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道:“如此有差别吗?臣下不过是奉我国陛下之命,为夫人与小世子送上贺礼的。”说着就想着外头拍了拍手。

不多时候,便有两名同样身着金国服侍的青年走了进来,手中托盘上摆放着许多值钱的宝物。

蒋妩冷笑,也不吩咐人去接礼,只是向着后头的软垫靠着,摆摆手道:“这些东西,原样儿拿来的就原样儿带回去。还有,你们今日的居心叵测,却是我不能够轻饶的。”

那使臣闻十分诧异,似想不到一个女子还能这般不为金银所动,那些珠宝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啊!

蒋妩道:“你抗命而来,分明就是意图挑拨我大燕朝皇上与臣子只见的关系。那些礼,你就回去告诉文达佳珲,就说我不要,我的儿子也不会要,我们家也不却少这些。”难道文达佳珲做了皇帝,就可以随便搅合燕国的一池水,不顾着霍十九的死活吗?

若是被有心人看到,大肆宣扬开来,怕是霍十九收受贿赂的消息不出一个时辰就要传遍了京都城。这贿赂可是金国人送的,到时候小皇帝若不信任获释后,通敌叛国的大帽子压下来,她就算去接劫法场都为比能够将火家所有人都救出生天。

“来人,将这人叉出去。”蒋妩慵懒的道。

使臣闻言立即变了颜色:“锦宁侯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只字面儿意思。”

“臣下是奉我国陛下的圣旨而来,专程给您与小世子送礼物的,您怎能如此对待我!”

“你心怀不轨,我现在只将你叉出去而已,你再敢诸多言语,我杀了你你家陛下又能说什么?!”

第一百五十一章手段

使臣闻言气的面色涨红,他就不信一个寻常的燕国深闺妇人,敢有胆子对金国使臣如何!

“锦宁侯夫人果然好胆识,不过纵然要立威,也没必要拿我大金国使臣来作伐子。我好歹也是奉旨而来,你若是敢,杀了我也无妨,到时候且看你如何与我金国皇帝陛下交代,若是搅了两国的关系,你该当如何!”

蒋妩闻言轻笑:“很好,既然使臣有如此提议,我便试试又如何?”撑颐打量他,似当真在思考要从哪一处下刀子。

一旁陪同而来的四喜开始抹汗。这位难道来之前不先打听打听他们家“姑奶奶”的脾气!别的且不说,连霍爷那般外头如虎狼一般凶狠人物,到了家里都得好好听话,她就不信这位贵使会比霍爷还能耐?

使臣被打量的心中发虚,但转念一想这等妇人虚张声势,何须担忧,便嘲讽一笑,道:“锦宁侯夫人,还请您速速收好贺礼,不要拂了我国陛下一番好意。”

蒋妩缓缓站起身,因孕育而略丰腴的面颊艳若桃李,修长剑眉下的杏眼中有着勾魂摄魄之光,更多的却是猛兽即将捕获猎物时嗜血的兴奋。

“来人。”

“夫人。”听雨和冰松应声。

“将这冒充金国使臣,意图搅乱燕、金两国和平关系,又图污蔑侯爷的贼子抓起来!”

“是!”听雨是全然信任蒋妩,且完全不顾一切听命于她,闻言立即飞身上前,左手拿住使臣手腕,向下一按一拧,那身材高挑的青年立即被拧成了一只大虾,连脸上都是通红一片。

“你,你放肆!”

“放肆的是你!”

听雨玉足一蹬,使臣单膝跪地。臂膀越发疼的他满脑门子汗。

“我们夫人金玉一般的人,叫你这蛮子轻贱了去那还了得!皇上待夫人亲厚,还称呼一声姐姐,你个蛮子再大。大的过我燕国皇上?!”

被个姑娘家拿住就不是光彩的事,如今又被如此斥责,听这一番话,使臣心中便有些打鼓,真有这事?他怎么不知道!

