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她出生的那一年,一向身体坚朗的皇上突生了一场病,随着这个孩子长大,皇上的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这正是应验了八年前那句江山气数尽的预言。

类似的话铺天盖地的在建安城里传扬开来,且越传越神乎,把这脱离不了生老病死,年纪大了身子骨自然要不好的常理也归结到了是被帝运所克,大街小巷,路过的马车,赶早市的摊贩,还有那酒楼茶坊内,说的都是这件事。

而此时的朝堂上也像是覆盖了一层灰雾,整个气氛都是僵的。

只要是皇上想知道的,外头的消息宫里很快就能知晓,还没上朝的时候伺候的太监就已经禀报过这件事,那时才不过五更天而已,而如今这个时辰,外头早就已经是传的沸沸扬扬。

“皇上,此事是有人要扰我大业不安宁,刻意而为之啊。”安静了许久后齐大学士走了出来高声道,“一夜之间满城风雨,把这些流言蜚语都造谣在一个弱女子身上,岂可任由搅乱民心。”

叶知临站在左侧的官员这儿抬头看了眼皇上,心微沉,齐大学士的话犹如是石沉大海,根本没有惊起一些响动。

半响,何太傅出列:“陛下,齐大人所言甚是,背后之人所图不小,如今天下太平他却要将十几年前的事翻出重提,这就是要扰乱民心,惹人不安啊。”

皇上抬了抬眼帘,视线往一直沉默不语的叶国公身上扫了眼,很快右边那儿章大人走了出来,他朗声道:“臣不能苟同何太傅和齐大学士的话,既然是扰乱民心为何要将这些放在一个弱质女流身上,八年前那些妖僧所言,事出男儿身岂不更令人信服?所以臣以为,这其中一定也有别的缘由。”

但凡是能让叶家不痛快的,章家人都不介意去做上一做,章大人话音刚落站在后面些的一个官员站了出来:“陛下,臣还听闻说这帝运之人耳后有血痣,叶家二姑娘也有,可这是隐蔽非常的事,叶家二姑娘尚未嫁人,这种仅有自家人才知道的事怎么会为外人所知,究其缘由,想必是还有不为人知之处。”

萧太傅这才出列,高举着手,语气万分诚挚:“皇上,这事关国运,不论真假与否,当务之急是要将此事平息下来,莫要让那些居心否侧之人趁机作乱啊。”

叶知临身子微动,后面的欧阳大人抬手拉了一下他的衣服早他一步出列,走到了萧太傅身旁看了他一眼,继而高声道:“萧太傅既知有人居心否侧就不该说什么真假与否,这种妖言惑众的话本就不可信,难道萧太傅为官这么多年真信那些所谓的预言,我大业国运昌盛,岂是那些宵小之辈可以撼动。”

说事儿归说事儿,既是谣言那就不可信,非要说什么真假,一群大男人还在这儿要难为一个小姑娘不成,欧阳大人说罢还斜了萧太傅一眼,这像是要和叶家做亲家的样子么。

皇上眯了眯眼,视线又在叶国公上扫了眼,继而看着出列的这么多人,声音极沉:“那你们以为应该如何。”

“自然是要加紧平息此事。”

“臣以为应当先查实是谁在背后鼓动这些。”

“是不是那些古道庙的妖僧余孽没有除干净。”

......

讨论声此起彼伏,叶知临皱着眉头听着,章家什么意思他清楚的很,上回的事早就已经结了梁子,章大人会这么做不足为奇;可这萧太傅的态度却奇怪得很。

二丫头说的没错,这萧家图谋可不止二皇子登上皇位这么简单。

“陛下!”

讨论声中忽然出了高声一喊,之前出来说叶家二姑娘耳后有血痣的官员跪了下来,众人安静,他匍匐跪在那儿大声说道:“臣有一计,可解此忧免于后患。”

放在龙椅上的手动了动:“讲。”

“既然有帝运一说,陛下何不将此人纳入后宫为妃,陛下是真龙之子,身负天命,既有帝运之人自然是要辅佐陛下让我大业朝更加繁荣昌盛。”官员匍匐在地说的铿锵有力,声音传遍了大殿四周,回荡开来

皇上当年为什么要杀那时辰出生的孩子,谁知道那孩子是男是女是什么身份,要把一切可能性都扼杀掉才能让皇上放心,可如今十六年过去长大成人了,那干脆就纳入后宫,既然说什么能助成龙,入宫为妃辅佐皇帝不是更好?

