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算把奖杯给我吗?”冷意压着浑身颤抖的感觉,尽量让自己的言语听上去轻松一些。

他轻轻放开手,像是不舍,手指几乎是一根一根地离开奖杯,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冷意的脸上,几乎将她看穿。

冷意收拢手上的水晶奖杯,微微弯腰,望着人头攒动的台下,大大小小都是熟悉的面孔,脑子里那些俗套的致谢词早已转了几遍,面上喜悦的表情,更是表演得极到位,目光扫过付沂南的位置,左手边妖娆的金薇薇依旧高扬着下巴,他却失了踪影。

主办方安排了记者拍照采访的专区,每一位领完奖下了台的艺人都得走一遭。冷意捏着奖杯,慢吞吞地穿过后台,前一位影视剧最佳男配角得主还在喋喋不休,大约是新人,面对闪光灯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经纪人无数次的暗示结束,均淹没在他的口沫四溅中。

总算在尴尬词穷之际,有记者眼尖瞧见了没入出口的冷意。“冷意,据传今天晚上是天王给你颁的奖?”注意力迅速被转移到她身上,前一位黯然退场。

“想知道是谁为我颁的奖,明天晚上的首播要准时收看哦。”她觉得嘴角有点沉重,花尽力气才勾起那么一点点,勉强撑住场面。

为了避免直播可能出现的各种问题,这项颁奖典礼多年来一直是非直播,主办方惯常是将缩减过的精彩版本在第二天播出,由于保密工作到位,收视率也相当可观。

冷意的颁奖环节作为本次颁奖典礼最大的亮点,本来媒体是削减了脑袋想要套出一些内情,却没想到冷意这样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新锐竟然口风严谨,掉不出半点消息,倒是让众人越问越无趣,将注意力转移到下一位身上。

越过采访专区,渐渐进入无人的休息区,冷意收起面上的表情,脚步也快起来。低着头,像是盯着自己鞋尖上细碎的水晶,突然手臂被人一扯,整个人失去重心往一边扑去。

冷意反应也是极快,拿着奖杯的手撑在墙上,也不管力道这样大会不会磕破一角,稳住身体便抬脚,下一刻即被挡住,腰肢缠上一只手,将她整个人揽入怀中。

“暖暖,身手好像退步了。”熟悉的声音带着微末的热气,染上她的脖颈。“陆哥倒是越发厉害了。”冷意的脖子上泛起鸡皮疙瘩,握着奖杯的手收缩得越加紧,“不如先放手,奖杯咯得我疼。”

奖杯抵在两人之间,棱角分明的边沿压在她的锁骨上,陷进去几分。他用眼角扫了扫她手里的奖杯,松开手,很干脆,鲜红的一道印子,衬着礼服有点明显。

“走。”他抓住她的手,熟练地穿过她的指缝,也不顾她的意见,往着出口的方向走。冷意没有开口,只是抿着嘴唇,亦步亦趋。

“陆哥,我的包还在休息室。”一直沉默许久,冷意才算开口,惊觉的语气,恰到好处的紧张,被刘海压住的眼皮动了动,眼里闪着光。

“我等你。”甘陆嘴角有点深,这么一挑,带着难以形容的气势,靠着走廊的墙壁,目送她走近休息室。

只觉得背脊生凉,冷意迅速闪入门里,飞快地合上,顶着门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小包只是很纯粹的装饰,里头放了一支唇彩和一点跑路用的零钱。

休息室只有一扇双开的大门,却有两扇窗户开向另一条走廊。冷意将窗户开到最大,手掌撑着窗沿,一个跃身,高跟鞋落地也很稳,动作很漂亮。

“看来是我判断错了,暖暖,你的身手还是一样敏捷。”甘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那里,一下一下地鼓掌,笑容越沉。明明是隔着一排休息室左右两侧的走廊,他竟这样快便守在了这里。

冷意整理了一下裙摆,过去也是这样,从没在他手里成功逃离过,像是能看穿她的心,他总是快她一步,就如同如来掌心的孙悟空,天真地以为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其实于他,不过是转瞬的距离。

