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晰颇爱听她这样义愤填膺地打抱不平,没听够,就又边夸她边给她提供更多线索:“你说得对,而且这事最初闹起来也是她公婆子女出面求情来着。她公婆家底颇丰,说原就愿意备一份丰厚嫁妆让她改嫁。”

楚怡明眸一瞪:“有丰厚家底在这里,乡贤们为什么蹚这个浑水就更值得怀疑了!”她边想边阴谋论了起来,“她丈夫没了,家产便是子女继承。可若她的名声脏了呢,是不是过些日子乡贤们就能怀疑她子女是否是自家血脉?到时他们都不必把人逼死,只消用这个疑点逼她公婆从别的支系过继孩子,这家产归谁也就不好说了!”

——这种古代家族里的财产斗争,她在网上刷到过案例分析。搁在现代虽然大多没有这么复杂残忍了,但类似的故事也是有的。

——放在北京,叫《第三调解室》;搁在上海,叫《老娘舅》。

沈晰听得哭笑不得,拧着眉头在她额上弹了一记:“你可真会想。”

“没这种可能吗?”楚怡揉着额头看他,他一哂:“有可能。”

说罢他就翻身下床,但此时时辰已很晚了,两人原已都准备睡觉,楚怡就问了句:“干什么去?”

刚要起身的沈晰转过头笑:“去见见新来的美人啊。”

楚怡:“?!”

他笑意愈浓:“你觉得史氏比较好么,我去见见。”

说着又要起身,楚怡当然不肯,张牙舞爪地一把扑住他:“不许去!”

他已然在憋笑了。其实她也在憋笑,扬起脸正色道:“好什么好,她们两个都不好,你不许去!”

“哈哈哈哈哈哈。”沈晰不憋着了,心满意足地笑了一通,跟她说,“你躺着,我去把这折子回了叫人发回去,让她赶紧改嫁,省得两个都押在牢里。”

楚怡这才松了手,他去书桌边回了折子,不过多时就回来躺着了。

她伸手抱住他,咂咂嘴:“陶氏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看看,若她不再惹事,这事就了了。毕竟这个天受冻也不舒服,你也算罚过她了。”

楚怡点点头:“我同意,而且其实她也没干什么。争宠嘛,我能理解,只是不待见她来我的地盘上争宠!”

沈晰又被她逗笑了,笑得眼底一片柔和,接着又说:“但她若还不安分,我自会治她。你不用操心,我已安排好了。”

他这么说,她就放心。楚怡便轻松地点了点头,而后便将手从他衣襟下探了进去。

沈晰眼眸微眯,她手指轻抚着他紧实的肌肉,故意把语气弄得十分撩人:“夫君这些天都好忙哦——”

沈晰轻咳了声,但是绷住了脸。

她的柔荑继续向上抚弄:“昨天、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大大大前天…都没有跟妾身亲近!”

下一瞬,他就猛地侵了过来,一把将她箍在身下。

楚怡惊声尖叫,叫到一半又添了笑意,床帐中的氛围很快燥热起来。

.

次日,陶氏起了个大早,精细地梳了妆,打算到太子妃那边去。

楚良娣的事总不能就这么完了,那么大的错处换过谁都不会轻易放过。太子宠着楚良娣,她总归还能找别人鸣不平,她不信皇宫这样规矩森严的地方能由得楚良娣这样横着走!

收拾妥当后陶氏便出了院门,然而没走两步,两个宦官就横到了她面前。

她吓了一跳,都没注意到他们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只从服色看出他们是太子跟前的人。

“什么事?”陶氏强定着心,两个宦官似乎都已在这里等了许久了,脸上颇有点疲色,但还是堆起了点儿笑:“娘子这是去哪儿?”

“我去向太子妃问安。”她说。

二人相视一望,接着,右边那个伸手一引:“问安不急,殿下有旨,请您过去一叙。”

陶氏顿时周身都打了个激灵,昨天听闻的事令她完全无法觉得太子此时传她有什么好事。但说不去又不行,陶氏只得硬着头皮跟着两个宦官走了。

玉斓苑中,沈晰今日难得地容许自己睡了个懒觉,原本上午想再稍微歇歇,听张济才说陶氏来了时,不禁皱了眉头。

他并不知陶氏是否真的会去找太子妃,只是觉得若她心有不甘,找太子妃鸣不平是个比较容易想到的法子。

他也没料到陶氏会这么起个大早就往那边赶,目下他还在玉斓苑呢,若让楚怡和陶氏见了,大概多少会有点尴尬。

他又抬眸瞧了瞧,坐在妆台前的楚怡也明摆着不想见陶氏,现下脸色都不对!