“叶国公对皇上忠心耿耿,叶氏之女身份也是尊贵,年芳十六尚未婚嫁,臣以为,这是天命所定,要她入宫为妃辅佐皇上,荣我大业之盛。”

这个官员说完之后大殿之上安静了下来,皇上淡淡的扫着众人,半响嗯了声。

那官员微支起一些身子,抬头脸上还有些笑意:“陛下,居心否侧之人意在用此扰乱民心,若是依臣的办法,那定不会让那些人如意了。”这可是叶国公的宝贝女儿,杀了她可不是什么上上策,既然如此最好的计策不就是把她纳入后宫为妃,如此一来既消除了这十几年来的所谓预言,又能把叶家牢牢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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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芜院内,叶兰嫣坐在窗边发呆了快有半个时辰之久,她桌前是藤王府刚刚派人送过来的信,身后的蝉翘和半夏对看了眼,眼底都是担忧,可谁都没有说话。

屋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宝珠气喘吁吁的扶住门框,也没走进来,站在那儿大口的喘着气:“姑娘......送出去了。”

叶兰嫣回神,低头看了看那几张信纸:“送出去就好。”

宝珠好不容易喘匀了气,脸上比半夏她们焦急多了:“府外来了好些莫名其妙的人,还有不知什么庙里来的人要求见姑娘您,都让夫人赶走了。”

叶兰嫣抬手翻开第二页的信纸,有人恼羞成怒,有人雪中送炭来了:“让李祺注意些那几个僧人最后都从哪里离开。”

“可是姑娘,这样下去都有人说姑娘您要毁了大业的国运,要您......”

“要像烧死古道庙高僧一样烧死我,是不是。”叶兰嫣淡淡的接上她的话,嘴角勾起一抹讽刺,“江山气数尽,战乱纷争起,老百姓是最不能承受乱世所带来的灾难,对他们而言换个皇帝不重要,太太平平过日子才重要,不用打仗,不用死人。”温饱之计,谁还能想到这些谋略之事。

叶兰嫣低头翻开第三张信纸,眼下的情况是萧景铭威胁的兑现,他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萧氏一族的萧远鹤比言墨还早几年去的古道庙,他所知道的事情只多不少,就算是言墨的师傅另有交代,那萧远鹤在古道庙内这么多年,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外头传的那些不是萧景铭的手笔又能是谁的呢。

这是皇上的一个死穴,她还在想萧景铭会挑什么样的时机把这件事公诸于众,没想到他等不及要置她于死地。

接下来,应该是被召入宫。

叶兰嫣忖思之际叶知临回来了,香薷进蘅芜院禀报的时候没隔多少时间叶知临就到了女儿的院子,叶兰嫣正巧要去书房里找他,父女两个在门口对上,不约而同朝着叶兰嫣的书房走去。

蝉翘见此带着宝珠去煮茶,半夏守在了书房外,书房内叶知临看了看女儿,双手负在背后,踱步到了窗边后转身看她:“明日送你回榕城,你去宋家看看也好,这么多年都没回去。”

叶兰嫣有一瞬的错觉,只差了半日而已,父亲好像老了:“皇上很快就会召见女儿,父亲要我去榕城躲着,就算是宋家祖辈是先祖皇帝同父的弟兄又能如何,皇上不会买宋家这个面子的。”

叶知临回来的路上想过不少,再回想以前,总觉得妻子当年回榕城时在寺庙里得苦行僧那几句赠言要应验了,险些嫁萧家,如今皇上为了这事又起了纳兰嫣为妃的念头:“爹绝不会让你入宫为妃。”

“女儿去过古道庙了。”

几乎是同时开口,叶兰嫣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女儿还见到了当初古道庙里幸存下来的人,他带我去了庙内传言中写着预言的碑石山洞。”

叶兰嫣曾想着什么样的机会告诉父亲这些事,而如今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古道庙,萧氏一族:“我先后三次派人去徽州,其中两次得以混入徽州萧氏,如没有误,萧太傅是如今萧氏一族大房次子,多年前在萧太傅三四岁的时候他就已经假死在徽州,而后被带到建安城,在此念书考取功名,如今的萧氏一族族长是萧太傅的祖父。”

