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成转头看去,家丁递上了一封家书:“京里送来的。”

他信手接过,定睛一看信封,上面就四个字:“楚成亲启。”

这四个字的字迹楚成已很熟悉了,不由自主地笑了笑,随口向那家丁道:“你下去吧。”

然后他便拆开了信,信纸抽出来一瞧,里面的话不多,但他简直能想象出那炸毛的语气了:“听说湖南也闹疫病了?你怎么样,没事吧?东宫里各处防备严密,瞧着吓人。你妹妹一切都好,放心。”

楚成盯着这两行字无奈地笑了半天。

这沈映!他才刚到湖南而已,就算染疫病也没这么快的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今天的二更,没看上一章的菇凉记得返回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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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京中, 城门近来闭得严实, 要进出城都得有官府的批文,疫病一时半刻进不来。

三皇子在府中一壁悠然地品着茶, 一壁看着手里的奏章,心里这个乐。

这疫病闹得厉害, 闹得好。太子现下忙着料理疫病的事, 手头就忙不开了, 只好把一些差事分出来。

他因此得了南边修堤坝的活儿, 这活儿实在啊,能捞着钱, 也能捞着贤名。

三皇子沈晖不是个贪心的人,他觉得有贤名就行。至于钱, 他知道地方官吏敬奉的东西都是从堤坝里抠的,他一个子儿也不打算要。

他要把这堤坝修得漂亮结实, 过两年修成了,父皇最好能南巡一趟,到时候他自是大功一件。

唉…真难啊!

沈晖想得直叹气,他们想在朝中立点功是真的难!

太子那边,东宫官好大一班人马, 什么差事交过去都好办。他们呢, 只能得着什么差事去什么官衙,自己手底下没人。

不仅如此,父皇平日里还不太爱给他们差事,好像明明白白地就是想让他们安心当贤王。弄得他们虽然一门心思想往上走, 但却没什么机会。

沈晖有点受够了这种日子了,他愈想愈觉得凭什么呢?

大哥输在了嫡庶之别上,可他和五弟不过是继后所出,父皇竟也一点机会都不肯跟他们?

他们心里都憋着一口气,个个都想将手里难得的差事给办好。

同时,当然了,能让太子倒个霉是最好的。

.

东宫之中,楚怡灌汤药灌得无语凝噎。

苦,真的太苦了,苦得让她想把舌头给扔了!

可这药不喝又不行,是太医院配出来的防疫方子。她恍然记起了上学那会儿赶上非典,全市也都搞了防疫的中药,挨家挨户都要喝。

看来即便是在现代,在疫苗被研究出来之前,这也就算是最好的办法了。那她身在古代根本盼不着疫苗,喝汤药就更没的抱怨。

她一口气把药灌下去,眉头皱巴得不行。好不容易舒开了,又让青玉把另一碗好好地用食盒装了起来,一道往前面的书房送。

这算是她帮张济才的忙。太子最近忙着时疫的事情,经常一头扎进奏章就顾不上别的,药也顾不得喝。他自己倒不当回事,觉得时疫还没在京里出现,这药不喝也不打紧,但底下的宫人担待不起啊。

所以前几天,在沈晰到绿意阁的时候,张济才就当着他的面哭丧着脸意有所指地跟楚怡抱怨了两句,说晚上这顿药娘子您可得好好劝着殿下喝,殿下近来太忙了,中午那顿总是顾不上,宫人们也不敢总劝。

楚怡一听,心领神会,当时就跟沈晰说:“不喝怎么行?你要是顾不上,我以后每天到了时候给你送过去,我看着你喝!”

沈晰不满地睃了张济才一眼,但还是笑着答应了,跟她说行,那你给我送来,我立马就喝。

接下来的这几天,楚怡便都自封“灌药大总管”了,沈晰还笑话她说你怎么给自己安个太监的名号?楚怡理直气壮地说不管,大总管听着霸气,管它太不太监呢,反正她就是大总管了!