蒋妩缓步到跟前,居高临下望着他,“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告诉我是谁指使你,要么你现在带着东西回国去见你家陛下。”

“你不要欺人太甚!”使臣听闻蒋妩头一句话就已变了脸色,梗着脖子仰头怒瞪蒋妩。

然他的傲气。就只是让人觉得强弩之末而已。

蒋妩蹲下,俯视他笑道:“还是这两样你都办不到?也对,那个指使你违抗你国皇帝圣旨的人,一定给了你不少的好处吧?交代出他,你怕没有什么好下场。可是带着东西回国去见文达佳珲。你也没法交差,啧啧,文达佳珲要是发起飙来,你又怎么承受得住?恐怕你的家族都会被牵累。这么一想,我都开始可怜你了。”

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使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已是汗流浃背。

蒋妩歪着头看他额上的汗。道:“哎呀,你很热吗?来人,给贵使上凉茶来。听雨,先放开他。”

听雨放开手,使臣就挣扎着站起身,揉着发疼的手臂。自个儿寻了个位置坐下。

蒋妩也不在意,回到主位端坐,吩咐了四喜几句。

四喜听的一愣,傻呆呆的下去了,不多时就兴奋的拎着个黄铜大壶回来。笑嘻嘻的道:“使臣大人请用。”

拿了个海碗往桌上一搁,就先斟了一大碗。

蒋妩眉目含笑,“贵使大人,请用吧。”

使臣自然没见过招待客人用茶有用海碗的,迟疑着端起碗来,凑到鼻端闻了闻,就呛得打了个喷嚏。

“这是什么!”

“没什么,不过府里新来了一匹舶货,里头的辣椒不错,打算给贵使臣大人尝尝鲜儿。”

“你,你岂能如此辱我!我不喝!”

“不喝?听雨,四喜,伺候使臣大人用茶。”

蒋妩摇着纨扇看向一旁,听雨已上前去,轻而易举将那倒霉蛋又一次按跪在地,四喜干脆就拿着黄铜大水壶往他口中灌开来。

蒋妩望着敞开的格扇外明媚的阳光,笑道:“辣椒水儿这东西可不错,开胃消食,暖胃驱寒,促进血液循环,其妙处举不胜举,贵使不必客气,喝完这壶还有好几壶呢。”

“你,你别咳咳!”使臣抓着空,才开口说话就又被灌了一大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你几时肯开口,咱们就几时停下,我是深闺妇人,也不懂得那么多,只是不知道一个人的肚子能装得下多少辣椒水儿,到最后会不会涨破胃囊。试想满肚子里都是水儿,肠子什么的都泡在其中。用刀子轻轻往肚皮上那么一划,里头那些什么流一地,啧啧,你放心,一定会将你的五脏都洗的很干净。”随即看向已脸色惨白的的使臣,嫣然一笑:“那场面,必定很壮观。”

不只使臣,就连听雨和四喜都吓的浑身发寒,如此歹毒的法子,亏夫人想得出来!

冰松已经恶心的受不住,捂着嘴竭力忍住才没叫自己吐出来。

“你,你太毒了!”

“你欺到我霍府来时,难道就只打探到锦宁侯不好对付,没听说他夫人是个毒妇吗?”蒋妩摇头,道:“就你这样儿,功课不做足还敢来左右逢源欺上瞒下,也活该你洗洗脏腑,四喜,再灌!”

“夫人,这壶灌完了。”

“再倒一壶来,凉茶喝多了不好,这次要温水,多加辣椒。”

“是!”四喜打了个哆嗦,同情的看了一眼趴在地上辣的满脸满身热汗,一手捂肚子一手抠嗓子的使臣,随后拎着壶撒丫子出去了。

蒋妩冷淡的望着那人惨状,道:“别吐,你吐一口,我就给你灌一壶。”

这会儿的使臣已辣的泣泪横流,胃部灼烧胀痛,极度想要小解。

四喜拎着黄铜壶回来,笑道:“使臣大人果真硬汉。这都守得住。来,您尝尝这壶。”

听雨掰着使臣的口,就那么灌下一大口。

温水加辣椒,更能让味蕾刺激张开。只一口就已让他泪流满面,吸吸呼呼恨不能立即死去:

“我,我说,我说!夫人!我说!”

蒋妩摆摆手。

使臣趴伏在地,吐着舌头,鼻涕眼泪满脸,下身已经失|禁,尿湿了一滩。

四喜撇嘴,听雨和冰松的掩鼻别开了眼。

“识时务者为俊杰,贵使能想得开。也算是个人物了,说吧,你是选一还是选二。”

“我,我若告诉夫人,夫人可否收下贺礼。也叫在下能够回去复命?“

“不能。”

“夫人!您如此,就不考虑在下死活吗!”

