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院子里守夜文权与公伯芸,则是尴尬的各据一方,装做什么都听不到

六八、芒秋波折

芒秋宫

雎鸠宥很早便起身梳妆打扮,未到巳时便已用过膳,品着宇文綦命人送来的菊花茶。

墨夷炘前来问诊,雎鸠宥收下了他新拿来的药丸,说道:这些日子以来的药却是有效的,我听你的话并未再琢磨毒人的事,还全因为你的灵丹妙药呢。想想也许过不了几日,我就可以出宫走走了。

墨夷炘手里整理着医具,嘴角挂着淡笑,似乎今日的心情颇好:出宫走走也好。

雎鸠宥也笑了,抬眼看了看窗外的树,枝叶繁茂,一片欣欣向荣,盈盈的绿色映射着阳光煞是好看。雎鸠宥曾经很妒忌这些生长旺健的一草一木,怨恨着自己不能如它们一般,只是整日用药调理,身子犯起病来经不住风吹雨打。

可如今,却不同了,她的身体一天天的好转,有些想做而一直没机会做的事,都在等着她去完成。相信过不了多久,她便会得到想要的一切。

墨夷炘看着雎鸠宥的侧脸,她脸上再度浮现许久未见的笑容,这是个好现象。墨夷炘一直希望可以带雎鸠宥走出心理的阴霾,她的身体病痛是引起心病的一个缘由。墨夷炘甚至想过只要雎鸠宥的身体康复了,或许一切都会改变。

但是最近的一件事却再度困扰了他。

这几日墨夷炘口吻淡淡的,唤回了雎鸠宥的思绪:宫里出了件事。

雎鸠宥不语,只是转头噙着笑容看着墨夷炘,以手轻抚了下袖口,端起茶盏,等待着下文。墨夷炘微垂着眼眸,先是的思考着,随即眉头舒展开来又闭了闭眼,才抬头正视她,语气平缓的陈述道:礼部尚书慕容云被人以通敌卖国之罪密奏,而其女慕容怜茵更以蛊惑帝心、为祸朝纲之罪告之。我想知道,这些是不是都与你毫无关系。

只见雎鸠宥的表情变化的诡异迅速,从一开始的恬淡、闲适,转瞬间便变得冷酷、狡诈,她双眼斜视着打量墨夷炘,眼中透露着嘲讽,嘴角弯起的弧度却并非善意。

半响,雎鸠宥似乎看够了,随即眨了眨眼说道:我不否认你说的话,这些别说是跟我大有关系,根本就是我找人散布的,这又如何?她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

雎鸠宥又瞥了眼墨夷炘,站起身走到窗边欣赏着风景,继续说道:以往我对付这些女人,你都是支持我的,如今是怎么了,你三番两次的帮着外人针对我?先是明雪宫,现在又是春华宫。走了一个闻人墨今,你又帮着慕容怜茵!

我是为了谁好,你心里清楚。墨夷炘快速的接话,语气有些激动:但是你根本从来没有顾过他人的心情,你可知你这么做或许根本扳不倒慕容家,还会徒惹事端,到时候你苦心营造的不惹是非的形象就会败露,枉我苦心帮你。

雎鸠宥豁然转身,直直的瞪视着墨夷炘,语气阴沉:是否能扳倒慕容家,我心里有数,你是我师兄,总帮着外人难道你就不惭愧吗!

我这都是为了你!墨夷炘激动地站起身,突然又觉得似乎失态了,便闭了闭眼稳定着呼吸,又坐了下去,叹气道:你想得到皇上的专宠,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如今你只要养好身体,走出宫去,以你的本事跟才貌,外面的嫔妃没一个比的上你的,你又何苦想这么多、算计这么多,到头来为难的只会是你自己,徒增烦恼。

哼。雎鸠宥冷哼着,一步一步逼近墨夷炘:是你先是违背了我,放了明雪宫那两个女人一马,后来又对春华宫的事这么上心你到底图着什么?

