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油嘴滑舌也不是一两天,以前也没见说什么,怎么今天这么大反应?

石南微愣,摸摸鼻子,心里直犯嘀咕。

不对啊,这丫头不象是迁怒,倒象是跟我有仇!到底哪得罪这小姑奶奶了,给我摔脸子呢?

再朝杜蘅望去,却是一脸平静:“石公子,坐。”

转过头吩咐紫苏:“上茶。”

紫苏气呼呼地抄起茶壶,斟了一杯茶,用力往石南面前一搁。

呯地一声响,茶水溅了出来。

喝,我让你喝,喝死你!

饶是石南城俯深,也禁不住心里有气,脸一沉,抬眸向她望去。

紫苏竟是不闪不避,紧紧地盯着他,两眼中怒火熊熊,一副恨不得吃了他的模样。

王八蛋,做了这种猪狗不如的事,还敢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见小姐,呸!

石南心知有异,挑眉望向杜蘅:“二小姐,这是何意?”

“抱歉,最近天气炎热,紫苏这丫头有点上火。”杜蘅容色平静,嘴里道着歉,眼里却无丝毫歉意。

不对劲,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七夕之后,他还以为二人已经达成默契,就算做不到无话不谈,起码已经是朋友。

可她今日无论是眼神,态度,还是语气,都透着股淡淡的疏离和冷漠,还有一丝厌恶和憎恨——她其实掩饰得极好,外表看不出任何异常。

但他还是感觉到了,那份她隐隐散发出的敌意以及比他们初次在静安寺见面,还要强烈的戒备!

想不到做了那么多,一切重又回归原点!

他的心往下一沉,满满的全是失望。

“发生什么事?”没有绕弯子,直奔重点。

杜蘅垂眸:“无事。”

“我说!”他一改平日嘻皮笑脸之态,忽地越过桌面,握着她的手,沉着脸,冷冷地盯着她:“发生什么事了?”

杜蘅用力抽回手,未果,不耐烦地答:“没有。”

“你做什么,放开小姐!”紫苏尖叫着冲过来,试图去掰他的手。

“接住~”石南只抬了抬手。

紫苏“啊”地一声,往后倒飞出去,如陨石般向溪水中坠落。

“好咧!”初七快若闪电,蹿了出去,在紫苏跌入溪水前一瞬间,将她抄在手中,轻松跃向对面草坪。

“紫苏!”杜蘅猛地站起来。她很着急,平静的笑容有了裂痕。

“坐下!”石南低叱。

杜蘅挣扎着扭头朝外看,直到确认初七抱着紫苏平安落在草坪,这才怒而追问:“你把紫苏怎样了?”不然,以她的脾气,绝不可能一声不吭,任初七摆布!

“我再问最后一遍,”石南的眼睛是冷的,手底重重一握,一字一句地问:“发生什么事?”

这不是她熟悉的那个石南,他看着她的神情,就好象一个陌生人。

那双永远笑意盈盈,春风拂风的眼睛,此刻满是寒霜。

压迫,森冷,令人不寒而栗,亦,微微刺痛。

杜蘅微微垂下眼帘,心里涌进委屈,低声而冷漠地道:“放手~”

“好!”石南不再追问,干脆利落地放手:“我会去查,最好真的没事,否则……”

杜蘅不说话,两手在桌子下面交握,轻轻地揉着右腕。

他好象真的很生气,力道很大,这么一会功夫,手腕已经又红又肿了。

石南看在眼里,心中那把无名火烧得越发地旺。

蠢女人,捏疼了就该吭声,硬挺着也成不了好汉!

心里后悔到底孟浪了些,嘴上却冷冷地讽刺:“二小姐专程找我在,不是只为赌气吧?”

杜蘅这时已经改变决定,淡淡道:“是初七想见你。”

“狗屁!”石南蓦然大喝一声:“把人找来却说没事,耍我呢?

杜蘅脸一红,但话已出口,没有再改的道理,遂咬着唇,不吭声。

“好!”石南冷笑一声,站起来:“既然你不说实话,咱们之间的合作便到此为止,后会无期!”

