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看来看去,却依然只看到一片如古井般波澜不惊的平静。

“皇上遇刺,喻成海被废了一只胳膊?”九倾淡淡勾了唇角,“是影一做的,玄七教他的刺杀方法,一举得手。”

又撒谎。

夜瑾磨了磨牙,不动声色地轻笑,“那影一还真是幸运,平白无故得了一套如此厉害的杀人手法。”

“也不算平白无故。”九倾平静地道,“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让玄七教他的,否则凭他一个影卫,还没那么大的面子。”

夜瑾道:“本王是不是该觉得受宠若惊?”

九倾静静地看着他,须臾,缓缓摇头,“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不用放在心上。”

顿了一下,“你现在该操心的,是接下来的西陵朝局。皇帝重伤,是睿王的一个机会。”

的确是睿王的一个机会。

夜瑾敛眸,心里转了无数个想法,皇帝重伤不能理政,膝下皇子皆不是无能之辈,所以摄政的人一定会在自己儿子中选一个。

夜氏皇族中,目前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皇子有三个——

二皇子夜翎,梅贤妃之子,善兵法懂谋略,手掌三十万精兵,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强劲的威胁。

五皇子夜琛,皇后之子,身为皇后的儿子,这本身就是他角逐皇位最大的筹码,兼之掌户部大权,背后又有皇后家族柳家的支持,同样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而六皇子夜珩,有秦太后和金贵妃在,对皇位自然是势在必得。

其他的三位皇子,长皇子和夜瑾皆是没有母亲,也没有母族势力,自然与皇位无缘,八皇子夜离母亲位份不高,他自己年纪又不大,在朝上没什么威望,朝臣对他印象也不深,所以不在考虑之列。

摄政王的人选关乎着以后的皇位归属,万一一个不慎,就是满盘皆输,所以秦太后绝不会让夜翎和夜琛掌摄政大权,而皇后和梅贤妃,也同样不会坐看夜珩掌权。

既然如此,能让这三方放心,也同时让大臣们满意的人,只有长皇子夜昊。

第185章 储君之位,立嫡立长

“但是很多人都忘了一个事实。”夜瑾唇畔浮现一抹讥诮冰冷的笑容,“长皇兄跟我虽然没了母亲,可当年母亲过世之后,被追封为四妃之一,那是名正言顺的妃位。所以,长皇兄并非没有角逐皇位的资格。”

九倾缓缓点头,“对,而且储君之位历来是立嫡立长,除非嫡子无能,长子无德,否则怎么轮也轮不着其他皇子。”

夜瑾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不仅他明白,便是西陵皇朝上至皇帝太后,下旨文武百官,甚至是贩夫走卒,都无人不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很多时候,决定最后结果的却不是规则,而往往是掌握权力的人。

大臣们都知道金贵妃是秦太后的侄女,金贵妃和六皇子背后有秦家门庭,所以下意识里就把非嫡非长的六皇子放在了储君之位的人选上。

有了六皇子,那么手掌重兵,母亲同样是四妃之一的二皇子翎王,自然也被提到了眼前。

反观长皇子,虽然在手里同样掌握着京畿营,在朝上才能卓越,政绩突出,颇有当今圣上之风范,然而只因为没有母亲,皇上对他的态度又颇为冷淡,所以在很多人眼中,便自然而然地将他自储君之位上摘除了。

可说到底,谁也无法改变他是长皇子这个事实。

也忽略了,长皇子的母亲,已经封妃了。

“长皇子才能卓绝,此番若能顺利掌握摄政大权,以他的魄力和治理天下的能力,得到大多朝臣的信服不在话下。”

一旦朝臣信服拥护,其他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秦太后和秦家势大,一步步瓦解了便是,皇后的嫡子最有资格登上皇位,制造一些事端让他失去臣心,失去民心,对夜瑾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

而唯一一个清楚长皇子身世的皇帝,只要让他一直躺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皇朝易主却无力改变现状,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惩罚,最冷酷的报复。

这一切计划只是这般想着,似乎就觉得无比的完美,然而——

夜瑾轻轻垂下眼,掩去眼底一抹黯然复杂的情绪,在母亲的骨灰盒没找到之前,这些计划还只是心里勾勒出的计划而已。

皇帝不能清醒地活着,却也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死。

“夜瑾,皇帝重伤,你是否需要进宫?”九倾看着他,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此时皇后和后宫嫔妃,以及各位皇子应该都已经聚在雍和宫了,你不需要进宫去看看?”