雎鸠宥走到墨夷炘身前三米外停下,居高临下的姿态盛气凌人:涟贵妃的病听说有好转的迹象,这还不都是拜了你太医院判的功劳!怜贤妃的身体也经由你的照顾愈加好转的但是就算你要保她们,你又能保得了几时,你以为保得了所有吗!我真不明白,你现在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雎鸠宥只觉得与墨夷炘之间的距离与默契越来越远,好似有道鸿沟已经将他们分开,雎鸠宥心急着墨夷炘是她在宫里唯一可以信任的,也是不用去防备的师兄。若是连他都向着外人,她以后就要孤军奋战。很多事她不方便出马,都是靠墨夷炘出手的,墨夷炘就像是她的左膀右臂,少了这个人她以后会不方便许多。所以雎鸠宥很是犯愁,生怕会失去此人的助力,可是要想拉回他的心,雎鸠宥又不知该如何做了。

从小,她与墨夷炘之间的关系就是照顾与被照顾的。雎鸠宥已经习惯了墨夷炘照顾自己,帮助自己,她根本就不用做任何事就可以得到墨夷炘的关怀,所以所谓给予才有收获,她不懂,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做。

听到这话,墨夷炘愣了一下,过了片刻反应过来。就见他似有疑惑的皱着眉看了看雎鸠宥,这才语有犹豫的问道:怜贤妃这次的毒,是你所为?

墨夷炘与樊师阙一样,心里都认准了这次的事又是怜贤妃自己搞出来的,至于什么原因他们不知道,也猜不到,更不敢去猜。

不过,怜贤妃有了上次自行胎流的例子,她的信用在此二人心中已然有了定位。

可是如今一看,雎鸠宥话里的暗示很明显,墨夷炘突然觉得此次的事多半是雎鸠宥所为。以雎鸠宥的处事作风,倒真是会干的出这种事。借着上次的事还未平息,雎鸠宥趁此做场好戏,这的的确确是有可能的。

呵呵。雎鸠宥咯咯的笑了出来,笑不可仰:那个女人这么喜欢装病,还把自己弄得这么虚弱,不都是为了争宠、博得纭泓的关怀吗?这次我也算是成全她了,她应该谢我才对!

雎鸠宥面露得意之色,走到桌边坐下:上次怜贤妃直接冤枉你陷害她胎儿不保,这个亏你居然咽的下去。我这么做也是帮你报了仇了,你应该是最开心的!你放心我下的毒并不深,以你的能力绝对可以解。但是怜贤妃先是气我抢了她的侍寝之夜而装病,现在又突然中毒恰好又赶上她父亲慕容云被人奏本勾结外敌,这一来一回恐怕纭泓是不会再信她了,他们慕容家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恰好赶上的?这恐怕都是你事先安排好的吧。墨夷炘淡淡的陈述着,缓缓端起茶盏抿了口,手指关节由于紧握着茶盏边缘,已经泛白,可想而知他此时隐忍怒火的激动。

你是我师兄,她们都只是外人,若非你推三堵四的不肯帮我,我又岂会亲自动手!雎鸠宥看着墨夷炘泛白的关节,与茶盏上的黑色花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又哼了声说道:只要你肯帮我继续对付这些碍事的人,以后的事我大可以放手不管,全权交给你

墨夷炘突然放下茶盏,里面的茶水震得撒了出来,溅湿桌布。而他紧握的拳头则将桌布刻画出一道道纹路,雎鸠宥见了皱起眉头,语带不快:怎么,你是非要跟我作对!

墨夷炘闭上眼努力克制着怒气,只觉得胸腔内有把火翻腾着,先前遭毒虫反噬的那种感觉似乎又出来了。他并没有将此事告知雎鸠宥,只是默默地承受着痛苦。最近这反噬的痛苦总算是稳定了一些,可是跟不除、病难愈,早晚说不定他会遭此不测。但是,墨夷炘并不想说,与其说出来多一个人担心,倒不如用自己的医术尽力而为,争取时间。

过了好一会儿,那种五毒的充斥感觉似乎淡了许多,墨夷炘才睁开眼继续看向雎鸠宥,苦口婆心的劝慰:宇文綦并非是你可以独占的,他首先是一位君王,而后才是你的丈夫,你却不是他唯一的妻子。你要想在他身边永远没有别的女人与你争,就是与满朝文武百官作对。到头来你不但根本达不到自己的目的,反而若是事情败露,你还会惹来杀身之祸。到那时你以为宇文綦真的会念在以前的情份,不顾朝纲而放过你吗!

