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笑了一下,没理她——总不能一直这样躲着他吧,你是王妃啊!
慕容厉倒是看了眼薜锦屏,见她向香香挤眉弄眼,怒道:“滚!”
薜锦屏如蒙大赦,恨不得给自己安四个车轮子,一溜烟就滚了。屋子里的下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让王爷旁观自己干活,压力很大啊!柴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添了。
香香说:“王爷,君子远庖厨,王爷还是到外面去吧。”
慕容厉看了她一眼,说:“准备一下,明天去千碧林。”
香香一听就合不拢腿,哆嗦着腿肚子问:“王爷,千碧林有什么啊”
慕容厉说:“有梅花。”
香香近乎哀求地说:“我……我能不能就在府里的梅园看看啊?我觉得那里的梅花就开得挺好的!”
他到底在鼓捣什么啊!杀人不过头点地,不带这么折腾人的!
慕容厉问:“你不想去?”
香香呃了一声,说:“我……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跑到外面去看。反正府里本来就有……”我不想不想去,我只是不想和你去!没敢说。
慕容厉重新问:“你不想去?”
香香只得说:“我……我想去……”
慕容厉说:“那就准备。”
香香简直都要哭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我就不能折两枝自己在府里看吗?!
千碧林是晋阳名景之一,地处城郊,占地近百顷。春有桃花夏有荷,秋有黄花冬有梅。是平日里少男少女外出游玩的好地方。也多有文人墨客往来作赋,每有名篇佳句得于此处。
香香对这样的地方,当然还是向往的。但是想想以前她还向往过普光寺呢,顿时对这千碧林就一点盼头也没有了。
早上,她很早就醒了过来,正颤颤兢兢地等着慕容厉叫她呢。慕容厉却还睡着,一直到日上三竿,香香都睡饱起床了,外面来了两位年纪还挺大的参军。
慕容厉这才起床——陆敬希和郑广成听完王爷带着自己夫人的普光寺一游之后,当即倒塌。思来想去,决定亲自出马,一定要帮王爷安排个漂漂亮亮的出游。
这第一件事,就是起床时间由他们定。慕容厉一听,那随你们吧。于是早上,他俩到了王府,一直打听着夫人已经起床了,才让管珏去请。
因着头天慕容厉有说过,香香这次将裘衣带了一件,吃的、水都准备了一点。没有人照顾,就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能过得好一点,就不要让自己凄凄哀哀。若真是生了病,又不能自己带孩子了。
她把东西都带好,出门一看,见门外停着马车,她有些意外,两位参军正在对自家王爷面授机宜:“您要扶她上马,哦哦不不,不是扛着她上马车,是伸出手让她自己扶着上车。”
香香顿时满脸黑线——你们这……
原来昨日一番折腾,是王爷在验证自己的魅力?啊,她明白了。
果然慕容厉几大步走到马车面前,向香香伸出手。香香心惊胆颤地扶着他的手,那手倒是极稳的,她上了马车,又听几个人在外面嘀咕。
香香想要听一耳朵,但是他们声音太小了她听不见。她也急——我正在摸他的脾气,你们出来作弊算什么意思?好歹让我听几句,我好给反应啊!!
但是他们没有,赶车人马鞭一扬,马车缓缓向前。慕容厉没有进来,他骑着马,马外面跟着俩参军。其中陆敬希还带着自己的一房爱妾。两个人同乘一骑,他忽而贴在她耳边说话,胡须擦过爱妾娇嫩的脸颊,惹得那姑娘娇笑不已。
旁边郑广成在慕容厉耳边提点:“王爷请看,这才叫共乘一骑!”
慕容厉拧眉:“有什么区别?”
郑广成苦着脸,说:“有……有一点……”不是你那样扬鞭打马、快马如飞啊!!
慕容厉也明白了:“你是说走得慢些?”
郑广成老怀大慰:“对对,”至少GET到一个点了,他又说:“还有肢体语言,跟她说话的时候,眼睛要看着她。如果她比较高兴了,就要慢慢地、作无意碰触她。女人一般越小的细节越容易动心。”
慕容厉坐进马车里,香香有些瑟缩地后退了一点。这种对将要发生的事完全未知的感觉真是太可怕了。
她颤颤兢兢地端了茶给慕容厉,轻声说:“王爷喝茶。”
慕容厉瞪她,说:“嗯。”
香香本来就害怕,见慕容厉直勾勾地盯着她,登时汗毛地竖起来了。爹、娘……我能不能回去啊……
这受惊鹌鹑一般的模样落进慕容厉眼里,慕容厉也纳闷——瞧这模样,这他妈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吧?然后怎么装无意状碰她,她坐得离自己都快隔着白狼河了!
但是慕容厉还是有办法的——他的兵器在香香身边。他就装模作样地过去拿兵器,然后拿兵器的手擦过香香的手臂。香香抖得都快要吐了,他……他又改变主意要杀了自己了?
不……不太对啊,早上出门还好好的……
慕容厉拿了兵器在手上,却做不了别的事了,只得低头擦着长|枪。那兵器惯饮人血,本就带着淡淡的腥气。如今被擦得油光瓦亮,更是寒光烁烁,刺得人心惊肉跳。
百战将军、健硕武夫低头擦枪,每一根头发都是生人勿近的凛冽杀气。香香都快缩到马车肚皮底下了,别说伺候他了,连靠近也是不敢了。
慕容厉等了一阵,完全没反应嘛,终于出了马车。外面他的马被人牵着。他翻身上马,两个参军一见他提着兵器,登时吓得脸都白了:“王、王、王……”
慕容厉冷冷地盯着他,妈的汪什么汪,你还等着老子回喵喵喵啊!
