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寒钰的生辰

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只是需要时不时地逼迫一下。

宸王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无疑,他所使用的手段都是极为有效的,至少夜瑾在他手下完全可以算得上是突飞猛进。

自从九倾东幽离开之后,夜瑾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自己的训练当中,外面的局势有紫霄宫几位阁主撑着,一般情况下烦扰不到他。

而随着时日越久,正如夜瑾当初所预料的那般,很多东幽老臣坐不住了,暗中频频走动,主动与温牧拉进关系,并表达了江山不可一日无主的忧心,试图让这位东幽丞相说服他的主子赶紧即位,以免夜长梦多,社稷再度发生动乱。

温牧如实地把大臣们的意见转达给夜瑾,每次都是得到他们的公子两个字的回复:“不急。”

你是不急,外面很多人却已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了。

温牧无可奈何,只能继续任劳任怨地安抚那些人蠢蠢欲动的心。

身在南族的九倾,于九月初六日,去了一趟钰王府。

九月初六是钰王的生辰,寒钰不喜欢太过张扬,以往每一年的生辰,都只有九倾陪着他。府里的厨子会做一桌子美味,都是九倾爱吃的东西,两个人相对而坐,饮一杯美酒,说着很多祈愿的话。

而今年,九倾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去的,跟这位四哥既然已经生了隔阂,甚至隔着一场灭族的家仇国恨,于情于理,她都不可能再去祝福他的生辰。

但是自从她离开南族去东幽,又从东幽回来投入政务之中,前后一个半月的时间里,她没有踏足过钰王府,而钰王府也没有传出过任何消息出来——

至少,没有一点消息传进她的耳朵里。

这个事实,让九倾心里生出了丝丝不怎么好的感觉。

经历过那一场劫难之后,她的性子跟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但是本质上,她不是个喜欢压制自己的人,所以对于前世同样算得上是仇人的凌裳,她毫不隐藏要击碎他骄傲的想法。

对于玄三,即便他如何忠心耿耿,一旦触及了她的底线,也同样会受到惩罚。

而对于钰王,她喜欢过,信任过,依赖过,也刻骨铭心地恨过,但是无法否认,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无法割舍的复杂情感——

她确定这不是喜欢,也不是不舍,更不是所谓的同情或者怜悯,而是一种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牵念,以及对一直盘旋在心头,却始终无法得到一个真实答案的执着。

九倾没有想到,寒钰的身子已经孱弱到了这般地步。

他闭着眼,安静躺在床上,浑身流露出一种死寂般的平和,素来俊雅的脸上苍白得近乎透明,衬得嘴角边一点尚未完全拭净的血迹,显得格外醒目。

“御医这几日都没有来?”九倾开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不是御医没来,是王爷不让来。”侍女垂着眼,小心翼翼地回答道,“王爷说,只要按时开药给他,然后让府里的人煎好了给他端过来,其他的就不用御医操心了。”

第691章 就算是兄妹,也该避嫌

九倾闻言,沉默了须臾,淡淡道:“都退下吧。”

“是。”

屋里侍女纷纷躬身,鱼贯退了出去。

九倾走近床沿,目光安静地打量着还在昏睡之中的寒钰,前世今生两辈子,她从未见过如此虚弱的寒钰,虚弱到几乎随时都会停止呼吸了一般。

目光微垂,视线落在伸出锦被外的手腕,九倾眼神微怔。

温润俊雅的寒钰,就算看起来如何像个贵公子,却也无法否认他是个习武之人,身子骨强健,手臂曾经也是强壮而有力的,但是此时,这只手腕却明显地瘦了好几圈,仿佛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包着腕骨,苍白皮肤下的血管都能看得清晰无比。

这一个多月来,他是不是压根就没吃饭?

心头闪过这个想法,九倾蹙眉,伸出手搭上他瘦弱的腕部,指尖下便是连脉搏跳动都显得这般缓慢虚弱,完全不副以往的强劲有力。

似乎是她的动作惊动了沉睡中的人,寒钰缓缓睁开眼,眼神显得有些茫然,盯着床顶的帐幔安静了良久,才慢慢转过头,看着站在床前的九倾。

目光微怔,他有些诧异,又有些不敢置信一般开口,“…倾儿?”