虽然是露天的停车场,却是守备森严,大波的媒体等在那里,却是在两百米外的地方便被安保人员设置的各种障碍拦住了去路。

甘陆刻意放慢了速度,几乎与她并肩。两人没有太多的语言交流,安静地闻着彼此的呼吸,冷意的手机突然鸣叫起来。

“还是这一首《又见炊烟》,暖暖,你果然很长情。”甘陆的语气略显深意,又似暗示,冷意盯着上面的名字,像是沉淀了片刻的情绪,才接起来。

“领完奖了?”那头得问直截了当。“领了。”她淡淡地回答,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却不是甘陆震惊的眼神,而是那个空荡荡的位置。

“没和天王打起来?”嗤笑的意味明显。“打了。”她哼了一声,依旧有些冷淡。“你没受伤吧?”付沂南听她语气不善,竟然紧张起来。

“在哪儿?”半晌得不到回答,付沂南似乎有点急迫。“…后台。”突然改了口,冷意的目光落在前方缓缓驶入的车子上,衬着停车场的灯光,她认出这一辆银色小跑,是付沂南的。

“老实呆着。”付沂南有点暴躁地挂了电话,车子的速度快了起来。驶过两人面前的那一刻,甘陆将险些蹭到车身的她往边上拉开一段。

付沂南就这么将车子停在行驶道路的中间,甩上车门大步往颁奖典礼的方向走,全然没有瞧见隐在一片黑暗里的两个人,与她背道而驰的方向。

冷冷地扯了扯嘴角,收回目光,发现甘陆也是专注地望着她,漆黑的眸子瞧不出任何感情。

“暖暖,往时你恶作剧的时候,便是这样的表情。”甘陆指骨分明的手捏上她的脸颊,快得她避闪不及,“不过,那是付沂南,最好还是不要招惹。”是以为她险些被他撞到而心生报复。招惹…冷意眯起眼睛,却没有开口。

甘陆的车子是靓丽的橘色,她记得当年她是如何摇着他的手,口口声声讨要这样一辆车,她说:橘色,多温暖。只是当下坐在这样一辆车子里,却也不觉得有多温暖。

甘陆驾车技术简直可以用出神入化来形容,尾随的几辆疑似狗仔的车子被他绕得七荤八素,最后丢在随便哪一条道路的转弯口,根本没有人跟得上来。

“你还住在这里?”车子驶入城东,甘陆的口气有点意外,藏不住的森冷。“我从来没有离开过。”有点劣质的,冷意像是得意。她知道,他的不闻不问也仅仅止于早先的七年,这三年,他一直在寻她。

可惜城东是出了名的流动人口多,经过多年,几乎换了一波血,鲜少有人再记得她,记得他们。唯一几个知晓过去的,哪里会告诉甘陆她的去向,他们之间,是真正的深仇大恨。

“我好像没有邀请你上去吧?”冷意扶着副座的门,轻轻一笑,便止住了甘陆开门下车的动作:“既然不邀请我上去,那么暖暖,不和我告别吗?”他挑了眉。

身体微微下倾,

像是没有听见,冷意用力地合上车门,转身往漆黑一片的弄堂里走,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背上芒刺在身,甘陆的视线尖锐而灼热。

思绪飘得太远,直到膝盖与装啤酒的废木箱子亲密碰撞才回过神,丝袜割划得抽了丝,疼痛蔓延开去。

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地将垒得一人多高的废木箱子踢翻,箱子散落一地。“脾气还是这么暴躁。”甘陆兜着手,脚步轻如猫,冷意最引以为傲的听觉竟没有发现他的靠近。

他的鼻子很灵敏,尤其是对血腥味,蹲□,将手帕盖在她的膝盖上:“暖暖,连路都走不好,真是叫人不放心。”几分宠溺,几分笑意。

狠狠地闭了闭眼,往后退了一步,手帕落在地上。“走吧。”幽幽的声响带着嘶哑,冷意的一双眼睛映射着光华,晶莹闪耀。

“暖暖,晚安。”他站直了身体,手依旧兜回口袋里,从来硬朗的声线清亮,或是因为晚上,融进了月光,格外温柔。

一直等跑车带出响亮的轰鸣声,渐行渐远,冷意才弯腰,拾起地上的手帕,黑色的绸面,她曾说过,用手帕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绅士,可是那时,他口袋里装着的是最廉价的纸巾。

