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耐心很不好,心里愤怒之下,耐心更差,所以第二道懿旨甚至没等到第二天,直接在孟公公回宫之后的一个时辰之内,就再一次送进了瑾王府。

“太后娘娘宣召,请姒姑娘即刻进宫,不得延误!”

传旨的依旧是孟公公,然而此次他身边却多带了几个太监,个个低眉垂眼跟在他的身后,只是从他们走路的姿势看来,却无一不是司礼监高手。

刚刚从温泉斋沐浴出来,披上一身宽松的白色袍服,夜瑾就听到了来自仲管家的禀报。

走出昭宸殿,站在玉阶之上,夜瑾眼神冰冷地看着仲管家:“现在什么时辰了?为什么瑾王府的大门还没关?”

仲管家一窒。

大门就算关上,那太后懿旨来了,也不能拒之门外啊。

“姓孟的现在何处?”

“回王爷,在前庭等候。”

因为天色实有些晚了,仲管家担心惹得王爷不悦,所以就算孟公公是太后懿旨,不得不放他进了门,也必须亲自通禀一声。

“你去转达本王命令,就说姒姑娘眼下是本王的贴身大夫,职责只是为了替本王治病,没义务去应付任何人的召唤。”

仲管家一呆。

这样直白且大逆不道的话,回禀给太后,太后一定会雷霆大怒吧?

夜瑾似乎并不想多说,也没心思去应付,撂下了这句话,径自转身入内。

身影消失在殿门后之际,他寒凉无情的声音再度幽幽传出,“无寂,命人贴身保护本王的大夫,不管是谁,哪怕是太后亲临,若敢对姒姑娘无礼,一律格杀勿论。”

仲管家大震。

无寂低头领命:“属下遵命。”

一如往常的从容恭敬,仿佛根本不认为这道命令有什么不妥。

然而,仲管家却心下骇然,王爷这是要公然把太后的脸面放在脚下踩踏?

第55章 保护

太后不喜欢瑾王,瑾王也从来不把太后放在眼里。

或者可以说,瑾王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哪怕太后是他的亲祖母,皇上是他的父亲,以及皇族里那些皇兄皇姐,他也从来都只是把他们当做陌生人看待——

当然,是在他们没有惹到他的前提之下。

若是惹到了,那就不是陌生人了,而是敌人。瑾王对待惹怒他的人,手段残酷得足以让任何人胆寒。

这一点,仲管家心里格外清楚,可不放在眼里是一回事,最多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大夫,而公然与太后撕破脸,这一点却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不确定,瑾王是对这个女子的态度不一般,还是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给太后难看。然而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今晚之后,宫里只怕无法平静了。

仲管家离开之后,无寂盯着他家主子那张倾城无双的脸看了很久,直到夜瑾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需不需要本王把你的招子抠出来?”

无寂才蓦然一惊,忙不迭低头,闷闷地道:“属下还要保护主子呢,招子抠出来,主子身边还能留下一个废人吗?”

“若是废了,还留着你做什么?”夜瑾冷嗤了一声,走进内殿,“索性直接丢给麒麟,还勉强能让它饱餐一顿。”

无寂闻言,顿时脸色一苦,“属下伺候主子这么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主子还当真忍心啊?”

麒麟是夜瑾的宠物,一只体型庞大通体雪白的狼,毛色很纯正,血统很高贵,但是本性跟它的主子一样,是个残忍无情的肉食家伙。

“你若是闲着无聊,打算继续与本王贫嘴,本王现在就可以让你知道自己是否忍心。”

此言一出,无寂瞬间闭了嘴,不敢再多言。

夜瑾在床榻上躺了下来,虽已经沐浴完,也到了该就寝的时辰,但是看他精神似乎还不错,眉眼间并没有几分困乏之意,甚至每次梦魇发作之后,所应该由的症状也已经全部消失。

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无寂亲眼看着,也依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在他看来,梦魇这样的事情本身就是道难解的题,一般的大夫只怕没几个能解开其中玄机。而且,他家主子梦魇这件事,对于外面的人来说,至今还是个秘密,连宫里的御医和皇上都不知道。

除了无寂,和昭宸殿暗中隐藏的高手,几乎也不再有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了。

“主子。”看着双手枕在脑后的夜瑾,无寂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属下觉得九倾姑娘是个好人,主子对她的态度,似乎也有点不一般…”

“所以呢?”夜瑾语气淡淡,“你想说什么?”

想问问您,对九倾姑娘有没有什么意思。

无寂心里这般回着,嘴上却道:“主子今晚的话,是在保护九倾姑娘?”

