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就是她。”杜蓉推一推杜若,“你还记得的罢?说起来,她与你挺好的呢,怎么搬回京都都不曾请过你?”

杜若也不知该怎么说,半响道:“我也不知。”

到底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分开那么久,兵荒马乱的也不能写信,还能维持多深的感情?她们也不再提了,各自去往自己的院子。

韦氏与老夫人说得会儿,厢房收拾出来,刘氏便领着韦氏去那里。

九月正当是菊花开放的时候,府里到处可见各式的花盆,种着五颜六色的菊花,或放在屋檐下,或放在石柱上,杜家刚刚在长安定都没多久,便已经显露出了无比的富贵,而若是赵坚哪一日能统一中原,作为开国元勋,杜家更是贵不可测。

可在这样的人家,刘氏竟然活得那么可怜。

韦氏微微叹了口气,那天老太太收到信,差些是要气得吐出血来。

到底她是刘家的独女,以前怎么也是娇生惯养的,可没想到养出个那么柔弱的性子,便是给她陪了那么多的下人,又有什么用?今次还因杜峥起疹子被杜云岩当众打了一耳光,杜蓉又是要嫁给马匪。

真正是一团糟。

不过杜蓉的婚事都定了,也不能更改,也只能庆幸章家现在是改邪归正,韦氏走入屋内,将门关起来,坐在刚才被奴婢擦得干干净净的高椅上。

她的眼色有些凌厉,刘氏忐忑不安。

“母亲其实不是风寒,她是知道你在杜家受苦,气得生了病,老爷怕她过来又动气,她这把年纪你是知道的,不能太过激动,原本那信也不该落在她手里,是我们没有拦住。”韦氏缓缓道,“我来之前,母亲还在哭,说早知道不该让你嫁入杜家。”

听到这话,刘氏哪里能忍得住,立时就哭起来。

她是没少让母亲操心,可她好像也做不到什么,每回她想对着杜云岩发脾气,可一见他瞪着的双眼,她就吓得浑身打战,连一丝的勇气都没有,他力道又大,轻轻一推,她更是没有抵抗的能力。

她哭得很厉害。

韦氏瞧得一会儿道:“你也莫哭了,母亲晓得不能怪你,只后悔没有选好姑爷。”

“是我不好。”刘氏呜咽道,“娘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吃了几日药,好一些了,只是还在伤心,我这回来也是老爷的意思。”韦氏把手按在她手背上,“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杜家的二夫人,淑文你得记住自己的身份,只要你撑住了,杜云岩也不能把你怎么样的,他也休想要休你。”

原来他们还知道这件事了。

刘氏脸色通红。

知道她羞愧,韦氏没有再多说,她站起来打开门道:“我在路上就没有好好洗过澡,恐也是脏得很,臭到你了罢?等我清洗一下,我们晚一些再说话。”她又叫来两个丫环,两个嬷嬷,“你身边那些人年纪大了该放出去了,这几个是母亲精心挑选的。”

刘氏此时正为母亲的事情担心,胡乱点头答应,也没有看一眼。

等到得二房,她吩咐香茹:“把住的地方安排下,你再领她们先去耳房歇息。”

香茹应声。

刘氏便关上了门。

隐隐又传来啜泣声,很是哀切,但香茹早已习惯了,有时候听不到反而还奇怪,她叹一声,抬头看向那四个人,谁料竟发现其中一个丫环生得极为漂亮,皮肤似雪,红唇似花,眼睛水汪汪的很动人,让人不注意到都难,香茹觉得也只有姑娘们的相貌能比一比。

她诧异极了,怎么刘家选了这样的丫环过来!

她满肚子的疑惑,领她们去耳房。

文德殿里的香炉里,点着龙涎香,宁封坐在紫檀木的玫瑰圈椅里,将一盅茶喝到最后一口的时候,赵坚出来了。他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头戴九龙冠,早就下朝了,竟然还没有换下这样沉重的帽子,宁封嘴角挑了挑,想起那年他与赵坚说,他注定要坐上龙椅时,赵坚的表情。

他是那样的震惊,以及期盼。

当然,还有一些的不信。

可后来,他越来越相信,宁封起身行礼。

赵坚笑着迎上来:“国师切莫拘礼了,朕一早说过,国师在朕面前,永远都不必客气的。”

“君臣有别,微臣可不敢。”宁封笑道,“皇上召见微臣,可是为大燕的律令?”