沈晰在前宅的书房是个独立的院子,楚怡对这条路熟了,一路上都闷着头走。在离得还有一段时,青玉突然拽了拽她的袖子,楚怡抬头一瞧,院门外站着个人。

太子妃。

楚怡当即就想溜,但太子妃也看见她了,她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楚怡前几日帮着料理瑞嫔和内务府的事时让人给太子妃回了话,但那其实不算她们俩直接的接触。俩人上一次“直接”接触,应该算是太子妃罚她在天寒地冻里跪了半个时辰那次。

两个人当下就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事,气氛顿时变得微妙得很。

楚怡咬着后槽牙蕴笑,屈膝朝她福了福:“殿下安好。”

“…楚宝林。”太子妃瞧着比她更尴尬,笑意发僵地抬了抬手,打量着青玉手里的食盒问,“宝林这是…来给殿下送东西?”

“是。”楚怡颔首,没有主动多说自己到底来送什么。

——若让太子妃知道她每天都来前宅送药,她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太子妃倒也没追问,又笑笑,就讪讪道:“那宝林赶紧进去吧,别让殿下等着。”

楚怡福身应了声是,心下却禁不住地觉得有点儿奇怪了。她看看眼前的院子,又看看太子妃:“那殿下您…”

“…本宫就是随处走走。”太子妃瞧着不太自在,说罢就转身离开了,不打算进去的样子。

这是有事啊…

楚怡摸不清楚是什么事,但她犯不着瞒着太子。进了书房,她边把药端上去,边就把事情说了,说刚才看见太子妃在院外,好像有事。

沈晰吹着药皱了皱眉:“什么事?”

“不知道。”楚怡摇摇头坐到旁边,“她说她就是随处走走,我也没好追问。”

沈晰边喝药边沉吟着,俄而点了点头:“那回头我问问她。”

等他喝完了药,楚怡上前亲手收了药碗就要走,却被他捉住了手,一把拽了回来。

“哎——”她脚下不稳,轻叫着坐到了他腿上。定睛一看,他落回折子上的目光里一片笑意,瞧着比手边的蜜饯都甜。

然后他喂她吃了块蜜饯,跟她说:“别急着回去,陪我坐会儿。这阵子都忙,好几日没跟你好好说话了。”

以前他们天天能一道用午膳,最近他忙得实在过不去了。

但其实他们晚上也还能见到面,只不过也没太多时间多说话罢了。他忙成这样,晚上是真得好好睡觉,不然准定耽误事。

所以小半个月下来,他还挺想她的。

旁边还有别的宫人,楚怡被他的举动弄得双颊泛红,轻轻地应了一声便从他腿上挣了起来,坐到了青玉刚挪过来的椅子上。

这一待就是一下午,直至傍晚时分有东宫官急着跟太子禀话,楚怡才不得不离开。

待得与那东宫官议完了事,已过了用晚膳的时辰了。沈晰也懒得叫人传膳,就着人去传了话,让绿意阁随便备点合口的吃的给他。而后他先去了趟宜春殿,问太子妃今日来找他有什么事。

宜春殿里,赵瑾月听闻太子来了,心慌得连脑子都一懵。

她定住气迎出去见礼,又随在太子身后折回来。太子在罗汉床上落了座,她还忐忑不安地在那儿站着。

“怎么了?”沈晰打量着她,有意没提楚怡,“孤听宫人说,你今日在书房外站了许久却又没进去,是有什么事?”

赵瑾月适才就猜到他突然过来可能是要问这个,可现下他真问了,她仍是慌得很:“没什么事…”她僵笑着,“臣妾出去散步,走得累了,在书房外的墙荫下歇了歇脚。”

沈晰没做声,淡淡地看了看她。

这话显然是假的,且不说她手里都快把那块帕子绞成了麻花,就是单说散步这个理由也很假。东宫的花园就在后宅,那是整个东宫景致最好的地方,她哪里犯得上去前宅散步?

但对她这样有话不肯直说,沈晰既觉得习惯也觉得疲惫了。他便也没有再多刨根问底,只跟她说:“没事就好。但若有事——你要记得你是孤的正妻,没什么不能跟孤说的,孤能帮你自然会帮你。”

赵瑾月嗓子里好像莫名噎着,滞了滞才低头说:“是,臣妾记住了。”

沈晰点点头,便坐在那儿等着她说。等了一会儿,却还是一个字都没等着。

还是不打算跟他说啊?

