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奔三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只不过小病一场,还用得着喂?再说了,他们已经离婚了,没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彼此打得头破血流已经很奇怪了,这么你侬我侬,算什么?

君墨染不语,可是勺子却固执地停留在她的唇边。

他这样是在犯规!行为无效!

理智告诉她,他的身边有那么多的小妾,家里还有个恨她入骨,躲不掉,避不开的娘,她好不容易才跳出那个泥潭,怎能返过来再跳进去?

他偏还要来撩拨她摇摆不定的心,要她怎么办?

“我说不用了!你听不懂……”姜梅忽然生气了,猛然抬头却不期然撞上他那双明亮的双眸,他那从未有过的温柔和宠溺的神情,迷惑了她的心智,让她的心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

不要啊~姜梅在心底哀叹:一个极度冷漠倔强的男人,突然柔情似水,真的要人命的!教她如何抵挡,如何拒绝?除了沉沦,除了臣服,她能如何?

“听话。”短短两个字,简洁有力,象梦一样飘进她的心里。

姜梅傻傻地缴械投降,默默地吞掉一口又一口他递过来的关心,焦虑,心疼,懊恼,忧虑……

她,终究还是逃不开命运的网,避不开命定的结,对吧?

姜梅陷在一片迷雾之中,神思恍惚,一阵心酸,一阵甜蜜。

结果,在这种极度诡谲和暧昧的气氛下,姜梅喝光了一碗小米粥;而那个自称饿了的家伙,却只在最初时浅尝了一口,试了试温度。

“还要不要?”

姜梅怔怔地摇头,看着他耐心地给她喂水,再擦了脸,又扶她躺下。

他薄唇微抿,神情专注,桔色的灯光给他周身抹上了柔和的暖色,使他向来冷厉的脸部线条渐趋柔和。

这样的温柔体贴的君墨染,是她从来也不曾见过的。如此近距离地观察,才发现那细长的眼睫下有着浓浓的掩不住的倦意,额前的发落了一络下来,凌乱地彰显出他的忧心,而身上那件紫色的长衫上遍布的褶痕更无声地诉说着他的坚守。

她昏睡的这些天,他一直就这么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地守着?

姜梅心中一悸,震惊莫名,呆呆地瞧着他的侧颜容,忽然间便痴了。

这个自大的,倔强的,冷漠的同时也是狂妄的,骄傲的家伙,为什么总是要选择这么别扭而笨拙的方式来表达他的感情?

相守(三)

“湄儿,你很痛吗?哪里痛?”君墨染转过头,忽地见她满面泪痕,骇了一跳,神色仓惶地扑过来,想要抱她,偏又不敢,怕给她增加莫名的痛楚,急得嗓子都变了调。

“痛?”姜梅迷惘,触到他温柔擦拭她泪眼的长指上那闪耀的光芒,这才恍然。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竟落泪了!泪水滴在他的手背,如烙铁般滚烫灼人。

“很厉害吗?你说话,别只哭啊!”君墨染手足无措,围着她转了几圈,忽地醒悟,拔腿就往门外冲:“你等着,我去找煜……”

“墨染!”姜梅抬手,紧紧地拽住他,泪眼蒙胧地瞅着他。

“嘎?”君墨染心脏一抽,反握住她纤细的手掌,温言安慰:“你别怕,我不走开。”

可怜的湄儿,上次把她一个人丢在冷宫,害她吃足了苦头,也吓破了胆。

“不是,我哪里都不痛。”姜梅轻轻摇了摇头,却晃落更多的泪水。

“不痛你哭什么?”他深深地凝睇着她,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地道:“别傻,在我面前不必假装坚强,痛就说出来。”

她是女人,不必永远这么冷静,这么坚强,偶尔也可以软弱,偶尔也可以无理,偶尔依靠一下他,会让他更有成就感,更加地怜爱她!

“嗯~”姜梅低低一叹,主动偎进他的怀中,伸手圈住他劲瘦的腰。

君墨染一怔,双手高举在半空,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湄,湄儿?”

她不会是痛得昏过去了吧?