“爹,那萧家的本姓应该是裴。”叶兰嫣从书桌上拿起一本书递给他,“上周战败后王宫中一把大火烧毁了一些,谁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逃出去,他们卧薪尝胆,这么多年来分散在各州蛰伏,最终以徽州萧家马首是瞻,其实都是上周遗留的王族中人。”

叶知临和萧太傅是一辈人,同是在朝为官对他的背景还是很清楚的,萧太傅的父亲也是在朝为官,只是早逝,萧太傅是独子,家中并无兄弟,逢年过节也不曾看到他举家去过哪里祭拜祖先,如今听了叶兰嫣的话再去想这萧太傅一家子,不免是干净的有些彻底。

“如今外头这些事也是萧家传出来的,没有谁比他们更清楚关于帝命帝运的事,爹,不论您信不信,女儿这帝运之人在皇上眼底肯定是坐实了,萧家筹谋了这么多年不会眼见着我嫁给别人。”叶兰嫣顿了顿,“今日朝堂之上提及此事时,有哪些人站出来提及此事。”

叶兰嫣这么一说叶知临就想通了,那礼部侍郎向来是个低调的人,过去几乎没有在朝堂上说过什么,可今日他后来说的那番话却是巧的很,一下就把这‘疑难杂症’给解决了,看似还救了他的女儿,本来这呼声之下是要丢性命的,如今命都保住了叶家还能出个宫妃,国运都和她联系起来了那还不好么。

“爹可以去查查这个李大人的背景。”叶兰嫣哼笑,“一定能有有趣的发现。”

叶知临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看着眼前的女儿,他无法想出她究竟经历过那些事,当爹的再宠着女儿也不能欺骗自己忽略女儿身上的变化,从和他提起不愿嫁给萧家大少爷开始,她在不断的改变。

像是一夕之间懂事,又在朝夕之间她通晓了很多事,子迁在页州的事也是如此,她从未去过页州却对那里了如指掌,忽然好奇起古道庙,乃至如今。

“嫣儿。”叶知临长叹了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他这个做爹的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女儿却不知道的事,让她变化如此之大。

叶兰嫣愣了愣,张嘴时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她紧紧捏着双手,半响,她颤声开口:“爹,我做了个十年之久的噩梦。”

......

午后的阳光懒散的洒落在窗台上,初夏时窗外鸟儿鸣叫,风吹树影,书房内安静得很,呼吸轻宁。

忽然院子门口匆匆跑来一个管事,和守在外面的半夏说了几句后半夏即刻推开了门:“老爷,宫里来人请二姑娘入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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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宫门口停下,叶兰嫣下了马车,抬头看那一条长长的宫墙回廊,身后叶知临走近:“爹陪你进去。”

那是最后胜利的兵冲进皇宫的瞬间,也是从这条宫墙回廊过去,激励人心的叫声回廊在其中,像是刻进了岩石之间,让她此时隐隐约约都能听到。

回神后四周又是寂静,只有脚步声,走到二宫门口时等候的宫人拦住了叶知临:“还请国公爷在此等候。”

叶知临朝叶兰嫣看去,叶兰嫣轻点了点头:“爹您放心,女儿有办法。”

她既不会死也不会入宫,萧景铭越要见她狼狈她就越要风光给他看,不就是不想她嫁人么,要置她于死地么,他娶不到她,也奈何不住她。

身后的宫门缓缓合上了一半,没多久叶兰嫣就到了乾清宫的大殿外,外面的太监进去回禀后没多久她就被请了进去,偌大的殿内飘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而就算是初夏这儿都有些阴凉。

叶兰嫣下跪行礼,没有听到那一声平身却等来一句抬起头来,叶兰嫣微仰起头,看到了坐在龙椅上的皇上,视线停在了他的腿上便没再往上抬。

“是个有胆识的。”元献帝看着她,真畏惧还是假畏惧他怎么会分不出来,这姑娘的眼底可没什么惧怕之意,看人也坦坦荡荡的,倒像是真有几分命定之人的模样。

可这对于元献帝来说并不是什么高兴的事,朝堂上官员的提议他并不想采纳,他心里想的是要处理的干干净净,干净的方式就是彻底从这世上消失,只不过他再糊涂眼下还知道不能明着弄死这根“刺”,既然如此,那就先入宫。

皇上挥了挥手,外面即刻进来了几个宫女不由分说的就把叶兰嫣强行请去了侧殿,半响其中一个宫女出去禀报,等叶兰嫣出来后皇上看都没多看她一眼:“拟旨,叶国公是不是在外面?”