哼。雎鸠宥语带不屑:我与那些女人怎么同?你也看到了,只要我一不舒服,纭泓自会放下所有的事前来看我。我们之间的情份绝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我有信心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是吗?墨夷炘微挑着眉,表情讥诮:你就这么肯定他对你不是因为其他原因吗?他究竟知道多少你的那些事,你就这么有把握吗?

你什么意思。雎鸠宥谨慎的盯着墨夷炘。

我是何意思,你心知、我心知,你口中的纭泓究竟知不知,呵呵,倒不如走着瞧?墨夷炘突然笑了,轻松的笑了。

你要将我的事说出去?雎鸠宥戒备的看着他,心里揣摩着这个可能性。

我不会说,并不代表他不知道。墨夷炘站起身,行礼道:娘娘身体回复神速,不过几日便可再递上头牌蒙受恩宠。下官还预祝娘娘早育贵子、永享荣华如此,下官便告退了。

这下,倒轮到雎鸠宥气得不轻了,只见她站起身似有怒气的说道:你给我站住!

就在这时,却听到门口的宫女通传道:娘娘,皇上驾到。

屋内的二人均是一愣,面面相觑。宇文綦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

雎鸠宥连忙整了整衣裙,低头平顺着呼吸。而墨夷炘则拿起药箱,一副准备要走的姿态躬身等在一旁。就见一道黄色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

臣妾(下官)给皇上请安。

免礼。宇文綦往桌边一坐,拉过雎鸠宥安置在腿上,笑着看向墨夷炘:淑妃近日身体如何?雎鸠宥也是笑着安坐着,端起一杯茶递给宇文綦,两人相视一笑。

墨夷炘低垂着头,语气平稳缓和,全然不见方才的激动:淑妃娘娘身体已无大碍,只需再调养几日便可。

好。宇文綦满意的点着头:墨夷大人果然是妙手回春,有你在宫中,朕放心很多。宇文綦话锋一转,突然又皱了皱眉,说道:不过近日怜贤妃的身子也频出状况

六九、求助墨今

墨夷炘恭顺的接话道:贤妃娘娘所中之毒,下官必会竭尽所能为其医治,还请皇上宽心。

宇文綦闭了闭眼,微翘起嘴角。

墨夷炘走后,雎鸠宥示意宫女带上门,

此时,屋内只有他们二人独处。雎鸠宥揽着宇文綦的颈项,将头靠了过去,柔声的说道:纭泓今儿个怎么有空。

宇文綦捏了捏雎鸠宥的鼻子,笑着问:朕不能来吗?

噗。雎鸠宥掩嘴轻笑:臣妾欢迎都来不及呢,纭泓甚少来芒秋宫走动,这突然的臣妾倒是受宠若惊呢!只要纭泓心里有丁点地方装的下臣妾,臣妾便心满意足了。

宇文綦不语,只是浅笑着喝着茶。

雎鸠宥又道:听闻贤妃姐姐的身子哎,都怪臣妾身子不争气,本想前去探望的,又怕自己的毛病会传染给人,反而害了人家。

宇文綦放下茶盏,闭上眼:近日朝内很多军国大事等着朕处理,你要是闲了就到其他嫔妃那多走动走动。

这雎鸠宥状似为难:臣妾历来与其他姐妹甚少结交,有些怕生。

呵呵,多走走就熟了。宇文綦挑眉回道。

又过了一会儿,宇文綦似乎歇够了,便睁开眼放下雎鸠宥,说道:朕,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你。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是,臣妾恭送皇上。雎鸠宥行着礼,双目牢牢地盯着宇文綦的背影,心里突然堵得慌这段时日以来,宇文綦在她这芒秋宫呆的时候是越来越少了。

雎鸠宥也知道自己的身子弱,病犯的那段时日要是侍寝也是勉强的,莫非当真是因此而失去了他的关爱吗?她不服,后宫中嫔妃虽然在才貌与手段上是比不过她的,可是她们个个身体康健,就因此而多了许多与宇文綦相处的机会,而她呢正如独守芒秋宫,面对四壁空屋,她除了寂寞究竟得到过些什么!