九倾淡道:“是我。”

熟悉的嗓音传入耳膜,寒钰目光中明显浮现一抹震动,随即习惯性地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容:“你怎么来了?今天的政务不忙么?”

说着,以手肘撑着身子,试图坐起来。

“过来看看你。”九倾回道,伸手扶着他,让他靠坐在床头,“还好,不算太忙。”

寒钰闻言,低低嗯了一声,“就算忙一些,也记得保重自己的身体。”

保重自己的身体?

九倾看着他虚弱苍白的唇色,不置可否,“御医多久没来了?”

“…不记得了。”寒钰扬唇,试图扬起一个安抚的笑容,“是我让他不要来的,只要按着药方煎药,御医来不来都无所谓,我的身体没什么大碍。”

“没什么大碍,为什么会昏迷不醒?”九倾淡淡道,“听侍女说,你从昨晚一直睡到现在?”

寒钰看着她,眉心轻锁,似乎在思考她的问题。

须臾,他终于慢慢开口:“原来我睡了这么久…怪不得,今天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

九倾闻言,目光顿时淡了许多。

似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她想到了以前的每一次,他听似无辜的声音里隐藏的深意…这一次,又是苦肉计么?

目光沉了沉,她淡道:“四哥每日都有按时吃饭?”

寒钰眼神微怔。

似乎察觉到了她语气里的冷淡,他安静地垂了眉眼,淡淡一笑:“太医开的药都是宫廷圣药,足以吊着我的性命,倾儿不用担心。”

“嗯。”九倾也不再多问,转头看了一眼,“最近皇姐没来?”

“是我不让她来的。”寒钰道,“府里有下人伺候,不想麻烦她。况且她的年纪也不小了,就算是兄妹也该避嫌。”

语气顿了一下,他轻声补了一句,“总是这样难免落人口实,对她名声也不好。”

第692章 倾儿能一世快乐无忧,四哥心愿足矣

名声不好?

九倾淡笑:“以前我跟四哥感情要好的时候,四哥倒是不曾生出这许多的顾忌。”

言罢,却忽然一静,寒钰似乎也是一怔,随即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们的感情…没以前那么要好了。

虽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实,可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却显然让两人都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寒钰心下一阵黯然,却到底什么也没说,也没有把情绪再暴露在面上。

九倾只是失神了片刻,很快就淡淡道:“之前我问过四哥,为什么要故意糟践自己的身子?四哥貌似还没有回答我。”

寒钰抬眼,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我就是想知道,四哥为什么要这么做。”九倾抬眼,静静地与他对视,“上次我问了一次,四哥没有告诉我答案,这一次…四哥能否给我一个明确的理由?”

明确的理由?

寒钰抿唇,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周遭的空气仿佛一点点变得寒凉,失去了所有的温度,他才开口道:“这个问题,我觉得不重要。”

“不重要?”九倾皱眉,“如果我想知道呢?”

寒钰唇角抿得更紧了些,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对于九倾难得的紧逼,他似乎有点无力招架,也或者是真的不想说,这一次竟沉默了足足盏茶时间还未开口。

九倾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坚决,也终于不再逼问,“四哥眼下的身体状况以七字咒心法可以治好,对于一般人来说此举会折损寿命,若是想恢复到以前的状态,最多只能活到而立之年,但四哥是皇嗣,有神灵的庇佑,就算减寿也不至于那么严重。”

顿了一下,她又道:“如果以宫廷里的圣药吊着命,或许可以活得久一点,也或许随时面临着精气枯竭而死亡的命运,但不管是生是死,余生都将缠绵病榻,什么也做不了。”

寒钰沉默。

他心里自然清楚,以七字咒心法可以治好他受损的元气,治好他已经被寒气严重侵蚀的心脉肺腑,也清楚九倾说的事实。

轩辕皇族之人生来受神灵眷顾,与祭司殿一样都是神圣之地,于寿命上也比一般人更受到眷宠。

此时他也同样明白九倾的意思,她既然说七字咒可以治好他,那话里的意思就是愿意治好他,而不愿眼睁睁地看着他余生几十年病榻缠绵,只能与汤药为伴。

但是寒钰听了,却丝毫高兴的意思都没有,缓缓摇头:“不必那么麻烦了,倾儿现在已经理政,应该把精力多放在政务上,七字咒心法固然具备很多神奇的力量,但是也莫要随意就用。”