杜蘅眼睁睁地看着他头也不回,大踏离开水榭,双手在桌子底下绞扭成拳,心底微微慌乱起来。

本想挽留,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是神机营的刺客,留他做帮手很多事情的确便利许多,但凡事有得必有失,伴随着利益而来的是极大的危险。

就这么一拍两散,也好~

从此象前世一样,老死不相往来……

莫名的刺痛感从四肢百骸里涌出来,胸口更是仿佛有一只手揪着,憋得透不过气来。

慢慢的,有雾气盈上眼眶,渐渐模糊了视线……

给我一个理由

更新时间:2013-9-19 23:29:26 本章字数:3438

石南从水榭出来,一眼就看到紫苏躺在树荫下,初七正百无聊赖地练飞镖。

听到脚步声,初七兴奋地回过头,扬起手中铜钱:“师兄,跟我一起玩?”

“玩什么?”石南心不在焉,回头看一眼水榭里那抹纤细的身影。

她依然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垂眸望着桌面,背脊挺得笔直。

“石南王八蛋!”初七眉飞色舞槊。

“你说什么?”石南一怔。

“石南王八蛋!”初七抬起手指向草坪尽头那棵参天古柏。

石南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才发现柏树的树干上,钉着一块巴掌大的木牌气。

走近了一瞧,才发现上面画着一颗猪头,用朱笔赫然写着“石南王八蛋”五个鲜红的大字。

他不禁啼笑皆非:“谁帮你画的这个?”

“紫苏姐姐啊!”初七手一指,毫不犹豫地出卖了紫苏。

石南慢慢走过去,紫苏口不能言,身不能动,毫不畏惧地冲他呲牙咧嘴,横眉立目地表达愤怒和鄙视。

他蹲下去,随手解了她的穴道:“给我一个理由。”

“呸!”紫苏狠狠地啐了他一口,跳起来就往楼上冲。

石南也不拦,转头望向初七:“府里出了什么事?”

初七眨巴着眼睛:“什么叫出事?”

“……”

“算了,”石南抚着额角:“指望从你嘴里问出什么话,本身就是傻子。”

“闹鬼算不算?”初七忽然问。

“闹什么鬼?”石南微愣。

初七立刻变得很兴奋,比手划脚:“有个阿姨,头发掉光光,脑袋是白色的,流着血还冒热气,呵呵,好好玩~”

石南想象她描绘的场景,顿时无语:“……”

这么恐怖的事,也只有初七才会觉得好玩。

“那个人还在杜府?”石南问。

直觉,这件事与杜蘅态度发生转变有关。

初七唤她阿姨,那就不会是杜蘅的血亲,不是姨娘就是哪个婆子或管事妈妈。

“不见了~”初七摇头。2

石南点头,伤到这个程度,活下来的机率的确很小。

不知府里又有哪个人遭了怏,可以肯定的是,杜蘅把这笔帐算在了他的头上。

“师兄,到底玩不玩?”初七见他问东问西,却不陪她玩,不耐烦了。

“你们小姐要走了。”石南抬起下巴,朝水榭方向呶了呶。

“师兄再见!”初七扭头,果然见杜蘅和紫苏两人下了楼,箭一般蹿过去,把木牌摘下来,揣进腰里,飞也似地跑了过去。

目送着这三人目不斜视地离去,石南苦笑一声,慢慢回到水榭,弹了弹手指。

一名灰衣人悄无声息地现出身形:“石爷~”

“查一下,七夕之后杜府发生了什么事;另外,找人盯着她,看她最近见什么人,做什么事,巨细无遗,全部向我报告。”石南淡声下令。

“是。”灰衣人再次无声无息地消失。

石南又坐了一小会,这才悄然离去。

杜蘅回到府,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陈姨娘血崩,被活活剪开肚子,剖腹产下一男婴;男婴生下后只活了不到一个时辰,死亡……

紫苏闻言,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扭头去看杜蘅。

杜蘅失魂落魄:“怎么会这样?”