雎鸠宥气的将唇咬出一圈血痕,猛的一手抄起桌上的茶盏就要往地上砸,却在抬高手臂的一瞬间又停了下来。她轻抚着宇文綦饮过后留在茶盏上的痕迹,眼中泛着泪光,嘴角轻抿起柔情且酸涩的弧度:可怜想得伊人心憔悴

雎鸠宥放下茶盏,两手撑住桌沿闭着眼定了定神,突然唤道:芒春!

是,主子。一宫女躬身进来。

去将本宫的头牌送到内侍监,叫他们过两日便上呈。

是,奴婢这就去。

雎鸠宥闭着眼站在原地,冷静的想着以后的路怜贤妃这次虽然是背了个莫须有的罪名,但是却不见得因此可以扳的倒她,充其量也不过是对慕容家造成一点损伤,毕竟慕容家是家大业大,根基稳固的。

但是有了这一次的有嫌疑通敌卖国事件,就算日后被查出全是虚构的又如何,这件事恐怕已经在宇文綦与满朝文武心中留下了印象,必会对慕容家有所防范,这样便已足够了。

为何慕容家会被牵扯,还不是因为位高权重,又深得朝中一股势力的支持吗?只要众人开始忌讳以慕容家的势力,是有可能做到这一步的,防备之心必会产生以后的事倒是容易许多。

裳嫄宫

墨夷大人,请茶。

墨夷炘点点头,接过公伯芸手中的茶,正好瞄见她手上的伤口,便问道:敢问姑姑你手上的伤可是因花刺所致。

公伯芸行了个礼,笑道:院判大人好眼力,都是奴婢干活的时候不小心,这才弄伤的。不过奴婢没在意,伤口好了点便又裂开,几次下来倒有些厉害了。

墨夷炘笑笑,拿出药箱中一瓶药递过去,说道:这种花的刺是带有点毒性,虽然不重,但若是不小心着了水是还会恶化的,这瓶药对这种伤很有效,不妨一试。

谢谢大人。公伯芸又看了眼墨今,见她点头示意这才接过:奴婢先告退了。

公伯芸走后,墨今巧笑着说着玩笑话:大人真清闲啊。今儿个不必问诊却也来关心本宫,就连本宫的宫女也是关怀备至说吧,究竟何事,若是本宫帮得上的,定会相助。

墨夷炘收起笑容,面色有些犹豫凝重。他想了想便站起身行了个大礼,说道:娘娘身体已无大碍,请娘娘回到宫中。

听到这话,墨今皱着眉板起了脸:大人何出此言,本宫身体违和你是知道的。前几日大人才说本宫需要再调养两月,如今却变得这么快?究竟因何?

墨夷炘叹着气:贤妃娘娘处境堪虞,贵妃娘娘尚未病愈,下官也是想能有人出来主持大局。

呵呵呵。墨今好笑的瞅着他:什么时候大人你也会关心起后宫的琐事了,这宫里的人与事不是你们太医院有本事管的起的。本宫劝你老实人,做老实事,不该管的不要管,不该问的也少问。

墨夷炘的举止太过奇怪,墨今总觉得他必是发生了何事。以他的为人应该只会关心芒秋宫的,如今这突然的举动,恐怕也是与芒秋宫的那位有关了。

宥淑妃最近好吗?墨今吹了吹热茶,不经意的问道,微抬眼打量着墨夷炘的神情。

淑妃娘娘身体愈加好转,不两日便可重回宫中生活。墨夷炘知道瞒不住,便直接答道。

哦?墨今闭着眼笑了笑,随即又睁开放下茶盏,走下首座:那不如让本宫猜猜只见她手执起半圆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步履缓慢却很平稳,语调轻柔,边走边自言自语着:宥淑妃出宫,怜贤妃此时正值弱势。贵妃姐姐固然是难以出面,若是如此这宫中恐怕难有人制得住淑妃的士气了。恩所以大人要本宫出面也是想多一个人牵制她,生怕怜贤妃力量不足,以防宥淑妃独自做大?