“嘘~”姜梅闭上眼,静静地聆听着他的心跳,声音娇软中透着些羞涩:“别说话,就这样让我呆一会,只要一会就好。”

“湄儿~”君墨染呼吸一窒,拥住她削瘦的香肩,急切地寻找着她的眉眼:“让我看看你,一眼就好~”

“别~”姜梅低语,死命地贴着他的胸,不肯抬头:“我不好看。”

卧床七天,不必揽镜也知此刻的形象有如厉鬼,绝不会漂亮到哪里去。她不想让这么重要的时刻,铭刻在他心底的自己是一个残缺的影像。

“没关系~我也很臭~”君墨染无厘头地安慰,令姜梅哧地一声笑了,握拳轻捶他的胸膛:“讨厌。”

“湄儿~”他乘势握住她的拳头,轻轻包在掌心,薄唇凑上去轻轻地摩挲,黝黑的眸子里有璀璨的星光在闪耀,声音渐转暗哑,低柔得好象一阵微风吹过湖面……

“墨染~”静静地依偎了良久,姜梅终于从他怀里抬起头,轻轻唤了他一声,却发现,不知何时,他居然靠在床柱上睡着了?

她哑然。

抬手轻划他的轮廊,含着泪微微地笑了。

虽然他嘴里不说,但这些天必然是不眠不休地照顾着她,又是在忧心,自责,后悔,痛苦之中挣扎,只怕连眼都没合过,若不是真的撑不住,怎会在这种时候睡过去?

她悄悄地从他的臂弯里脱身而出,轻柔地拉过丝被覆盖在他的身上,再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了下来,轻轻地将门带上,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扑面而来的冷风令我打了一个寒颤,抬头仰望天空,不知何时鹅毛大雪已纷纷扬扬地飘然而下,把整个世界变成了一片银色的海洋。

静静地立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之中,只一会儿功夫,雪花已缀满全身。她轻轻呵气,搓了搓双手,心里觉得暖洋洋的一片。

“才刚好一点,怎么又跑出来吹风?仔细着凉了。”一件鹤氅从身后披到她身上,语气里略带轻责。

“煜宸?”姜梅诧异地回过身:“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睡不着,起来溜达溜达。”李煜宸轻描淡写地带过。

姜梅心中一片温暖,知道他必然也是因为她昏睡了这么多天,心里不踏实,这才浅眠,被她吵醒,不觉歉然:“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哟~”李煜宸偏头,戏谑地调侃:“看来是真的好了,都会客套了。”

“哈~”姜梅被他逗得笑出声来。

“他呢?”李煜宸略抬起下巴,朝卧室的方向呶了呶。

“睡着了~”姜梅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眉眼一片温柔。

从未见过她如此柔情似水的模样,李煜宸不觉呆了,想着她这般女儿情态都不是为自己流露,不觉心中抽痛,强行转开目光,哑声问:“决定了,不后悔?”

“嗯~”虽然他没明说,姜梅却知他指的什么,只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柔情荡漾,眉宇尽是甜蜜。

此时无声胜有声,瞧着她幸福的模样,李煜宸心有不甘,忍不住刺她一下:“不担心干娘?”

“只要我努力,她一定会接受我?”这句话,姜梅嘴里说得自信满满,其实心中惴惴,殊无把握。

李煜宸心一软,一掌拍上她的肩:“我对你有信心!只要你想,这世上没有你征服不了的人。”

若是连煜宸都不看好,必然是一个艰难的挑战。之前在靖王府,她说是不屑争,不想争,不愿意争,说穿了,其实是在逃避。因为相比逃避,直面困难,迎接挑战这条路显然要困难数倍。

但她既然选择了墨染,这就是她必然要翻过的一座山,她不能因为困难就放弃,不是吗?

“嗯,”想通了这一点,姜梅嫣然一笑,眉眼里俱是星光:“我不担心,因为墨染一定会站在我这边,你们也会帮我的,对吧?”

“当然~”君墨染不知何时踱了出来,悄然从身后揽住她的腰,将她拥在怀里替她挡住风雪:“谁让他是我兄弟?”

李煜宸又羡又妒,喃喃低语:“这家伙,真是走了狗屎运。”

“那是,”君墨染傲然道:“我向来比你多那么一点运气!”

你休想!

雪霁初晴冬日的暖阳懒懒地照射着大地霜风不紧不慢地吹着吹在脸上有一种久违了的酣畅淋漓的感觉。

姜梅躺在腾制的躺椅上微眯着眼睛仰着头享受着那久违了的清爽的感觉。金色的阳光洒落在她的发间衣上替她镀上了一层金边。

墨染~李煜宸自院外匆匆而入见状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以眼色示意他跟自己出去说话。

我出去一下。君墨染会意将一床薄毡盖在她的膝上低声道。

嗯~心知他们有要事相商却不方便在她的面前说姜梅也不追问索闭上眼假寐。

什么事?出了院子君墨染停在转角处。

蓝一说满大街的衙役今天早起突然撤了贴得到处都是的梅子的绘影画像也撕得干干净净。李煜宸蹙眉:你说这个柳无风又想搞什么鬼?