“已是拟定的七七八八,不过朕觉得怎么也得让国师看一眼才好。”赵坚坐下来,赐座宁封,“国师勿论在哪座城池,都能很及时的安稳民心,以朕看来,国师是有一颗为天下百姓的仁心的,这与朕的想法一致,所以我们大燕的律令,你怎么能不过目?”

其中更多的怕是那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罢。

宁封笑笑:“皇上下令,微臣自然遵从,只是微臣不才,怕到时令皇上失望。”

“你莫要谦虚了。”赵坚道,“没有你,大燕也不能那么如此快定都…”他顿了顿,“听闻皇后曾找你看过杜三姑娘的面相?”他笑起来,“豫儿是该娶妻了,照你看来,他娶哪家的姑娘最是合适?”

宁封就笑了:“娶妻娶贤,要微臣说,贤惠的姑娘更配大殿下罢,这样才像一个大家族里的宗妇。”

赵坚唔一声,摸了摸颌下短须,又打量宁封一眼,笑道:“其实国师的年纪,或许也该成家了,朕听闻你们道家也是分两派的,像紫风真人就娶了妻子,还生了五个孩子。”

宁封虽然还未娶妻,可赵坚是记得,第一次看到他时,他身边就围着好几个姑娘,后来在各处城池,只要他露面,总是有姑娘会黏上去。

不像是忌女色的道士。

赵坚对宁封是有几分好奇的,毕竟他能一言猜中他的命运,他也知道,假使不是宁封的肯定,或许他做不出后来的那些事情,那些人,那些鲜血,可能都不会淋湿他的手掌。

宁封笑道:“道家讲究修身养性,微臣还不想破戒。”

“说到修身养性,你也真得会炼丹?”赵坚询问。

“是能练一些强身健体的药丹。”宁封此时露出一些谨慎,“但我如今尚没有师父的本事,只得十分之三四吧。”

赵坚点点头,沉思片刻道:“要是能练出很强身的丹药,予兵士们吃一些,恐怕统一中原也不是那么难了罢?”他笑道,“国师说早晚有这一日,也不知到底是哪一日。”

“有些事情是不太准确的。”宁封手指在案几上敲了两下道,“天机能显露一次,已是很惊世骇俗了,不过皇上有那么多的良将,像现在的雍王就很神武,有他领兵是不难统一的。”

他顿了顿,有些想说别的,但想到贺玄在他面前做出对杜若的行为,嘴角就挑了挑。

以前觉得贺玄深不可测,而今看来也不是,为个小姑娘那么冲动,可见也是个容易露出破绽的人,这样的人再如何会打仗,终究是难成大器的。

赵坚听到他的话,笑了笑:“就承国师的吉言了。”

宁封便站起来告退走了。

从殿里出来的时候,沿着宫墙,走到一大片梅花树下时,他看到有两个漂亮的姑娘正在树下玩耍,瞧着装束并不是宫人,甚至在她们旁边,还有专门服侍的宫人,他立时就猜到是谁了。

虽然没有公开的选秀,可宫里到底还是添了些新人。

想到秦氏曾经为赵坚在后方做出那么多的事情,他头微微摇了摇。

不过这些都是注定的,人的贪欲总是无穷无尽,除了江山,还要美人,但这只有握着权势的人才有,没有的人呢,在地底下,在淤泥里挣扎着,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就死去了。

他驻足片刻,离开皇宫。

过得几日,便到重阳节了,杜若起来的时候,看到窗台上多了两盆菊花,一盆是淡紫色的,一盆是粉红色的,比碗口还要大,花瓣细细长长垂落下来,分外的漂亮。

玉竹道:“是大姑娘叫人搬来的,说姑娘屋里没有这种颜色,她正好多了几盆。”

杜蓉总是很大方,有漂亮的东西愿意分享,杜若笑道:“我等会儿见到她,谢谢她。”

她用完早膳去谢氏那里,不料谢氏正在写信,见到她过来也没有停笔,杜若就站在旁边看。谢氏虽也是出身大家,可命运坎坷,早年丧母,嫁人之后,父亲又得病去世,她性格里是很坚强的,写得一手字也是大开大合,不像杜若的,秀丽中总是含着温和。

看得几行字,她惊讶道:“娘,您是写信给舅舅呀?”