“是,叶国公就在宫门口候着呢。”

“直接宣他进来接旨,这良妃不还空着,就封她为良妃,赐雎鸠宫。”元献帝起身走了下来,经过叶兰嫣身旁时才又看了她一眼,老态龙钟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眼底的神色似寒冬腊月的利芒。

叶兰嫣微低着头又跪了下来:双手放在膝盖上轻声道:“陛下,臣女不能接旨。”

由太监扶着的元献帝忽然停住脚步,叶兰嫣稳着声缓缓:“臣女已经答应要嫁给腾王爷为妻,不能入宫侍奉皇上。”

听到腾王爷三个字的时候元献帝脸上的神情才有了些许的变化,他终于转过身来正眼看了叶兰嫣,这还是从她进殿后第一回像模像样的打量,叶家嫡女,受尽宠爱,年芳十六,云英未嫁,建安城中传言她曾许诺非萧家大少爷不嫁,只是故事峰回路转变成了叶家四姑娘和萧家大少爷定亲,总之这叶家二姑娘并不是个省心的主。

如今她却说答应了嫁给腾王爷为妻。

真是闻所未闻。

只是事关弟弟的事,元献帝还是停下来多问了一句:“腾王爷何时与你提及此事。”

“半个月前。”

“怎不见他和朕提起。”

“臣女不知。”

元献帝脸色怒变:“放肆,你敢以腾王爷之名胡编乱造!”

“臣女不敢,臣女不知腾王爷为何不曾向皇上提及此事,但倘若皇上不信,可派人问一问腾王爷。”叶兰嫣脸不红心不跳,话说的稳当,“臣女所言,句句属实。”

元献帝眯了眯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人,阿珏想要娶她?

一旁的公公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元献帝肃着神情:“等等。”

叶兰嫣跪在地上,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可她在没听到皇上的下半句话,只听见他远去的脚步声,出了大殿,越来越远。

撑在地上的手一颤,叶兰嫣瘫坐在了地上,背后的衣襟衣襟势头。

有那么一刻她相信皇上是想即刻拿剑杀了她一了百了,入宫为妃对皇上来说只不过是暂缓之际,对她来说更不是什么保命符,以皇上的脾气,入宫不会超过半年她就会死在宫中。

想到此叶兰嫣不禁想笑,腾王爷一早特地命人送信过来,说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提,他义不容辞。

也不知道她说的这个忙,他到底还能不能义不容辞。

......

皇上临走前没有让她起来,叶兰嫣就得跪在殿中,也不知道跪了有多久,外面的天都暗了,她抬头看了看门口守着的太监,至少父亲没有被宣入宫接旨。

召见入宫一个字都没有问她,换言之皇上根本不想知道其它的事情,就算她叶兰嫣不是什么帝运之人,杀错一个对皇上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杀错没关系,放过却是不被允许的。

当年死了这么多的无辜婴儿也没见皇上起过什么怜悯心,古道庙死了这么多的僧人也不曾见皇上有过半分忏悔,她的命也不算什么,算上叶家还有些价值,撇开叶家她今天跪在这儿的机会都没有。

跪得久了腿发麻,叶兰嫣抬手捏了捏,底下的地砖透着丝丝冷意,和这大殿一样毫无生气。

殿外走廊早已经掌灯,半天都不见有宫人经过,叶兰嫣收手的时候扫过系在腰上的玉佩,神色微沉,耳畔忽然传来了淡淡的清冷声:“你在等我?”

第070章 润物细无声(上)

安静的大殿上响起这样的声音略显突兀,叶兰嫣蓦地抬起头看去,殿外门口那儿腾王爷站在那儿,只拄着拐杖,没有侍卫跟随。

有一种声音是你在某事某刻听到时会觉得如是天籁一般,叶兰嫣看着他,后背是夜色,走廊里的灯照耀在他身上,光线温和,透着暖意。

宋珏走进殿内站到了她的面前,低头看她,语气淡淡的分不明意味:“还不起来。”

叶兰嫣尝试的动了动,神情里闪过一抹窘促,她悲催的发现自己跪的太久,腿麻的起不来了,忽然眼前伸过来一只手,白皙的指尖还戴着一只青玉扳戒,顺着视线叶兰嫣抬头看他,宋珏眼底闪过一抹促狭:“怎么,在皇兄面前有这么大的胆识,现在起来都不敢了?”