“冷意,给我滚出来!”正酣睡,门口一阵高过一阵的敲门声碎了她的美梦。冷意披了件外套,忙不迭地跳下床。

这房子本是要在年后腾出来让给房东女儿女婿的,哪里知道房东那黑女婿参与了非洲某小国的骚乱,被逮捕了,行程也就耽误了。

冷意捡了便宜继续在这里住,可房东的心情却是一天比一天差,况且大晚上闹腾又是她的大忌。

“开门!快点滚出来给我开门!”付沂南极端暴躁的语气对冷意来说…她正憋了一肚子的气,伸手抓过门边的扫帚,打开门就往他脑袋上招呼。

付沂南躲闪,连着大叫:“冷意,撒什么疯?”冷意手法娴熟,从头背一直招呼到小腿,付沂南跳蚤般,狼狈万分。

“大晚上吵什么?”房东睡觉基本上和死了差不多,没有大动静根本弄不醒,可见两人到底整出了多吵闹的现场。

冷意停下动作,付沂南感激地看了房东一眼。“冷小姐,我看你是不想住了?我说过多少遍,我这是干净地方,不准带男人回来过夜!”

33、洗不白的反派形象...

冷意有点心酸,她最近不算大紫至少也该是大红,可是常年一心扑在收音机戏曲频道的房东,却依旧以为浓妆艳抹的冷意是个跑夜场的。

“眼睛揣裤裆里了还是长肚脐上了?我们的关系哪儿看着不干净不清白了?”付沂南横眉竖眼,一头棕色的短发已经被折腾得凌乱无比,衬衣扣子掉了好几个,领口大开,配上恶狠狠的眼神有点滑稽。

房东四十几年泼妇的性格哪里是受得了别人这样对她,本不算太大的一双眼猛地一瞪,肥硕的拳头捏得咯嘣响。

“虞汪香,看清楚了再动手,到时候也死得明白一点。”付沂南收敛起表情,冷淡地望着房东伸出的拳头,连眼皮也不动一下。

房东的手堪堪停在他的鼻尖上,面上的表情忽地就从气愤转成了惊诧,手就这么悬在他面前,片刻才收回,显得慌乱无比。

“哟,是您啊,我这可不是有眼无珠么…您慢慢聊,我不打搅了。”讪讪一笑,拖沓着保暖鞋往后退,胖乎乎的身体灵敏地闪入房中。

冷意有点奇怪,房东可是无理也不饶人的个性,这么服服帖帖的模样她是真没见过。想想她这样混台前的房东都不认识,付沂南这种藏幕后的房东能认识?

“我在后台等一晚上,你就在家里睡觉?”付沂南弗一踏进屋里,就又流露出狰狞的面容,那种气急败坏的神情,像是要将冷意生吞活剥了。

却一分一毫也镇不住冷意,她像是没有听见,一跛一跛地往房间里走。方才跑得快察觉不出来,当下慢悠悠地伸腿,发现膝盖的伤口疼得厉害。

“真受伤了?”付沂南面色一变,拉住她,蹲□去捋她的裤脚,“他们说你和天王在台子上挺和睦的,你们私下动手了?”

冷意就着他的肩膀一推,力道很足,直接将人推翻了去。付沂南满目惊诧,有点回不过神,仰起头望着她。乱糟糟的长发遮去大半张脸,几乎只能看清一个下巴,白皙尖瘦。

付沂南嘴唇轻颤,似乎真的有些愤怒,手机适时响起来。“片子拍出来脑子没事,就是额头上擦破一点皮,不过车子是彻底报销了。”付沂南干脆盘腿坐在地上,皱着眉。

“电线杆招她惹她了?就这么立着也挨她撞?还撞得这么凶!关好好那样的技术你也敢放她上路?”付沂南抱怨,“官闻西,下次你出差把她也带上得了,真是不省心。”

面前突然生来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领,上头有淡淡的血迹。付沂南连电话也忘了继续往下说,只觉得冷意压下来的脸有点慑人。