“不去。”夜瑾淡淡道,“我这两日治病,闭门不出,宫里所有的消息都传不到瑾王府,除非有人来传旨,否则我不会进宫。”

九倾闻言,缓缓点头,“既然如此,你先睡一觉吧,我先走了。”

说着,就要站起身。

“你去哪儿?”夜瑾抬眼,面上闪过不满,“本王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身为贴身大夫,居然不在这里陪着本王?万一本王需要喝水,需要如厕,自己一个人把伤口挣开了,怎么办?”

第186章 不小心失落了一颗心

“我是普通的大夫,而并非殿下的贴身大夫,殿下切莫胡言。”九倾嘴角一抽,对他突然间的任性有些无语,“殿下身边有贴身的护卫伺候,不管喝水还是如厕,都没什么太大问题,殿下莫要忘了,男女授受不亲。”

说完,转身施施然就离开了。

男女授受不亲?

夜瑾静静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缓缓勾起一个轻嘲的弧度。

自欺欺人。

若真的男女授受不亲,那么早在他们第一晚见面时,他们就已经授受不亲了,还等到现在?

素雅纤细的身影踏出了殿门,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夜瑾才缓缓垂下眸子,眸心思绪轻涌,一时有些复杂怔忡。

身为皇子,因为特殊的命运,从十三岁那一年他的心就封闭了起来,他以为自己这一生再也不会对任何人敞开心扉,不会对任何女子产生情愫——

世间最不可信的就是感情,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

身在皇家,他更是见多了虚伪与肮脏,表面上的风光永远掩饰不了私底下的阴暗龌龊,感情说得好听,本质上就是欺骗人心的玩物。

可夜瑾从来也不会预料到,自己的感情居然来的如此之快。

虽然不想承认,也极力地想抗拒,可他欺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对于九倾,他大概真的是不小心动了情,乱了心。

而九倾对他的关心,他却非常理智地清楚,不过是因为那场梦境,与是否喜欢毫无关系。

待她完成了她此番前来的目的,甩甩袖子,云淡风轻一般潇洒离开,而他,却要独自伤情?

夜瑾苦笑了一下。

虽然昏迷,可他的脑子却并非笨得无可救药,怎么会轻易相信她的一套说辞?

龙影十三卫的能力他清楚得很,影一能独自潜入宫廷将他救出,已经是不大可能的事情,就算真有玄七相助,他也完全无法做到救人的同时,还能将喻成海重伤,又刺伤了皇帝。

退一步讲,就算真的有此可能,但是把时间算得那么准,刚好在他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才进去相救?

若救人的真是影一,他不会等到那个时候,因为影一清楚他的事情,没必要为了顾及他的骄傲而刻意等到他昏迷的时候。

并且,影一若是救人心切,重伤喻成海有可能,但是刺伤皇帝…他还没这个胆量,就算只是基于不给他家主子惹麻烦的理由,他也不会对皇帝下重手。

夜瑾闭上眼,在心里想着,九倾于大事上聪明,可在这些细节上,却似乎总是抱着一点漫不经心的态度,也不知是不在意,还是真觉得他迟钝。

不过,她既然不想让他知道,那么他便装作不知道,这样的事情本就没什么好说的,说出来不过也不过让自己难受而已。

夜瑾在心里想,骄傲和自尊对他来说其实很重要,可比起不小心失落的心,究竟谁孰轻孰重?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九倾在离开西陵之前,对他也动心?

第187章 你那双招子,还想不想要了?

