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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走到第一盏灯笼处时,灯笼的火苗突然晃了两晃,继而倏地消灭。

青离开始以为是碰巧,但发现,后面每一盏都如是,人的脚步将到未到之时,悄无声息地熄掉。

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嘘子不语…”小二转过脸孔,手中一盏破烂提灯映出青白的光在面上,将手指压在嘴上道。

青离惴惴地禁了声,等这通道走完,似乎到了另一间宽敞的宅子,往身后一看,黑洞洞地一片,仿佛这一路,就是从阳世走到了阴间。

“大伙儿跟上,千万别走散喽。”小二的说话好像是从喉咙里用气呵出来,嘴唇动也不动。

他不说,也没人会愿意走散。他手中那点残旧不堪的提灯,已经是这空旷而漆黑的大屋中唯一的光,豆大的火苗时明时暗,让人不禁捏一把汗。

幽微的光线下,青离看见面前是向上的陡窄梯阶,一溜红艳艳的地毯铺到一道小门,好像是鬼怪的赤红舌头。而众人就从这红舌上踏入那门。

门里的房间没有窗户,犹如墓室一般,地面是青砖铺的,似乎有些年代了,踩上去,能听到砖缝里泥土下落扑簌簌地轻响,正对门的最里面,影憧憧地是一张长几与一个矮小人形,其余三面的地上各整齐地铺着一排蒲团。房间四角各有一只水碗,上头漂着四支香薰的白色蜡烛,映得那一小块光亮亮地,蜡油落在水面,浮成一片圆圆的莲叶,黑色的灰烬积在碗底,可能是香纸的余烬。

“鬼母,人齐了。”小二到最前头,毕恭毕敬地向那隐没在黑暗中的小矮人道。

“那就请各位落座吧。”被称为鬼母的人答道。

这一声,可是吓了青离一大跳,语气是极平缓冷静的,可语音却奶声奶气,分明是稚嫩童声。

火光一闪。

那一刻,青离看清,“鬼母”是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脸色惨白,黑洞洞的两只眼,鼻子和嘴都特别小,然而表情动作都毫无一丝小孩子的神气。熟练地就火点着了长长的水烟,吸一口,惬意地靠在乌黑发亮的长几上,从鼻孔中呼出青色的烟雾。

她穿一身老太太常穿的老式对襟衣裳,上头绣了大团的红花,在平日看,要多俗艳有多俗艳,而此时,却显出别样的森人。

“开场吧。”她偏着头,对小二道,烟袋暗色的炽红一明一灭。

小二于是开腔,“这三绝楼的第三绝,叫做‘子不语’。专讲那些世上诡异离奇之事,哪位客官要是害怕,现在说出来,小的就带着原路回去。不过,每位客官,免费招待的机会可只有一次,下次想来,要出五钱银子,各位可要想好喽。”

青离这时才弄明白这第三绝是什么,简单明了点说:

讲鬼故事…

一瞬间她觉得这三绝楼的老板,是个奇才,也是个变态。

如果不做什么亏心事的话,她对鬼神的畏惧属于正常人范畴以内。

不过她亏心事做的少么?

所以她很想闪人,但看天翔云舒都没动静,怕被笑话,又不想说。

此之谓,“死要面子活受罪”也。

“没人要走么?”小二确认一遍,道,“那小的就打门外落锁,够时辰再来接人了。”

说着,那盏青白的风灯出去,屋里只剩角落四盏蜡烛的光,每个人的脸都陷入黑影,仿佛上面本来就没长五官。

随着铜锁喀嚓重重落下,奶声奶气但极冷静的童音再次响起,“老客人,自然知道,新客人,少不得说说规矩。”

“墙脚那几根蜡烛,可点一个时辰余,我们就在这时辰里讲故事。火几时灭,只要灭了一根,我便不能再讲下去,就是一句话正说到半句,也得马上锁了舌头,一个字都不能多说。”

“那一个故事没结尾怎办?”下头有人问。

“明晚接着。”鬼母道,“不过,若是有蜡烛未尝燃尽,中途横熄了,那就是这故事犯着什么,从此再不提起…”

众人看看,这地方一丝风也没有,火苗应该不会无故灭了,便都无话。

于是鬼母开始。

“我们今夜的故事,叫做‘蛇灭门’…话说就在这长安城西北郊外,有一座荒宅。”