沈晰笑了声,告诉张济才:“不必让她进来,我去院子里问话。”

张济才应声,躬身退下,沈晰笑看看楚怡就转身走了。楚怡一时还真好奇得像跟出去看看他到底要跟陶氏说什么,但转念又觉这会儿她一出去那势必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只好作罢。

院子里,陶氏一看见太子便诚惶诚恐地跪下了,沈晰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坐在了廊下:“会被带过来,说明你方才想找太子妃去。”

“…是。”陶氏不敢不认,嗓中发哽地道,“臣妾正想去向太子妃殿下问安。”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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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

太子淡看着她:“是不是问安, 你自己心里清楚。”

陶氏嗓中顿时像被顶了块石头,噎了好一会儿,惶然抬起头, 看了眼太子。

在和太子冷峻的目光相触的一刹,她又猛然低了头。

太子又说:“昨天你为什么会到玉斓苑外, 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陶氏赶忙争辩:“臣妾对园中尚不熟悉,随处闲逛,一不小心就…”

“深冬时节, 穿着夏衣随处闲逛么?”太子截断了她的话。

陶氏再度噎住。

“那一盆水泼下来, 冻得不轻。”楚怡泼水的过程他没瞧见, 但想象着她当时怒气冲冲的模样,他忍不住地轻笑了声。

这声轻笑落在陶氏耳中让她慌得紧, 一时连头皮都麻了。

太子又道:“外面那片花圃里的花是楚良娣亲手打理的。你心术不正自己非逛过来, 便也怨不得旁人如常浇花时失手泼了你。”

…他在说什么?

陶氏一懵,怔怔道:“殿下,不是, 当时楚良娣…”

“楚良娣在东宫已两年有余, 不会做你所想的那种有份的事的。”太子一字一顿, 意有所指的意味让让陶氏好生倒吸了一口深冬的寒凉。

“可殿下…”她惶惑不已。

太子锁眉:“听懂了么?”

陶氏的银牙一下子紧咬住嘴唇。

她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她知道太子护着楚氏, 可依旧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自然而然产生的不忿令她想要与太子争辩,但还好,在出言之前,她刹住了这种不忿。

陶氏只得垂首:“是,臣妾记住了。”

沈晰点了点头:“园子在郊外, 总归更冷一些。你既冻着了,就先回宫养着。”说罢就招手,“张济才,派人送她回去。”

陶氏终于一下子脱了力:“殿下…”她瘫坐在了地上,原本上前要扶她出去的宦官只得改成架她出去。

陶氏想哭,但又没能哭出来,心里憋得像是被一团黏糊糊的泥赌着。

太子殿下这是不想见她了。她才刚成为东宫妃妾几天,太子殿下就不想见她了。

而在昨天,她还觉得会遭到这样的厌恶的人是楚氏,她以为自己会有机会得宠。

这事至此就算料理完了,沈晰也没再在廊下多待,就转身回了屋。抬眼一瞧,楚怡正扒着窗户缝呢,一双秀眉紧紧蹙着,显然焦急于听不清看不清。

“…你若从窗子跌出去,可就让陶氏看了大笑话了。”他笑了声,楚怡一下子转过脸,双颊泛红:“不会的!”

然后她走过来拉住他的手:“你怎么解决的?”

“我不告诉你。”沈晰微扬起下巴轻笑着卖关子。

楚怡急得脚下直跳了两下:“快说说,我可好奇了!”