夜瑾瞥了他一眼,却没说话。

保护?

那个女子,哪里需要他的保护?

第56章 管她去死

“太后一定会雷霆大怒。”无寂忍了忍,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忧,“太后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一番大怒之后,一定会有所动作。”

“管她去死。”夜瑾冷冷说完,眼神不耐地看着他,“你今晚吃饱了撑的?哪来这么多闲心去操心你不该操心的事儿?”

无寂神经一紧,顿时屈膝跪下,“属下知罪。”

“滚出去。”

无寂跪着不动,“属下还要值夜,主子该就寝了。”

夜瑾语气冰冷,“那就把你的嘴巴闭上,否则本王不介意让你自己掌嘴到天亮。”

“是。”无寂低头,“属下闭嘴。”

话音落下,内殿里就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虽然被斥责,但是无寂却敏感地察觉到,他家主子有点不一样了。

或许是因为梦魇之后不再发作的痛苦让他心情好了些,也或许是因为别的事情,但是总归有一点——这些都是姒姑娘的功劳。

而夜瑾,方才让管家转告给孟公公的那番话,其本意不管是想警告太后,还是想维护九倾姑娘,都无疑传递了一个信息给无寂——

他家主子并不讨厌姒姑娘,甚至在短短两三日的时间里,与姒姑娘之间似乎已经产生了一种默契,或者说,是达成了一种共识。

这种感觉对于无寂来说,意味着好事。

不讨厌,不排斥,以后就有喜欢的可能。无寂衷心地希望,在以后长时间的相处之中,主子与九倾姑娘之间的这点默契和共识,能逐渐演变为喜欢,继而成就一份相濡以沫的感情。

真希望有那么一天…

只是这般想着,无寂心里就有一种幸福得快要飞起来了的感觉。

“殿下说,最近身子不适,需要姒姑娘片刻不离,贴身照料诊治,是以无法应太后召见,还请孟公公见谅,如实回禀太后。”

仲管家将夜瑾的话略作修改,以委婉的语气,转达给了孟公公。

对于他一个管家来说,还远远没有那么大的胆量,把瑾王的话一字不落地扔在孟公公的脸上。

然而,即便是委婉的说话,孟公公听完之后,脸色也骤然青白交加。

“瑾王殿下是不是太有些放肆了?”声音因愤怒而不由自主地拔高,尖锐刺耳,“太后的懿旨,谁敢违抗?连皇上对太后都毕恭毕敬,瑾王殿下太…太胆大包天了!“

仲管家皱眉,对他的语气有些不悦,然而对方毕竟是太后的人,他心里不悦也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

“孟公公还请别动怒。”他躬了躬身,“殿下的意思,老奴已经转达。还请公公回禀太后,太后一向容厚大度,瑾王殿下身子不爽利,想必太后能理解。”

能理解?

孟公公铁青着脸,尖细的声音此时显得有几分阴鸷,“太后不过是想见见瑾王府新来的女大夫,然而一个晚上接连两道懿旨被拒,瑾王殿下分明是不把太后放在眼里呀!就算太后就算如何宽容大度,只怕也没办法理解这样的事情!”

言罢,转身愤然离去。

第57章 暴怒

作为整座宫城里最尊贵的女人,秦太后呼风唤雨风光了几十年,身边多的是毕恭毕敬,阿谀奉承的人,人人把她当菩萨供着,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毫不留情地打她的脸。

就算是当今天子,她的亲生儿子,在她面前,也从来都维持着为人子的恭敬。

而今,那个贱人生的孽种…

砰!

秦太后愤怒地摔了手里的茶盏,“贱种!”

骂了一声不解气,手臂一划,几案上一套珍贵的茶具瞬间落地,哐当——咔嚓——

伴随着茶具碎裂的声音,周遭的侍女惊惶地跪了一地,“太后息怒!”

秦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妆容精致的脸上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显得几分扭曲,眼底的阴鸷比她身边的孟公公更甚,“来人!”

“太后。”孟公公躬身上前,“太后莫怒,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这句话似有魔力一般,成功地让秦太后的怒火熄灭了一半。

阴沉沉地咬牙,她从齿缝中挤出冰冷的言语,“你说得对,不过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哀家与他置气,岂不是掉了身份?”

“太后英明。”孟公公阴柔地笑着,“对于瑾王府,太后可是有了决断?”