陆敬希的小妾也曾是晋阳城勾兰院中出来的,对这位王爷也是耳熟能详。
这次听说是跟他一同出来,本来就害怕。如今一看他提着枪、虎着脸,早已是瑟瑟发抖。转头就凑到陆敬希耳朵边,带着哭音道:“爷,我能不能先回去啊……我害怕……”
陆敬希心疼得,赶紧安慰:“没事没事,他要杀也是先杀我……”呜呜,我也害怕。
郑广成终于说了个完整的句子:“王爷,您这是……夫人她……”偷着朝车帘子里瞟了一眼,她还活着吧?
慕容厉怒道:“在里面正抖着呢!”什么馊主意!妈的从来不知道你俩这么没用!难道老子手底下居然还真有人是混饭吃的?!
两个参军冤啊,香香更冤!见他提着枪走了,似乎并没有要杀自己的意思,顿时才重又坐出来一点。摸摸额头上,发现全是冷汗。她把耳朵贴近车壁,真的很用力想听见两位参军大人在说什么,可是风太大,马车声音又太响……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她擦了擦眼泪,掀开车帘,轻声说:“王爷?”
慕容厉瞪过去,怒问:“什么事?!”
香香一缩,还是大着胆子问:“王爷……能进来与我同车吗,我……”从来没有哪一次,觉得他还是在自己身边更安全些。我投降了,真的我一直跪着呢,您就别开挂了……
她努力把话放柔,然而还没说完,慕容厉硬梆梆地甩了两个字:“没空!”
妈的,没见老子正在学习经验技巧?!你瞎啊!!
两个参军倒塌。
第五十章:公事
香香被吓了一跳,放下车帘重新缩回马车里。慕容厉转过头,看着自己的两个参军,一脸“继续说,本王在听”的表情。
陆敬希拥着自己的爱妾,心想我的王爷啊,就您这病,还治啥啊!想吃啥就多吃一点吧。
郑广成也差不多是这样意思,但他不敢说。他呵呵了一阵,搓着手说:“王爷目前还是先回车里,千碧林那边早已安排下来,到时候准……”本想说准保,话到嘴边,变成了:“兴许能让夫人高兴。呵呵……”
慕容厉也没听出这话有什么区别,转身又回了马车里。香香见他进来,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坐到他身边,慕容厉也没什么话好跟她说。
他把香香抱起来,让她坐到自己腿上。香香有些脸红,怕他乱来,极力不乱动。外面两个参军可都在呢,真要闹出什么动静,他们耳朵肯定伸得比兔子还长。
慕容厉似乎在想别的事,香香也不打扰他,靠在她的臂弯里,不多时迷迷糊糊,竟然睡着了。
慕容厉听着她恬静的呼吸,鼻端是淡淡的花香味——她喜欢用各种鲜花提汁,做香露。洗头或者沐浴的时候用上一点,香气弥久又自然清新。
他以前从不觉得这有什么,只是觉得大街上香露几十个钱一瓶,何必这么麻烦。但其实真靠近了,还挺好闻的。
他就这样搂着她,然后发现其实抱着她,跟抱着蓝釉的感觉是不同的。蓝釉也不会这样乖乖地让他抱着。若是这时候她在,想必早已是快马若疾风,奔跑在无尽春|光之中了吧?
眼中一丝惆怅,那一年墨阳城,如果他不让她出面……纵然墨阳城破,他至少也是能全身而退的。边城暂失,可以再度收回,最终损失的,亦不过墨阳城一城百姓。
这些年他从未想过,这一刻竟然突然想起来了。如果时间再重来,重回九年前的墨阳……
那一城六七万百姓,是否又真的能及蓝釉?胸口有些闷,有些选择,从下定决心那一刻就知道会后悔,然即使重百次重放,亦只能这样选择。
后悔,也没有余地后悔。
他低头,看着在自己怀中熟睡的女人。晋蓟古道那场抛弃,也是这样,重来千百次,亦只能如此。
怎不知会耗损她所有的依赖与希冀?
往事让人烦闷,他便不想了,低头将下巴抵在她头顶,睡觉。
及至到了千碧林,两个参军在车外轻咳一声,道:“王爷、香夫人,到了。”
慕容厉这才睁开眼睛,见香香仍睡着,两下拍醒:“下车。”
香香倒是立刻就清醒了——在慕容厉身边,还是警觉一点好吧!两个人下了马车,慕容厉大步往里行走,参军们都是习惯跟着他的,这时候大步跟在他身边,并不吃力。
但是香香跟陆敬希的小妾就不行了,香香还好,早有准备,出门时就穿着非常舒适的布鞋。衣裙都简洁利落,虽不华贵,却适合行走。那小妾可是盛装打扮,环佩叮当的。这一小跑,简直是钗环佩饰都要往下掉。
陆敬希看了几眼,终于说:“王爷,恕属下直言,您得慢些。女人……不一定跟得上。”
慕容厉转头看了一眼,见香香仍跟在他身后——这不是能跟上吗?
他问香香:“你跟得吃力?!”
声音冷冰冰的,香香结结巴巴地说:“还……还好。”
慕容厉点头,掉头继续走。那小妾实在是不行了,陆敬希上前抱起来往前赶。终于来到先前定好的房间,参军们烫了酒。
红泥小火炉,外面残雪已融,梅花花期将尽,正吐露最后的芳艳。花瓣如碎雪,偶尔飘落于窗前,玉屑漫天。
香香惊艳于眼前的千树堆云、万林飘雪,伸出素手,那落英飘飘扬扬,盘旋在她的掌心。
她第一次见到这样壮观的梅林,那一刻脸上的笑意是温暖而真实的。她想到树下去,脚步刚动,慕容厉说:“先进屋。”
她眼中的欣喜之色收敛了一些,跟着几个人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