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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张副台长。”张茜初知道自己进广播台的一线生机就握在他手中了,不拍马屁也得拍。

“你的号码,我是向雯丽要的。”张净的声音还是老镇定。

“你是雯丽的表哥,我信任你。”张茜初自认充分发挥了拍马屁的精髓,要诚信,要捧得高高的让人不做事就下不了台。

“那长话短说吧。”张净算是听出了她话里的不情不愿,“明天下午放学后,直接到广播台一趟。记住,注意穿着,是内部面试。”

通话断线。

张茜初赶紧跑回去在衣柜里翻找衣服。翻来翻去,也不知是要穿什么样的衣服才合适。她打电话向李潇潇求助。

李潇潇指导她:“穿正装。女孩子要穿西服裙子正装。”

刘云蓉是给她买了一套。可是张茜初好久没穿过裙子了,只觉得别扭:“没别的选择吗?”

“你那些休闲装定是不行的。”李潇潇肯定地说,“广播台的人注重形象。”

张茜初每想起来那个优雅的张净,就觉得是一只披着斯文羊皮的黑豹。想必广播台多是这种很能伪装的人。好吧,自己也试着来伪装一次淑女。

第二天放学,换上衬衫和短裙,鞋子换为潇潇借的低跟凉鞋,对着镜子用梳子打理整齐头发。张茜初想了想,似乎忘了什么,拣起桌上的英雄牌钢笔别在自己西装口袋里,走人。

广播台驻地在学校大礼堂后面的一排三间矮房里。一间播音室、一间音频制作室和一间编辑室,各对应广播台内的三个部门,为播音部、后期制作部和记者团。

今天内定的几位人员过来,都站在了最靠左的编辑室里。张茜初走进去的时候,见着一排之间隔有屏风板的书桌靠墙而立,木凳子规矩地摆放于书桌下方,桌案上的文具叠放整齐。

负责面试的主要有秦雨、张净和各部门的组长,据说正台长有事未能前来。即是说,台长已是隐退的身份,现在台里基本由副台长主事。

面试官们各搬了张椅子散落于室内四角坐着,看似随意,其实是能从各个角度全方位观察站在中间的几名面试生。

张茜初排下来站的位置,正面对的是秦雨,左斜边对的是张净。秦雨她见过面,一直觉得这位女老师和蔼可亲。张净手里拿了一沓纸,不知道是什么,眼睛像是专注地研究纸张上面的文字。

于是,面试刚开始,便是一阵子莫名的安静。

面试官不说话,面试生们干巴巴地站在原地。张茜初猜想这是在考验礼仪,按照李潇潇在电话里指示的,尽量昂首挺胸目视前方,保持面部的微笑。至于她两边站着的面试生,有与她一样穿正装的,也有随意休闲打扮的。

果然,秦雨看了张茜初会儿,凑到张净那说了几句。张净抬起头,望着张茜初那身正装表情似笑非笑的,语气却挺严肃地说:“各位参加本次面试的同学,请在我们分发的空白纸张上根据我们所供给的材料写一则快讯,限时五分钟,字数在五十字以内。”

想必这次来面试的都是应聘记者团的。张茜初突然感到压力有点大。

一位女考官走过来,依次给每人分发了材料纸、白纸和一张硬纸板,即是要求面试生们就地站着写报告。

张茜初心想:高考也没这么难啊。虽然有小小的苦恼,她还是迅速将材料浏览了一眼,嘴里琢磨语句通顺后,便是抽出了口袋里的钢笔,在硬纸板衬托的白纸上疾速挥毫。

待考官喊时间到,她正好检查完一遍稿子。这时,她才发觉,全场只有她一人使用自己带来的钢笔。

几位考官凑在一起,把几份稿子稍微比较,马上分出了高低。有些人字体写得工整,却没能写完。有些人写得快,却是字体粗糙。所以综合来看,词语略显粗糙,但是语句通顺、要义到位,字体工整秀丽的张茜初明显拔得头筹,当然主要是由于她用了自己最习惯的一支钢笔。

“张茜初同学,你怎么会想到自带了钢笔呢?”秦雨问。

“我想我是来面试记者的,记者最重要的不就是文才与口才吗?而且最终完成作品时是笔代口述,所以我以为笔对于记者有一层特殊的含义。”张茜初大胆地从这个问题出发,道出对于记者这个职位的看法。