抬起头,他看着九倾,温和地笑道:“倾儿能做到跟心爱之人一起君临天下,即便登临至高之处也不觉孤单寒冷,能一世快乐无忧,四哥便心愿足矣。”

九倾闻言一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从这番话里,她似乎听出了一些隐藏得很深的东西,然而那是什么,她一时却毫无头绪。

第693章 十月十六,是个什么日子?

因着寒钰性子的缘故,生辰从来就不曾大张旗鼓地庆祝过,现在身子又这般虚弱,他倒是连自己的生辰之日就快忘记了。

听到九倾提起的时候,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的生辰?”

“是啊。”九倾淡笑,“四哥想要什么礼物吗?我今天自己一个人过来的,什么都没带。”

寒钰微默,随即摇头:“我什么也不缺,要什么礼物?倾儿能特意过来一趟,我已经很满足了。”

说着,他迟疑了一下,抬眼看着九倾,眼底隐隐含着几分希翼,“下个月十六之夜,倾儿能不能…过来陪四哥赏月?一天就好,或者…如果倾儿没有那么多时间,一个时辰也是可以的…”

下个月十六之夜?

九倾闻言,真正地愣住了。

下个月是十月,十月十六…是个什么日子?

眼下才九月初,离九月十六还有几天而已,若是要赏月,为什么不选这个月?为什么不选刚刚过去的八月?

八月十五中秋,不才是赏月的最佳时节么?

而大半个月前的中秋节,宫里也按照往年的习惯举办了一场宫宴,寒钰因为身子不适没有进宫参加,但是皇上命御医过来诊了脉,也赐下了很多时节礼物。

重活一世之后,九倾第一次过中秋节,无比珍惜跟父皇,母后,还有皇室宗亲在一起过节的感觉,便是那些老顽固的臣子,当日看着也觉得格外顺眼。

以前的八月十五她经常到钰王府跟寒钰一起赏月,但那是过去了,而现在…

若要赏月,他为什么不在八月十五那日派人去请她过来,而是特意指定下个月?

十月十六赏月…虽不是很奇怪的事情,但十月十六委实不是个什么特殊的节日,通常也不可能有人会选在这个时候赏月吧?

九倾安静在心里思索着,即便是前一世…十月十六,似乎也并没有发生过什么让她印象深刻的事情,那么寒钰,只是单纯地想赏月?

这显然不大可能。

心念微转,眉眼抬起的刹那间,对上寒钰一点点黯下的眸色,九倾蹙眉,平静地道:“到时候如果我忘记了,四哥可以派人去宫里提醒我一声,我会来的。”

寒钰闻言,眸心黯然褪去,面上仿佛一瞬间生动了许多。

扬起一抹柔和的笑容,他点头,低低地道:“好。”

九倾心里越发怪异。

又待了不大一会儿,吩咐下人好好伺候之后,九倾就告辞离开了钰王府,心头似乎盘旋着更多的谜团和古怪的情绪。

她的心情明显受了一点影响,以至于直至回到宫里,眉眼间也还能清晰地都看出几分郁色。

“殿下。”紫陌迎了上来,“三哥想见殿下。”

九倾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面色渐渐恢复了平静:“他还说什么了?”

“其他的没了。”紫陌垂眼回道,面上表情略有些不安,“三哥只说了这一句话。”

九倾淡嗯了一声,举步往宫里走去。

第694章 真是个傻子

九倾离开之后,屋子里似乎又陷入一片了无生气的安静,静得能清晰感受到弥漫在空气中的深秋冷意,以及伴随着冷意而来的,丝丝缕缕无法忽视的孤独和寂寥。

仿佛被全世界都遗弃了一般,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静静地享受着被孤独冷寂包围的滋味。

可即便是这种孤单,也没办法安静地享受太久。

寒钰趴在床沿,发出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咳嗽,仿佛心扉都要被咳出来的感觉,令闻者心惊不安,屋子外两个侍女匆匆开门走进,尚未说话,寒钰蓦地抬眼,“出…出去!”

