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这茬,她还真的给忘了:“什么东西?”

“他家不是放着一座金子做的塔吗?那里面放的东西。”潘回答的言简意赅。

但她立即明白了——潘说的是阿育王塔,万常青当年盗掘了地宫,就是为了地宫里面的…如果是佛祖的舍利子,那么的确可以镇压邪气。不过她还真的是没想到——小坂裕生居然为了沉船宝藏,敢把佛祖舍利子这样的无价之宝都牺牲掉。

然而,她也能理解这样的行为——舍利子在别人看来,就是一小段人类遗骸,如果要委托中介公开拍卖,那么必须公开宝物的身份,并且去专业的单位进行排古董的认定工作。然而,任何行政单位都不会蠢到给佛祖的舍利子通过拍卖许可证——别忘了,这是佛教的圣物,就算是日本国内也有佛教势力。敢公然拍卖势必会引起佛教界的轩然大波。

事实上,小坂裕生拿着这舍利子根本赚不了钱。但是沉船宝藏不一样——那是许多许多的金银财宝。孰轻孰重,小坂裕生自然清楚。

“暴遣天物。”她摇了摇头,也为国之珍宝感到悲剧。

谈完了路线的问题,潘就卷起了地图:“明天晚上到老爷庙水域,夜间进行探路。你最好从现在开始睡觉,免得到时候给我做事分神。”

“探路没问题,不过我提议先不要靠近那一段水域。”她已经感觉到湖底有一股阴气在逼近。

“婆婆妈妈。”潘扫了她一眼:“我们的时间很短,收起你那些退却的念头。”

她自然无法说得动他,只好先离开了船舱。经过甲板,她留意到有两个中国水手坐在船头咬耳朵,其中一个人问道:“昨晚你三更半夜的干啥敲我门?”

另一个人回答道:“敲你门干啥子?你屋子里面有好看的娘们?”

“嘿,你这人敢做不敢当?那昨晚去我房间敲门的是谁啊?”

“半夜风刮得屁大点事在这里计较!”另一个人不耐烦了。

一阵江风吹来,吹得人的思绪清醒了不少。沈悦打了个寒战,不知道为何,心底越发觉得不安起来,倒也说不清那一股不安来自何处。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于是走进了船舱开始睡觉——潘说得对,睡得好才能努力干活。

然而没睡多久,外面传来乱糟糟的声音。她披衣走到门边,听到隔着一层的甲板上面传来男人的嚷嚷声,是潘的:“什么?!哦,该死,你们撤回来!东西就不用管了…好的,大不了后天做完就是的了…”后面的话没听清楚。

难道小坂裕生出事了?她真希望他早点投胎。

但是晚上吃饭的时候,船上的人都秩序井然。不像是出乐什么大问题的样子。

很快到了隔日傍晚。沈悦坐在床边盯住窗户外面——太阳正在徐徐落下,一轮白白的月亮越发明显起来,却还是一轮毛月亮。

当月亮起月晕的时候,潘正好过来叫她了:“快点,我们今晚要出去找沉船的地方!”

“这种事急不来的。”

她走出船舱,看到两艘小艇放了下来。两个守卫和两个水手挤在一条船上。而她,许和潘则在另一条船上。按照事先的布置,船先顺着长江进入老爷庙水域的中心。虽然这一段路不算长,但是沈悦前所未有的忐忑。她真怕找对了位置,为日本人为虎作伥。又害怕找错了位置,被小坂裕生的手下干掉。总之怎么想都躲不过。

那么,只有迎难而上了。

到了河中央,胃里面忽然不舒服起来。

“顺着这条河流走。”她忍住心底的那一股恶心,继续道:“到位置了我跟你们说。”

对,河里的“脏东西”还存在,而且气息强烈。快要到地图上记录的“最后的位置”。沈悦摆了摆手,她实在不想冒险了:“可以了,沉船大概就在这附近。”又扭头对潘说道:“水底下有问题,不把这里清理干净不能打捞。”

说完,一股恶心上涌。她就忍不住吐了出来,全吐到了水里。

“晕船?”许问道。

不,她不晕船,只不过沈家的人天生通天眼,既有窥视古董宝气的能力,也对阴气,浊气十分敏感。今天是十五日月圆之夜,风水上又属冲煞之日,所以这一带的阴气十分旺盛。而她体质属阴又偏弱,自然会觉得犯晕。

她喝了一口水,漱了漱口吐掉了:“这里就够了,不能再往前面走。”

“不,小坂先生叫你今晚就把水里的东西处理好了。”许忽然开了口:“林小姐,恐怕今晚要麻烦你走这一趟了。”

“什么?!”她大吃一惊:“今晚?不是说明天吗?”

