打量,只觉得新奇。

他不由感叹时光的流逝,命运的神奇,十年前只会拉着他的衣角傻笑着的小娃儿,翻来覆去只会简单几句话的阿九,长成了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眼中闪耀聪慧,嘴角透出狡黠的少女,若是姑姑和庆王叔叔能看到该有多好,若是爹和娘知晓了也必会高兴,想到这些已逝的亲人,文昊心下黯然,而他的眼神却越发柔和起来。

“我这些年经历了许多事,等以后有时间,我慢慢说给你听。”他的声音低沉而柔软。

阿九用力地点头,她真的蛮想知道的呢。

这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文昊沉声问,“什么事?”

是掌柜的,“楼下雅座的那位苏公子让小的给九姑娘带话,他说时辰不早了。”

阿九问道,“什么时辰了?”

“快到申时。”

阿九暗暗盘算了一下,申正之前必须赶回,路途虽然不远,但是要躲开众人进入蛊族却还需要花费些力气,想到此,她不禁有些着急,“掌柜的,麻烦你跟苏公子说,我马上下来。”

掌柜的应声而去。

“昊哥哥,我必须要走了,我要的东西你记得帮我寻回来,紫琉紫璃的下落也麻烦你帮我留意追查,等我下次有机会再来找你。”阿九说着就急匆匆地要去推门。

只是她的手还未落到门上,却感到一股大力截住了她的去路,她愕然回头,发现自己的手臂正被文昊抓在手中,她还未来得及问为什么,文昊已经在她耳边柔柔地说,“我刚才所说,是真心的。等你自由了,只要你愿意,我随时愿意履行我们的婚约。”

阿九睁大了眼睛望着文昊,她没想到他又提这茬。只见文昊低低地叹了口气,神色更加温柔,表情却略带些苦涩,“如果你不愿意嫁我,也没有关系,我仍旧是你的哥哥,是你这世上所剩不多的亲人,所以。。。不要再拒绝我的帮助。”

阿九的心一紧,眼角不知不觉掉出两行滚烫的泪水,她颤巍巍地说了一声“好。”然后便感到手臂上的压力一下子松了下来,她忙推开门,都没有和平芬平芳道别,就头也不回地跑了下去。

回蛊族的路上,阿九一直都低着头,并不见来时那样的活跃,她时不时的叹息声让苏润的眉头紧皱。他开始有些后悔为什么不跟着上去看一看那所谓的世交兄长,令阿九叹息的,应该是这个人吧。

阿九不说话,他也沉默着,静静地便到了蛊族的外围,他仍旧抱她下马,然后把马儿牵在之前那棵树上,一切都是静静的,终于让阿九感到了有些不适。

她自觉冷落了苏润,有些不好意思,讪笑着解释道,“不好意思啊,我刚才在想事情,你没有生气吧?”

苏润并没有答话。

阿九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好,文昊的事情并不适合告诉别人,至于让她困扰的婚约问题就更不能和苏润说啦,所以她只能讨好地干笑着。

“抓紧我。”

她忙搂住了苏润的腰,“我抓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