他没办法,觉得别扭坏了,只好站起身向外走去:“孤去看看孩子们,你歇着吧。”

赵瑾月如蒙大赦,赶忙屈膝恭送。就这么着,已久不见面的两个人说了不过几句话,就又分了开来。

白蕊在旁边看着直着急:“殿下,您不是盼着太子殿下过来么?有什么事,您倒是同殿下说啊!”

赵瑾月秀眉紧蹙着,憋了半晌,重重地坐到了罗汉床上。

她是盼着太子过来,独守空房的滋味儿不是那么好受的。先前她想要贤名,还觉得太子不领她的情是太子的错。可眼下她却越来越熬不住了,她甚至后悔了起来,觉得若是先前的事情让太子对她生了厌,那她宁肯自己从未那样贤惠过!

可方才太子所问的事,她是真不敢开口啊!

她想说她要看书,要看他读过的书,史书政书都可以,她不想再这么没头苍蝇一样地活下去了。

但话一到嘴边,她又想到了自己的那位堂姐。

那位堂姐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就算还活着,先前所吃过的苦也让她胆战心惊。

她真怕太子听她提出那样的要求会生气,会觉得她不安分,会更讨厌她。万一那样了,她就算解释自己没别的心思,只是想让他满意一点儿又有什么用呢?读史学政就是男人的事,她碰了便已是错了。

赵瑾月最终觉得,还是别和太子提了,这个险她冒不起。

那些书,她找人偷偷弄进来便是。宦官们都有办法往宫里待东西,一本两本书在他们眼里根本不是问题,绕过太子也没什么。

她悄悄地看,看完就拿去烧了。不要让太子知道,也不要让娘家人知道,她不想让这些被称之为家人的人更讨厌她了。这些日子,她已经很难过了。

.

绿意阁里,楚怡原已吃过了,听太子跟前的人来传过话后,不得不让应泉再备一回膳。不过太子来得太快,进门时应泉那边还没备好,楚怡就先给他端了盘点心:“先吃点儿垫垫?”

“不用。”沈晰一哂,“没那么饿,等等再说吧。”

楚怡就自己摸了一块来吃。沈晰仰面躺下去休息一时也没在意,过了会儿,余光却瞥见她又拿了一块吃。

“晚膳没吃饱?”他看着她笑,“那让应泉再多备些,我们一起吃。”

楚怡愣了一下:“吃饱了。”而后她自己也怔怔地看了看手里的点心,“我最近就胃口好,可能是天气暖了身体舒爽了吧,饿得特别快。”

说罢她就把剩下的小半块也掖进了口中:“没事,不用管我,这就差不多了。大晚上的,再吃要长肉了!”

沈晰嗤地一笑,也没再劝。反正她是不会委屈自己的,一会儿若真的又饿了,他不劝她她也会自己找东西吃的。

然而到了睡前,沈晰被楚怡吓着了。

她确实又饿了,让小厨房给下了碗面。那碗面很实在,有菜有肉还有汤,她竟然实实在在地给吃完了。

“你胃口是大了点儿啊…”沈晰坐在旁边看着,怜惜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是不是病了?传太医来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双更了,生理期。我一到生理期就困,困得要死要活,坐在电脑前眼皮都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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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楚怡觉得没事, 因为生病都是胃口不好嘛, 哪有胃口大开吃嘛嘛香的?

但沈晰不放心,还是让张济才去传了太医过来。太医不一刻便到了,问了楚怡近来的饮食起居, 又搭了脉,最后一脸喜色地跪了下去。

——楚怡在此时已然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果然, 太医说了那句经典台词:“恭喜殿下、恭喜宝林娘子, 娘子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楚怡深呼吸, 只觉自己的心跳在变快,除此之外她做不出别的反应。

沈晰却是喜色溢于言表:“当真?没弄错?”