他一边的眉毛便挑了起来:“亲一口。”

口吻竟然很严肃。

其实现在“亲一口”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了,但他一严肃地这样提出来,楚怡就莫名感觉没羞没臊起来。

于是她没动,他锁眉:“快亲一口,不然我走了啊。”

他说着还真就要转身,楚怡的手赶紧一攥,踮起脚尖就亲了上去。

“哈哈哈。”沈晰顿时一脸笑容,反手把她抱住在她额上按了一吻,接着便搂着她往罗汉床边去,“走,给你讲故事。”

“…你又拿我当一岁小孩!”楚怡凶巴巴瞪过去,他揽在她肩头的手拍了一拍:“没有没有,你是十九岁小孩。”

“…”楚怡绷着脸抿住嘴,脑海里想起他当初跟月恒说的那句“你都一个月了,是大孩子了”,心情很是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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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文殿中,赵瑾月听人禀话说陶氏身子不爽先送回了东宫时,不免愣了一愣:“怎的突然身子不爽?”

“下奴也不知道。”身边的宦官躬着身子,“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来传的话,说陶奉仪病了。好像是…好像是陶奉仪出去闲逛,偶然碰上了殿下,殿下瞧着她气色不佳便问了一问,然后让她回去养病的。”

这听着有点怪,赵瑾月蹙了蹙眉,但又说不出是哪儿怪,只好点头:“知道了,你们去库里寻些东西赏过去,就说让她好好养病,身子要紧。”

“是。”那宦官躬身,便退下去备了礼,让人送回东宫。

陶氏和这些赏赐是在两日后前后脚到的东宫,留在东宫中的几位妃妾都还没见过她,一时都挺好奇。细一打听,却听说她病了。

罗氏和黄氏两个宝林从来都是会来事的性子,听说她病了也想上门瞧瞧。消息传到了廖氏那边,身边的宫女便问她要不要也要去拜访一二,廖氏定心想了想,道:“也备些礼送过去便是,我就不过去了。”

“您就不好奇她什么样?”身边的小丫头一边拨弄着铜盆里的炭一边撺掇她,廖氏笑了声:“这有什么可好奇?我倒担心她不是因为生病才回来的。”

“咦?”小丫头满眼的不解,“为什么?”

廖氏摇摇头,思量着没说话。

其实也没有什么为什么,这不过是无凭无据的猜测而已。她只是觉得宫中许多事都和表面看上去不一样,那但凡有别的可能,小心一点就总是没错的。

如果陶氏不是生病,那为何只有她回来了史氏却没回来,就值得探究了。如果是开罪了太子,那可能还没什么,太子并不那么在意后宅的事,不会因为自己的不满就不让她们走动。

可如果开罪的是楚良娣,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楚良娣说不上小心眼,也说不上待人刻薄。也正因如此,廖氏才更不想得罪她。

这些日子,她是受着楚良娣的关照的。

楚良娣得宠,得的赏赐也最多,没少分给跟她最亲近的云良娣东西。而她凭着是和楚良娣一道从北边出来的,也受了不少照应。

就拿过冬的衣物来说,她们这些不得宠的妾室手头都不宽裕。份例内的东西就少不被克扣,也时常要拿出来去打赏别人,料子是不充裕的。

而即便料子充裕了,针线房也未必愿意勤着给她们做,所以黄氏和罗氏今年穿的都是从前的旧衣。

她就不一样了,刚一入冬,楚良娣就亲自挑了不少料子给她送来,挑得还真上心,都是适合她的花色。

她着人把那些料子送去针线房,针线房也知她与楚良娣交好,一点也不敢怠慢,早早地就把衣服做齐了送来。这样的事情多了,她的日子也比旁人顺气儿多了。

——宫里的女人,不就是这样么?她们都是一进宫门就出去不去了,最大的指望是得宠。争宠无望了,最好的结果便是能跟个宠妃交好,衣食无缺地过完这辈子。

廖氏自问性子闷嘴也笨,若让她自己去结交楚良娣,她是结交不了的。能在北边就和楚良娣相识,那是她命好。

所以她一点都不想得罪楚良娣。但凡这个陶氏有一丁点得罪了楚良娣的可能,她都不会上赶着去走动。

最后,廖氏只吩咐身边的宫女说:“小翁主快满周岁了,你们备份贺礼送去园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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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仁园玉斓苑中,楚怡在小月亮满岁的前一晚差点被各方贺礼砸晕。

贺礼都用漂亮的锦盒或者木盒装着,从外头也看不出是什么,她估摸着估计有很多给小孩子玩的东西——因为二十一世纪给孩子送周岁礼很爱送婴幼儿玩具嘛,便抱着小月亮过来,让她跟她一起拆盒。

小月亮当然是很开心,主要是小孩子看到这些花花绿绿的盒子就新鲜。然而拆了几样楚怡就发现了,里面正经给孩子用的东西挺少,大多还是拣贵重的送,小孩子的玩具估计对这些达官显贵来说太便宜了…

她们很快便拆到了廖氏送来的那一份,楚怡给她打开木匣上的铜扣,小月亮自己翻开匣盖,发出一声好奇的:“呀!”接着又说,“娘!看!”