她嘴角微微弯起,极浅的弧度,带着一股凉意。“原来是去英雄救美了。”喃喃声很小,缓缓松开手,背对着付沂南,一步一步往房间里走,“滚蛋。”

等他从地上跳起来,冷意已经阖上门。“冷意,你是瞅着我好欺负是不是?”付沂南愤懑,咬牙切齿,“好样的,我就是一傻子。”冷意隔着门板,能感觉到他拍门引起的震动,惊麻了背脊。

许久,门口传来用力的关门声,不再有一星半点的响动。冷意拧开门,客厅里的灯年代久远,已经很暗。地上躺着一小袋东西,从敞开的口子里滚落的一小瓶…

云南白药?冷意捡起来,连着一整个袋子,创可贴、棉签、酒精,连纱布也备了一卷。触碰到纱布的指尖蔓延开一股暖意,心尖被冲击得一颤。

几乎是小跑,顾不得方结了痂的伤口,扑到厨房的窗口,原以为只能瞧见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却不想…付沂南站在楼道口昏黄的路灯下,仰起头,目光似乎望着她这一层的窗口。

厨房里黑漆漆一片,她就这样,光着脚站在一片黑暗里,清晰地瞧见付沂南周身泛起光华的身影,一明一暗。他看不清她,她却能瞧见他。

“冷意姐!”袁莱用力推门而入,门板砸在墙壁上,破旧的墙壁掉下一大块粉。“什么事?”冷意波澜不惊,继续低着头背稿子。

“什么开会,分明是让我去闹笑话的。”袁莱往她身旁的凳子上一座,推了推往下滑的眼镜大框,小脸皱成一团。

“你不是一直在闹笑话吗?”冷意半点安慰也没有,当头就是一盆冷水。袁莱本就水汪汪的眼睛越发晶莹透亮了,几乎漫出洪潮。

她承认,她确实做过几次傻事,呃…也许不止几次。譬如把胸贴当成垫桌脚的,譬如超细丁字裤当成扎头发的,又譬如误以为礼服的深V露背设计是做工不全而擅自往上缝扣子,再譬如…袁莱俨然是经纪人助理这个圈子的打笑柄。

“好了,到底什么事?”冷意对于这样楚楚的表情有点发憷,立刻从抽屉里掏出不二家的糖果,袁莱很好哄,只要一颗不二家的糖果便能破涕为笑。

果然,她揭了包装直接含进嘴里,口齿不清地抱怨起来。“今天去SEE开会,到SEE开会呢,我这没想这辈子能进去!SEE的小会议室都比咱公司最豪华那播放厅奢侈,那地砖,那墙纸,最先进的播放设施,最…”

“挑重点。”冷意眯了眯眼,一下将袁莱嘴里的糖拔出来,险些连她的牙也一并拿下。袁莱捂着嘴,缓了半天才又开口。

“咱们公司有个剧本,拉拢SEE投资,大概是剧本质量确实不错,SEE也愿意出资,还承诺女主角由咱们公司派,上头好像有意让你上,私底下和我提了好几回,这次开会还把我也带过去了。”她压低声音,越说越神秘。

“不止你吧?”冷意淡淡地勾起嘴角,当即点破。袁莱咳嗽一声,面色有点红。“龙总监当然会去…朱蕊和黄思嘉的经纪人也去了,呃…还有姚蓉的经纪人。”语气一转,有点急,“只有我们五个,上头和我说他们都只是走过场,连龙总监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既然我是内定的,你怎么这个表情?”将棒棒糖塞回去。“男主角是从SEE那边出,本来卫崇清和江维君都不错,但是咱们公司狮子大开口,那野心…想请天王出来试一试。”

一语掷地,冷意眼皮跳了跳:“天王不是向来只做音乐吗?”“可不是嘛,还特意请来了天王的经纪人潘明钟,希望能当场敲定下来,谁知道他坚决反对,说天王只是歌手,不会参加影视剧的制作,而且…嫌你形象不好,戏里戏外都打扮得跟唱戏似的,风尘味太重了。也不知道谁嘴这么碎,都在公司里传开了,都私底下笑呢…”