请娘娘成全。

墨今见墨夷炘一脸的尴尬,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接着笑道:当然了,这后宫里的事,以大人的为人,是不会管的,你不但没心情理会,也不愿意掺合。但是这些的前提是宥淑妃并没有牵扯在内。只要关系到她,大人你便会关心则乱看来大人你最终的目的是希望宥淑妃可以回头是岸,看清事实、局面,以防他日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害了自己。所以才会急于找个人出来,想来个当头棒喝?

但是本宫却要劝大人一句墨今不等墨夷炘接话,直接说道:有些人,大人你帮是出于什么原因,本宫没兴趣知道,但是大人你却要看清楚,你这么做是否值得。若是此人根本就是冥顽不灵,对大人的一番好意视而不见,那你就算做得再多,也是枉然。何苦为之呢?

娘娘的话下官何尝不明。墨夷炘垂下眼,语气有些萧瑟:只是有些事,根本容不得下官多做考虑,娘娘您又何尝不是为了家族、为了贵妃娘娘?同样,下官也有要为的人与事。究竟值不值得,下官没想过,也不想去想,这些亦都是下官的选择。

墨今看着墨夷炘良久,不言不语,只是侧目着他表情的痛苦与无奈。她的眼中并未有半点可怜与同情的意味,只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色,难以探索各中真意。

墨今眨了下眼,转开视线淡淡的说道:目前,本宫不会出去。大人不必为难。若是寻不着可以帮助你的人,本宫倒是有条明路指给你

墨夷炘抬头看向墨今,就见她侧着身看着窗外,眼神飘得很远,似乎在想些什么。

微风拂过她的面颊,带动了轻薄的衣袖,袖尾微微摆动着。几缕发丝也随着微风的抚摸漂浮在她身后,自由自在,一会儿栖息回肩膀处,一会儿便又调皮的舞动起来

美。除了这个字眼,墨夷炘已然再找不出更适合的了。虽然这个字代表的意思很多,也不见得可以丰富的诠释出墨今的神情、容貌,但是却是最简单、直接的表达。

只见墨今微微启唇,吐出一个名字:瑜昭仪。

墨夷炘微愣,墨今正巧转头看过来,翘起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个人绝对可以帮到你,究竟慕容家是否勾结外敌局势会如何发展,也只有她可以改。

墨夷炘皱着眉,问道:下官也曾听闻刑部尚书在追查此事。但是究竟皇上是要查慕容家的底细,还是要查慕容家是否被冤枉的,满朝文武皆不敢肯定,听闻刑部更是火烧了眉毛犯愁着。娘娘如何有把握可以就此事下定论。

墨今笑了一声:本宫是不是猜得对,大人何不试试?瑜昭仪为人不够果断,她父亲亦是行事瞻前顾后的。他能坐在刑部尚书这个位子多年,先皇就是看中他听话、老实,不会自作主张。如今若是他押对了宝,这个官位自然可以再坐稳着,否则呵呵。大人若是给他们指点迷津,就算是再笨的也知道该如何为之了,日后他们父女二人还会对大人感恩戴德呢。

本宫言尽于此,至于做与不做,就如大人刚才所说那是你的选择,本宫不会管,也不想再管。墨今说完,便不再理会墨夷炘欲张口问话的神情,转身走了出去。

留下墨夷炘独自呆站在厅内,一时难以下决定。

墨夷炘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药箱走了他边走边琢磨着墨今的话。

若真如墨今的意思,宇文綦要是借此试探慕容家倒也是可能的。或许宇文綦根本就知道慕容家是备受冤枉的,趁此机会亦只不过是来个下马威?

而刑部尚书优柔寡断的性子,恰好被宇文綦加以利用。他愈是瞻前顾后,这件事就可能被拖得越久,到时候

墨夷炘突然灵光一闪,猛地明白了墨今的示意。只见他舒展眉宇,眼神恢复了光彩,倒是一片轻松的神态,笑容也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来。

就如不远处,几个打扫的太监正在清扫落叶一般,墨夷炘心中的郁结也是被扫的一干二净了。

正当墨夷炘返回太医院的路上,一太监慌忙的赶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喘道:墨墨夷大人瑜瑜昭仪她她晕倒了!