“没错,臣虽非专精妇科,但也医书尚可。”太医拱手道。

下一瞬,楚怡被沈晰一把搂进了怀里:“太好了。”

他喜不自胜,当即吩咐张济才:“传旨下去,晋楚氏为良娣。”

楚怡在此时才算回过神,匆忙叫住张济才:“等等!”

刚退开两步的张济才收住脚,楚怡又仔细想了想, 向太子道:“晚点再说吧。据说头三个月不太安全?不如再过一个月再往外说?”

沈晰微怔, 旋即浅蹙起眉头,示意太医先退了出去。

然后他问她:“你是怕谁害你?”

“…那倒没有。”楚怡哑了哑。

她这话并没有针对谁。眼下的东宫里, 虽然大家明摆着并不和睦, 但太子妃的孩子平安生下来了、云诗的孩子也平安生下来了,可见称得上“心狠手辣”的人暂时还没有。

但从宫斗带来的经验(…)看,谨慎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嘛!毕竟她这阵子一直很得宠, 万一哪个被妒火吞噬的打错了算盘,她不是自己倒霉么?

可沈晰却很担忧,扶着她的双肩认真追问:“你担心谁害你,你告诉我,这事不能让你自己应付。”

“…真没有。”楚怡被他追问得莫名不好意思,就把自己的这番想法说了。沈晰说罢,略松了口气:“行,那听你的,等过一个月再说。”

“嗯。”楚怡点头,又抓着他的胳膊强调,“那你跟谁都别说啊!过一个月一起说就是了!”

“行行行。”沈晰边应边笑,心下却又不肯委屈了她。最后他让张济才开了库,点了不少好东西给她送过来,其中有一颗碗口大的夜明珠,差点把楚怡给晃晕过去。

这颗夜明珠还颇有些来历,说是从前世宗皇帝给苏皇后的。

楚怡听罢咋舌:“皇后用的东西,摆我屋里不合适吧?”

“没事,这东西没什么规制上的讲究。父皇赏了我,怎么用就是我的事了。”沈晰道,“再说,苏皇后得到这个的时候也还不是皇后,是御前女官。你放心用就是了。”

楚怡便安了心,左看右看,把它放在了床头。

它够亮,光线又柔和,当小夜灯(…)用正好。而且它还有个配套的金丝楠木罩子,不用的时候给罩上,也不至于一直晃眼。

当晚,两个人就这样一并躺在了夜明珠的柔和光晕下。

楚怡的手在自己肚子上摸来摸去。才两个月而已,可想而知什么也摸不出来,但她就是感觉摸起来感觉不一样了。

然后她咂嘴说:“真怪了啊…不都说怀孕的时候会恶心反胃吗?我怎么反倒胃口好了呢?”

沈晰圈着她也咂了声嘴:“当娘的心大呗。”

她美目一横,他别过头扑哧笑出声,然后又敛住就笑,转回脸来也摸了摸她的小腹:“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吗?”

“…没有,什么也没有。”说着她忽然蹙眉,“最近咱都在喝药,会不会对孩子不好?”

她刚才竟懵神儿了,完全没想起这事儿。

倒是沈晰说:“我问了问太医,太医说那方子对孩子无碍。旁的要注意的事已经直接交代给周明他们了,你不用太担心。”

“哦,行!”楚怡实实在在地点点头,凝视着自己的小腹左看右看,最后也扑哧笑了声。

他立刻问她:“笑什么?”

“没什么…我就掐指一算,咱俩第一回…那什么,是一月底嘛!现在是四月底,总共才过去三个月,怀孕倒有两个月了。”她说罢抬眸,美眸里含着一股邪劲儿睃他,“太子殿下好生生猛!”

“…”沈晰眯眼,深呼吸,在她这份邪笑中差点没忍住当场给她生猛一个。

但考虑到孩子,他当然还是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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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州,知府忙着应对疫情,楚成这个新官上任的同知则把注意力放在了疫情闹起的原因上。

这疫情已经明摆着有问题了,不像是天灾。那不是天灾,就是人祸呗——各省当下都在往这个方向上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