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糕点谢灵涯还带他们一起去文昌殿,“文昌帝君像也是刚换过的。”

陈醉一边走一边看周围,心不在焉,从主殿后门出来时,脚在高高的门槛上一勾,竟是摔了一跤。

“陈醉,没事吧?”陈默赶紧把弟弟扶起来,只见他龇牙咧嘴,把七分裤一捞,膝盖都破了。

陈默立刻激动地道:“谢老师,流血了,那个,可以用止血咒吧?”

谢灵涯:“……”

他看着不太像是担心弟弟,倒像是很想再见识一下谢灵涯的奇技。

陈醉却是慌了,我靠,还念咒,他哥怕不是疯了,他答应来上香就当是玩,但是念咒也太奇葩了吧,立刻疯狂道:“不不不……我不!”

陈默不赞同地看着他。

谢灵涯看陈醉一眼,“扶他去后面吧,我去叫海哥过来。”

“等等,我说我不要啊!”陈醉觉得完了,这是什么邪恶的道观啊,还逼人的,等会儿不会还让他喝什么香灰水,符水吧?他哥怕是已经被洗脑了!

那个什么海哥,是这里的头脑吗?陈醉顿时脑补了巨多可怕的情节,一脸惊恐,张望周围,想找人求救了。会不会有人信他呢,大家不会都被洗脑了,或者觉得他们家务事吧?他和他哥可是长得很像的!

谢灵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医生也不要,那你是想自己糊点口水吗?”

陈醉:“我……啊?”

陈醉一脸尴尬,这才发现自己先入为主,觉得他哥被洗脑了而谢灵涯是神棍,加上他们还提到什么咒之类的。没想到,“海哥”是医生啊……

“你弟是不是对中医有什么不满?可是消毒包扎他也是用现代手法啊。”谢灵涯问陈默。他也想到这小孩可能误会了还是要念咒,但不对啊,他们道教什么时候强行(重音)安利过了?再穷也不干这事儿啊!

有时候在道观里,有的病人盲目求神,他还会劝人去后面诊所看病。

陈默也不知道啊,看陈醉那傻样,说道:“别管他了,麻烦海医生吧。”

随后,海观潮拿着医药箱过来,看伤口不深,也没有沾到脏东西,不需要打破伤风,消毒包一下就成了。

陈醉脑补过头,略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玩手机。

朋友圈又多了很多评论:“什么??谢老实?我心碎了!”

“他怎么能叫这个名字,大哭,我不去了。”

“失恋了失恋了。”

“我不能接受他叫谢老实,不能。”

“?”陈醉往上翻了一下,发现自己之前打错字了,撒气一般回复道,“你们有毒吧??我只是把老师打成了老实。你们真肤浅!”

评论区再次陷入狂欢:

“啊,又会爱了。”

“拿起我收拾好的包包,肤浅地去喝茶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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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兄弟给文昌帝君上了香后,又去拜了一下王灵官,然后才离开。当然,陈醉后来收到了很多谴责,因为他们走了后谢灵涯就没有出现在前院了,闻讯去抱阳观的人最终只观赏到了张道长被迫捧着糕点摆拍,不过糕点还是不错的。

谢灵涯本来是想睡个午觉,但还是先去洗了把脸,清醒一下后开始做题,做完题才小睡了一会儿。

差不多五点钟的时候,谢灵涯起来,打算待会儿做菜了。

谢灵涯在厨房溜了一圈,拿了点吃的,打算去敲施长悬的门,手刚抬起来呢,门就开了,他一愣,随即笑道:“我给商陆神换吃的呢。”

他说着,眼神一转,看到祭坛上空空如也,商陆神躺在施长悬枕头边上,这个时候应该不是念咒啊,他欣喜地道:“是不是开口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施长悬犹豫一下才点了点头。

谢灵涯:“哇,他说什么了?”

施长悬:“…………”

谢灵涯:“?”

谢灵涯很茫然,不是,为什么这也不回答啊?