“是啊。”谢氏笑道,“你爹爹给你舅舅谋了个职务了,明年过来上任。”

原来舅舅要来长安了!

杜若笑道:“太好了,那我是不是可以看到表妹跟表弟了?都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了呢,我还是在金陵的时候见过他们。”

后来一打仗,他们就失去了联系,虽然在晋县的时候安稳过一阵,可谢氏并不敢让他们跋山涉水的过来,生怕在路上遇到意外,毕竟他们那时住得实在有些远,但现在不一样了,那一大片地方都是大燕的领土。

谢氏放下笔:“瞧你这孩子,有这么高兴吗?”

“当然,我喜欢热热闹闹的,我也记得小舅抱过我呢,他还弹得一手好琴。”

弟弟是个风雅的人,可惜仕途总是不顺,谢氏摸摸杜若的脑袋,这时外面有下人禀告,说是方夫人与方姑娘来了,谢氏便笑道:“请进来吧。”

方家与杜家有些渊源,方夫人是老夫人远房表妹的孙女儿,是很远了,不过方家并不靠杜家,方老爷是有本事的,年纪轻轻就考上举人,后来一直在做知府,直到赵坚造反,便跟着赵坚,现是任大理寺少卿。

只听到爽朗的笑声,方夫人便走入房内,笑着与谢氏道:“我在晋县的时候闲的很,酿得几坛子菊花酒,而今正好是一年,就想着给你们送一些来,老夫人可安好?我怕打搅她老人家,故而只让下人与你通报。”

“母亲这几日睡得有些晚,恐是还没有醒呢。”谢氏道,“你来得真早,不过菊花酒我是最喜欢的,原本要去买,但肯定没有你酿的香。”她看向方姑娘方素华,夸赞道,“越发清秀了,像你呢,我记得过年时,母亲就问起素华,说是不是该定亲了,我现在看着,这样好的姑娘,难怪你不舍得。”

方夫人拉起杜若的手,笑道:“你这样的女儿你还不是舍不得?只是女大不中留呀。”

谢氏道:“是这个理儿,所以我现在宁愿若若长慢一些了。”又问方素华,“你与你娘来那么早,早饭可吃了?”

方素华声音细细的:“吃过了。”她看向杜若,“若若,你呢?”

“我要是没吃就不会过来了呀。”杜若拉住她,“我正要去大姐那里呢,我们昨日约好了去历山登高,你也一起去吧?”

方素华朝方夫人看一眼。

方夫人道:“重阳节是要登高的,反正你本来也是要去的。”

方素华才笑着点点头。

在路上,她想起一件事,与杜若道:“若若,周惠昭那事儿,你在场吗?我不会骑马,没有去看你们打马球,听说伤得很重呢,周老爷去沈家闹,可也拿不出个证据来,沈老爷只赔给周家几百两银子。”

她们勋贵家族的姑娘们常在一起玩,方素华的父亲是文官,又不会骑射,便不太与她们往来,一年是见不到几次的,不过也算不得陌生,所以方素华才会与她说这些八卦。

可杜若一点不知,心想是不是父亲母亲生怕自己知道了不舒服,所以没有提?她道:“周姑娘是很惨,不知请个好大夫能不能看好。”

“谁知道呢。”方素华叹口气,“人倒霉起来是难说的。”

两人朝杜蓉那里走,谁料没走多远,从天上飞来一个蹴鞠,差些砸到杜若的头上,把方素华吓得惊叫一声,杜若怔了怔,弯下腰把蹴鞠捡起来看,忽然就拧起了眉,恼道:“定是哥哥的蹴鞠,他许是在哪里玩,踢过来的。”她叫道,“哥哥,你下次再乱踢,小心我告诉爹爹!”

墙外忽地一声笑,不知是谁,听起来很陌生。

接着是杜凌的声音:“若若,你快把蹴鞠从墙上扔过来,我在跟别人玩呢,是他不小心踢的,你别错怪人!”

杜若便朝墙壁那里走去。

结果还没有扔蹴鞠呢,墙上突然窜上来一个人,穿着浅紫色的衣袍,脚蹬黑靴,好像一只夜猫,悄无声息的,杜若吓一跳,怔了怔问道:“你是谁,是你踢得吗?”