因此她的文才刚才在笔试中验证了,口才也在这答话中体现了。秦雨等人对她露出赞赏的神色。此次记者团面试需要招纳两名新成员,张茜初自然成为了其中之一。

记者团的潘组长是个较急性子的师姐,马上带这两位新成员熟悉广播台的内部环境。张茜初啧啧赞叹一遍那些眼花缭乱的广播设备,天色也渐晚。到了晚自修时间,潘组长才放了他们两个走。

这时候饭堂肯定是要关门了,张茜初踏出广播台的编辑室,急匆匆要往饭堂冲过去。走不到两步,听一声磁性的嗓音低叫“张茜初”,她生生地刹住脚跟。

旁儿,张净抱着胳膊肘背靠着墙,好像专程在这等了她许久。

张茜初想想:也是,这个买通关系不送礼是不行的。她要摆出非常真诚的笑脸说:“张副台长可否赏个脸到二楼学生餐厅,我请客。”

“我刚吃过饭,下次吧。”张净道,两条眉往上撇。

张茜初这才发现他看的是哪里,是她今天头一次穿上的银灰色西裙。

“咳。”张净重咳一声,说,“我只是想先声明一下,免得你之后对雯丽抱怨。我是提醒你注意穿着,但是也没有叫你把自己打扮得…像三四十岁奋斗在革命一线的妇女同志。”

火倏倏地蹿到头顶。哪个女孩是不爱美的?张茜初眉毛斜横,眼睛斜横,嘴巴斜横:“革命一线的妇女同志有穿裙子的吗?”紧接不等他说话,她立即再讽一句:“张副台长不愧是先进分子,坚定不移地追随老一辈工作干部的朴实作风,天天只穿白衬衣和黑裤子。我建议一下您老,为了贯彻到底,记得下次里面穿破洞的背心。”

张净一下是拧了眉毛,暂时歇口。

她张茜初的可是好欺负的?话说,她不觉得他这是故意要欺压她。往前走几步,她认为以后既然要在一个台工作,有些事情应该先挑明白,便是转回身再说:“还有,张副台长,你知道什么叫做苍蝇吗?”

张净阴森森的眼色扫过她的脸。

“我张茜初从来对付飞到我眼前扰个不停的苍蝇,都是一掌拍死!”张茜初扶扶两片椭圆的眼镜片,“雯丽应该和你说了,我有男朋友。”

看她说完这话转身回去那副潇洒的劲头,他眸中的神色愈加深沉,是深不见底的幽潭:她是不知道,如果不是她的男朋友,她压根入不了他的眼。

“哥,所以我不是说了吗?小初不是一般的女孩子。”

“我知道,她吃软不吃硬。”

“那你还这么做?”

在话筒对面传过来的是张净的笑声,低沉的,激烈的,就好像是风雨雷电下从电台里放出的命运交响曲。

潘雯丽听着听着,那声音跟着从温暖的地面坠入无底的冰谷:“我今天也要去见那人了。”

“好。”

潘雯丽离开家。在去谭永树的公司之前,她要先买个头饰,便是绕道去了市中心繁华的商业街。

今天非周末,商业街里的游人并不多。潘雯丽穿的是那天见小初的翠绿碎花连衣裙子,哪怕在大街上偶然遇到见过的人,也必然像张茜初一样把她当成了另一个人。于是,她在寥寥的几个游人里头看见了杨森。

杨森也见到了她。她清楚地见着他眼眸里闪过一抹惊艳。

杨森认不出她是自己之前见过的人。

想到当初他在米线店那副厌恶的表情,潘雯丽笑得愈加含蓄,仿佛是一朵羞涩的睡莲。

“怎么了?”李潇潇回头发现杨森没跟上,诧异地问。

“没有什么。”杨森急忙收回视线。

他们俩,今天一个趁着学校没课一个正好医院轮班休息,相约出来走走。

走走是李潇潇给出的说法,他们之间的关系毕竟是隐秘的地下恋人,必然是要在全世界里瞒住那个唯一不能知道的人。

当然,李潇潇如此坦然地说是“走走”,还有一个原因,她和杨森每次约会确实都是在走路聊天。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安慰她心灵寂寞的倾听者,杨森扮演了这个角色。