“对。”许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但是他的语气十分坚决:“岸上的事情有变,小坂先生来电说了,今晚能做的事情别拖到明天做。既然后天就要走了,那么今晚就要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好。林小姐,相信你还记得自己的承诺。”

她有点懵,怎么都没想到——今晚居然不是来探路的,而是直接“定位”和清理水域的。为什么事情变卦的怎么快?!

而许又抛下一句话:“林小姐,我想你也不想和儿子分别的太久。”

对,她实在不想:“那要我怎么做?”

“很简单,找到你认为最合适的地方,把小坂先生给的东西沉下湖去。”说完,许递给她一个盒子,紫檀木装的。不用问,她也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这时候潘忽然走了过来:“万一这女人给我们使绊子怎么办,我看我还是跟着她去一趟比较好。”

“那成,你负责看住她。”许提醒道,同时他转移到了另一条小船上。

潘接过了操作权,直接把船往湖中心开。沈悦无语至极,但是只能硬着头皮上。幸好,这一天江面上的风很大,一定程度上掩护了他们的行动。但是找沉船的具体地点实在不容易,潘开着小艇转了好几圈,还是一无所获。

“你他.妈的到底有没有在看?!”潘开始责怪她了。

“安静,我在找啊。”她有点头疼,不知道到底该怎么精确定位。

都快七十年过去了,过去的事情已经很模糊。她记不清当初沉船的前后线索,但是…唯独死前的挣扎记得很清楚。她还记得,是一大团阴气把自己包裹住的…对,很冰冷的阴气。那是千万死者的亡灵,比她看过的任何古董都怨念十足。

不甘心的,哭嚎的,还有来势汹汹的…死亡的气息。

正低头沉吟着,忽然间,一股熟悉的感觉猝不及防地袭来,笼罩了周身。

“停船。”她轻声道。

船停了,她打开了天眼——只看了一眼,就看到一团黑气笼罩在周围。实在难以想象,水面以下的“本体”会是什么庞然大物。

“就是这里了。”她说:“要祭祀的话,选这里最好。”

“祭祀?怎么祭祀?”潘对这些中国的宗教名词很感兴趣:“杀个人献给上帝吗?”

“不是。”她打开了紫檀盒子,只见里面安置着一枚漆黑的小石头——这就是佛祖七十二舍利之一。无论放在哪一座佛寺都是镇寺之宝,但是如今——她摩挲着舍利子:“要想平息这里的冤魂,需要把这东西烧了,灰撒下去。”

“那好。”潘掏出打火机,夺过了这一枚舍利子。当火光乍现的时候,她的表情相当的难看,作为一个古董世家长大的女孩,无论怎么说服自己,这一刻还是心疼的,即使她知道超度亡灵对于舍利子来说是圣物不错的归宿。

漆黑的小舍利子,逐渐散成无数的雪□□末。然后,洒到了江水当中。

很短的一刹那,她就感觉湖面上的阴气散了不少。的确是效果显著。不过这时候江面上的浪花忽然大了起来,小船几个不稳,差点被颠簸翻了。潘赶紧加足了马力,离开了这一段区域。临走之前,沈悦看到水面下冒出许多小泡沫。

然后,一片水域都泛起了泡泡。好像被煮熟了一样。但奇怪的是,无论湖水怎么折腾翻滚,始终没有一条鱼跃上来。

这个过程没有持续多久,当风停下,月亮从彩云中钻出来的时候,湖面上重新恢复了平静。

“可以了。”她说:“明天早上,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就可以…”

“不行,来不及了。”许忽然说道:“我们得今晚就打捞。”

第092章 鬼魂

湖面上的风忽然间停了。

船头的灯光有一瞬间的熄灭,黑暗就从四面八方慢慢围拢过来。模糊的雾气当中,人影被剪裁成了一个个棱角分明的鬼魂模样,投影在黑黢黢的湖面上,姿势百态。沈悦还保持着往后看这个姿势,但是身后的人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她只能慢慢转过了身子,然后坐在了船板上,两只眼睛茫然地盯住湖面的皱褶。