青离略一愣,他们过来时,还真经过西北郊外,远远见到一座大宅,荒草长得能埋了人,当时天翔还打趣说里面怕是闹鬼。

“三百年前,那里原住着一家姓仇的大户。”娇嫩的声音仍在继续,却又好像从远处飘来。

“大户家的大少爷,娶了一个稀世美貌的女子。”

“未娶时,有个道人见过那女子,说,就连西施貂蝉,都还说是脚面太大,耳轮太小,这女子美得如此无缺,断不是世上的人,是个妖物。因此,一家人都反对,女子也说,怕人闲话,不要他来找她。”

“但大少爷当时情迷心窍,哪里舍得。甜言蜜语,半哄半强,要了女子清白。”

“一来二去,女子有孕,便娶了过门。”

“孕时女子,腰肢渐大,面肿腿粗,又不能行房。没几个月,大少爷这心便淡了。”

“更糟的是,到了月份,没有诞下一男半女,倒生下两颗黑色的卵来。”

“全家俱慌了,偷偷去请了当初那道人来。”

“道人受了五百银钱,并许多绸缎香烛,道,这妖物凶恶,须得先有人骗它喝下符水,才治得住它。”

“这事儿自然落在大少爷身上。女子喝了他送来的银耳汤,肚肠绞裂,哀告丈夫念及往日恩爱,放她一条生路。”

“于是大少爷说,我是人,你是妖,我杀妖除鬼,是为人除害。”

“道士趁机上来,写下灵符,用舌尖血喷了,贴在女子面门之上,又用七寸梅花钉,钉住手脚,然后放火焚烧。”

“为使其不接天地之气,是吊在树上烧的,所谓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一个火球摇荡了半夜,女子的惨叫也持续了半夜。里面没有一句再是求饶,都是怨恨和诅咒。”

“道人捋捋胡须,说,我早说是妖怪吧,人哪能烧这么久不死。”

“最后众人将骨灰收入一个小坛,金字封口,墨线弹边,埋到七尺深的地下,反正大户家有钱,又盖了个祠堂在上面镇住。两枚黑卵,也都打破,流出的蛋黄是暗紫色的,像久瘀的血。”

“这样,大户家又过了几年安生日子。”

“后来,有一夜大雨,长安城几十年不见的大雨。”

“第二天一早,邻居看见,无数条大蛇从大户家窜出来,黑的、白的、青的、银环的、金花的,都顺着水,哧溜一下就爬进草丛里去了。”

“邻人吓得不敢出屋,有胆大的去报了官。”

“等官府来时,蛇都去尽了,只见合家上下三四十口,都咬得七孔流出紫血,有的豁了嘴唇,有的缺了鼻子,面目全非。”

“然后官差们往后一转,发现后面有座祠堂,昨夜看来是遭了雷,被劈倒了。”

青离听到这里,已觉大骇,本来这气氛已经够瘆人的,兼之她身后的下方又好像有老鼠之类的细物悉悉索索,微响不绝,让她更加心惊肉跳。

“这凶事传出,邻居都骇得要命,陆陆续续搬走了。”蜡烛豆绿的火焰仍在摇曳,鬼母的故事也仍未讲完。

“不过宅子又大又好,总有不知道这事的和不信邪的买下,可一旦搬来,轻则倾家荡产,重则家破人亡,几百年来,那宅子不断易主。”

“近世里,就在四五年前,还有人买下那宅子,作为一家客栈。”

“客栈的伙计,都是大炕通铺,一房睡十个人。”

“有一夜,一楼左手第三间的一个伙计起夜。到了院子里,一弯惨白的月亮毛着边儿,像是第二天要起风。”

“然后他看到树上挂下条白绫,挽成个秋千模样,一个女子坐在上边。”

“这女子长得别提多好看了,随风一摇一荡,就跟故事里的仙女一个样儿。”

“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衣服,宽宽大大的,胸前没有掩上,迎风的时候,雪白挺拔的一对儿便大半显露出来。”

“这伙计正看得两眼发直,口水拖到地上,风把她下身衣裳也整个吹开。”