可以肯定的是,她和杨森之间至今没有做出任何出轨的男女动作,连牵个手也没有。

走到一家婚纱店,李潇潇驻步。橱窗里的女模特儿罩着的那身洁白的婚纱,一层层散开,好像是一朵花儿,她蓦地想到一个词“□”。

也确实,她对于男女之间的理解,就是从谭永树向她求婚那一刻开始。

“要进去看看吗?”杨森体贴地问。他其实对婚纱没有任何概念,但是他知道,他陪着的女人里百分之百都会喜欢婚纱。即便是个讨厌婚姻的女人,对于婚纱也会抱有莫名的幻想。

李潇潇穿过店员打开的玻璃门,在一片欢迎声中走进了婚纱店。杨森跟在她后面,手里帮她拎着把小阳伞。

看着他们两个人都进了店,潘雯丽走上来。她站在李潇潇刚才的位置,同样仰目橱窗里的女模特儿。

在她眼里,这垂落下来的层层婚纱,像的是那一片片凋零的花瓣,由鲜美的颜色褪变为苍白。冬日降临,万木皆枯,曾经充满丽色的春天一去不再复返。只是,她仍能从这美丽的事物上,回忆起那个时候一些美好的东西。

当年幼小的时候,她是那么个刁蛮任性的小姑娘,由于个子矮看不见橱窗里的玩具,便是在大街上嚷嚷叫。父亲只好把她背到自己肩膀上,让她能高瞻远瞩。

“哎呀。我的小公主,这下你看清楚了吗?”父亲疼她,说每一句话都是“小公主”,满是宠溺。

然后那些店员就会急急忙忙走出来,对他们父女哈着腰,脸上挂着阿谀奉承,盛情邀请他们进店里看一眼。仿佛只要是她潘雯丽垂帘一眼,便是天大的恩赐。因为父亲只听她的话。

是的,那时候她的穿戴就像是个小公主。一套几百块的小洋裙,一双几百块的童鞋,她细小的脖子上挂戴的粉珍珠项链是上千块的真货。

现在呢,站在门口准备迎宾的店员慵懒地扫了扫她,便把她归入可有可无的顾客之列。

这是一家名牌婚纱店,这里的每件婚纱都是享誉世界的奢侈品。懂得奢侈品的含义吗?那是有钱人才能享受的东西,没有钱的人只能远观不能拥有。

李潇潇穿的是名牌衣服。她潘雯丽现在穿的是一件几十块的裙子,无牌货。档次在那里分明的标示着呢。人在社会上地位的高低,仅凭店员火眼金睛的一眼,便是可以分得一清二楚。

潘雯丽把手伸入拎包里摸到干瘪的钱包,这时候她会十分想念起张茜初和去世的张大爷。如果那时候不是遇到了张茜初和张大爷,她潘雯丽的日子不知要怎么过下去…这世上,她最不能伤害的就是这两个人。但是,张大爷走了,张茜初回到了李潇潇身边。

她定住神,透过玻璃门望到李潇潇。看见李潇潇与杨森两人脸贴脸亲密地说话,她心里平静了些。想到张大爷常说的一句话“万事要拿得起放得下”,她转过身朝对面一摆地摊的走去。

去到谭永树所在公司,已是下午三点钟。

这个时刻拿捏得准,潘雯丽的自信心倍增,直接报出谭永树和张茜初的姓名。

服务台的小姐打电话给谭永树后,对她说:“谭顾问让你去办公室见他。这边请。”

潘雯丽跟着前面引路的小姐走去谭永树的办公室,一边走一边观察。

这家公司的写字楼位于黄金地段,公司内的格局也很规整,一个个部门的格子间是按照欧美公司的标准设置。于是更能显出,谭永树在这家公司里的位置颇为微妙。仅凭公司为他专设的豪华办公室就可看出,此人非一般的能人。