印象中的陈姨娘,是个胆小羞怯的小妇人,容貌姣好,温婉可人,平日里几乎足不出户,安静得象不存在一般。

前世,陈姨娘就是因难产一尸两命;但这一世,柳氏已被她驱逐出府,周氏也先她离世,府里再也没有人与她争宠。

按道理,她应该平安无虞,顺利产下男婴才是。

这样一个与世无争,娇娇怯怯的小妇人,却依旧逃不过噩运,在花一般的年纪倏然凋零。

为什么,命运还是悄然回到了历史的轨迹?

杜蘅顾不得回屋换衣服,立刻赶往桂花院。

青蒿见了她,本已干涸的眼中,重又凝满了泪:“二小姐,你上哪去了?奴婢找得你好苦!”

杜蘅又愧又悔,无词以对。

“他们好狠!说是要保二少爷,姨娘还没死呢,就被活生生地剖开了肚子……”青蒿伏在地上,泣不成声:“结果,二少爷还不是……呜呜~姨娘的命,好苦啊!”

她已经活得那样卑微,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圈在这个小院里,只想平安生下孩子,那些人却还是不肯放过她!

“别哭了~”紫苏眼眶发热,蹲下去轻拍她的肩。

青蒿转身,抱着她号啕大哭:“我没用,救不了姨娘!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行凶,却阻止不了……”

紫苏骇了一跳,忙掩住她的嘴:“嘘~快别瞎说!让人听去了,连性命都不保!”

“横竖是死,还怕什么?”青蒿咬着牙,神情悲愤:“这些人昩着良心,早晚要遭报应!”

杜蘅示意紫苏,把青蒿带到房里。

屋子里虽然已收拾干净,所有被褥,床单都已撤换,连地面都冲刷得干干净净,那股子浓浓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却始终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青蒿,”杜蘅待她情绪稍稍稳定之后,轻声问:“经过几日调整,陈姨娘的身体不是已见起色,胎位也稳住了吗?怎会突然血崩?”

“我不知道~”青蒿抽泣着,眼神茫然。

“你仔细想想,”杜蘅耐心启发:“可曾不慎跌倒,或是扭伤,或是闪了腰,甚至是搬了重物?”

“不可能!”青蒿连连摇头:“姨娘前几日刚见了红,老爷千叮万嘱,一定要静养。奴婢们不敢怠慢,服侍得格外小意,连如厕都有两个人跟着,就怕有个闪失,哪里敢让她搬重物!”

“饮食方面呢?”杜蘅又问:“有没有吃错东西,或者不小心……”

“这更不可能了!”青蒿哽咽着,道:“姨娘的吃食,都是在厨房里单做,有专门的菜谱,专人料理,送到桂花院后,由我亲自服侍,绝不可能弄混!”

杜蘅望着她不语。

青蒿心中猛地一悸,蓦地抬起头来:“你怀疑……”

紫苏轻声道:“如果在这里无隙可寻,那就很可能在饭菜送过来时,已经做了手脚。”

“厨房里那么多人看着,怎么做手脚?”青蒿怔怔的,一脸不敢置信。

“人多眼杂,说不定下起手来更方便。”紫苏低声道。

因为人多,查起来费时耗力不说,最后的结果很可能一无所获。

“陈姨娘几时发作的?”杜蘅一边问,一边冲紫苏使了个眼色。

紫苏会意,出门去厨房查看。

虽然明知过了这么久,碗盘早就收拾干净,就算真有什么痕迹,多半也被清理掉了。

“吃过早饭,在院子里散了会步,姨娘觉得有些乏了,就去榻上躺了会。之后就开始肚子疼,没多久就开始见红,血止都止不住……”青蒿回忆起早上惊魂的一幕,浑身止不住地开始哆嗦。

“好了,都过去了~”杜蘅柔声劝慰:“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查出真相,还陈姨娘一个公道。”

青蒿忽地想起一事,猛地一僵,蓦然抬起头来:“锦……”

话刚出口,立刻捂住了嘴,惊惶地瞪大了眼睛。

“是不是想起什么异常的事?”杜蘅忙问。

“不,这不可能。她不是这种人……”青蒿喃喃低语,泪水滑下眼眶。

锦绣是府里公认的脾气温和,心地仁慈之人。

若连她都这么恶毒,她真不知这个世上,还能相信谁?