“伙计刚合计着艳福不浅,整个脸却僵住了,因为,露出来的哪是什么笋足玉腿,分明是青光闪闪一条大蛇尾巴。吓得他‘啊’一声惨叫,屁滚尿流地往回跑。”

“跑到自己屋里,他想喊叫其他人起来,连推带打,却一个不动。”

“第二天一早,别的伙计看这间房没动静,过来催着干活,一进来,却都吓傻了。”

“九个人吊在房梁上,早冰凉了。一个坐在地上,光着屁股,满身起了蛇鳞一样的溃烂,发了疯。”

“出了这事,客栈自然没有生意,不几个月,就关门大吉了。从此再没人敢打这宅子的主意,直到今天,从城西北郊过,还能看到这宅子,荒草已经长得有一人高了。”

“就在今年,城南当铺掌柜家,有一个半大的小子,唤作雀哥,正是淘气时候,不知敬畏。”

“他仗着是白日,摸进这大宅,东看西瞧。”

“看着看着,他发现这荒废几年的屋里,居然有几处瓜子皮、脚印,好像一直有人住着似的。”

“左绕右绕,间间屋都上了锁,他耐不住好奇,挑了一间,从锁眼往里望去。”

“你猜他看见什么?”

“里面也有一只眼睛…”

青离以手掩口,才勉强阻住了差点发出的声音。单是这黑暗的环境、诡异的鬼母,幽恻的语调,已经让她毛骨悚然,感到后脖子上一阵阵有人吹风,而故事的内容时间越来越近,竟然说到了今年就发生在本地的事,简直让人感觉活生生了。

这时,突然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的脚。

一看不打紧,青离狼嚎一样惊叫起来,拼命一蹬,向左纵身扑逃,带起的风嗖地掀灭了西角的蜡烛。

抓她的东西,是一只血淋淋的手…

(六十二章画皮二)

偶保证这是推理小说~~~不是灵异小说,呵呵

另:这周可能有点事情,周五更新一下,周六日要出去,大家见谅

画皮六十三章画中人

更新时间:20088101:32:55本章字数:2765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俗语,见于《三国演义》

鬼母的童音戛然而止,听众纷乱起来,有的想要点火照明,却想起来,火石先被小二收去了。

“不想死的不要乱!”娇脆的喝声,却带有震慑的效果。

众人果然不敢再动,听她缓缓说话。

“这位女客官,你看到什么?”

青离惊魂未定,将所见之物说了出来,众人一片惶恐,却也不敢大声议论。

鬼母咯咯笑起来,小孩子铃铛般的笑声在这样的气氛里显得分外刺耳。

“夜半三更,阴气凝聚,孤魂野鬼,横行无忌,我们在此讲鬼谈神,引了些过来,原不足为奇。那四根蜡烛,正是我布下的界,只要亮着,大家看到什么,都也无事。女客官看到时,烛火都是亮着的,所以并伤不得她。”鬼母说着,从几前走下来,踩着一双高高的小鞋,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但个头还只到一众男子的胸前。

她移近火烛,向青离方才的蒲团后头照了一下,只见一块青砖有些突出,似乎有翻起过的痕迹,但地上决无什么血手。

“看吧,闯入了界来,被挡回去了。”鬼母道。

青离半信半疑,心想,分明是被我踹回去的。

于是鬼母口中念念有词,在空中烧了张符,将青砖踏平,撒了符纸的灰在砖缝中,众人看得惊疑不定,皆默默愿她所祝有效。

这一切弄完之后,鬼母拖长了声音道,“今儿蜡烛是横熄的,故事往下就不能讲了,有心的明儿再来听另一个吧”,说着,她拿一根长长的竹竿,挑起火种,送到天顶上去点燃一顶红色的大灯,将剩下的白蜡噗噗地吹灭了。大灯的光洒下来,比刚才亮些,能看清彼此的脸面,不过一屋子都是暗红色的,依然甚是诡秘。

青离这时才发现,靠着的东西是热的…刚才因为害怕,没来得及想到这个问题:本来大家坐得近,她那一扑,怕不是扑到别人怀里去了?

不知是云舒,还是天翔…

但她借着暗红的光,看清云舒天翔都在对面坐着,正呆呆看她。

那么,这是…?

她再次一下子跳起来,眼角扫到衣襟,果然是不认识的人,忙低头一迭声地给人道歉,但心里又羞又恼:不知是什么色老头,不会提醒我一声么?干抱着不吱一声,真是有便宜不占白不占怎的?!