喉咙带来了一阵刀割似的疼痛,剧烈的咳嗽让他的嗓音嘶哑破碎,丝毫没有往日的温润动听。

两个侍女僵立在门关,惊惶不安地看着寒钰,寒钰却再也无法理会她们,很快被一波剧烈的咳嗽席卷。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两人脸色渐渐发白,咬着唇犹豫不决地站在门关,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阵几不可察地微风自门外拂过,两个侍女毫无知觉地软软倒了下去,随即房门像是被拂过的微风掩上,转瞬间,再度将屋里屋外隔成了两个天地。

绵延不绝般的咳嗽回荡在屋子里,站在屏风处的男子啧啧地摇头:“真是可怜。”

话音落下,咳声顿止。

寒钰蓦地抬头,因长时间剧烈的咳嗽让他的脸色涨红,额头上有清晰的冷汗,红晕之外的肌肤却又呈现出病态的苍白。

看着这个无声无息出现在房中的男子,寒钰僵了良久,才缓缓开口:“你…是谁?”

声音嘶哑艰涩,虚弱无力。

屏风处闲散而立的男子,身段颀长瘦削,年轻俊美,眉眼温雅,身上穿着一袭白色的丝质长袍,锦缎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腰,看起来简单的打扮,却自周身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华。

整个人虽看起来无害,但是却同时有一种深不可测的气度,让人不会轻而易举地觉得他是真的无害。

听着寒钰的问话,他悠然地勾唇一笑:“我是谁你就不必知道了,但你是谁,我却非常清楚。”

寒钰直起了身子,重新靠坐在床头,强自压下喉咙里一阵又一阵地痒意。

“你这样又是何苦?”白衣男子摇头,“强自压抑,对你的身体可是致命的伤害,你当真是不想活了?”

寒钰抬眼,沉默地盯着他的眉眼。

这个人的气质跟寒钰其实很像,都是属于俊雅温和型的男子,但是他们又有着很大的区别——这个人温和的外表下,隐藏着危险,但是他这个人是超脱于世俗之外的,所以看起来没有任何烦恼,可以活得恣意潇洒。

而寒钰,骨子里却是个悲观的人,他的心里藏着太多的秘密,对情感的执着,对一些东西的执念,让他生来就已注定,这一生…他依然会是个悲剧。

“你这般折腾自己,是为了让她安心,不再防备于你?”白玉男子挑眉,漫不经心地讥诮了一句,“真是个傻子。”

第695章 活着,只为见证她一生安然幸福

寒钰目光安静地盯着他,看了良久,才淡淡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对你来说并不重要。”白衣男子笑了笑,眉眼间挂着一抹懊恼,“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跟你做个交易。”

寒钰不懂他的懊恼是因为什么,却淡淡道:“什么交易?”

“我让你恢复元气,你给我你的寿命。”白衣男子道,“我可以让你健健康康地活到四十岁,然后无病无痛地死去,虽然寿命短了一些,但最起码可以活得不那么痛苦。”

话音落下,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气息似乎也变得怪异了几分。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寒钰眸心划过一道异芒,蹙着眉,几乎以为自己听错,“给你我的寿命?怎么给?你当自己是死神?”

白衣男子不以为意地轻笑:“是不是死神你就不用管了,只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做这个交易?若是愿意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让恢复健康。”

寒钰淡道:“我不愿意。”

“不愿意?”白衣男子挑眉,似乎对他的决定觉得意外,“为什么不愿意?难道你真想余生只能像个病秧子一般,苟延残喘?”

苟延残喘…

寒钰唇角轻抿,唇畔掠过一抹自嘲的笑,现下的自己…不就是苟延残喘么?