君墨染低头略一凝思问:江絮到哪了?

这两天没有消息李煜宸怔了一下答:不过有阿江看着问题应该不大。

两天?两天的时间别说抓一个江絮就算是消灭十万军队都绰绰有余。

那边估计不靠谱了~君墨染摇头:这样吧让蓝一出去打听一下。

别李煜宸立刻否定:蓝一的口音一听就不是啖星人还不如让苍鹰出去打听呢。他在宫里当了这么多年的差衙门里应该有人脉。只要小心一点不会有事的。

也行~君墨染应允回转院内陪姜梅李煜宸自去安排。

苍鹰奉命外出打探消息才知定远候妃已然找回柳烨亲自迎出京城接她回府。

耳听为虚他挤在瞧热闹的人群里远远地看着柳烨的大队人马与他错身而过这才放心地掉头回去。

这不是鹰统领吗?听说你请假回乡探亲这么快就回来了?

苍鹰抬头一张似笑非笑的黄脸赦然印入眼帘却正是虚。他惊出一身冷汗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按腰间软剑。

怎样相请不如偶遇咱哥俩去喝一杯就算替鹰统领洗尘如何?虚快步上前不着痕迹地攥住了他的手极之热情。

呃~苍鹰暗自警惕脸上不动声色客气地谢绝:在下还得回宫覆命恐怕得改天奉陪~

他与虚只是在宫里偶尔见过二三次面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替他接哪门子的风法哪门子的尘?明显是会无好会他得想法脱身。

诶~危室壁几个从不同的方向一涌而至将苍鹰围在中间笑道:鹰统领假期未销早一日晚一日回宫覆命并无区别我们几个离京日久想要跟鹰统领亲近亲近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呢?

苍鹰知道他们是有备而来大街上动起手来自己未必是他们的对手反而将自己的身份曝露只得忍气跟着他们进了一处茶楼。

虚在雅室外停下轻敲房门:候爷鹰统领到了。

进来~

鹰统领请~

苍鹰心知他的身份只怕已然曝露然而此刻再要离去显然更加不可能只得硬着头皮昂然走了进去。

鹰统领柳烨大刀金刀地端坐在椅子上一双厉眸冷冷地望着他:你好大的胆子!

候爷何出此言?苍鹰沉着以对。

柳烨冷然道:你领着我啖星皇朝的俸禄却与邀月的贼子勾结将本候的妃子劫走该当何罪?

苍鹰从容应答:苍鹰离京返乡今日才自故乡回来候爷若不信可去内务府查看。

哼柳烨冷笑:你当本候傻子呢?单凭一张假条就想要瞒天过海掩去你背叛朝庭的事实?君墨染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舍命护他?

苍鹰淡淡地道:属下从未见过君墨染护他更是无从谈起?

从未见过?好很好!柳烨忽地仰天长笑倏然敛容:那么君墨染的八夫人绮玉想必你也不认识吧?

苍鹰惊骇得瞪圆了眼睛:你你

啧~柳烨笑得越发地欢悦:本候在王府住过几年与八夫人倒是略有交情。哦对了听说她前几日到了啖星刚好可以叙叙旧情顺便问问她与鹰统领是否相识?

柳烨!苍鹰瞬间红了眼眶怒目相视:冤有头债有主有本事你杀了我拿个女人说事算什么英雄?

咦?柳烨挑眉笑睨着他:鹰统领不是不认识君墨染?怎么与八夫人却如此捻熟?

苍鹰发现掉入圈套一张脸涨得通红窒了许久忽地拍桌而起怒道:江湄就是我劫走的那又如何?要杀要剐随便你!