“当然,你死你活,于我何干?你若不说,现在就死吧。”

使臣垂眸,半晌方颤抖着举起右手,借着手上的湿润在黑色大理石地面上写了几个字。

是金文。听雨等人都看不懂。

蒋妩却看的分明,他写的是“清客谭光”

“好,你下去吧。”

“那贺礼?”

“我不要。”

使臣已见识过蒋妩的厉害,哪里敢在多言,只得爬起身,这会子才发现袍摆上湿润了一大片。羞愤难当的快步奔了出去。

谁知才到廊下,却险些与人撞个满怀。

面前的男子身材颀长,穿一身浅青色纱袍,腰系白玉带扣,宽袖与衣摆被风撩的飘舞。宛若谪仙,再抬头观其面容,只见墨发高挽,浓眉秀目,琼鼻殷唇,俊俏矜贵,高不可攀。

他身旁秀气的书生伸开一臂,将那人护在身后。

使臣愣神儿之际,那书生回身问:“侯爷,此人如何处置。”

他心里一抖。暗道不好,原来这位就是那长得人模人样却尽做鬼畜之事的锦宁侯!

谁料霍十九却睨他一眼,随意丢下一句“随他去。”就进了前厅。

使臣捡了一条命,到了外头也没空回答随从的疑问,带着那些贵重礼品飞似的逃出了大门。

前厅中已有婢子将地上脏污擦净,霍十九在蒋妩身畔坐下,笑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蒋妩将纨扇交给听雨,挥手示意几人退下,这才问:“谭光是何人?”

霍十九好奇道:“怎么问起这个?”

蒋妩道:“那兔崽子敢越过皇上先来找你,如此不走正常途径,明摆着是要害你。我给他吃了点好茶,他招出这个人来。”

霍十九好奇她如何“逼供”,却也没有马上就问蒋妩,只道:“谭光是在英国公手下帮闲的一名清客。”

“原来是他。”蒋妩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道:“你知道防范着就行了。我要去看看七斤。”

“你不帮我出谋划策?”霍十九起身搂过她。

蒋妩挑眉道:“你足智多谋,智勇双全,我不过一介武夫,哪里能出什么谋划什么策?”

“你这小坏蛋!”霍美人莞尔,眼角眉梢尽是春风:“你分明就是懒得动脑。”

蒋妩大大方方欣赏美色,也禁不住笑:“有你在嘛。我真要去看看七斤了,不知这会儿他饿了没。”

霍十九也要听听方才经过,摸了蒋妩的头一下目送她离开,就叫了四喜来。

四喜口才极佳,说书一般将方才经过说了一遍,说的是精彩纷呈口沫横飞。

霍十九和曹玉却是越听表情越僵硬。

霍十九最后才咳嗽一声,嗓子发干的道:“这招放在诏狱用不错。”

曹玉木然的点头。

第一百五十二章满月

次日清早,蒋妩喂饱了七斤,就先抱着孩子去上房给公婆问安,蒋妩来到上房时,蒋嫣夫妇与霍初六、唐氏、蒋娇几人早已来了多时,还没等到廊下,就已听见屋内热闹的笑谈。

婢子恭敬的行礼,随后撩起珠帘,蒋妩抱着七斤才进门,就见霍大栓夫妇打扮的比往日都要隆重正式,人人脸上都是喜悦的笑容。

霍大栓平日里种地晒得黝黑的脸,在红色福寿不断纹的衬托下显得黑里透红,见到孙子更是眉开眼笑,一把将七斤夺来抱在怀里,“小子赶紧长大,爷爷带你种地去!”

赵氏使劲儿瞪他一眼:“好好的孩子别叫你给教坏了,将来我孙子可是要考状元的!”

“考个屁!阿英就是读书太多才学坏了!他们读书人脑子跟人就不一样,在见见世面,没两年就变了个人似的,到时候再出第二个大奸臣,到了地下我爹非得窝心脚踹死我不可,我可不叫我孙子考状元,最好不识字,跟我种地才好呢!”下巴摩擦七斤的脸颊,逗弄道:“是不是呀七斤。”

小孩肉皮儿嫩,被霍大栓胡子拉碴的脸扎着哪里肯,当即哇的一声哭了,还嫌恶的挥舞小手去推霍大栓。

霍大栓觉得伤了自尊,眼珠子一瞪:“你个臭小子,又不是个闺女还敢这么精贵,爷爷就扎你两下,你还敢哭!”