“这是我的事情。”他道,“跟阁下无关。”

“的确跟我无关。”白衣男子点头,“要不是我家那只小宠物觉得你可怜,我也懒得理会你的事情。”

寒钰闻言,瞬间又是沉默。

这个人说的话,他三句有两句都是听不懂的——或者说,不是听不懂,而是无法理解他的意思。

能顺利进入钰王府,避开所有侍卫的耳目,无声无息地进入他的厢房,显然证明这个人是有些本事的,说是本事非凡也不为过。

但是他话里的意思…如果不是故意胡言乱语拿他作乐,那么这个人所说的话,无疑会让人生出一些荒谬的想法。

以寿命做交易,是寻常人能做得到的?

他家的小宠物看他可怜…小宠物是谁?又怎么会知道他的事情?

这个人的身份让人无法控制地生出疑窦,但是此时,寒钰却并没有太多的余力去思考,也不想去深思太多。

对方是什么人,有什么本事,是死神也好,是装神弄鬼的江湖神棍也罢,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知道自己是谁,并且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就足够了。

白衣男子皱眉,盯着寒钰仿佛陷入沉思中的表情,淡淡道:“你真的不打算考虑我的建议?”

“…没什么好考虑的。”寒钰回过神,淡淡说道,“南族宫廷圣药很多,养着一个皇子绰绰有余,我不需要健康,只要活着就行。”

“活着,只为了亲眼见证她一生安然幸福?”白衣男子挑眉,却是嗤笑的表情,“说你是个傻子都是抬举你了,你根本就是个痴人。很多话藏在心里不说,她怎么可能会知道?难道你当真能忍受,眼睁睁看着她爱上另外一个人的痛苦?”

第696章 冥顽不灵的蠢货

话音落下,寒钰神色微震。

慢慢抬起眼,他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这个白衣男子,嘶哑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冷意,“你…究竟是什么人?”

“不要这么激动。”白衣男子见他脸上终于有了点表情,嘴角微勾,笑得似乎愉悦了一些,“你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少,比如说,曾经那一场让你悔恨无比的屠杀…”

寒钰脸色骤变,血色尽失。

白衣男子笑眯眯地道:“比如说,你们为什么会成为兄妹…”

寒钰唇角剧烈一颤,眼底清晰地浮现出震惊的色泽。

“再比如说,你跟她曾经都经历过什么,而以后…还有可能会经历什么。”白衣男子一字一句说着,语气悠然,且带着一种欣赏似的的眼神看着寒钰苍白如纸的面容,“这下,你要跟我做交易吗?”

寒钰怔怔的垂眼,指尖一阵阵颤抖得厉害。

意识仿佛被掌控,一个个很遥远却很清晰的画面,慢慢浮现在眼前,如浮光掠影般,一幅幅掠过,让他的脑子变得混乱,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记忆…也分不清,哪些是今生,哪些是前世…

记忆中的画面混乱地交织在一起,如潮水般疯狂涌来,寒钰只觉得浑身冰冷,比置身于日月寒潭还要冷彻心扉的感觉…

他不想去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也不想去问,他究竟来自哪个神秘不为人知的地方,更不想知道…他什么也不想知道,什么也不敢去想…

什么也不去想,因为想得多了,每一次都是鲜血淋漓的伤痛。

“你…”死死地攥紧了手,低低的话语吐出唇瓣,“滚。”

滚?

白衣男子眉梢淡挑,眸心微微细了起来,周身陡然散发出丝缕危险的气息,足以让世间很多武功高手在这一瞬间感知到毁灭的气息,继而大惊失色。

但是寒钰,却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似浑然不觉一般。

白衣男子暗道,他真想把这个该死的男人一掌劈死,不过,杀人似乎并不怎么好玩。

想了想,他冷笑一声:“冥顽不灵的蠢货,你还真以为本君有这个耐心看你这副痛不欲生,要死不活的样子?好心当做驴肝肺,你自己慢慢折腾吧,本君才懒得理你。”

说罢,当真是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走到了门外,看着王府里处处安静得没有一丝生气的环境,他忍不住又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傻缺。”

骂完了,心情似乎好了许多,他喃喃咕哝了一句:“我已经表达清楚了自己的意思,也想着要帮他,可他自己不领情,所以不能怪我,小宠儿,你可要讲点道理…”