夜瑾本就是练武之人,虽说以前被剧毒折磨得身子骨有些弱,然而毕竟是练武之人,这段时间解了毒,身子又经过一番悉心的调养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强健的状态。

所以,此番即便看起来受伤不轻,但到底也只是皮外伤,喝了两贴药,中午的时候九倾又给夜瑾背上换了一次药,夜瑾便不再待在床上趴着了。

起身下榻,着衣整齐,看起来神情自若,行动自如,完全不像一个受了伤的人。

无寂看得心惊胆战,一个劲地劝着他不要逞强,夜瑾置之不理,直到九倾说了一声无碍,无寂才闭嘴不言。

“宫里应该很快有消息传来,殿下不可能一直在床上趴着。”九倾道,“就算如何我行我素,皇上遇刺这样的事情也是兹事体大,只要得到了消息,就应该进宫。否则只怕太后借机发难,朝臣不满,于睿王的处境也是不利。”

夜瑾没有说话,心里自然是同意她的说法。

这个时候,不管怎样也要顾及夜昊的处境,只有让他先掌握了摄政大权,以后才能徐徐图之。

不出所料,傍晚的时候宫里就传来了消息,秦太后身边的孟公公亲自来了王府,悄悄地传了太后口谕,让瑾王即刻进宫,因为皇上遇上了刺杀。

夜瑾在孟公公面前从来就不假辞色,因此听到他的话,也依然是一副漠然的表情。

孟公公以为他不信,此时也顾不得夜瑾态度如何,急急低声道:“奴才所言是真的,此时宫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太后娘娘责问了喻总管,处置了雍和宫外当值的侍卫,但是如何愤怒也于事无补,太医院的太医对皇上的伤势没有丝毫办法,陛下现在还昏迷着呢。”

夜瑾皱眉,似乎这才信了他的话,“宫里情形如何?”

“乱着呢。”孟公公表情焦急,显见是真的乱,“殿下还是赶紧进宫吧。”

夜瑾冷冷瞥了他一眼,“无寂,备轿。”

无寂躬身应道,“是。”

孟公公闻言,终于松了口气。

夜瑾进宫,从来都是坐着自己专属的轿子,此次有伤在身,当然更不会虐待自己。

无寂很快就备好了红色金丝软轿,依旧是八名侍卫轻抬,张扬得很。

九倾看着夜瑾坐上轿子,淡淡道:“殿下切记,进宫不要碰任何入口的东西。”

“嗯。”夜瑾慵懒地靠在柔软的白虎皮软榻上,闭目假寐,闻言只是轻应了一声,随口答了句,“本王知道。”

孟公公听着九倾的话,眼底闪过一丝阴郁,忍不住转头看了她一眼。

她是在担心宫里有人暗算瑾王?

然而这一看,孟公公表情却微微一变,眼底极快地闪过一抹惊诧。

这位姒姑娘,容貌竟是生得如此之美?

那晚宫宴上,她的容色看起来分明有些黯淡,今日所见,却有一种惊为天人的倾城绝世之感。

“孟公公。”夜瑾的声音冷沉响起,“你那双招子,还想不想要了?”

孟公公一惊,忙转过头,低声赔笑,“奴才放肆了。”

第188章 根治寒毒的办法

轿子离开了王府,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九倾回了静心苑,此时晚膳时间还没到,她半靠在软榻上,安静地想着夜瑾体内的寒毒。

忘忧易解,寒毒却不易根除,而且夜瑾体内的寒毒已经沉珂已久,要想彻底根治,至少需要一年时间。

可她,并没有这么多的时间耗费在西陵。

若是用特殊的手法,虽然也能治好他的寒毒,但是…

“小姐,尝尝奴婢新泡的茶。”紫陌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把托盘放在桌上,取了茶盏给九倾倒了杯茶,端着送到了九倾面前,“小姐觉得瑾王殿下进宫会有危险吗?”