冷意微微挑起眉头,风尘味儿?她可是正宗在夜场里泡大的。至于形象不好…她确实小红,说到底也都是演绎了实打实的坏人,不少媒体都给她扣上了反派第一人的称号,也不知是褒是贬。而且报道的配图大都是她狰狞凶狠的表情,坏人的形象深入人心,已经坚实到无法逆转。

“冷意姐,这个剧本我拿到看过,要是演好了绝对是转型之作,公司也想借天王的名气帮你洗洗白,哪里知道人家架子摆得那么大。”言语间尽是惋惜。

午饭时间,冷意习惯了亲自上食堂,楼梯口正好遇上了Vivi。“哟Vivi,怎么瘦成这样了?”两人是许久没遇上了,冷意夸张地叫起来,真真假假难免也是惊喜。

“把嬉皮笑脸和流里流气都给我收起来!没事别给我涂那么厚的粉,长得还不够像坏人?!”Vivi拍掉她伸过来摸他白嫩嫩脸颊的小手,浓黑的眉毛一竖,“就你这幅德行,这熊猫眼,这香肠嘴,转得了型吗?!”

“Vivi,这是吃火药了还是更年期啊?”冷意继续厚颜无耻,笑得血口大开。“别说是人家,我他妈也不觉得你是好人!”Vivi见冷意依旧靠着楼梯扶手毫无愧疚之心,气得面色苍白。

“你这幅德行都十年了,你才瞧不顺眼呢?”冷意痞兮兮地冲他眨眨眼,Vivi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袁莱回去肯定也跟你说了,多丢人知道吗?当面被人撂了丑话!潘明钟是我师兄,出道起处处压着我,我培养一个舞霖,他能折腾出一个天王!你这幅德行,还是我带出来的,他那些话戳我心窝里知不知道?!”

两人结怨也不是一两天了,冷意无奈,真是流弹无眼,躺着也中。“连SEE的高层也没办法。这个潘明钟…挨千刀的,我还不信了,这次非要让你们搭戏,要不是你们俩抗男女主角,这片子就不用拍了!”Vivi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大放厥词,不过说到底…还是挺她。

“那不是铁定不用拍了吗?”冷意抿着嘴。“你有点出息行不行?”Vivi又拧她耳朵,这动作娴熟,冷意颇感亲切,却又疼得求饶:“我往潘明钟家门口一跪,他不同意我就死给他看,成不成?”

“怎么非得要甘…天王上呢?”冷意揉着耳朵,瓮声瓮气地开口。“除了天王谁还有本事洗白你?知道你的名声臭有多臭吗?吓哭小孩子!”冷意撇嘴,有点不信。

Vivi眼一瞪,指尖点着她铺了石膏那么厚粉底的额头,隐有龟裂声。“还别不信,就是我外甥,那天我抱着他看《家事春秋》,你出场没两句就把他吓哭了。现在多少人想一巴掌拍死你?!”

34

34非她不可的代价大

“真是难得,你会来我的休息室。”舞霖拿着眉笔,尽管妆容已经足够精致,却依旧勾勾画画,像是永远也弄不到最好。

“我找Vivi。”冷意直截了当,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抬脚往里走。舞霖手下好几个助理,都是被圈子里风气浸淫出来的势利眼,平日里也算是横行,小一点的明星还忌他们几分,当下却都在一旁杵着,没声没气的。

“Vivi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昨天起就没有见着人了。”舞霖放下眉笔,透过镜子将视线定在冷意身上,“还都是托了你的福。”言语间十成十的讽刺。

休息室里采光极好,满屋子的光亮,将冷意浓黑的眼影衬得越加沉郁。“全公司所有艺人都削了工作,冷意,好大的能耐。”舞霖慢吞吞地站起来,真丝材质的裙子压得起了一点点褶皱。

“Vivi倒是真疼你,为了你还和SEE杠上了,以卵击石,拖着我们给你陪葬。”美貌的面上终是露出一记刻薄的表情,“你也是该劝一劝Vivi,牺牲你一个人,总好过全公司倒霉。”