喃喃自语的声音小得只有他自己能听到,腹诽完了,他身子一闪,蓦然消失在王府之中,没被任何人发现。

屋子里恢复了一片安静。

寒钰躺倒在床头,如一个没有生气的木偶一般,怔怔地盯着床顶的帐幔发呆,思绪仿佛已经飘得很远…

第697章 刺杀是真的,针对的却是夜瑾

九倾离开了两天,玄三和凌裳二人在御景阁里跪了两天。

没有谁,没有食物,因为九倾下了命令不许任何进去,所以自然没有人敢违抗她的命令擅自送水和食物进去。

凌裳还好,天都远离祁阳城,他在这里算是举目无亲,就算是在祁阳城,也只有一些心腹手下,他的至亲早已不在人世。

而玄三却不同。

玄三是南族权贵风家的二公子,他在御景阁里待了两天没有出来的事情,已经不止一个人知道,这两天虽没有人敢直接跑到九倾面前问,但很多人心里却忍不住生出诸多猜测,并隐隐感到不安。

除了他的父亲和兄长,玄影七卫也时刻吊着心,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甚至没有人真正知道,玄三待在御景阁里是为了什么。

九倾走进御景阁,看着沉默跪在案前的玄三,脊背挺直却并不会让人觉得不驯,而是一种骄傲中透着几分温顺的柔和。

对于九倾来说,玄三一直是个话不多却绝对忠诚的人,加上皇夫这层身份,以至于对他比对其他影卫无形中就多了一点亲近——这种亲近,无关乎爱情。

但是现在,他们之间的名分却显然已经多余了。

想到他曾经的一片忠心…现在的他也依然是忠心的,只不过犯了一些错误而已。

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九倾随手拿起堆在案上的卷宗翻阅了起来,语气淡道:“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玄三垂眼,沉默了须臾,才开口道:“此前在西陵,殿下命我去东幽查探关于姒聿尘的事情。离开之前,我把瑾王的事情,通知了湛祺和苏幕臣,还有温绥远。”

九倾抬眼:“所以说,苏幕臣去西陵之前,其实已经知道了夜瑾的存在?”

玄三低头:“是。”

“你去东幽之后,我跟夜瑾曾经遇到了一次刺杀。”九倾淡淡道,“当初我以为这场刺杀并非真的刺杀,而是一场针对我而设计的嫁祸手段,但是现在我却已经清楚,刺杀是真的,针对的却是夜瑾。”

玄三抿唇,垂眼不语。

“派出刺客的人是假冒了宸王的身份,显然精通易容术,变声术,且应该极为熟悉宸王的习惯。”嘴角淡勾,九倾不疾不徐地开口,“并且苏家嫡女苏瞳也被引诱,偷了苏相的令牌,跟着黑翎卫一起到了西陵。”

“我原就有先入为主的判断,并且因为苏瞳的原因,便理所当然地以为,派出刺客的人目的是在嫁祸宸王和苏相一家,而现在事实同样证明,这个人的目的也在于此——他就是想让我以为,刺客的目的是为了嫁祸宸王和苏家。”

“但是玄三,你觉得苏相的令牌真有那么好偷?苏瞳一个小姑娘,如何成功偷得苏相的令牌而不被发现?”

苏瞳一个小姑娘,若无人引导,怎么可能想到偷令牌?

苏相身为南族百官之首,自己的令牌若真的如此轻而易举就能被人偷到,他的命还能安然留到现在?

第698章 他的表白,代表着退让?

九倾不是个蠢的,玄三也同样不是。

所以她的话,玄三岂会有不明白的道理?

能让苏瞳想到去偷她父亲的令牌,并且能让苏瞳成功偷得令牌——除非是非常熟悉苏相的人,否则谁能做到这一点?

九倾给自己倒了杯茶,淡淡道:“除了告知他们三人夜瑾的存在,刺杀这件事,你是否知晓?”

玄三回道:“不敢欺瞒殿下,刺杀一事,属下是从东幽回来之后才得知。”

九倾缓缓点头,似是信了他的话。

这件事,他本就没有非知道不可的理由。