阳光下,小姑娘仰着头,露出一张极清丽的脸来。

那人见她发问,从墙头跳下,一把从她手里抢过蹴鞠:“是,可打到你了?”

“倒也没有。”杜若道,“可你不该在这里乱踢蹴鞠,万一打到峥儿呢,他还小的很呢。”

她声音很是甜,略有些责备,可听起来丝毫不会让人生气,他眯起眼睛斜睨她一眼:“你叫杜若?”

外面杜凌大叫道:“宋澄,你给我快些出来,你跟我妹妹胡说八道什么?”

他是没想到宋澄会翻墙,他急得也爬在了墙头。

宋澄见状,嘴角一翘,拿着蹴鞠脚踩在旁边的石头上,也不知他怎么使力的,瞬时就攀上了墙头,消失在外面。

杜凌松了口气,与杜若道:“若若,这件事儿你别告诉娘,知道吗,不然她晓得我让他翻到内院,非得打我不可。”又看着方素华,“方姑娘,你也不要说出去,你毕竟比若若还要大呢。”

方素华性子好,答应了。

“还有玉竹你们,也不准说!听到没有?”

玉竹,鹤兰无言。

杜凌这才翻出墙壁。

杜若叹口气,与方素华道:“我哥哥这德性也不晓得将来怎么娶妻了。”

方素华也知道杜凌,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

两人这便又去找杜蓉。

第29章

因要去历山,杜蓉早早起来了,这几日韦氏在这里,她很有本事,总在教刘氏怎么持家,虽然那是老生常谈,刘老太太那时来杜家,又哪一样不教?不过刘氏看起来像是下了点儿决心,前几日老夫人甚至让她重新管一些内务。

杜蓉便很高兴,已经有一阵子,她的心里没有那样的舒畅了。

故而听说杜若与方素华来了,她几是跑出来,笑道:“若若,你来得可真早,我原想着要去喊你呢。”又看向方素华,“素华,你是与方夫人一起来的吗?”

“是的,我娘酿了菊花酒,要给你们尝尝。”方素华笑。

“那我们可是有口福了!”杜蓉招呼她们往前走,“先去莺莺那里。”

“阿莺也要去历山吗?”方素华惊讶的道,“我鲜少出来,但也听闻阿莺的名声了,她好像出去过好几次了呢,她的身体好了吗?”

“好一点了。”杜蓉欣慰的道,“就是时不时还有些咳嗽,不过能出去了,但我也不能让她太过劳累。”

“那真是太好了,不然我娘提起她总是很惋惜。”

说话间,三人已是到杜莺的门口,杜莺睡眠浅,便不出门也总是醒得很早,她放下手里的医书,扶着木槿的手走到外面。她穿着身浅蓝色绣玉兰的褙子,白色细折子裙,人瘦得像青竹杆。

现在外面的人都在传她身体渐渐康复了,可杜若瞧着她,总觉得她还是被风一吹就倒,她上去握住她胳膊,有些担忧:“二姐,你真要去历山呀?那山便是我,恐怕隔段时间就要歇一歇的,我们是不是雇一架肩舆?”

“这办法好!”杜若马上回应,“这样便是再高,你也不会累了。”

她是看着杜莺说得,杜莺见她们一心为她考虑,便也没有拒绝。

方素华打量一眼杜莺,发现她脸色是比以前好多了,不是一色的苍白,隐隐有些胭脂似的红色,她笑道:“等会儿娘看到你,定然也会高兴的。”

杜莺道:“方夫人也来了呀?我正好想请教下她酿菊花酒的事情呢。”

“便是带了酒来的。”杜蓉急着让她们去二房,“祖母知道我们要去历山,她既然还在睡着我们便不去打搅了,快些去娘那里,接了峥儿我们早点去历山,不然去的晚了,恐怕也只能玩一会儿功夫就要回来。”

知道她做什么都很急,她们便也不耽搁,去与刘氏请安。

重阳节登高庆贺,大人们是并不热衷的,除了文人骚客走到山顶吟诗作对直抒胸臆外,也便是年轻人最喜好的一桩事情。

是以刘氏并不去,倒是她那里有一盆茱萸,洗得干干净净的,一颗颗绯红可爱,见到四个姑娘来,她便让她们戴上去。

见杜若今日梳了双螺,上头缠绕着淡黄色的珠花,玉竹一时不知佩戴在哪里,刘氏走上去,轻轻拨开珠花,就把一串茱萸扣在珠花的上面,她笑道:“若若戴什么都好看,便是这样混插着,也显得很可爱呢。”