“没什么危险。”九倾接过茶盏,淡淡道,“太后、皇后和金贵妃一流,现在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朝政上,没心思去为难他。”

况且,夜瑾也不是一个会轻易被人为难的人。

紫陌点头,“说的也是。”

但是夜瑾身上有伤,所以她才是生出了一点担心,不过有无寂在他身边,想来也不会有人近得了瑾王的身。

“小姐方才似乎在想事情?”紫陌眨了眨眼,表情突然有些讪讪,“奴婢是不是打扰小姐思路了?”

九倾摇头,“我只是在想瑾王身上的寒毒。”

寒毒?

紫陌闻言微默,随即蹙眉道:“小姐没办法吗?”

她觉得不大可能呀,小姐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被区区一个寒毒难住?

“不是没办法,只是寒毒比较特殊。”九倾啜了口茶,语气有些迟疑,“若以寻常方法根治,至少需要一年时间,但是我并没有这么多时间耽搁在这儿。”

紫陌闻言,点头,“对的,小姐还要回去参加红莲盛会呢。”

红莲盛会…

九倾眸心闪过一道异样神色,须臾便恢复了平静,“若要在三个月之内根治瑾王身上的寒毒,也不是做不到,只要我用些特殊的手法…”

特殊的手法?

紫陌讶异,随即想到了某种可能,不由瞪大了眼,“小姐是说,用赤火真气?”

九倾端着茶盏,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缓缓点头。

“但是小姐…”紫陌眉头皱紧,显然觉得这个办法不妥,“赤火真气修炼不易,而且若是用于根治寒毒,至少需要耗损一半的真气,这样一来,小姐体内七种真气无法达到平衡,以后会不会有危险呀?”

九倾抬眼看她,须臾淡笑,“你懂什么?若只是因为无法达到平衡就有危险,那我以后岂非就一直无法动用这些真气了?这七种真气皆是分开使用,各自独立存在,没有所谓的平衡一说。”

“…哦。”紫陌闻言,这才稍稍放下了心,“那小姐刚才在犹豫什么?”

“我犹豫,是担心夜瑾的身体会受不住。”九倾道,“赤火真气性烈,从未有人用它治愈过寒毒,所以我不确定,夜瑾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住这么猛的真气入侵。”

紫陌闻言,不由又蹙起了眉,“瑾王武功似乎挺不错,内力应该很深吧?”

第189章 温柔而残忍的梦1

夜瑾内力的确很深,然而那只是相较于一般高手而言,可赤火真气并非寻常练武之人所用的真气,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不过,这些话自然是没必要跟紫陌说的。

九倾淡淡道:“我小憩一会儿,你是要自己去休息,还是——”

“奴婢当然是守着小姐了。”紫陌不待九倾说完,就迫不及待地表忠心,“小姐睡觉,奴婢怎么能走开?万一有不知死活的家伙闯进来,冒犯到小姐怎么办?”

九倾嘴角一抽,失笑摇头,“瑾王府里各方小鬼已经被肃清,哪里还有什么不知死活的家伙?”

“那也不能。”紫陌摇头,“万一小姐醒了要喝水呢,突然间想沐浴呢,或许有什么其他想做的事情,奴婢得候在这里,随时等着伺候小姐。”

好吧,说不过她。

不过九倾其实很想说,自己手脚健全,又不是残废,想喝水想沐浴什么的,自己一个人也能做到,但是九倾也知道,就算她这么说了,这个小丫头也一定还有很多话等着反驳她呢。

索性闭嘴不语,放松了身体靠在榻上,缓缓阖上双眼。

九倾做了一个梦。

一个温柔而残忍的梦。

每年的六月里,是莲花盛开的季节。

而天都的红莲,却一年四季常开不败,所以红莲被誉为是国花,拥有祥瑞之名。

天都城外最负盛名的日月寒潭里,红莲开得最是妖艳绝美,偌大的一片寒潭,寒气缭绕,轻烟如雾,衬着如斗大的花盘夺目绝艳,红得似火,美得惊心动魄。

皇族九公主出生在一年之中最炎热的六月,也是红莲开得最盛最美的季节里,此女天生冰肌玉骨,且周身萦绕一种寒凉的气息,绝美倾城,美得让人窒息。

常人见之,几乎都情不自禁地脱口赞出一句,“小公主好仙容。”