“哈哈哈哈,好看是?”楚怡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是一块沉甸甸的翡翠,没经过太多打磨,但仍能看出玉质极佳,即便对她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东西。

她便执过小月亮的手,让她摸了摸这块凉冰冰的玉石:“这个叫玉。等你要出嫁的时候,娘拿这个打个镯子再打个佩,给你当嫁妆!”

小月亮认认真真地端详着眼前的绿石头,脑袋一歪,有点大舌头:“叫玉…”

“玉,不是‘叫玉’。”楚怡赶紧强调。

小月亮最近开始慢慢学说话了,而且明显有旺盛的求知欲。但求知欲再旺盛她也还是个小孩子,很多对大人而言常用的词句对她来说也不是理所当然就能会的。

比如“这个叫XX”“这个是XX”这种句式,她能理解“这个”是一个常用的套路了,可是“叫”和“是”字她就常分不清是不是应该和后面的词连为一体。

前几天楚怡叫她认苹果,跟她说“这个叫苹果”,她便整个下午都认定了那红彤彤的大水果学名是“叫苹果”。

沈晰进屋时刚好听见那两句对话,边皱眉边笑:“这就琢磨上嫁妆了?”

“…随口说说。”楚怡望向他一笑,举了举手里的玉石,“不过你看,玉质真挺好的,真可以给她当嫁妆!”

沈晰扫了眼,点头承认确实不错,接着问她:“涂贵人是不是也备礼了?”

“涂贵人?”楚怡没什么印象,看向白玉,白玉忙去旁边还没动的贺礼里寻了一圈,抱了个盒子出来。

沈晰颔了颔首:“这是六弟的生母,近来六弟过得不顺,我关照他比较多。但他母妃那边也不宽裕,我提前备了回礼,送你这边送回去。”

“好。”楚怡点点头,跟着想起来了,六皇子就是小月亮出生前夕不知怎的触怒了圣颜,挨了顿板子的那位嘛!

却听沈晰接着又道:“但若涂贵人那边派了人过来要跟你走动,你寻个由头推了别见。”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晚啦不好意思,白天临时有点事耽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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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

楚怡浅怔:“为什么?”

沈晰长叹气:“北边有个戎迟, 你知道?”

“知道。”楚怡点头,“在书上看到过…不是许多年没动静了吗?”

那是个游牧民族,类似于她原本所在的时间线历史上的匈奴。这个部族在五六十年前闹得最凶, 先帝时继位派兵猛打,把他们赶到了大漠深处。虽然国力一时受挫得厉害, 也不乏有文人痛斥先帝穷兵黩武,但大应确实因此换得了几十年的平静。

“他们几个月前派使节往朝廷送了封信,道经过这几十年的休养生息已恢复元气, 要朝廷给钱给粮还要公主去和亲, 否则就再次派兵血洗中原。”他说着眉头越皱越深, 继而又叹了声,“我这几个月一直在忙这件事, 着鸿胪寺探过虚实、也谈判过了好几番, 现下看来恢复元气之事不假,想要大军来犯也不是不可能。”

“哦…”楚怡边怔然点头边猜到了,“朝廷打算答应他们的要求?涂贵人除了六皇子还有女儿, 女儿可能会被送去和亲, 是吗?”

沈晰颔首:“嗯。”

楚怡细一沉吟, 锁了眉头:“这事…”她边对手指边踟蹰着看了看他, “我干一下政哦!”

沈晰失笑:“你说就是了。”

旁边的小月亮对父母交谈起来就不理她开始不满意了,皱起眉头嘴巴一咧,然而沈晰眼疾手快,在她哭出来之前把她抱起来放在了膝上。

“嘻…”小月亮重新高兴起来了,伸手拨弄父亲衣领上的花纹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