那一刻,她眼眉舒展着,依稀有些模糊的甜美。

可她这几年老得太快了,杜若才发现她已经记不得她年幼时,刘氏是什么样子,她暗暗一叹,笑道:“谢谢二婶了。”

刘氏转头又叮嘱杜莺:“你切莫又累着了,其实这历山不去也罢,我总怕你到时吃不消…”说着又恨不得哭起来,杜莺抽回手,淡淡道,“母亲,没有事的,坐肩舆就行,不用自己走。”

刘氏这才放心。

杜蓉询问:“娘,峥儿去哪里了?我听说他一早就来这里向您请安的,他可戴了茱萸?他现在是去找大哥了吗?”

哥哥在跟别的人玩蹴鞠,杜峥应该不在那里,杜若心里想着,耳边听刘氏支支吾吾的回道:“老爷带他去玩儿了,你们稍等,恐就会回来的。”

听到父亲的名字,杜蓉沉下脸来,自从杜峥被吴姨娘弄得起疹子之后,他便开始装作是个好父亲了,可谁不知道他的心思?他是因为冤枉娘,又被吴姨娘耍弄,丢了太大的脸,想找回一些体面罢了!

她是不信父亲是有真心的,虽然祖母觉得父亲要改过了。

她道:“那我们就等一等。”

瞧见园子里的桂花仍在零星开着,漂浮着些许香味,她走到屋檐下去看,谁料却听到几声小孩子清脆的笑声,她竖起了耳朵,那分明是杜峥。

“峥儿?”她循着声音过去,一路走到了西跨院。

杜峥正被杜云岩抱在怀里,伸手去攀瓜藤上的叶片。

那里是一长排的架子,下头种着许多的果蔬,上面又是碧绿的蔓藤,杜峥哪里见过这种东西,十分的兴奋,咯咯直笑。

唐姨娘,杜绣就站在旁边,两人手挽着手,就是杜云岩也是裂开了嘴笑,倒像是和睦的一家子。

见到这一幕,火立时就从杜蓉的胸口冲了出来,她直奔向杜云岩那里,喝道:“峥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不是应该在母亲那里吗,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是她的弟弟,杜家的嫡子,竟然与唐姨娘亲近起来了。

杜峥吓一跳,忙把小手缩回来。

好好的气氛就这样没有了,杜云岩盯着杜蓉,只觉得自己这辈子欠了这女儿的债,她总是跟自己过不去,他现在连带着儿子玩玩的权利都没有了?他冷冷道:“这里是你不该来,你要伺候你娘便去你娘那里待着,有我在,还轮不到你来管峥儿。”

别以为韦氏在杜家,她们就能一个个的骑在他头上。

杜蓉捏紧了拳头,直直看着杜峥,杜峥是有点害怕她的,轻声道:“爹爹,我不玩这个了。”

可杜云岩哪里肯放开。

杜绣笑道:“大姐,你也太刻板了,峥儿摘个叶片都不准,哪里有姐姐是这样的呢?有爹爹,你难道还怕峥儿会摔下来吗?”

“就是不摔,难道就不会有别的事情?”杜蓉挑眉。

杜云岩想到杜峥起疹子,脸更沉了,他是不信吴姨娘做得,而且吴姨娘也给他们出了气了,人都毁了,她们还想怎么样?

分明就是刘氏没有带好,下人们没有管好,才会害到杜峥。

他厉声道:“你别越来越没个样子!”

杜蓉冷笑一声,正待又要说话,胳膊却被杜莺按住,她们几个姑娘也来了,她气道:“你看看,弟弟在这里呢,他还不放开弟弟。”

甚至连父亲都不想叫,杜云岩气得脸颊青筋直冒。

唐姨娘发出一声叹息,上去把杜峥从杜云岩怀里抱过来,柔声安慰他道:“她们是要去历山了,老爷,今日重阳,那是值得欢喜的节日,峥儿也得去那里玩呢。”她搭在他胳膊上,“老爷去不去历山?”

杜云岩道:“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