呵呵~柳烨仰靠到椅背上悠闲地道:想死还不容易?刀往脖子上一抹走得干净爽快。谁会记得你?八夫人?她的脾气可不会随你上天入地

柳烨你究竟想说什么?苍鹰怒吼着打断他。

很简单~柳烨神色一正敛容道:本候要你还我一个人情我就保证不动八夫人一根毫毛而且还许你一辈子想也想不到的荣华富贵!保证让八夫人对你另眼相看让你们双宿又飞。

你休想!我绝不会背叛王爷!苍鹰颤着声音怒喝。

绝不?柳烨微微一笑:这个世界上哪里有绝对的忠诚?话不要说得太满本候给你一天时间慢慢考虑。到时还是这个地方我来听你的答案。

你别妄想了我绝不会来!别说一天就算十年你也等不到!苍鹰冲着柳烨消失的方向怒吼回答他的却是一长串肆无忌惮的笑声如针般扎进他的心里

各展心机

候爷~目送着苍鹰出了茶楼危趋近柳烨低声道:属下这就跟上去查出姓君的老巢。

记住只需远远坠着他就可找到了君墨染就地监视随时将他们的行踪传递回来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柳烨沉声吩咐。

是~危领命而去。

柳烨转而望向虚:唐郁那边可有消息过来?

回候爷~虚躬身做答:他每天足不出户雪球也只是带在身边并未有任何异常举动。会不会

主子是否太过敏感一只狗能做出什么大事来?花那么多的精力去守着一条狗实在是匪夷所思。

继续监视绝不可放松。柳烨神情冷漠:若有一丝差池提脑袋来见我。

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唐郁绝不是个无的放矢之人他既然花那么大的代价要回一条狗肯定有他的用意。所以只需耐心地盯着他总会有露出狐狸尾巴的时候。

是~虚不敢再说匆匆回去安排。

女和牛已带人秘密抵达青州相信不日就有好消息传来。不待柳烨询问斗急忙将情况汇报上去。

嗯~柳烨闭目轻揉了揉眉心低声再问:江秋寒那边呢?

这老狗一直在变卖家产估计不日打算出逃。。

有没有人与他联系?君墨染狡诈成谁知道他会不会伪装成其中的一个跟江秋寒暗中联络消息?

属下查过与他往来的皆是之前与江家有过买卖历史的客商没发现有何不妥。

柳烨心中暗生焦躁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一群废物忙乎了几天半点收获也无本候养你们有何用?

候爷~鬼与柳匆匆而来:圣上有旨宣候爷与王妃进宫进驾。

妈的!柳烨不脱口咒骂:连一天都不能等这偌大一笔财富老子还能全卷走不成?

江絮那个草包最多能糊弄一时只要她开口说话就会露馅如何能带进宫去面圣?

见他发怒斗几人不敢吭声默默地垂手侍立。

发了一通脾气柳烨的情绪渐渐平定下来摔袖叹道:走吧进宫!

锦云阁唐郁居所。

少主该吃药了~司空博端着一只精美的瓷碗掀帘而入。

大先生唐郁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抚弄着一只雪兔懒洋洋地问:那几只苍蝇还在外面飞?

是~司空博将碗搁在小几上扶唐郁坐起侍候他把药喝下以丝帕小心地替他拭去唇边的药渍:几只小丑属下自会应付少主不必费心。

嗯~唐郁闭目躺回榻上:那只蠢猪呢?可有消息?

呵呵~司空博忍不住低低一笑:从宫中逃离后他们一直藏在京郊的黑水镇没有挪窝。

一直没换地方?唐郁心生狐疑。

君墨染尚未离开啖星这与他的推断相符——如果换成他也绝不会在如此风声鹤唳之时仓促成行。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这个时候留在啖星城反而是最明智的选择。

但俗话说狡兔三窟。就算不走也该不停地转换地点以免时间长了露出马脚。

黑水镇离京城不过十五里之遥君墨染为何要甘冒大险潜匿于此?其间是否发生了一些不为他所知的事情?

是司空博答:属下得到的消息就是如此少主要不要亲自前往确认一下?‘

哼~唐郁冷哼:她自己找死我干嘛要去找她?

司空博明知他口不对心低眉一笑:是。

你笑什么?唐郁恼羞成怒冷声道:柳烨那小子这几日脑子倒是动得挺快手也伸也蛮长你给我把皮崩紧点千万不要给他抢在前面把那蠢女人给带走就好!

放心~司空博胸有成竹微笑着道:有君墨染替咱们挡着柳烨想要把江小姐带走可没那么容易。

哼~唐郁冷哼一声斜睨着他:你对姓君的倒挺有信心要不要干脆跟过去做他的手下算了?

司空博望着他只是慈爱的微笑对他明显无理取闹的问题不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