“这些年顾及着皇上的面子,哀家才对他诸多容忍,他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秦太后缓缓在凤座上坐了下来,手里死死地捻着佛珠,“连哀家的懿旨都敢违抗,此番若是不给他一点颜色,他岂不是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太后说的是。”孟公公道,随即却缓缓皱起眉,“但是瑾王府守卫森严,暗中还有皇上安排的大内高手保护,只怕轻易动不得他。”

“暂时先不动他,哀家要动的是那个女大夫。”秦太后冷冷说道,“他既然如此在乎那个女大夫,不惜为了她与哀家对上,说明那个女大夫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哀家真想见识见识。”

孟公公闻言点头,“那太后的意思…”

“让秦让过来。”

“现在?”孟公公微凛,“此时已经很晚了,只怕会惊动到皇上。”

秦太后闻言,沉默了须臾,表情几番变化,最终冷笑,“罢了,哀家也不见他了。你传哀家命令,明晚子时之前,让他带那个女大夫来永寿宫。”

孟公公躬身,“奴才遵旨。”

“另外,让秦让安排人去查查那个女大夫的身份来历。”秦太后冰冷一笑,“哀家就不信,对付一个小小的大夫,会有多难。”

就算她医术真有那么好,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也不堪一击。

孟公公闻言,低声道:“太后,瑾王身上的顽疾真能治好?”

顽疾?

秦太后眉心倏地跳了一下,脸色晦暗不明,“哀家至今也不知道,瑾王的顽疾到底是怎么回事。上次让你探听的事情,有结果了没有?”

“还没,喻总管口风很紧,而且…”孟公公声音低了半分,显得有些阴冷,“他的警觉心太高,很难从他嘴里探听出什么线索。”

第58章 瑾王打了太后的脸

“哼。”太后冷笑,“只怕什么顽疾都是装出来的,哀家根本不相信,一个可以在宫里随手杀死一个大内高手的皇子,能有什么治不好的顽疾。”

孟公公惊疑地道:“若是如此,皇上怎么会年年张贴皇榜,替他寻那么多的大夫?”

秦太后不语。

这个问题,也是她多年来浮在心头的谜团。

想了想,她道:“皇上还在御书房?”

孟公公转头看了一眼沙漏,“这个时辰,皇上应该还在批阅奏折。”

“哀家去看看。”秦太后说着,站起身往外走,“摆驾御书房。”

长长的凤袍逶迤曳地,在宫灯下闪烁着尊贵的流光。

“是。”

皇上此时的确还在御书房,但是他却不是在批阅奏折。

“那个女子的身份,还没有查出来?”

案前的地上跪着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低着头看清面容,闻言回道:“女子闺名姒九倾,奴才去查了,西陵国之内并没有姒这个姓氏,所以她可能用了假的名字。或者说,她极有可能不是西陵之人。”

他的嗓音粗嘎,刮着耳膜极不舒服,所以说话时声音压得很低,让人无法分辨出此人确切的身份。

“不是西陵之人?”皇帝皱眉,眼底闪过一丝阴云,“哪个国家比较常见姒这个姓氏?”

黑衣人默了片刻,恭敬回道:“除了西陵,其他三国都不乏此姓。”

此言一出,皇帝的脸色更暗了一些,宫灯下,眼神晦暗不明,幽诡难测。

沉寂了片刻,他声音沉沉地道:“查不出她的身份,其他的也查不出来?”

“暂时只拿到了一份药方。”黑衣人说完,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方子,双手呈上,“奴才去查了,这些方子只是普通补身子的药,并无特别之处。那个女大夫身边的侍女叫紫陌,曾去皇城之中几间药铺子抓药,所抓的也都是要铺子里常见的药材。”

“所以,能得出什么结论?”皇上冷冷一笑,“那个女大夫医术不行,揭皇榜不过是一个愚蠢找死的行径?”

这句话说的讽刺,只是不知道讽刺的人是谁。

黑衣人道:“奴才再去查。”

皇帝不置可否,面无表情地沉默了良久,才淡淡道:“瑾王最近有什么异常?”

“殿下对那个女大夫很是维护。”

皇帝有些意外,随即缓缓眯眼,“维护?”

“是。”黑衣人一五一十地回报,一字一句皆如亲眼所见,“太后娘娘今晚命孟公公去瑾王府传了两道懿旨,目的是要召见那位女大夫,但是都没有成功。瑾王殿下…打了太后脸面。”

说完,把瑾王的话原封不动地重复了一遍。

听到“一律格杀”四个字,皇帝脸色瞬间变幻莫测,眸心阴云渐深,声音亦冷了几分,“的确挺维护的。”

话音刚落,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太后娘娘驾到——”

皇帝皱眉,“退下。”

“是。”

一声低应,黑衣人的身影一闪,瞬间消失在眼前。

第59章 江山和女人,孰轻孰重?