帝后得此公主,喜不自胜,大赦天下。

天都沉浸在欢乐喜悦的气氛之中,整整一年。

往后的十数年之中,宫廷内外,皇室父母宗亲,皇兄皇姐,个个视她若掌中宝心头肉,可谓真正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九公主姿容绝美,小小年纪便已成为天都第一美人,并天赋异禀,于十二岁那一年习得皇室最为上乘的七字咒心法,一时惊为天人,轰动天都,帝后为之震骇。

七字咒心法乃是皇室君王必修心法,在以强者为尊的天都,习得心法方可成为名副其实的帝王——若此代皇室之中,无人有此天赋,则择一修为至高之人继承皇位,成为天都之主。

而九公主以一介柔弱女子之身,十二岁之幼龄习得此心法,让天都上下,宫廷内外,所有人感到惊骇而敬畏。

十二岁之后,皇室宗亲,天都臣民对待九公主,已不再是单纯的宠爱,而是一种仰望和真心的膜拜。

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殊荣,九公主却对此感到不满。

她觉得自己被疏远了,以前出门动辄有人将她抱在怀里,像是对待珍宝一样呵宠,突然之间疏远敬畏的态度,让她好不习惯。

第190章 温柔而残忍的梦2

在周遭所有人都开始改变对她的态度之中,唯有一人,从始至终,温柔呵护,单纯地把她当成至亲的妹妹。

那是她的四哥,名为寒钰。

他宠她,爱她,纵容着她的一切要求,哪怕她要天上的星星,寒潭的莲子,他也一定想办法满足她的愿望。

他说,“你是上天赐给我们家的珍宝,是我心中的祥瑞。”

她听了笑得格外开怀,只有在他面前,她才像个无忧无忧的女孩子,充满着童真与美好。

“四哥哥,你的名字真不好。”有一次她窝在他的怀里娇嗔道,“四哥哥明明是如此温柔的一个人,为什么会用寒潭的寒字取名,与你的形象一点都不符。”

他则笑得无奈又宠溺,“名字乃父母所赐,又不是自己能做主的,况且寒钰的寓意是清冷高洁,容貌俊雅,九儿觉得四哥配不上这名字吗?”

她一听这解释,顿时眉开眼笑,“配得配得,这世上也只有四哥哥能配得上这个名字了。”

寒钰不说话,只笑得温柔雅致。

父皇母后说她长大了,要维持端庄高贵的形象,且男女有别,十二岁的女孩子不能再与兄长如此亲昵,可她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

四哥哥这么好的人,她为什么不能多亲近一些?

皇室之中个个看她的眼神比看父皇母后还要敬畏疏离,唯有四哥哥一个人对她好,肯无条件地宠着她,她才不要跟四哥哥疏远呢。

父皇无奈,对她不合礼仪的行为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暗中却数次训斥四子,寒钰只低头认错,却依然不忍拒绝小公主的一切要求。

日子无忧无虑地过着,父皇与众臣经过半载廷议,决定立九公主为储君。

立储君的圣旨颁下之时,朝上朝下无一人反对,或许早在半年前,他们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对于被立为储君,九公主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彼时,十二岁的女孩子对君临天下这四个字还没有太深刻的认识。

也完全没有意识到,对很多人来说,那是一种怎样可望而不可得的诱惑与执念。

她依旧无忧无虑,单纯而快乐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四哥哥因为目无尊卑,礼仪失当,被当庭鞭笞,九公主大怒大惊之下,质问了父皇,为何要如此责罚四哥哥。

父皇说储君是下一任的帝王,需高高在上,维持自己的威仪,以前可以放任,做了储君之后,不能再与兄弟这般没有尊卑之分,男女之别。

当庭责罚寒钰,是为了让她记得深刻一点。

小姑娘哭得稀里哗啦,怒吼着父皇不讲道理,残忍无情,对自己的儿子都下手这么狠。皇帝听着她气急败坏的指责,只是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父皇是为了你好,你以后会明白的。