墨夷炘一惊,这么巧?

七〇、僵局化解

墨夷炘正愁着不知如何接近瑜昭仪,这就送来个机会?

他连忙反应过来,将药箱交给小太监,催促道:如此还不快带路。两人连忙赶往瑜昭仪宫房。

半个时辰后,墨夷炘像瑜昭仪解释了她身体并无大碍,只因心神焦虑,急火攻心才会晕倒,只要好好调养几日便可无碍。

墨夷炘收拾好医具,正想着该如何开口询问刑部的事正巧瑜昭仪却先说道:先前本宫去见过墨修媛,听墨修媛所说大人为其诊治的这段时日,甚是细心。墨修媛待大人您视如己出啊。

瑜昭仪试探着,墨夷炘则琢磨着该如何回答,便又听到她说:其实本宫有块儿心病的,不过墨修媛却暗示过心中之病、身上之病都要找位良医,才可根除

墨夷炘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心想着莫非墨今早已与瑜昭仪达成共识,所以瑜昭仪此次根本就是有意让他来问诊的?

墨夷炘起身行礼,决定先探探口风:下官不才,但是论到行医救人还是有点本事的。医者父母心,就有须救急,下官正是给娘娘送治病的药来了。

哦?瑜昭仪侧卧着,微微前倾上身,一脸的期待:说来听听。

有句话娘娘或许听过,心病还须心药医这娘娘的病根何在,就因往何处寻找救命的药。墨夷炘意有所指,暗示她刑部彻查慕容云勾结外敌一事。

哎。瑜昭仪听到此处又叹了口气,似有不解的难题,郁闷着:本宫也知道要找对药方才可救人,只不过,如今亦有两幅药方摆在本宫面前,本宫不敢随便服用,深怕若是服错了药,这治病不成反致命啊。本宫心里着急着,却又无法可施

墨夷炘低着头,嘴角翘起,笑了。看来墨今所言不假,如今最着急解决问题的不是他,是瑜昭仪才对。而最有可能解决这个困局的也是瑜昭仪,只不过有本事解决问题的,却不一定是可以看清问题症结所在者,还需要旁人指点迷津。

娘娘所说的药方,下官略通医理,或许可以为娘娘解惑。墨夷炘语气缓缓的,边说边微抬起头观察瑜昭仪的神色。

恩。瑜昭仪淡淡的笑了,侧头看向别处说道:其一者,除去毒瘤。其二者,用药压制。可是却不知这身长毒瘤的人是不是愿意除去啊,若是此人仅仅是想用药压制呢若是贸贸然除去,岂不是违背了此人的心意?

墨夷炘直起身,一脸的胸有成竹,回道:行医问诊讲究望、闻、问、切。如今,四者皆以齐全,以下官行医的经验来看,此人必是不愿贸然除去毒瘤的。须知道,除去毒瘤亦是存在风险的,与其毫无把握的莽撞行事,倒不如先以药压制一二,待到毒瘤毒性减淡,再做个一干二净。以此,病者身体所受的风险的与后遗症,便会减到最小,如此不管是否顺了病者的心意都是最以保万全的做法。

瑜昭仪听后这才舒展眉宇,眼中泛出清透的幽光,就连笑容也是发自内心的畅快:墨修媛果真好眼光,大人你不但医术高超,就连人的心病也如此会医。本宫谢过了。

墨夷炘拿着瑜昭仪的赏赐退出了宫房,往返回太医院的路上走着。此时的他才真算松了口气,很显然方才的一席话瑜昭仪已然明白如何做,相信刑部过了不久亦会有个方向去查了。

只要刑部顺着礼部尚书在这次的事件中是备受冤枉的这条线查下去,那么这次的风波一旦平息,怜贤妃自然可以渐渐恢复以往的风光。而宥淑妃就算是有恃无恐,也会多顾忌一个人。这样对她好,对所有人,也好。

哎,世事多变,究竟我何时才可以跳脱出这座皇圈圈墨夷炘叹着气,步履缓慢的走着。待到行近太医院之时,眼见院门就在身前不远,他却又突然不想进去了。

墨夷炘意识到,不知何时自己开始惧怕此地,亦或者说惧怕这座皇宫。

这里的人与事太过复杂、太过多变、太过可怕,不但众人皆是如此,就是一张白纸飘进来亦会被瞬间染黑,随后被火焚之却连灰烬都不见得飘的出去。

墨夷炘自问他不是一张白纸,可如今的他又算不算是在引火自焚呢?