“现在动手。”身后的人吩咐道。

潘也点了点头,还用严厉目光向她下命令:就这么办。

冷风吹得眼角有些发涩,沈悦揉了一下,看清楚了潘的目光落在西边,西边——对了,他一定是担心小坂裕生的安危,那么,她更加确定小坂裕生那边发生了大事。也只能因为如此,所以他们才急匆匆地想要捞到宝藏。

希望能拖延下去才好,于是她用质疑的口吻说道:“我希望你们没疯,今晚下去的结果很可能是一个人都上不来。”

“林小姐,像你这样会装神弄鬼的人可不多了。人手的问题,也不需要你担心。死一个人后面还会送来一个人补上,死两个人就会有两个人补上。”许丝毫不为她所动,大概在这些杀手的眼中,林悦不过是小坂裕生手下的一个神棍而已。

她还真的希望自己是个神棍,那么就能把这些人通通沉到水底去。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小船开始往回划去,在湖面上留下一道清晰的水痕。每一道涟漪荡开,她都能清楚地看到水草向着两边分开,但是湖底依旧看不见。

潘就坐在她的前面,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你问的是哪个什么?”潘回头问她,这么近的距离,她能清楚看清楚他的眼睛是血红色的,像是最冷硬的冻地鸡血石。

“为什么不等一等?你们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在乎这几天吧?再说了,万一事情失败了,小坂先生苦心经营的这一切都会打了水漂。”

“林悦,今晚就是最后的期限。”潘的话语很冷:“你要责怪,你怪那几个泄露了消息的叛徒好了。我们杀再多的人,现在也不能保证安全。而且,田中君知道我们的目的地是鄱阳湖,什么时候中国的水警封锁了这里,那就彻底完了!”

她立即明白了:“警察过来了吗?”

“还没有,不过最迟明天晚上他们就会排查到这一片水域。”

说完,潘不再理会她,沈悦发了一会儿呆。小船就行驶到了大船的身边。他们回到了大船上,潘打算把整条船都开过去。而她站在船头,看到他们那边的气氛很热烈:潘从船舱拎出一箱子的青岛啤酒,然后拿出一把军刀对准瓶盖,把盖子一一撬开了。肤色各异的人们喝下了啤酒,脸上挂着笑容,好像在提前庆祝胜利。

“愿天神保佑我们此次旗开得胜!”

“约翰,你这不是废话吗?我看该改成:愿天神祝我们寻找到金山银山!”

他们真热闹啊…沈悦想,狼群最快乐的时光不是享用食物的时候,而是在饥肠辘辘时分发现了一大群羊的时候。不过,这次的“食物”是…她自己都不敢想象的东西。不由得双手环抱住自己,想到了爷爷告诉她的故事——

公元1364年4月1日,陈汉皇帝陈友谅亲率60万人马乘艨艟巨舰围攻洪都(南昌),而他的对手——朱元璋亲率20万军队前来解围。陈友谅操转船头迎战朱元璋,两军相遇于鄱阳湖上的康郎山,一场震撼古今的鏖战展开了。

传说,两军兵力悬殊。陈友谅兵多舰巨,他指挥的五千艘艨艟巨大无比,船楼分上中下三层,中间置走马棚,船楼上下的人说话互相听不见,每层船楼有无数房舱,如同大厅。船身铁皮包裹,红漆涂饰,远远看去,犹如一片红色的城廓。

而朱元璋只有一些舢板小船,按理说怎么都不会是陈友谅的对手。但是朱元璋登高瞭望,却望见陈友谅的战舰首尾衔接,像是一连串的纸葫芦。于是,他采用了火攻,趁着狂风大作之时,用熊熊烈火将陈友谅的军队烧毁在鄱阳湖上…

最后爷爷说:“所以,鄱阳湖老爷庙水域那一块儿邪门啊…湖底下不知道多少死人,早就成了一个万人冢,如果运气不好…”

“布鲁克林,你这个胆小鬼。怎么缩在船角上?”一个陌生的外国男人经过她的身边,打算了她的思绪,她看到了另一个卷发的白人男子。

“哦,我妈妈说中国是个妖魔鬼怪盛行的地方,女巫和大祭司时时刻刻盯住我们的一举一动。”

“不可能,中国人很软弱无力。就像她一样。”白人男子指了指她。

而那个叫做“布鲁克林”的人走了过来,沈悦下意识往后退步,但是小伙子却蹲了下来,并且望着她的眼睛。她感觉到他没有恶意,于是停下了脚步。这个布鲁克林动了动嘴唇,忽然问道:“你知道湖底下有什么吗?”