不过当她抬起头看见那人的脸,不由有些呆住。

单从色相上看,占了便宜的人好像是她…

那人大概二十六七年纪,面孔上虽然也带着几分惊恐,却遮不住的俊美邪魅,漂亮得简直绝世无缺,联想到刚才的故事,青离真想掀开他下衣看看是不是条蛇尾。

“在下一时惊慌,也未注意,唐突了姑娘,失礼了。”他亦低头向她道歉。

青离一想也是,不能只准她害怕不准别人害怕啊,于是便也无话,客套几句作罢。

一会儿,小二来开了门,众人便又随那盏青白提灯,返回三绝楼。

不知是不是一路漆黑的原因,感觉那通道分别地长,青离思量着,也不知刚才那听书之处,在地面上如何走到,若那里不是阴间,又是个什么地界呢?

次晨,青离坐在一楼,毫无吃相地往肚子里灌粥,她算灌得慢的,天翔云舒都已经灌满先办事去了。

所办的自然是他们此来的正事。

青离就知道,天翔不是无故选这个三绝楼住,他正是冲着这个“子不语”来的,凡鬼怪故事,多半有个种子,然后生根发芽,越传越玄,像昨天提到的荒宅,既然宅子存在,又有这么多的传言出来,跟长安城丢了十几个年轻姑娘的事,就有可能扯上关系。

所以天翔云舒一早去那宅子看了,另外也安排给她件事:去找故事里出现的城南当铺掌柜家的“雀哥”,看是不是真有这个人。

忽然耳边响起一声“姑娘”,声音温和而有磁性,一股幽莲般的香气亦若有若无传来。

抬眼一看,居然是昨晚的俊美男子,当时在客套中已经知道,他姓皮,单名一个南字。这会见到,青离本有点诧异,但想想,他应该也是这楼里客人,遇到不奇怪,便打了个招呼。

不过,在一个太好看的人面前吃东西是很有压力的事,尤其是她现在吃成这样…

“姑娘,昨晚的事,还怕么?”皮南道。

“一点点。”青离胡乱应着。她不算以貌取人之徒,但还是忍不住多瞄面前的人两眼,因为他实在太俊美了,本来她以为云舒天翔算长得不错,要搁来跟这男子一比,会觉得像两个手工粗劣的泥人。何况,面孔好也就罢了,连声音也这么完美,所薰之香清雅脱俗,不但说明品位,而且说明财力,真让人不解,女娲造人时何以单独对他青眼有加。

“姑娘不要怕,你想,既然这“子不语”是作为三绝楼的一项生意,那诸事虽然诡异,必定还是人力所设,没什么好怕的。”皮南浅浅笑起来,道。

“怎讲呢?”青离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起,看来还不止是个皮囊,有点脑子,于是问道,想看他跟她想的一不一样。

“昨晚回去,我想了一夜,觉得去时走的地道好明白,虽然不知到底是通到何处,但长安打过不少仗,城中大户在房子下头有几条地道通向城外,并不稀奇”,皮南耐心道,“鬼母的话,可能是外表长不大的大人,也可能是有人特意教过的小孩,以天下之大,这两种人都也还不少。”

“这样说来,那抓上来的手,大约也是三绝楼的老板设的什么托儿,专意唬人的。所以,姑娘千万别因此落下了什么惊吓才好。”他继续说道。

“是么?”青离道,“我揣摸着也是这样,不过这玩笑过分了点,我好好一条裙子,给抓上一大块血印子。”

皮南脸色微微一变,不过马上又恢复原样,道,“是,是,我也说呢,要开玩笑,找我们这样粗糙男子便好了,怎么反去扰玲珑娇贵的女儿家。”

青离心说,你还粗糙,我岂不是牛皮…

说话间,她已经吃完,去忙她的正事,皮南想跟她一同,被她坚持婉拒了。

晚上青离与天翔云舒碰头,各自说了白日情况。

兄弟俩那里并无太大发现,他们去勘探荒宅,在里边转了三四圈,半个人影不见,半点人声不闻,每层楼有十几个房间,间间门上一把大锁。后来用手斧劈开十余间来硬查,也都徒有四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