相较之下,杨森不过是一个口上抹点蜜糖的风流毛头小子。

李潇潇选择杨森不喜谭永树,只能说明,谭永树看上李潇潇,不是因李潇潇的美貌,也不是因李潇潇的才华,而是因李潇潇的单纯。

潘雯丽心里头琢磨到这,对自己身上这件几十块钱的裙子是满意极了。

谭永树见走进来的是一个衣着朴素的少女,着实是微怔了下。他的目光从她微风里飘飘的裙襕,到她双脚穿的廉价凉鞋,最终在她一侧头发上别致的蝴蝶发卡稍微停驻。

这发卡应该是从名牌店流落到街边摊的货色,花色布料制成两片碟翼,中间镶有一颗星钻。

如果说这女孩懂得简朴,倒不如说很会买东西,用商业里的话来说,便是眼光很好。

本是想把潘雯丽安排在前台服务处的念头,就此一转。谭永树拨了采购部的电话:“你那里不是缺人吗?我这里有个人,可以在你那里试试。”

这么一次简短的会面,潘雯丽始终没有与谭永树交谈上任何一句。但是,她进了他所在的公司,成了一名采购员。

应说她进的这家公司是一家大型国内外知名公司。每日应聘的人是成千上百,没见到面试官而石沉大海的应聘简历是历历可数。所以说,能进到这家公司的不是精英,就是最遭人骂的狗熊。

靠关系进门的人,总是免不了在背后被人唾骂,扔小石子。

潘雯丽的情况,正好与忽然被招进广播台的张茜初有点像。这个事李潇潇安慰不了张茜初,潘雯丽与张茜初同病相怜,几句话是说到张茜初的心里去:“小初,你爷爷不是说了吗?行得正,站得直,何必怕人说。”

张茜初听到这话,想的却是他们这对表兄妹的问题。

自那天她向张净摆明态度之后,两人在广播台倒是相安无事。张净不再在她面前笨拙地表演苍蝇的角色,她希望他这是知难而退了。

岂料到,他如今是把她当成了苍蝇,远远见着她就绕道而走。搞得全广播台的人都知道,张副台长像是很讨厌她。

古今往来,看皇帝面色办事的规矩只能变通不能违抗。现今广播台里的老大是张净。由此,张茜初在广播台里的人际关系变得岌岌可危。

张茜初初次体会到了,领导同志的屁股只能拍不能打,即便道理在她这边也是不能的。这回变成她去主动找张净谈和。

那天,在记者的工作结束后,她留下来等张净。

刚好当天广播台的某位干事貌似闯了点小祸,张净和秦雨出去处理事情。张净回来的时候广播台的人几乎都走光了。张净随随便便叫住一个出门要走的女生,说:“帮我打个饭。”饭卡交到那女生手里之后,他独自走进广播室关上门。

张茜初知道,他是要一个人安静地写报告。

想必这时候找他谈话并不合适。她正想走,那名拿着饭卡左右为难的女生发现了她,跑过来向她请求道:“小初,我有事,你帮帮我,给张副台长打个饭。对了,他只去第二学生饭堂打饭菜。”

张茜初向来是乐于助人,见对方真是有急事,便应承了下来。拿着张净的饭卡走去学生第二饭堂时,她心里啧儿叹:这张净的嘴真是挑,不愧是领导同志。

因为学生第二饭堂明显离广播台地里位置远了点,中间隔着还有一个学生第三饭堂。而且学生第二饭堂上面二楼安设有一个学生餐厅,那里的饭菜是全校最好最贵的。

经这一番考虑后,担心领导同志吃不惯粗茶淡饭,张茜初跑上二楼的学生餐厅为张净打了份豪华饭盒。

将饭盒放到编辑室的桌上,张茜初走去敲广播室的门。强调一下,这会广播台只剩他们两个。张茜初是勉为其难,轻声细语地隔着门板对里面的人说:“张副台长,饭已经帮你打好了。”

“嗯,我知道了。”张净也可能是刚好写完了稿子,速速起身走出来。

张茜初来不及撤退,只好闪一边站。

张净直走到那唯一放着饭盒的桌边,看到豪华饭盒面色是哗地一青:“你在哪里给我打的饭?!”

“小蔡说了,是去学生第二饭堂打的饭菜。”张茜初愈说愈谦虚,蠢蛋才能不注意到气氛不对劲,她好像办错事了。

“二楼打的?”张净面色依然青白,声音苦笑,“怪不得一餐就打掉我几天的伙食费。”

“可是小蔡指明,您是要学生第二饭堂的菜。”张茜初小心翼翼地为自己辩护。

“那是因为学生第二饭堂的菜不像第三饭堂都是些川菜,而且一菜一肉价格平均下来,较为便宜。”

他本意是节俭,她误会为奢靡。

张茜初是个敢作敢当的人。既然是自己做错事,她立马说:“我帮您去重打一份,这一份我自己吃。”

“不用了。”张净挡住她要去拿饭盒的手,回头一看,仿佛这才发觉是她,两眼珠子圆瞪了会儿,“张茜初?”