满屋子飘荡着硝烟,Vivi推门而入,白嫩嫩的圆脸上挂着一对黑眼圈,青黑色的胡茬冒了尖,虽平时有点娘气,却是极爱美的一个人,一点瑕疵都不允许有,现下竟是这样一幅狼狈邋遢的模样。

冷意没有开口打招呼,拖了他的手臂就往外带。大约是没有休息好,Vivi就这么给磕磕巴巴拖出去好一段距离。

“冷意你小心一点,我这腰哟…”Vivi胖乎乎的手扶在腰间,疾呼道。停下片刻,好好地喘了一口气,才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什么事急成这样?”

“Vivi,到底出什么事了?连舞霖也赋闲在公司?”这几天,公司旗下所有艺人的工作都被莫名其妙地取消了,一时间谣言四起,最主流的说法便是因为剧本同SEE公开叫板而被对方打压。

“真的是因为剧本的事情?”冷意在他躲闪的目光中了然,“天王不答应就算了,也不是非他不可,况且…他向来只做音乐,演戏未必在行。”她的声音带了几分如释重负的轻松。

Vivi失笑:“若是这么简单,也不至于花那么大力气来整我们,说来说去那也不过是个借口。SEE在圈子里向来吆五喝六的,这次我这么落他们面子,他们必然会好好给个教训,这是SEE惯用的手段。”

“那我们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受着?”冷意挑眉。“他们开了条件,让公开道歉,媒体由他们来安排,那架势,我还真以为自己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Vivi面露讽刺,像是对SEE恃强凌弱的不耻。

“没别的办法了?”眯了眼,艳红的嘴角抿得笔直。“倒不是。”Vivi嗤意羽浓,“若是想私下解决也是可以的,剧本双手呈上,而且绝对不会用你做女主角。”

“不过一部戏,放了也就放了。”冷意大方地挥挥手。“你倒是大方,知不知道这个本子有多好?”Vivi一个毛栗子敲在她额头上,迅速起了一小片红,“这次非你不可,没得商量。”

“Vivi,要不是知道你是弯的,就这架势,让别人误以为一怒为红颜呢。”冷意豁然笑开来,眼睛里浓稠的情绪却是化不开。

“冷意,知不知道谁是这个公司最元老的艺人?”Vivi风马牛不相干的问了一句。“不会是我吧?”冷意耸耸肩,半开玩笑道。

“就是你。”Vivi点头,表情一点也不像说笑,“公司成立那天签的你,从三五个艺人的小公司,到如今的规模,也算是成功了,捧出来的当红明星也不算少,却一直没有你。”

“没有上进心固然也算一个原因,可归根结底是公司没有捧你,不肯按规则来的,大多不能出人头地。”Vivi叹了一口气,“冷意,这是公司欠你的。”

“我又没让公司还。”冷意嘟哝一句,“况且他们这一个两个没了工作,都把矛头指向我,我不是成了千夫所指吗?”

“平日里嚣张惯了,也该让他们吃吃苦头。”Vivi不以为然,小眼睛认真地看着冷意,“总之这部片子非你不可。”

“固执的老头子。”冷意哼笑。“谁是老头子?”常年戴眼镜的一双眼有点像金鱼,这么一瞪格外滑稽,“我才三十出头!”明明就是年近四十了,冷意心里嘀咕,默默地撇嘴。

“为了你,我现在就去潘明钟家门口跪着。”抛了个媚眼儿,在Vivi大掌袭脑之前抽身奔下楼,一双高跟鞋踩得踢踏响。

自那日负气离开,付沂南已经消失多日,她几乎没有主动联系过他,手机上自然有他的号码,却始终拨不出去,找他干什么?求情或者…讨饶?

“臭小子不是出差去了吗?说是大半个月,具体哪天回来也没告诉我。”周泰年靠着大铁门,一张老脸泛着红光,明显是酌了小酒的,“从前这个时候早给被我整趴下了,这么多天不来,拳头都痒了。”

“怎么他的行踪你还得从我这里知道?闹别扭了?吵架了?”周泰年嘿嘿笑,“难怪上次同我告别的时候一张脸纠结得跟便秘似的,原来搁你这里吃了亏?”