御书房乃是朝政重地,后宫女子不得入内,即便是当朝太后也不例外。

所以在孟公公的一声高呼之后,皇帝亲自迎了出去,走到书房外,太后的轿子已经落地。

“皇上万岁!”孟公公和身后一干宫人纷纷跪下,叩首行礼。

御书房外值守的侍卫也同时跪下,垂眼看着地面,恭迎太后。

“这么晚了,母后还没就寝?”皇帝走上前,略微躬身,亲自扶着太后的胳膊,往御书房隔壁的暖阁走去。

秦太后敛了敛衽,表情不悦地道:“哀家心情差到了极点,哪有心思睡觉?’

“母后心情不好?”皇上皱眉,一副完全不知情的表情,“谁不知死活冒犯了母后?”

太后冷哼了一声,“除了你的好儿子,还能有谁?”

这个儿子当然不是指别人,他们都心知肚明,是九皇子夜瑾。

“朕的好儿子,不也是母后的好孙子吗?”皇帝不以为意地淡笑,“瑾儿素来放肆惯了,没一点规矩,母后别跟他一般见识。”

“依哀家看,他是翅膀硬了,连哀家都不放在眼里了。”太后怒极,恨恨地看着皇帝,“若不是你这些年的纵容,他敢这般肆无忌惮吗?堂堂皇子,目无尊长,视规矩如无物,简直荒唐可笑!皇上若是继续这般纵容下去,早晚会后悔的!”

后悔?

皇上不置可否,面上闪过一丝深沉的色泽,随即淡淡道:“母后还是消消气吧,瑾儿心里有恨有怨,而并非因为朕的纵容,母后应该体谅一下。”

有恨有怨?

“皇上什么意思?”太后脸色猝然一僵,脚下顿住,抬眼冷冷地看着皇帝,“皇上心里,对哀家也是有怨有恨吧?”

“怎么会?”皇上淡笑,“您是朕的母后,百善孝为先,朕得做天下子民的表率。”

太后闻言,瞳孔骤然一缩。

做天下子民的表率?

说的多好听,冠冕堂皇地胡说八道。

“皇上心里就算对哀家有怨恨,哀家也没什么好说的。”她冷冷说道,蓦地甩开了他的搀扶,“哀家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从不后悔,皇上心里也最好掂量清楚,江山和女人孰轻孰重?”

“那个女人已经死了,还如何与江山相提并论?”皇上敛眸,语气淡冷,“母后多虑了。”

“果真是哀家多虑吗?”秦太后语气阴鸷,眼神如利剑一般森然,“对,她是死了,可她的儿子还没有死!”

夜惊鸿不语,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太后眼神冷怒交加,眼底毫不掩饰鄙夷,“皇上对夜瑾宠爱,不就是因为他是惜嫔的儿子?哀家真是想不通,那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好,值得皇上这么多年念念不忘?!”

“母后太激动了。”皇帝淡淡道,“让孟公公送母后回去休息吧。”

“皇上迟迟不立储君,不会是想把自己的江山传给那个孽种吧?”太后眯眼,眼神透着森然决绝,“哀家告诉你,你最好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要有哀家在的一天,这江山轮谁做,也绝不可能让那个女人的儿子来做!”

第60章 后宫不得干政

皇上闻言,脸色也一瞬间变得冷漠。

跪在外面等候的孟公公和一干宫人,齐齐低着头,骇得脸色发白,个个大气不敢喘上一下。

“母后多虑了。”夜惊鸿语气沉冷,一字一句褪去了身为人子的恭敬,渐渐流露帝王的威仪,“朕从未想过要让瑾儿坐上皇位,但是母后大概忘了一件事——后宫不得干政。即便你是朕的母后,也没权利对储君之位指手画脚。”

“你——”太后闻言,瞬间气得脸色铁青。

“金贵妃是母后的娘家人,朕心里清楚,母后对她和她的儿子寄予厚望。”皇上负手,眉眼间一片肃冷的威压,语气决绝,不容质疑,“但是朕的后宫不止金贵妃一人,朕的儿子也不止夜珩,不管是立嫡,立长,还是立贤,储君之位都轮不到夜珩。”

此言一出,周遭的空气仿佛一瞬间凝结,气息慑人,透着钻心刺骨的寒意。

宫人们屏息跪在地上,神色惊惶不安。

秦太后脸色猝变,脸色青白交加,死死地瞪着自己的儿子,气得咬牙切齿,却说不出一个字。

“朕还有诸多政务要处理,母后早些回去歇着吧。”

言罢,夜惊鸿负手走出,脚步从容地往御书房而去。

一声明黄龙袍,在月光皎洁的夜里,流露出属于为君者的高不可攀。

太后气得身子发抖,精致的妆容几度扭曲,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眼底阴云翻滚。

皇宫里宫人太多,各宫的眼线数不胜数,太后和皇上在御书房的争执,不到半个时辰之内就传到了正宫皇后的福寿宫。

灯火通明之中,已经卸了妆容,准备上榻就寝的柳皇后神色微微一凛,抬头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宫女,“皇上真这么说?”