“那我能进去吗?”谢灵涯又问,只见施长悬迟疑得更久了,才让开。

商陆神还裹着手帕,像个小娃娃一样躺在枕边。谢灵涯一步步走向商陆神,施长悬就在他身后紧紧盯着,竟是生平难有的局促。

谢灵涯会听到什么……

谢灵涯俯身,把耳朵凑近了商陆神,几秒后,他歪过头来道:“嗯?怎么不说话的?”

……那个喋喋不休的商陆神住嘴了?

见施长悬也走到床边来,谢灵涯就把商陆神拿起来,放在施长悬耳边,他伸手去接。

谢灵涯一松手,施长悬就听到商陆神细声说:“呼——好害羞哦。”

施长悬:“…………”

耳报神的声音很小,谢灵涯什么也没听到,还睁大了点眼睛问道:“怎么样,有吗?”

施长悬撇头:“没有。”

谢灵涯很失望:“它是有自己的想法,会自己选择时候说话吗?那它之前到底说了什么?”

商陆神现在就在说话呢,它的声音传到施长悬耳朵里:“谢灵涯晚上想烧鱼,菜市场有一条非常肥的鲤鱼,就在左转第三排第二个摊位……”

施长悬视若未闻,缓缓道:“雷声吓过的后遗症,不大灵光。”

商陆神的声音顿住了。

谢灵涯遗憾地道:“啊,所以没什么动静,而且内容也不灵验,没什么用么?”难怪施长悬不说话了。

施长悬:“……嗯。”

商陆神:“我不是。我没有。你瞎说。”

谢灵涯:“有没有什么办法?”

施长悬把商陆神放开,淡然道:“我再多念几遍咒试试。”

他想这个坏掉了的商陆神大概嚷了句不会变之类的,但离开耳边也就听不到了,比蚊子的声音大不了多少。

谢灵涯看到了,却是笑道:“总举着也不方便吧,等等我给你找个别针。”

不等施长悬说话,谢灵涯就出去了,他不但找了个别针,还拿了把剪刀,把商陆神身上的帕子剪开,再用别针收拢卡住,这样看起来就有个衣服样了。

然后把商陆神别在施长悬领边,就跟装饰似的,只是与施长悬冷淡的气质不太相符罢了。

谢灵涯:“哈哈,还挺可爱的。”

施长悬有些不自然地拨了一下商陆神。

商陆神:“我,可爱。”

施长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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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完饭后,施长悬便放空大脑念咒,无视这个不停说话的商陆神。他没有搪塞谢灵涯,他觉得多念咒,可以把商陆神调试正常。这个商陆神是有问题的,坏掉的。

一旁,张道霆则问谢灵涯:“施道长是不是不喜欢吃鱼啊,晚餐时问的那句‘这是草鱼?’冷冰冰的,把我吓死了。”

谢灵涯:“没有啊,后来你出去,他又跟我说以后去哪个摊子买鲤鱼,只是不喜欢吃草鱼吧。而且,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对菜市场那么了解。”

还热心指导他这些琐碎事,真是难得。

张道霆看了两眼坐在稍远处的施长悬,又道:“施道长那个娃娃是什么啊?”

他忍了好久了,看到高冷的施道长肩上挂个小木偶娃娃,太违和了。

海观潮倒是脑子一转,想到了什么,他看施长悬一直在小声念咒,问道:“你们上次出去,不会就是为了那个东西吧。”

“是啊,”谢灵涯给他们稍微介绍了一下,“别往外说啊,也别和施道长提,那个商陆神好像不太灵光,提了他可能伤心。”

张道霆干笑两声,不是很能想象施道长伤心是什么样子。

谢灵涯看施长悬念过七七四十九遍,拿起茶杯喝水,想想就起身了。

……

施长悬忽觉耳边的嗡鸣声停止了,饶是他平日波澜不惊也松了口气,真的调试好了么,他不禁看了安静的商陆神一眼。

——下一刻,忽然有人从后面贴过来,还把脑袋搁在他的肩上,脸和脸中间就隔着一个木偶了。

施长悬几乎都能感觉到这人微凉的气息吞吐,带着笑意在耳边道:“哎呀,看你样子还以为在说话了,想偷听一下。”

施长悬有些僵硬,谢灵涯侧过脸,两人的头发好像都擦过了,距离近到稍稍一动,脸和嘴唇就要碰上了。

太猝不及防了,施长悬一时动弹不得。

谢灵涯还不起来,说道:“不会一直这样吧,要么不说话,要么说不准。还是它更喜欢山里?你会送它回去吗?”