杜蘅也不逼问,静静地看着她。

青蒿哭了好一会,才整理好思绪,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指,轻声道:“锦绣来过,姨娘的药是她亲手端上来的……”

“姨娘的药,平日也是锦绣熬的?”杜蘅心一跳。

“不是。”青蒿摇头:“她如今是老爷跟前的红人,怎么敢劳动她?便是以前,她伺候着老太太,也没有人敢支使她。”

杜蘅等着她解释。

青蒿想了想,道:“她来的时候,姨娘正在用饭。便在外间等了会,许是刚好见到炉子上在熬药,顺便就把药端进来了。”

“药呢,还在不在?”杜蘅皱眉,直觉这里面有问题。

锦绣若然真要在药里做手脚,又怎会蠢得自己把药送过来,给人抓到把柄?

“我,我找找看。”青蒿站起来,许是跪得久了,膝盖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人外有人

更新时间:2013-9-19 23:29:26 本章字数:3417

杜蘅见状忙扶了她一把:“你不要紧吧?”

“没事。2”青蒿摇摇头,走了出去。

药罐很快拿了进来,因要煎两道水,因此药渣还在,并未被倒掉。

青蒿心细,还把余下几副药也拿了进来。

杜蘅还来不及仔细瞧,门帘一晃,紫苏走了进来槊。

“怎么样?”

紫苏两手一摊:“姨娘只吃了一几口,余下的赏了人,碗盘也全都洗干净了。”

“嗯~”杜蘅反正也没抱多大希望,因此并不失望,转过头问青蒿:“药方在吗?器”

“我进去找找。”青蒿说着,进了里屋,没多久拿出一张药方。

杜蘅低了头先把药罐里残余的药汁倒在茶杯里,闻了闻,没察觉出什么异样,继续把药渣倒出来。

紫苏找了一张宣纸,裁成小块,一张张摆放在桌上。

杜蘅把各种药材一一分拣出来,这个过程进行得很慢,很仔细,每根药草都反复检查,唯恐有错漏。

每分出一样,紫苏就在纸上标注上名称,一柱香之后,终于把所有药渣都分好。

对照着药方,把药渣复核一遍,看有无更换或是遗漏,添减。

“雁来红二钱,雁来红~”杜蘅反复默念了几遍,眉心轻挑,快步走到桌子前,把标着雁来红的那张小纸片找出来。

低下头,反反复复地察看。

紫苏想起老太太晕厥之事,心一紧:“小姐,是不是雁来红这味药给人换了?”

杜蘅唇边浮起一丝冰冷的笑意:“雁来红还是雁来红,没有错。只不过……”

“份量添减了?”青蒿面色铁青。

“不止,本应该是茎叶,这里却是根。”杜蘅冷冷地道:“子宫轻微出血时用雁来红可以止血;然而雁来红的根,作用却完全相反,能促使子宫收缩,导至流产。”

陈姨娘本来就见了红,胎位不稳,再服雁来红的根,难怪会血崩不止,胎落人亡!

青蒿身子一晃:“姨娘到底做错了什么,竟要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她?”

“好歹毒的心肠,好巧妙的心思!”紫苏咬牙切齿。2

杜蘅面色阴晴不定:“此人对药草的习性了若指掌,似还在我之上,屡屡剑走偏峰,化腐朽为神奇,绝非平庸之辈!”

不是她目中无人,这个世上医术比她高明的,屈指可数。

顾洐之算一个,可是已经离世;太医院院正钟翰林也算一个,可是他的身份杜府没有人支使得动他;第三个应该是慧智的师傅,但那种世外高人,怎么肯自降身份做这种勾当?

除此之外,还真想不到有谁能超越了她去?

这样的人,如果入世行医,必成一代大家,受世人敬仰;为何偏偏甘于平凡,藏身幕后做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

除非,那人有逼不得已的理由,或者跟杜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一念及此,心中忽地一动,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一闪而逝,快得来不及反应,等再要想清楚些,却怎么也抓不住了!

紫苏惊呼:“比小姐还厉害,这怎么可能!”

在她眼里,小姐的医术已经是出神入化,敬若天人。

没想到,竟还有人比小姐还厉害!

杜蘅看她一眼,淡淡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