“是,奴婢亲耳听到。”宫女的声音不似一般人的惶恐,听来沉着冷静,细听之下,还有丝丝锐色隐藏其中。

柳皇后沉默了须臾,面上没有特别的神色,良久,才淡淡道:“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娘娘。”贴身伺候皇后的柳嬷嬷近前,服侍她宽衣,声音低低地道:“若皇上真是这么个意思,那么最后的储君之位,大概与庄王殿下是无缘了。”

柳皇后缓缓摇头,唇边浮现一抹冷笑,“太后一心向着金贵妃,皇上又是个孝顺的儿子,这不到最后,谁能预料得到最终结果?”

“皇上能公然叫板太后,这已经是绝了金贵妃和庄王的希望了。”柳嬷嬷笑了笑,低声叹息,“咱宣王殿下聪慧睿智,文武双全,为人沉稳大度,又有娘娘护持,若皇上对六殿下没有想法,那么储君之位,应该跑不了会落在咱们殿下的头上。”

柳皇后闻言,细细琢磨了一会儿,却是缓缓摇头,“虽心里这般想,却切记不可轻言。储君之事非同寻常,言行稍有不慎,我们的处境也将举步维艰。”

柳嬷嬷点头,“是,奴婢明白。”

第61章 试毒1

瑾王对膳食一向不怎么讲究,午膳也不过是四菜一汤,再加两道点心,对于一个皇族的王爷来说,委实算不上奢侈。

然而如此简单的膳食,却显然更方便有人在其中动手脚。

夜瑾斜倚在榻上,眼神淡漠地看着眼前的玄衣男子沉默的动作。

一根银针,接连探入两道荤菜之中,桃仁鸡丁色香味俱全,糖醋鱼卷令人食指大动,然而当银针收回之际,上面一层清晰的黑色,却让人触目惊心。

无寂脸色猝变,“有毒?”

夜瑾面色丝毫未变,淡淡敛眸之间,端起案上茶水轻抿,似乎对眼前一幕不为所动。

玄七取出干净洁白的丝帕,动作小心地擦拭了银针,那丝帕上也不知是否抹了什么东西,银针经过一擦拭,瞬间又变得光洁清亮,看不出丝毫异样。

玄七垂眼,将银针探入那两道素菜之中,金钱香菇色泽清淡,银针拿出之际,上面覆上了一层淡淡的青色,玄七原本淡定的表情微微一凛。

无寂提心吊胆地看着,见状一惊,“怎么了?”

玄七没说话,竟端起了那盘香菇,也没拿筷子,直接以银针插了一片送进嘴里。

无寂呆了一呆。

放下盘子,玄七沉默了须臾,还是没说话,再度擦拭了银针,将银针探入最后一道看起来很寻常的素三鲜之中。

银针拿出,未变色。

除了两荤两素四道热菜之外,还有一份鲜虾浓汤和一道点心,玄七继续试毒。

不大一会儿,他得出了一个很悲催的结论。

“王爷。”转过头,玄七看向安静靠在榻上的夜瑾,无比同情地叹了口气,“虽然四菜一汤已经很寒酸了,但是更寒酸的是,王爷的午膳只有一份素三鲜可以吃,其他的,还是还给厨房吧。”

退去了震惊,无寂面上的表情已经不是一般的难看了,堪称震怒,“光天化日之下,在主子的膳食中下毒,简直胆大包天!若是让我查到了是谁——”

一定要活剐三千刀,凌迟处死!

“闭嘴。”

轻飘飘的两个字,霎时让无寂一噎,心里所有的狠辣之语完全来不及出口,就瞬间胎死腹中。

无寂咬牙,神色冰怒,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请主子让属下去查明真凶。”

“查什么?”夜瑾眉梢轻轻一挑,语气慵懒却染着几分寒色,“没什么好查的,本王知道是谁。”

什么?

无寂诧异地抬头,“主子知道是谁心怀不轨?”

玄七也有些讶异,淡淡一笑,眼底透着一抹洞悉了然之色,“看来王爷并非表面上这般受制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