“爹,七斤还小呢。”蒋妩心疼儿子,从霍大栓手中解救出大红襁褓,回身交给乳娘吩咐将孩子抱下去哄。

霍大栓未免有些讪讪,嘿嘿笑道:“也是哈,今儿才满月呢,不急,不急。”

霍大栓的窘态,逗弄的在座众人都是笑。

“回太爷。太夫人,侯爷才刚从宫里回来了,这会子正在前厅,已经有宾客到了了。侯爷请您二老好生在后头歇着就是,待到正时辰在出去便是。”四喜笑眯眯的在门口行过礼,就退了下去。

赵氏就道:“阿英那些个干儿子干孙子的保准儿今儿都来,咱们就晚些去吧,免得到时候见了尴尬。”

霍大栓哼了一声:“那些没脸没皮的鳖孙子,比我年岁还大呢,还恬不知耻的忘了祖宗姓啥去认阿英当爹,见了咱家阿英那样儿的,他也能拉得开脸叫上一句,我都替他们寒碜。”

“你不懂。官场里的事儿你跟着搀和个什么,今儿孙子满月,你少提这些有的没的!”赵氏训斥了霍大栓一句,霍大栓果然不多言了。

蒋妩笑着起身:“爹,娘。你们稍歇片刻,我这就去招待女宾了。”

“我与你同去。”蒋嫣也起身,道:“爹娘上了年岁,不堪烦扰,不如等开宴时辰到了再去也不迟。”

赵氏与霍大栓皆点头:“还是你们懂爹娘的心思。”

姊妹二人便行了礼,带上霍初六携手而去招待女宾。霍廿一犹豫了片刻,依旧决定留下陪伴爹娘。并不预备到前头去由霍十九引荐那些朝中官员。

物以类聚,肯认霍十九做干爹的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人。

前厅此时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其热闹程度不低于霍家兄弟的婚礼。来的宾客也极多,可谓是达官显贵簪缨望族云集。

是以虽是锦宁侯世子的满月宴,却也是变相相看对象的好时机,少女们各个打扮不俗。与夫人们一同聚在前厅后过了穿堂的明厅之中,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蒋妩虽不耐烦交际,但若真诚心想让人如沐春风,于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她虽话不多。但偶尔说一句便是幽默风趣,能说得到点子上,引得众贵妇和千金捧腹,蒋嫣则是端庄稳重,有大家瞩目风范,着一对儿姐妹花又都是清流名臣蒋学文的女儿,嫁到霍家的经过也都比一部书还热闹,是以今日前来的夫人姑娘们对二人也是怀着满腔的好奇,又存攀附之心,如此一来,场面没有不热闹的。

午宴进行的十分隆重,可谓宾主尽兴。

到散了后,霍十九那些年龄不等官职不同的干儿子们齐齐留下,张罗着要见见义弟。

霍大栓听了,原本因为开心而喝的那几盅好酒都险些喷出来,刚要开口,却被霍廿一眼疾手快的给拦住了,应是拉扯了下去。

霍十九端坐首位,一本正经的点头道:“也的确该见见的。”回头吩咐小厮去回蒋妩,抱七斤出来,一面道:“犬子今后有了你们诸位兄长照顾,我也放心。”

“干爹说的哪里话,与小弟相互照应是咱们分内之事,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啊!”

“正是如此,就怕干爹如日中天,用不上我们!”

“干爹但有吩咐就只管开口。”

霍十九一直淡淡笑着,间或颔首,少言少语高不可攀,不过他如此这些人倒也习惯了。

不多时,蒋妩就抱着七斤亲自前来。

她今日穿的是鹅黄真丝束腰襦裙,腰间垂着长长的宫绦,与她挂在臂弯的嫩黄碎花薄纱披帛一同被行走时的清风拂动,飘飘渺渺,显得雪颜比花娇,她生产之后丰腴不少,容颜更盛,楚楚可人之中多了些雍容妍丽,此时抱着大红襁褓,竟比画中走出的还要美上三分。

霍十九看的心旷神怡,起身去迎,接过七斤抱着,笑道:“累了吧?怎么不让乳娘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