她有什么不敢的啊,叶兰嫣脸颊一红,抬手抓住了他的手借力起身,在她晃悠的时候宋珏牢牢的回握住了她,就如当初从马车内把她救出来时的一样,绝不可能会松手。

拉起她的刹那她注意到了他紧握拐杖的另一只手,再看他云淡风轻的样子,叶兰嫣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

“谢谢。”叶兰嫣猛然回神,从他掌心里抽回了手,终于得以站起来的双腿还麻的很。

看到她脸上的窘促,宋珏嘴角微扬:“还得麻烦叶姑娘替本王回忆一下,本王何时前去叶国公府求娶过。”

他果然是被皇上召见入宫问及此事了,如今来这儿的是他而不是皇上派来的人,起码是过了一关,叶兰嫣轻咳了声:“这是无奈之举,等传言平息下去我自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在此期间劳烦王爷了,感激不尽。”

“这事要是传出去,本王的确吃亏。”宋珏点点头,煞有其事,“叶姑娘打算如何感激本王。”

叶兰嫣呼吸微凝,怎么感激,要不这回做一身衣服给他。

宋珏看她低头锁眉的样子眼底有笑意:“叶国公在外等急了,我送你出去。”

......

也不知什么时辰,前去宫门口的路上没几个人经过,叶兰嫣刻意的走的慢了些,宋珏拄着拐杖,身后的两个侍卫跟的很远,像是为了不打扰他们似的,连脚步声都没有。

快到宫门口的时候宋珏才开口:“皇兄允你出宫,不过回去之后你不能离开叶国公府。”

叶兰嫣微动了动嘴,其实她还疑惑皇上怎么会这么轻易的答应让她出宫,即便是她的话腾王爷那儿没有被戳穿,皇上也不会这样松口才是。

这似乎进行的超乎她预料的顺利。

快到宫门口的时候叶兰嫣终于忍不住问:“皇上召见您,说了些什么?”

“叶姑娘说了什么皇兄就问了什么。”宋珏看着侍卫打开大门,转过头看她缓缓道,“还是叶姑娘有其他的话?”

皇上就没说他要纳她为妃的事吗?叶兰嫣心中腹诽着,还有他怎么回答的皇上,又是怎么说服皇上让她出宫回家。

宋珏仿佛是看穿了她心里的疑问,示意她看前头等候多时的叶国公,又提醒了一遍:“这几日不便出门,别苑那儿也不要去,好好留在家中。”

叶兰嫣抿嘴,前面叶国公已经迎了上来,看到叶兰嫣时重重的松了一口气,继而看向宋珏,感激着神情:“多谢腾王爷。”

“应该的。”宋钰意味声长道,“能帮到叶姑娘,本王义不容辞。”

叶知临听着腾王爷说那四个字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到底是安然无恙的出来了,他从下午一直等到晚上,心急如焚。

叶兰嫣眼角微抽,现在不是说什么的时候:“多谢腾王爷。”

“快回去吧。”宋珏持着一抹从容笑意看着他们,目送叶兰嫣上了马车,身后的两个侍卫走近,李刑扶住了他,没多久藤王府的马车过来了。

“王爷为何不与叶姑娘明说。”李刑送了自家王爷上马车,适才皇上见到王爷时那盛怒的样子是李刑在王爷身边待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平日里皇上对王爷可都是和颜悦色。

“明说什么。”宋珏该说的都已经和皇兄说了,余下对她的并没有什么可以多说,光做就行,“回去准备准备。”

李刑接触到自家王爷的视线就知道不能继续往下说了,宋珏收回了视线看向窗外,她好奇他和皇兄说了什么,其实他最重要的就只有一句话而已:“娶她,越快越好。”

那一封信是送对了,他原本只想让她借自己的手解决一些麻烦,外面这些流言肯定会触怒皇上,只是他也没有预料到有人会在朝堂上出那种馊主意,他更没有预料到的事她借他的手是解决这么大一个麻烦,那他何乐而不为。