九公主不听,只觉得父皇蛮不讲理。

然而不过数载,她却是明白了父皇的苦心,可付出的代价却太惨重,惨重到她至死也无法瞑目…

第191章 窥见了她的脆弱

九倾醒来的时候,脊背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容色苍白,眼底有着显而易见的怔忡。

近半年来,她已经习惯了时不时陷入这样的梦境,所以除了眼底神色有些晦暗不明之外,面上并未表现出太明显的失态——

至少,蹲在地上替她捏着小腿的紫陌,此时还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九倾轻轻吐出一口气,垂着眼,安静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以及平复心里的思绪。

这半年来,同样的梦境已重复了无数次,次次带给她锥心刺骨般的疼痛。

一道人影走进屏风隔断的拱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她发怔出神的表情,脚下不由微顿。

察觉到有人靠近,九倾下意识地抬眼,眸心迅速掩去的一抹怔色却被敏锐的夜瑾捕捉了一个正着。

心尖上像是被什么虫子蛰了一下,泛起了轻微的痛感。

“王爷回来了?”只须臾功夫,九倾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稍稍坐起了身子,唇边亦缓缓扬起一抹淡笑,“紫陌,给王爷倒杯茶。”

一切失态,掩饰得毫无痕迹。

紫陌讶异地抬头,看了一眼已经睡醒的九倾,站起身道:“是,小姐。”

夜瑾走到她对面的矮榻上坐下,心头忍不住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方才,他分明看到了一个脆弱的九倾。

虽然时间短到让人几疑眼花,但是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再看对方倚在榻上的姿态,和紫陌方才蹲在地上给她捏腿的动作,夜瑾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判断——自己进来之前,九倾应该是刚刚睡醒。

所以,是做噩梦了?

然而,什么样的噩梦能让素来如古井般波澜不起的九倾,流露出罕见的脆弱?

“殿下请喝茶。”紫陌倒了一杯给夜瑾,又递过一杯给九倾,“小姐,喝杯茶润润喉。”

夜瑾捧着茶轻啜一口,心里已经快速地闪过了几个念头,并不由自主地想起曾经她在他面前流露出的,那种沁入骨子里的寂寥。

还有她说过的那番话,“我曾经也有过梦魇。有时候自己都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感觉眼前的一切,就像一场镜花水月。”

“梦境里,有人生,有人死,有人荣华富贵,有人妻离子散…”

她的梦境,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个女子身上,究竟又发生过什么事情?

确定自己的心意之后,夜瑾突然间急欲想知道九倾的一切,包括她的来历,她的真实脾性与实力,她的家族背景,她心里的秘密与伤痛,以及她身上一切的一切…

“宫里的情形如何了?”九倾缓缓啜了口茶,话落之际,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一旁。

屋子里灯火已经燃起,明亮的火焰照亮了内室里精致典雅的摆设,也映得窗外一片漆黑如墨。

“紫陌,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小姐,已近亥时了。”

九倾微默,从傍晚到亥时…自己一觉睡了这么久?

“紫陌,去准备晚膳。”夜瑾看九倾的表情就知道她一定还未用晚膳,“就摆在外面厅中,本王晚膳也还没用。”

第192章 需早做准备

紫陌点头,转身出去命人准备晚膳了。

夜瑾眸光注视着眼前女子,不自觉地以指腹摩挲着茶盏的外缘,淡声道:“皇帝还在昏迷。”

九倾敛眸沉默。

昏迷才是对的,在夜昊掌摄政大权之前,他不会有醒来的机会。

“太医院所有太医聚在雍和宫,从早上到晚上轮流把脉了一次又一次,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是受了内伤,但是谁也无法明确地说出个所以然来。宫廷圣药用了不少,皇帝却一直不省人事,太后大发雷霆,气得几乎要掀了雍和宫。”

“皇帝这一倒下,宫里定然会陷入混乱,太后会焦躁也是应该的。”

九倾的声音平淡沉着,听来没几分明显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