她反问道:“湖底下除了宝藏还能有什么?”

“但是我的感觉很不好…不瞒你说,我在伊利诺伊州干过两年的僧侣。我看的出来,这里的环境很不好…我是说,有点奇怪。”

当然奇怪,但是她认为还是不点明的好:“我也不知道,我是第一次来这里。”

“可你是个中国人,他们说你是个女巫。”

“你见过身陷囫囵,什么事都阻止不了的女巫吗?”

她好笑道,于是这个布鲁克林垂头丧气地走了。另外一个人还教训布鲁克林:“我就说,她是个傻瓜,白痴。光顾着糊弄小坂先生了,其实什么都不懂。你等着瞧吧,这个女人后天的时候肯定要被潘推下水去喂鱼了。”

她继续看自己的风景,不再理会这些被小坂裕生逼着赶下水的水手们。

水流是个很实诚的孩子,大船不用扬帆,就被带到了沉船的地点。她看到许从屋子里折腾出来了一套机器设备,又在两个船员的指导下把机器放了下去。不一会儿,机器就捞了上来。带回来了一张水底的声呐地图,上面模模糊糊的一片嶙峋,什么也看不清楚。许和潘对望了一眼,然后潘说道:“再换一个地方看看。”

于是他们换了一个地方,声呐设备下水。这回看清楚了——水底下有巨大的轮廓。

“船的龙骨!”一名水手立即认了出来:“是老式的战船。”

“很好,现在看你们的了。”潘对身后的两个水手说道,其中一个人就是刚才和她说话的布鲁克林。两个小伙子点了点头,然后穿上了人工鲨鱼皮,戴上了潜水镜,背上了氧气罐,再下到了小小船里,继而跳入了湖水当中。

她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了起来,但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湖底下还是平静一片。平静到让她以为七十年前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其实这一块水域其实是安全无害的。没有沉船,没有湖底下的沙漏,没有武则天的棺椁和一团杀人的黑雾。

她不由得走到潘的身边:“他们的氧气罐支撑多久?”

“一个小时,如果节省一点一个半小时。”

她继续问道:“万一他们出不来了,你会怎么办?”

“不怎么办,上帝让我们在这里,就给我们安排好了各自的命运。”他冷冷说道。

她开始为自己打算:“老实说,我对未来没把握,但是我相信你有把握。万一待会儿出了事,我们一起沉到了湖底…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一个人出不来的,除非我也活着…潘,我看你不像个能坦然面对死亡的人,我也是。”

“什么意思?”他的目光收了回来。

她继续忽悠:“你带着的那个紫檀盒子里面装着死人的东西,是不是?”

潘吃了一惊,他已经很少喜形于色,尤其是在她的面前:“林悦,你看到了什么?!”

“盒子里有很大的怨气。但是这一股怨气不侵害你,甚至在你身边还有所收敛…我猜是你亲人的东西是不是?想不想知道他们怎么死的?”

“林悦,你少给我胡说八道…”

话音刚落,湖面上忽然传来一阵声响。潘又转过了身子,这时候两个湿漉漉的潜水员冒出水面,那个布鲁克林手中还举着一样东西。许喊了一声,绑住两个人的绳子就开始往回拽。然后布鲁克林跳上了船板:“我们找到了!”

沈悦看到他手中抓着一件青花瓷碗,上面还爬满了水草。

潘把瓷碗放进了清水中洗干净,又把她喊了过来:“看一看,这上面花了什么鬼东西。”

她只看了一眼:“一条鲤鱼,一个人。”

“为什么这个人站在鲤鱼背上?旁边还有许多人望着他?”潘问道。

她只能应付道:“中国的汉朝有个故事,一个叫做琴高的人修炼成了神仙。得道之际就乘坐鲤鱼而去。数万弟子为他送行。”

潘讽刺道:“中国人还真是爱装神弄鬼。”

她嗤之以鼻。只见潘继续拍了拍两个潜水员的肩膀,让他们再下去,然后又走了过来。坐在了她的面前:“林悦,今晚你的诡计可不会得逞。”

“我没有什么诡计。”她冷笑道:“你敢不敢把紫檀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给我看一看?嗯?”