施长悬终于忍不住严肃地想,他怎么趴在我肩上,他越来越过分了。

谢灵涯见施长悬没有回答自己,“嗯,不好吗?”

这时,一个细细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快、快乐池塘栽种了,梦想就变成海洋,鼓鼓的眼睛大嘴巴,同样唱得响亮!”

施长悬:“???”

还没等施长悬想明白,忽然肩上一松,却是谢灵涯站起来了,捧着商陆神欢呼:“它居然会唱《小跳蛙》!不要放过它——”

施长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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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长悬顺着人流走进地铁,准备去上课。商陆神被别在他的双肩包背带上,已经开口后就能够随身携带了,只是它一直在因为离开抱阳观而啰嗦。

施长悬:“……吵。”

他把商陆神摘下来,揣进了兜里,再抬头时却发现,非但听不到商陆神的声音,周围一圈原本叽叽喳喳聊天的学生也都住嘴了。

施长悬撇头看着窗外,一脸冷淡。

上课时,黄进洋问施长悬:“你那个文献笔记带了吗?上次说借我。”

施长悬打开包看了一下,“……拿错了。”

他在房里看了书,笔记本有好几本,应该是不小心弄错了,因为耳报神的事情,确实有些心不在焉……

“啊?完了,我还想带回去,我请了假回老家参加婚礼,中午下完课就去赶高铁。”黄进洋一脸遗憾。

“我问问。”施长悬指的是问问抱阳观有没有人有空,来一趟把笔记送过来。

他拿着包出去打电话,在拨号之前却瞥到包上那只商陆神,提起来道:“为什么不提醒我?”

趋吉避凶,是耳报神最基本的功能。

商陆神一声不吭,仿佛它真的是一个安静的木偶挂件。

施长悬打了电话给谢灵涯,自然,全道观只可能是他有空,听说黄进洋的事情,谢灵涯立刻道:“没事的,我送过去吧,我这边没什么要忙的。”

早上谢灵涯已经做完一批阳春白雪糕了,这个卖得很好,第一天那几十斤就完售了,所以谢灵涯这次放心地多做了一些。

他按照施长悬电话里说的,把笔记带上,熟门熟路地搭地铁到了鹊东学院,又找到了他们上课的教学楼。

刚好这个时候第一节 课已经下课了,黄进洋和施长悬一起出来。

看到谢灵涯来送笔记本,黄进洋还感谢道:“谢老师,必须叫你老师了,太厉害了,那个转运符很有用啊,我最近都没怎么见到那玩意儿了。”

他说着,左眼还眨动了一下,才慢慢睁开,而且眨眼的频率还是比较高,看来虽然转运,但这个习惯一时也改不过来。

“有用就好啊,你们下节课在哪呢?”谢灵涯说着,跟他们一起往外走。

大家还有一段同路,谢灵涯走在施长悬边上,顺口问:“那个……娃娃呢?”

施长悬把商陆神从兜里拿了出来。

谢灵涯含蓄地问他:“怎么不挂?”

黄进洋听了他们的话,觉得怪怪的,“这个不会是你送的吧,我还说施长悬怎么这么……”

“画风不对吗?”谢灵涯笑说,“这个很可爱啊。”要是他,他肯定每天带着。

施长悬默默把商陆神别回肩上。

走在校内,谢灵涯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米校长么,你们见过吧?有次我放完寒假,在学校放烟花,被他撞个正着,给我训了一顿。”

米校长被大家昵称为米老头,黄进洋和施长悬都是研究生才入学的,不过也认得他那张脸,此时正领着一行人在操场上,仿佛是参观的样子。

黄进洋瞥了一眼,说道:“旁边那个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吧?”