“是的,请您千万不要误会,我这不是要刁难你。”张茜初一本正经地说,“张副台长您慢慢吃,我先走,下次我会把饭钱直接换成饭票还给你。”

“等等。”张净喊住她要往外迈的步子,拉了张椅子坐下,又指指另一张椅子,“你坐。”

这派头显摆着领导同志要训话。

张茜初左右衡量,把门关上后走回来坐下。反正迟早这场对话都是要的,如果她还想在广播台呆下去的话。

“你想在广播台干吗?”张净第一句话便是开门见山,让人感觉他演这场戏也就是要故意等她找上门认错。

事实是张茜初已认定是这样了,不如“老实”认错:“想。”

张净道:“既然想,有些话我知道你不爱听,但是我必须得说。”

“您说。”张茜初已是决心“乖乖”地听取领导的意见,不然怎么会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像小学生在这儿坐着。

张净一只胳膊肘搁在桌台上,另一只手拍拍大腿,那股子姿态气势是电视里老革命家的风格。

张茜初不得不猜疑他的家世。潘雯丽没提,她自然也不好问。

“你这人就是嘴巴不好。”张净说话的腔调带有诗人文艺批判的气质,“别人说你一句,你为什么偏要顶人家十句呢?你在口头上胜了,别人心里不高兴了,你就舒服了?”

张茜初在心里说:那要看是什么样的人?如果对方是与人和善的人,她怎会去口舌相对?

“当然,我知道,你心里是觉得这种人不骂会憋屈。可是,这世上多的是憋屈的人。不憋屈的人迟早得进监狱,你信不信?”

张茜初干涩地噎了噎口水。她自然是信的,不信她就不会主动回来找他了。

张净一只手搭在了她肩膀上,两只眼眯凑过来,像是要在她脸上挖掘出什么:“作领导的就喜欢这样和下属开玩笑,你得学会习惯。人家没动手动脚,你就要把人家告到廉政部门去,别说告不成,你自个吞委屈,还得成了众人的笑柄。”

张茜初幸运自己是戴了双眼镜,隔着有点反光的眼镜她反而不能对准他的眼。但是她感觉得到他这双眼睛是很可怕的,好像那天与他看的那部电影《兵临城下》里狙击手的眼睛,在伺机,在瞄准…

摁一摁她的肩头,张净收回手摆摆:“好了,你走吧。我还要吃饭,吃完饭还得去学校领地那里交报告和谈话。”

“我能帮上什么吗?”张茜初认真地问。

张净抬眉看了她一眼,也认真地说:“你先学会怎么和领导同志相处吧。不解风情的女同志,向来最惹领导讨厌。”

张茜初能感受到他这话不是在讽刺,便是起身道回去。

张净在她背后又加了一句:“如果你不是雯丽重视的人,我不会这么说你。也看得出来,你是被宠大的。”

这后面一句话绝对是刺激到张茜初的自尊心了。她一路恼怒一路回想,必是要从他的话里找出能驳倒的地方。当她走回到宿舍,拿起手机却不得承认他说的没错。

大伙儿和父母都宠着她这一点,那是因为亲人朋友都爱她,能把她的缺点看成是优点。然而对于陌生人而言,如张净所说的,她的这个缺点往往就是得罪人的致命处,包括一些她万万不能得罪的人。

她心情复杂,在走廊上扶着阑干踱步。望着城市里没有星星的夜空,她会念起乡情淳朴的祖屋、去世的爷爷、和大黄。带她离开家乡的说是父母,倒不如说是常宁浩。如果这个城市里没有常宁浩,没有潇潇和雯丽,她必是会带着大黄执意回去老家。

手机打了一次,常宁浩关机。她知道他是在上补习课。

第二次她打去给李潇潇。

李潇潇在话筒那边传过来的声音嘈杂,听起来像是吆喝、激情的音乐、杯酒的相碰、很多杂乱不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