“看样子你对别人的私事很感兴趣。”

她不以为然:“我只对古董感兴趣,盒子里的东西不错。看宝气的年头,起码也是清代的。”

潘沉默了一会儿,玉观音于他而言,不过是父母的遗物而已。不过父母死亡的时候,他没有在场,所以对于“怨气”这种事情还是感兴趣的,于是潘走进了船舱里,不一会儿一块和田白玉观音出现在了沈悦的面前。

她伸出手去接,但是潘没有给她:“这个玉雕的女人叫什么名字?”

“她不是女人。”

“你以为我是瞎子吗?”

“他叫观音,是佛教的神。观音初从印度传入中国时为男身,后被中国人改造为女身。按照佛教观点:佛无所谓男身还是女身,由男变女,或者由女变男,都是因人而异。”她摊开了手掌:“如果不相信我,那你拿回去好了。”

于是潘就把玉观音给了她。大概只是短短的几秒,她就感触到了其中的怨气。然后,无声地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怨气不算久远,不过几十年的时光而已。

眼前呈现出一个印度风格的房子。窗台边上,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说道:“小坂先生,您不必为雇佣兵的兵源担忧,这年头,活不下去卖孩子的人家多了去了。”

“但是我要的不是连小鸡都不敢杀的废物!也不是要只知道酒色的饭桶!我要天生的杀手,以后会绝对忠诚地对待我!”

气急败坏的人是小坂裕生,他的脸是铁青色的。

“小坂先生,您放心,我们已经为您物色到一个好孩子…他绝对符合您的要求。”

画面一转,灰沉沉的灯光下,小坂裕生在几个印尼官僚的陪同下走下了监狱。然后,隔着栅栏,他一眼相中了那个白化人孩子。孩子的眼睛中充满着仇恨和狂野,但是又被一股虔诚的骄傲所牵制着。官员告诉他:这个孩子出生贵族。

“他的父母还在审判,他们家族出的钱很多,要换人的安全。”

“我出更多的钱。”小坂裕生冷笑道。

…黑暗与光明交织了一片,眼前的景象渐渐消失。她睁开了眼睛,望见了浩淼的水雾。潘坐在她的身边:“你看到了什么?”

她决定卖关子:“看到了你和你的父母被关在一所监狱里面,是东南亚的监狱,里面有许多黄种人。但有个印度人说,你的父母辈抓去审判了…”

潘忽然站了起来,逼视她的眼睛:“然后发生了什么?!”

“然后,我只有确定了自己的安全,才能告诉你接下来的故事。”她冷笑道:“很有趣呢。”

“你清楚的,你的命在我手上…”

但是她并不为之所动,只把头别了过去。潘刚刚想要发火,忽然间船头又骚动了起来,于是潘骂了一句就走了,她看到那两个潜水员又捞上来了不少东西:有玉佛手,玉蟾蜍,青瓷虎子,葡萄海兽镜,以及长戟,火铳等残品…

每一次古董出水,都引来这一群强盗的欢呼。

她不忍心再看下去,打算进船舱里睡觉。于是关上了舱门,把被子放了下来。

也许是有心,也许是无意,她往昨天看到“血迹”的地方瞄上了一眼,这一下就彻底愣住了——只见地上平白无故出现了一摊水渍…可刚才她分明管好了门窗,没有任何人进来过呀!而且,水里还残留着一束鲜绿的苔藓。

她蹲下身子,抹了一点苔藓的痕迹。感觉皮肤上有种刺刺的,硬硬的触觉。于是揉了揉指尖,揉出一点儿深绿色的…铜锈。

忽然间,像是被电击中了心脏。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这时候,她听到甲板上有人在尖叫。

“哦,上帝,那是什么东西?!”

“哦,天呐,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人?!他们是死是活?!”

头顶上传来阵阵颤动,她不禁仰头往去,望见一个人的脑袋,已经腐烂成了骨架,缩在锈迹斑斑的盔甲当中,透过天窗往里面看进来。分明是一具骷髅,但是两个黑洞洞的眼洞淡定自若地看着里面,像是还有灵魂在操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