谢灵涯也分辨了一下,“你是说左边那个看起来很有钱的吗?耳垂特别长的那个。”

“是左边那个,耳垂长不长我不知道啊。”黄进洋迟疑了一下,“他耳朵上挂了个很大的纸片。”

“纸片?”谢灵涯又扫了一眼,“没有任何一个人耳朵上有纸片啊。”

“不是吧?”黄进洋定睛看去,确实有没错,“真的有啊……诶,等等,怎么这纸片外圆内方,像个铜钱……不对,纸铜钱,纸钱啊??”

黄进洋愕然,哪有人往自己身上挂纸钱的。

谢灵涯和施长悬立刻对视了一眼,纸钱?

这时,开口以来就没预报过什么正经事的商陆神,冷不丁地用它的细嗓门说道:“耳挂纸钱,命至大限。”

第24章 吊客临门

大限便是寿数的意思,大限将至就是说死期到了。况且纸钱本就是亡魂所用的,耳挂纸钱,属于死兆,黄进洋左眼藏阴,就被他看了个正着。

虽然黄进洋不懂玄学,也听不到耳报神说话的声音,但猜也猜到了恐怕不是什么好征兆,他无措地道:“这怎么回事……我要告诉他吗?”

黄进洋这二十多年间,左眼见了很多怪事,也深知这种事情,有时候告诉别人不一定是好事。不过现在他身边有两个懂行的人,于是有此一问。

“死兆。”施长悬低声道。

谢灵涯远远观察了一下,说道:“我也没仔细研究过相术,但是这人面相福泽深厚,不像是英年早逝啊,难道是横祸?”他要看的东西太多了,相术此前只大致扫过两眼,主要还是看人修道的资质。

对于黄进洋的问题,他们也无法回答。现代人看主动上前说自己有劫难的人,都像骗子,如果观念不一样,是很难说服人的。而且除了观念外,这年头骗术发达也是原因之一,抱阳观都没蚊子了不还有那么多人坚信,里头具有什么江湖手段。

救人是功德,只是这年头救人也不简单啊。

他们正在原地琢磨着,校长那一行人竟是往这边走了,那大耳垂和米校长说了几句话后,米校长就冲着他们一招手,“那几位同学?”

三人几乎没有迟疑,都往那边走了过去,和米校长问好。

米校长问:“呵呵,你们是哪个系的学生啊?”

施长悬和黄进洋答了是哲学系宗教学的,谢灵涯和施长悬对视一眼后,取得了某种默契,没说自己是学校毕业的,就说来找朋友。

施长悬和黄进洋就在鹊东学院就读,至少他们现在开口和大耳垂讲点神神鬼鬼的东西,从很多方面来说都不太合适,所以谢灵涯开口时就留了余地。

这时大耳垂温和地问了几句问题,自称是他们的师兄,也是鹊东学院毕业的。他问的问题也都是关于学校生活的,旁边还有随行的人拿着相机拍照。

谢灵涯听到米校长称呼那人“高总”,他之前就猜想这人不是领导就是老板,现在一听果然。言语之间的讯息,好像还是高总要捐钱给母校。

问完了之后,校长说道:“高总,同学们还有课,咱们去会议室把合同落实一下吧?”

高总应了一声,正要走,谢灵涯叫住了他:“高先生。”

谢灵涯之前特意没说自己是鹊东学院的毕业生,看米校长很重视高总的样子,这时也庆幸,他待会儿说什么话,就和学校撇清关系了。

“嗯?”高总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米校长也看过来一眼,顺便看了看施长悬两人,不知道这俩学生的朋友什么意思。

谢灵涯憋了一会儿,憋出来一句话:“投资道观了解一下吗……”

施长悬&黄进洋:“……”

高总也像是没听清一样:“投资什么?”

谢灵涯:“道观,其实我是市区一个道观,抱阳观的人,我们是个明代修建的老道观,建筑有百年历史,很适合开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