想到此宋珏的脸色沉凝了下来,章大人,李侍郎,还有这态度诡异的萧太傅,一夜之间闹的满城风雨的,谁要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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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叶国公府的马车上,叶兰嫣盯着窗外看了许久,半响她禁不住叹了一口气转过头看拿起背后的一个靠枕抱在了手中,半夏看到自家姑娘无意识的撅嘴,和宝珠对看了眼,笑眯眯的从她手里拿过了靠枕:“姑娘,您出门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叶兰嫣从她手里夺过靠枕,一手支着托腮,轻啧了声:“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好像给自己招惹上了不得了的大麻烦,她越想越不对劲,腾王爷帮了她一把是没错,可皇上放人的也太干脆,除非腾王爷还说了别的。

“您都平平安安出宫了怎么会有不好的预感。”宝珠呸呸呸了几声,念着百无禁忌,“没有不好的事儿,明日那些谣言就会平息下去。”

叶兰嫣又叹了一口气,她现在满脑子竟然没心思去想回去之后该怎么办,全都是离宫前腾王爷说的那句义不容辞。

宝珠冲着半夏挤了挤眼睛,姑娘现在这样子怎么像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眉头一会儿皱着一会儿舒展,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又有笑意,双手捧着脸颊,就差要捂住眼睛了。

半夏笑眯眯的又从叶兰嫣怀里拿了靠垫:“姑娘安安稳稳从宫里回来就是最好的事了,老爷担心了您一下午,如今是能安心了。”

“那也未必。”叶兰嫣放下手撇开那些奇怪的感觉正色,“这只不过是第一步而已。”完好的从宫里出来之后,萧家如此造势这些传言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压下去,她可以身负鸿运别人也可以,接下来就要看言墨的了。

想到余下的事情叶兰嫣的心绪终于平定了下来,回到叶府之后和父亲商量接下来的事,等回到蘅芜院休息已经是深夜,叶兰嫣喝了一碗热汤后再度拿出那封信,她和父亲说是腾王爷帮了大忙,为了不让他担心,叶兰嫣提的并不仔细。

视线落在那末尾的义不容辞上,叶兰嫣握着杯盏的手没由来颤了下,心底里那隐隐约约自己要栽跟头的念头又浮了上来,叶兰嫣深吸了一口气,啪一声按住信纸,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黎明将至的夜色,脸颊上那一抹绯红悄悄的转移到了耳后。

......

第二天一早,传言没有丝毫减退的建安城迎来了另外一桩大事,有人上叶国公府求娶叶家二姑娘来了,这求娶的不是别人,正是皇上的胞弟腾王爷,据目击者称,藤王府一早就收拾了几辆马车的厚礼,半道接了官媒后去的叶国公府。

“啧啧,你没看那马车上装的红漆箱子,我看沉!”

“废话,藤王府里拿出来的东西会不沉,那肯定都是宫里赏赐的好东西,你也不想想圣上对腾王爷多好。”

“我昨个儿还听说叶家二姑娘要入宫。”

“为妃和做王妃不都一样么,嫁的都是皇家人,生的孩子都姓宋。”

众人顿时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果然下的一盘好棋。

外面的人就怕事情不够热闹,可府里的叶兰嫣听说藤王府派人前来提亲的消息时呆住了:“他,真来了啊?”明知道她是为了避过皇上才这么说的,只要过了这几天等言墨那儿办妥她就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姑娘。”宝珠拿着一封信进来,“滕王爷派人送过来的。”

叶兰嫣打开信看下来,手都跟着抖了,大意是皇上疑心病重,光是说没有做出点实际行动他是不会信的,所以他腾王爷就再吃亏点,已经给她在嘴巴上占了便宜,那干脆占全了,派人上门提亲,只要这亲事一定,皇上就不会再怀疑这件事的真假,她嫁给他于皇家而言也是入了皇族。

乍一看腾王爷牺牲真的挺大的,这么说也没有错,不作出点实际行动来皇上不信,就算是演戏也得做足了才行。

可这戏没有回头路啊,亲事定下她上哪儿悔婚去。

叶兰嫣看着那句“还望叶姑娘配合”失笑,他还真是义不容辞了。

这会儿她要是再理解不了腾王爷什么心思那她就是真的蠢了,哪里有配合度这么高的人,她说假借他就让它变成了真的,知道她在父亲面前说不出口隔天就派人上门提亲,比起入宫,现在的叶国公府上下从祖母到叶子闻,都巴不得这婚事能成。

要开始回忆一个人的时候事情就会往最开始遇见的时间追溯,郊外马场第一次见面,西宫外的偶遇,姐姐出嫁时他给的承诺,荼花山庄外的雪灾,他把昆儿从宫中带出来安置在外,派人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