他自嘲的笑了,摇了摇头,抬脚毅然决然的踏进了太医院

裳嫄宫

主子,今儿个墨夷太医前来,这公伯芸为墨今梳着头,话语间却是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吧。墨今看着镜中的自己,人似乎还是那个人,只是心境却在不觉间苍老许多。

这公伯芸突地跪下,语气有些担忧:奴婢知道主子智慧非凡,只是今日主子未免太过犯险,若是行差踏错奴婢恐怕主子今日墨夷炘走后,墨今忙叫公伯芸加快脚步暗自通知瑜昭仪的贴身宫女病者,寻医墨夷。否则又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墨夷炘前脚走,后脚瑜昭仪便突然晕倒?

墨今低头看了看公伯芸,一手扶起她:起来吧。随即又看了看镜中自己的发髻,轻抚着镜奁上的一只镶嵌菊花式样的钗,缓缓说道:本宫这次不会下错棋。你不是才说前几日皇上将菊花茶赏给了宥淑妃吗?

是的,还是由文总管亲自送去的。公伯芸有些疑惑。

这就对了。墨今站起身,懒懒的走向卧榻:菊花茶性甘、味寒,散风热、利于清火,宥淑妃火气这么大确实是配得上的。皇上的这番暗示宥淑妃懂不懂,本宫不知道,也不关心。但是本宫却有此看到了另一层意思。

公伯芸跟上前,为墨今铺平卧榻上的软垫,墨今随意的一坐,侧卧着。

她微眯着眼,假寐着,心中淡淡的回忆着这几日的微妙变化。

礼部尚书是否勾结外敌的这档子事儿,多半是备受冤枉的,至于是何人所作,墨今起初还不万全肯定会是宥淑妃。但是宇文綦突然赏赐了菊花茶,倒是应了墨今的猜测。菊花茶又不是多珍贵的佳品,在民间亦是唾手可得,但是突然以此为赏赐就很值得探寻了。

看来宇文綦不但是心知肚明这其中的把戏,更是将整个形势玩弄于股掌之中

宇文綦先是在朝堂上语焉不详,让刑部一干人等不知该如何查法,不敢轻易定个方向,更加不敢去直接问宇文綦。如此一拖,这件事的时间越长,慕容家的势力就会被牵制的越多,而这件事就会进一步闹的更大,这不慕容云近日称病在家,就是一个表现。

就算之后还他们慕容家一个青白又如何,众人心中必会有所顾忌。

怎么这事别的人不牵扯,却偏偏牵扯了慕容云?还不是因为他平日早就声名在外,树大招风。甚至于慕容家的势力根本就有能力做得到这一步。

若是慕容家真有心,勾结外敌、通敌卖国这件事就绝对成立。

想来,宇文綦正是要得到一个慕容家日后备受顾及的效果。若是日后真有一日,慕容家的势力会有崩塌的时候,那么这次的事件就是一个铺垫、一个借口。

要面对如此家大业大的家族,一家之长又是朝堂重臣,身后又有一群巴结逢迎、为其办事的替罪羊,其女更是位居贤妃高位哼,就算真是犯个罪,只要事后处理得当,相信慕容云也一样有本事推个一干二净。所以,要对付这样的家族,前期周密的铺垫就是最关键的。

想一举扳倒?不可能。急?又有何用呢?

墨今叹着气,突然觉得宇文綦身为少年天子,他身上所要担负的重任是多么沉重

另一边,御书房。

墨今那儿是叹着气,宇文綦这边却是笔下行云流水、挥挥洒洒的写着字。只见他手腕舞动几下便停笔,将笔随意往桌上一扔,满意的看着桌上的字:楼台层层逐阶上,俯瞰众生心中明。

文权。宇文綦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