“和他吵架了?我有那么幼稚吗?”冷意冷冷一笑,转身就走。“伤好了没有?”周泰年在她身后大喝一声,冷意有点懵,愣愣地回头,只见周泰年的面上尽是奸计得逞的味道,“臭小子让我问的。”

冷意垂下眼睑,再次转身,一声不吭地离开。

冷意渐渐习惯了绕过几个街区只为了甩掉狗仔们的车子,大晚上穿高领扎围巾,连路都瞧不清楚还带着一副大墨镜遮掩真颜。

春天将近过半,夜晚却依旧渗入凉意,夜风一起,沁人心脾。吸了吸鼻子,冷意将车子停在一处废弃已久的厂房边上,才徒步往家里走。

冷意不说身怀绝技,却也是不怕流氓的身手,即使再漆黑的夜里也是坦然自若,肩膀猛地被人一拍。

“暖暖。”两个字,卸下她全部的反抗。缓缓扭过头,眼睛眯了又眯,总算是将那一张脸瞧了个大概。

“打扮成这样还能认出来,真是好眼力。”冷意轻笑,有点假惺惺地开口,“不过,这黑灯瞎火没有人烟的地方也能遇上,不该是凑巧吧?”

“我等得有一会儿了。”甘陆直白,手上捏着一个锦盒,“在拍卖会上正好看到,猜你大约会喜欢。”

冷意没有伸手,沉下脸,透过墨镜与他对视,微扬的下巴透出倔强。“拿着。”甘陆几乎是将她握成拳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强迫似的,最终将方方扁扁的锦盒塞进她手心。

“听说你们公司送过来一个剧本,点名让我参演,剧本我看过了,还不错。”在她将要把手里的锦盒扔出去,走出几步的的甘陆突然停下脚步,背对着她,风马牛不相及地来了一句,“明天来SEE的时候,我想看到你戴着,应该会很美。”他回头,这样浅的笑容,根本无法柔和他冷冽的五官。

生生收住了手上的动作,冷意握紧了锦盒,几乎将木头捏得变了形,慢慢又松了力道,看着他越走越远。

白色的羊绒上面躺着一只镯子,通体血红,冷意对着灯光照了许久,晶莹剔透,极罕见的颜色,花纹均匀,色泽艳丽,一瞧便是珍品。

她记得多年前,城东的地下赌场也办过这么一场销赃的拍卖会,她凭着周泰年的关系进去。在后台被这只镯子迷得神魂颠倒,以她曾经的性格,也的确升起了黑吃黑的念头,想将镯子偷偷盗走,奈何保镖戒备森严,她无从下手,眼睁睁看它落入一个胖妇人手里。

哑巴他们作为周泰年的徒弟,也算是免费保镖,甘陆就守在台子边上,将她眸子里的贪婪尽收眼底,牢牢印在心上。

在指尖摩挲几遍,滑进手腕,衬着不算太白的皮肤,妖艳的红色依旧鲜活无比,她还记得当时的报价,一千万…美金。

“冷意,快快快,走了。”还没进休息室,就被里头出来的Vivi撞个正着。Vivi疼得龇牙咧嘴,冷意皮粗肉厚,不过咬咬牙也就吞回了呼喊。

“去哪儿这么急?”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Vivi火急火燎的性格,却见袁莱也是一脸焦急。

“SEE那边主动提出要好好谈一谈剧本的事情,特意交代带上你。”Vivi一扫昨日的颓废风,满面春光,“听说天王也出席,他刚参加了欧洲的音乐节,昨天晚上才回来。”

“愣着干什么?人家放下架子,我们也不能摆谱啊,都快迟到了。”Vivi推了她一把,才把游魂似的冷意召回来。

这是冷意第二次来SEE,上一次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被前台小姐视作付沂南引来的蜜蜂蝴蝶,驱赶不及。而如今,奉为上宾,有貌美如花的行政专员亲自带路。

推门进去,里头已经坐了不少人,相较于他们三个人的小排场,SEE这一边倒像是极重视,一列排开,十几个人,最左边的正是甘陆和他的经纪人潘明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